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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乃杰克伦敦代表作之一,吾呕心沥血寻之电子版于互联网之上。期间种种磨难自不用说,上天怜我,幸得之。古语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此共享与杰克伦敦吧,与诸位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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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牙(1)
    ——不祥之兆
    黑鸦鸦的丛林,肃立在冰河的两岸。不久前的一阵大风,已经将树体上的冰雪一掠而去。现在
    ,它们依偎在沉沉暮霭之中,抑郁寡欢。
    无垠的原野死一般沉寂,除了寒冷和荒凉,没有任何生命和运动的含义。但这一切绝不仅仅意
    味着悲哀,而是蕴含着比悲哀更可怕的、远超过冰雪之冷冽的残酷。那是永恒用他的专横和难以言传的
    智慧,嘲笑着生命和生命的奋斗。那是“荒原”,是充满了野蛮,寒冷彻骨的“北国的荒原”。
    但,不屈的生命依然存在,而且正在反抗。看,一队狼犬,正在沿着结冰的河流艰难跋涉。他
    们的气息一出嘴巴就结成冰霜,从空中落到身上,变成白色的晶体。身上的皮轭和皮带把他们拴在一部
    雪橇上。他们拉着前进。雪橇下面用坚实的桦树皮做成,向上翻起,没有滑板,滑过前面波涛起伏般的
    雪。雪橇上面,用绳子紧紧地捆着一只狭窄的长方形木盒,此外还有几条毯子,一把斧子,一只咖啡壶
    ,一只煎锅,但最为显眼而且占了绝大部分地方的,是那只狭窄的长方形木盒。虽然如此,这还未死去
    的两个人却毫不畏惧,一前一后不屈不挠的跋涉着。他们身穿毛皮和鞣皮,睫毛、嘴唇和两颊糊满了气
    息结成的冰屑,面目模糊难辨,仿佛戴着鬼的面具,是阴曹地府里鬼魂出殡时的承办者,实际上在面具
    之下,他们是人,使正在深入那片荒凉、沉寂、嘲弄人的土地的人,是热衷巨大冒险的渺小的探险者,
    是驱使自己跟这个无限空间一样茫然、陌生、死寂的世界的威力相抗争的人。
    这一列队伍无声的爬行在雪野,为了省些力气,他们走路的时候保持沉默。周围一片寂静,寂
    静像是存在的实体,压迫他们,影响他们的精神,仿佛深水的压力影响潜水者的身体。它用一种无限的
    空间以及无可变更的命令所具备的巨大威力压迫他们。逼迫他们缩退至自己心灵的深处,如榨葡萄汁般
    ,榨掉人类的一切狂妄、热情、骄傲和心灵中那种僭妄的自尊自重,使他们终于发现自身不过是有限而
    渺小的尘芥而已,凭借低劣的狡猾以及一点儿小聪明,在伟大、盲目的物与力的作用与反作用力中活动
    罢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二小时又过去了。短暂、没有太阳的白天的黯淡的光线开始消失。这时,
    从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哀号,打碎空间的寂静,急速翱翔而上直到最高调,如缕绕不绝,颤抖而紧张,
    最后,慢慢消失。它带着一种凄绝的凶狠和饥饿的焦虑,大概是一个面临毁灭的人的哀号。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和后面的人隔着狭长的木盒子目光相视,相互点点头。
    第二声哀号。针一般尖利的声音刺破死寂。两人都听出了声音的位置,在他们后面——刚刚走
    过的冰天雪地里。
    第三声相应的尖叫又起,在第二声的左边。
    “比尔,它们在追我们。”前面的人声音沙哑。显然,他说话很吃力。
    “食物缺乏,”后面的人说,“我几天都没看到兔子的踪迹了。”
    以后,他们就不再说话,耳朵凝神谛听着后面继续响起的猎食者的嗥叫。
    天黑时,他们把狗赶进河边一丛枞树林里宿了营。棺材在升起的火堆旁,既作桌子又当凳子,
    狼犬在火堆另一边,相互咆哮,却丝毫也不想要跑到黑暗中去。
    “亨利,我觉得他们离营地很近。”比尔说道。
    亨利靠火蹲着,点点头,用冰块垫好咖啡壶。直到坐在棺材上开始吃东西时,才说话:“这些狗
    知道什么地方安全,他们知道吃东西总比被吃掉好。”
    比尔摇摇头:“我不知道。”
    亨利看着他,有些惊讶,“我是第一次听你说他们不一定聪明。”
    “亨利,”两个人慢吞吞的嚼着口中的豆子,说:“你注意没注意,我喂他们时,它们闹得多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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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
      亨利承认:“是比平时凶得多。”
      “我们有几只狗?”
      “六只。”
      “那么,亨利……”为了加深言外之意,比尔停顿了一下,“是的。亨利,我们有六只狗。我从
      袋子里拿出六条鱼,每只狗一条。但是。鱼却少一条。”
      “你数错了。”
      “我们的狗是六只,”比尔心平气和,重复道,“我拿出六条鱼,独耳却没有吃到。后来我又拿
      了一条给他。”
      “我们只有六条狗呀。”
      “亨利,”比尔继续说道,“我是说吃鱼的却有七条,它们并非全都是狗。”
      亨利停下来,隔着火堆数狗。
      “现在只有六只。”他说。
      “我看见另外那只在雪地上跑了。”比尔冷静而果断的说,“我看到了七只。”亨利怜悯的看看
      他,说:“这东西解决了的时候,我就谢天谢地了。”
      比尔问:“这话怎么讲?”
      “我是说我们运的这东西搞坏了你的神经。你见鬼了。”
      “我也想到过,”比尔郑重其事,“因此,我看见它在雪地里跑掉时我就看看雪上,雪上有它的
      脚印,于是我就数数狗,还是六条,现在,脚印还在雪上,你要看吗?我指给你。”
      亨利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吃。吃完的时候,喝了一杯咖啡,用手背抹抹嘴,说:
      “那么你说是——”
      一声从黑暗里某个地方发出的凄厉的哀哭一般的长号,打断了他的话。他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把
      手向叫声那边扬扬,继续说道:
      “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比尔点点头:“我相信一定不是别的东西,你也看到过,那些狗闹得那么凶。”
      一声又一声的哀号,以及作为响应的嚎叫,从四面八方发出,寂静的荒野变成了精神病院。狗们
      吓得紧靠火堆,挤在一起,身上的毛都被烧焦了。比尔往火上添了些树枝,点燃了烟斗。
      “我看你有些泄气了。”亨利说。
      “亨利……”他思考着吸了一会儿,说:“我想他比你我他妈幸运多了。”他用大拇指指一指他
      们坐着的棺材,意思是在说那位第三者:“亨利,你和我,死的时候,如果有足够的石头挡住狗拖我们
      的尸体,就算不错了。”
      “但是,我们不能和他相比,有人有钱和别的东西来料理后事,这种长途跋涉的葬礼你我可负担
      不起。”
      “亨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在本乡本土吃穿不愁,神灵活气的小伙子,为什么到这么荒
      凉的天涯海角来碰钉子——我真是不明白。”
      “如果呆在家里,他会寿终正寝的。”亨利表示同意。
      比尔张开嘴刚要说话,又咽了回去。他指了指压迫他们的围墙般的黑暗。漆黑之中,并没有什么
      东西形象显出;但是,他看见一对燃烧着的煤块似的发光的眼睛。
      亨利用手指出第二对、第三对。一圈发亮的眼睛已经围拢在他们的营地附近了。一双眼睛时而移
      动了,时而又消失了,时而又重新出现。
      狗越发不安,在潮涌的恐怖中,窜到火堆这边来,在人腿附近畏畏缩缩的爬来爬去。一条狗在拥
      挤中跌坐在火堆边上,疼吓交加,哀号一声,皮毛烧焦的臭味弥漫空中。
      这场骚乱是那圈眼睛移动了一会儿,甚至还往后撤退了些。但狗静下来后,它们也静止了。
      “亨利,少了弹药***倒霉。”
      比尔已经抽完了烟,正帮着同伴向晚饭前在雪地上铺好的针枞树枝上摊开皮毛和毯子铺床。亨利
      沉重的哼了一声,开始解鹿皮鞋鞋带。“还有几颗子弹?”
      “三颗,”比尔回答说,“但愿是三百颗,我就教它们尝个够。他XX的!”
      他怒气冲冲的向那些发光的眼睛晃晃拳头,把鹿皮鞋稳稳的撑在火上烤。
      “我盼着这阵寒潮早点儿过去,”他继续说,“已经两个礼拜了,零下五十度。但愿我没来这趟
      ,亨利,我看形势不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如果我希望什么的话,那就是希望这
      次行程已经结束,我们是在迈肯利堡,正坐在火炉边打牌——这就是我的希望。”
      亨利哼了一声,爬上了床。在要睡着的时候,又被叫醒了。
      “喂,亨利,这些狗为什么不攻击那条混进来吃鱼的?这真叫人想不明白。”
      “比尔。你想得太多了,”亨利迷迷糊糊的回答道,“以前你可不这样,现在闭上嘴巴睡觉吧。到
      了早上,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你的胃在发酸,毛病就在这儿。”
      两个人并排躺在一个被窝里,都睡着了,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火熄灭了,野营四周的发光眼睛更
      近了。狗们惊惧的挤在一起。每逢一双眼睛靠近,它们就发出叫声威胁。有一次他们闹得特别凶,比尔
      醒了。
      比尔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向火堆上加了些木柴,火又开始旺起来,那圈眼睛远了些。他偶然向那
      些挤在一起的狗看看,揉揉眼睛,更仔细的看看,爬回被窝里。“亨利,”他叫道,“喂,亨利。”
      亨利从睡眠中惊醒,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比尔回答,“不过,他们又变成七只了,我刚数的。”
      亨利在喉咙里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那哼声拖长长鼾声,又沉入梦乡之中。
      早晨,亨利第一个醒来,叫起比尔。已经六点钟了,但是距离白天还有三个小时,亨利在黑暗中
      动手准备早饭,比尔则卷起行李,准备雪橇。
      他忽然问:“喂,亨利,你说我们有几只狗?”
      “六只。”
      “错了。”比尔有些得意。
      “又是七只了?”
      “不,五只,一只不见了。”
      “他XX的!”亨利愤怒的叫道,扔下炊具,走过来数狗。
      “是的,比尔,小胖没有了。”
      “他这一去不回头了。”
      “没有希望了。它们活活的吞掉了他。我敢说,他在进入它们的喉咙时,还在不住的叫呢!他XX
      的!”
      “他本来就是只笨狗。”
      “不过,再笨的狗也不至于笨到走过去自杀呀。”亨利沉思的目光看着剩下的那些拉雪橇的狗们
      。他一眼就能概括出他们各自的个性特征。“我相信别的狗,没有一只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用棒打也不能把他们从火旁赶走,我一直感到小胖有点儿不对劲。”这就是一只死在北国旅途中
      的狗的墓志铭——也并不比别的许多人的墓志铭更简陋。
      


      IP属地:广东3楼2011-08-20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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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牙(2)
        —— 大敌当前
        吃过早饭,两个伙伴将少量的旅行用品捆到雪橇上,离开了那堆还燃烧很旺的篝火;重新回到
        黑暗里。
        于是,狗群那凄厉的嗥叫立刻又响起来,透过黑暗和寒冷,仿佛是一曲交响。
        九点钟的时候,白天才姗姗来迟。正午时分,南面的天空一片玫瑰色,地球的肚皮突起在那里
        ,挡住了阳光,使之不能直接照到北部的世界,玫瑰色很快就消失了。苍白的白天的余辉拖到三点钟,
        也消失了。
        于是,北极的夜幕笼罩了寂静荒凉的大地。
        黑夜降临,左边、右边、后面猎食的狼的叫声更近了——近得使那群在艰难困苦中跋涉的狗们
        重又涌起恐怖的浪潮,陷于短暂的惊慌失措中。
        后来,一次危机结束时,他们重新将狗控制在轭下,比尔说:
        “但愿它们丢下我们,到别处寻找食物就好了。”
        “它们真让人伤脑筋。”
        直到扎好野营,他们不再多说话。
        亨利正伏身往火烧得沸腾的煮豆的锅里加冰,突然听到一下打击的声音,比尔一声叫唤,狗群
        发出痛苦的尖叫。他站起身来,正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越过雪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看到比尔站在狗群里,半是得意,半是丧气,一是手拿着一根粗棒,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条
        干鲑鱼尾和一部分残缺不全的鱼身体。“它吃掉了一半,不过,我还是给了它一下。你听见它尖叫了吗
        ?”
        “什么样的东西?”
        “看不清,跟狗一样四条腿,一张嘴和一身毛。”
        “一定是只驯狼。”
        “真他XX的驯熟。不管是不是狼,反正喂狗时,它就来吃它的那份鱼。”
        吃过晚饭,他们坐在长方形的盒子上抽烟的时候,发现那圈发光的眼睛竟比以前围得更近了。
        “但愿它们碰上一群麋子或别的什么,丢下我们走开。”比尔说。
        亨利哼了一声,表示不完全同意。
        他们默默无语,坐了一刻钟,亨利凝视着火,比尔凝视着火光外黑暗中那圈燃烧着的发光的眼
        睛。
        “但愿我们现在就进入了迈肯利堡。”
        “住口!收起你满腔的愿望和牢骚吧,”突然间亨利变得愤怒起来,“你的胃发酸了,毛病就
        在这里。你吞一小勺苏打就会好些,也会更讨人喜欢些。”
        早晨,比尔恶毒的诅咒惊醒了亨利,他用一只手臂撑起身体观看,看到他的伙伴站在添了木柴
        的火堆旁的狗群里,高举双臂大声诅咒着,脸型由于过分激动而扭曲了。
        “嘿!出了什么事?”
        “青蛙没了。”
        “什么话?!”
        “我告诉你的话。”
        亨利跳出毯子,走到狗群旁边,仔细的数了数,然后就和他的同伴异口同声的大骂那位掠走了
        他们第二条狗的“荒原”中的强者。
        “青蛙是这群狗里最强壮的。”
        “而且,他也不是条笨狗。”
        两天的时间两篇墓志铭。
        他们抑郁不乐的吃过早餐,将余下的四只狗套上雪橇。这一天,和以往的日子没有两样。两个
        人,默默的在冰雪世界的表面上艰苦的行进。除了身后紧追不舍的看不见的追踪者的号叫以外,没有什
        么东西打破寂静。
        黑夜来临时,追踪者们依旧拢近了,叫声因此也就近了;狗变得躁动不安,几次弄乱挽绳。两
        个人愈发丧气。“啊!你们这些笨蛋只配这样。”做完了工作后,比尔笔直的站在那里满意的说。
        亨利扔下炊具,走过来看。比尔不但把狗拴了起来,而且是按印第安人的办法用棍子拴的。他
        在每条狗的脖子上拴了一根四五尺长的粗棍,棍子的另一头用皮带系在地面的木桩上。这样,狗既咬不
        到他这头的皮带,又碰不着结在棍子另外一头的皮带。
        


        IP属地:广东4楼2011-08-20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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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赞许的点点头。
          “只有这个办法制住独耳,他咬起皮带比刀割还要快一倍,明天早上他们一定都在这里。”
          “你可以打赌,”比尔说,“如果发现丢了一只,我宁愿不喝咖啡就动身。”
          睡觉时,亨利指指那圈包围他们的发光的眼睛,说:“它们竟然知道我们不会用枪打。”
          “如果我们给它们两颗子弹,它们就会客气些,它们一天比一天近。你睁大眼睛避开火光看—
          —你瞧!你看见那一只了吗?”
          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仔细观察着火光旁面那些朦朦胧胧的影子的动作,作为消遣。只要目不
          转睛的盯着那堆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的眼睛的所在,渐渐的那只野兽就会显出它的原形。他们甚至可以看
          清那些影子时时的移动。
          狗群里一种声音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独耳发出迅急而焦虑的惨叫,拉直了棍子要冲入黑暗中
          ,继而又停下来疯狂的咬那木棍。
          亨利悄悄的说:“比尔,你看。”
          一只像狗的野兽,完全暴露在火光下,偷偷摸摸的侧着身体走了过来。它的神情既犹豫又大胆
          ,留神着人,注意力却集中在狗的身上。
          独耳一边挣直了棍子要冲过去,一边急切的哀叫。
          “这只笨货独耳,好像不知道害怕。”
          “那是只母狼,”亨利耳语道,“这是小胖和青蛙为什么失踪的原因。她是诱饵,把狗引出去
          ,其余的就一齐上去,分而食之。”
          篝火啪的爆了一声。一块木头发出响亮的爆裂声。那只野兽一听见这声音,又跳回到黑暗中。
          “亨利,我想——”
          “想什么?”
          “这就是被我用木棍打过的那个。”
          “毫无疑问,肯定是它。”
          “我还要说的是,”比尔继续道,“这畜牲没有理由这么熟悉篝火。”
          “她比一只聪明的狼好要聪明,”亨利同意道,“一只狼有些经验以后才知道在喂食时混到狗
          群中。”
          “老威廉曾有一只狗跟狼跑了,”比尔边想边说,“本来我是知道的。我在小斯迪克的放麋场
          上,在狼群中打中过他,老威廉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他三年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一直跟狼混在一起。”
          “我想你说对了,比尔,那母狼根本是条狗,她从人手中吃过不知多少次鱼了。”
          “我有机会抓住她的话,一定要叫这条是狗的狼变成被吃的食物,”比尔下决心的说,“我们
          再也丢不起狗了。”
          亨利表示反对:“但是你只有三颗子弹。”
          “我会等到有十分把握再开枪的。”
          早晨。伴着比尔的喊声,亨利燃旺了火煮饭。
          亨利把比尔从床上唤醒吃饭的时候,对他说:“你说的太舒服了,我真不忍心叫醒你。”
          睡得昏昏沉沉的比尔开始吃饭。他发现自己的杯子中是空的,就伸手去拿咖啡壶。但是壶在亨
          利那边,够不到。
          “喂,亨利,”他和悦的责备说:“你没忘记什么吧?”
          亨利仔细环顾四周,摇摇头。
          比尔举起自己的空杯子给亨利看。
          亨利解释说:“你没有咖啡喝!”
          “完了吗?”
          “不是。”
          “你认为它坏我的胃口吗?”
          “不是。”
          比尔愤怒了,脸上泛起血色。
          “我要听听你的解释。”
          “飞腿没了。”
          带着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表情,比尔从从容容的坐着扭过头去,把狗数了一遍。
          他冷淡地问:“怎么回事?”
          亨利耸耸肩:“不知道。除非独耳咬断了他的皮带。毫无疑问,他自己咬不着。”
          “混蛋。”比尔使劲儿控制住满腔怒火,不是露出来,庄重而缓慢的说:“他咬不着自己的,
          就咬飞腿的。”
          “好了,不管怎样,飞腿的痛苦结束了。我想,他这时正被消化掉,躲在二十只狼的肚子里在
          


          IP属地:广东5楼2011-08-20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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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堤上蹦跳呢。”这就使亨利送给刚刚死去的这条狗的墓志铭。
            “喝点咖啡吧,比尔。”
            然而,比尔摇摇头。
            “喝吧。”亨利举起壶劝道。
            比尔推开杯子。
            “我要喝的话我就是个混蛋,我说过,要是丢一条狗,我就不喝咖啡,所以我不喝。”
            “咖啡好喝极了。”但是比尔非常固执,叽里咕噜的咒骂独耳的伎俩,用这些咒骂代替咖啡,
            吃了一顿干的早饭。
            “今天夜里,我要拴得他们互相碰不着。”启程的时候,比尔说。
            刚刚走了一百多码,前面的亨利弯腰捡起了他的雪鞋碰到的一个东西。天还黑,他看不清,但
            摸得出,抛向后面,落在雪橇上弹起来,碰到比尔的鞋上。
            “这也许对你有用。”亨利叫道。
            比尔惊叫一声。
            那是飞腿留下的仅存的一切——他给他扣的棍子。
            “它们将它连皮带骨都吃了,”比尔说,“把两头的皮带都吃了,棍子干净得像根笛子。亨利
            ,它们饿疯了。不等走完这段路,恐怕连我们都要别它们吃掉了。”
            亨利满不在乎,哈哈大笑,“以前我没有像这样被狼追逐过,不知多少更糟糕的事我都挺过来
            了,比尔,我的孩子,让那些令人厌恶的畜牲再多来些试试吧。”
            比尔不祥的咕噜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等我们到达迈肯利,你就知道了。”
            “我感到那儿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比尔固执己见。
            “你不正常。毛病就在这里。”亨利臆测说,“你需要奎宁。一到迈肯利,我就给你灌下去。

            比尔哼了一声,表示不同意,又陷入沉默。
            那天,和别的日子没什么两样,九点钟天亮。十二点时,看不着太阳温暖了南面的地平线。之
            后又是冰冷,阴郁的下午。过了三个钟头,一切都没入夜色里。
            当太阳徒然努力也不能再出现的时候,比尔从雪橇里抽出来福枪,说:“亨利,你继续向前走
            ,我去看看能不能看见什么。”
            “你还是跟着雪橇好,”亨利反对,“你只有三颗子弹,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现在谁在叽叽咕咕?”比尔得胜似的问道。
            亨利不再回话,独自向前跋涉。他常常焦虑不安的向后望,回顾伙伴已经消失于其中的那片灰
            色的荒原。
            一个小时后,比尔抄近路回来了,他说:“它们散开了,像散兵一样,一面跟踪我们,一面猎
            捕食物。你瞧,它们完全有把握吃掉我们,只是在等待动手的时机。当然,如果附近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它们也乐意顺手牵羊。”
            亨利提出异议:“你是说它们认为一定能够吃掉我们了?”
            但是,比尔不理睬他。
            “我看见几只狼,精瘦得很。我想,除了青蛙、小胖和飞腿,它们一定好几周什么也没吃到了
            。它们这一群太大,因此这几条狗根本无济于事。它们瘦得厉害,皮包骨头,骨瘦如柴。我告诉你,当
            心些,它们可是什么也不顾了。它们会发疯的。”
            几分钟后,走在雪橇后面的亨利低低的吹了一声唿哨作警报。比尔悄悄让狗停止前进,回身来
            看,一个浑身是毛的动物在他们刚转过的那个拐弯处,鬼鬼祟祟的碎步跑着。它的鼻子贴近路面,滑似
            的走着,看来毫不费力。他们停住,它也停住,昂首盯着他们,转动鼻孔研究他们的气味。
            比尔心里说:“就是那只母狼。”
            狗在雪地里卧下。他走过它们旁边,到雪橇那儿和他的伙伴一起观察这个几天以来一直跟踪他
            们,吃掉他们一半的狗的陌生的家伙。
            这家伙彻底的审视了一番以后,向前走了几步,几次反复,就到了几百码之外。她停在一丛针
            枞林边,抬着脑袋,同时运用视觉和嗅觉琢磨这两个仔细查看它的人的装备。她看他们时,那种奇怪的
            


            IP属地:广东6楼2011-08-20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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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在思考什么的态度,就像一条狗,但是其中却没有狗的情意。那时由于饥饿而养成地思索如何猎食的
              态度,就像冰雪般无情,像她的牙齿一样残酷。
              她身材像狼那般大,柴似的瘦骨表明她是所属的种类间最大的品种。
              “站着足有两尺半高,”亨利估计说,“我敢说有五尺长。”
              “这种毛的颜色很奇怪,”比尔有些疑惑不解,“我从未见过红色的狼。几乎是肉桂色的。”
              当然,,那狼并不是肉桂色的,纯净的狼毛主要是灰色的,但上面斑驳的红点的光色——时隐时
              现,变化莫测,更像想象或者幻觉,一会儿是灰色,突然又是朦胧的红光一闪,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色
              彩的闪光。
              “看上去跟一条大种的赫斯基雪橇狗没什么两样,”比尔说“她摇起尾巴,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喊道:“嘿!过来,你这赫斯基!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点也不怕你!”亨利笑道。
              比尔高声大叫,挥手威胁,但是那狼毫无惧色。
              他们发现:唯一的变化,是她提高了警惕,她仍然用那种无情的她所特有的沉思默想看着人们
              ,他们就是食物,而她快要饿死了,如果她更勇敢些,她宁愿扑上来吃掉他们。
              “嘿,亨利。”想到要做的事,比尔不由自主的降低了声音,耳语说道:“我们有三颗子弹。
              不过,这是百发百中,决不会失手的,她吃了我们三条狗,我们跟她了了这事,怎么样?”
              亨利点点头。
              比尔小心翼翼从雪橇的绳索里抽出枪来。往肩上方去,然而,永远也没能放到肩上。
              就在这刹那之间,母狼从雪路上向旁边一跳,跳进针枞林里去了。
              两个人互相看看。若有所悟,亨利吹了长长的一声口哨。
              “我本应想到的,”比尔大声自责道,重新放好枪。“一条狼知道在吃东西时混到狗群里,就
              一定也知道枪的威力,亨利,我一定要消灭她。她太狡猾了,会躲过明枪,但是我可以用埋伏袭击的办
              法,我一定可以伏击到她的,就像我叫比尔不会错一样。”
              亨利劝告说:“比尔,你打她时千万别走得太远。如果它们一起向你扑过来,三颗子弹不过相
              当于三声喊叫而已。这些野兽饿得要死,它们动起手来的话,一定会搞掉你的。”
              这一天晚上,他们早早就宿了营。
              显而易见,三条狗是不可能像六条狗那样拉橇拉得那么迅速而持久的,他们已经现出疲劳不堪
              的迹象。比尔首先小心的拴好狗——使它们相距之间相互咬不到。
              然而,那些狼却更加肆无忌惮。亨利和比尔不止一次被从梦乡中惊醒。狼群近得使狗害怕得要
              发疯,因此,必须常常添火,以便将那些冒险的家伙们限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以外。
              “我听水手们讲起过鲨鱼追赶船的故事,”一次,比尔添过火后钻回被窝时说,“这些狼就是
              陆地上的鲨鱼,它们比我们打算的还精明,所以不愿意这样追着来伤自己。它们就要吃掉我们了。亨利
              ,它们已近光吃了你的一半。”
              “照你的话来看,你已经被吃去了一半,”亨利厉声斥责说,“当一个人说他将被打垮的时候
              ,他已经垮掉了一半,因此,按你的说法,它们已经吃了你的一半。”
              比尔说:“它们吃掉过比你我更强有力的人。”
              “闭住你的臭嘴。你让人烦死了。”
              亨利生气的翻过身去侧躺着。比尔竟然没有发脾气,这使他感到惊讶,因为这不是比尔往常的
              习惯,他一贯很容易被难听的言语所激怒。
              入睡前,亨利思考了很长时间,当他的眼皮不住的打架、逐渐沉入梦乡的时候,他还在想,“
              是的,比尔一定非常泄气。明天,我要给他鼓鼓勇气。”


              IP属地:广东7楼2011-08-20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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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牙(3)
                ——生死之战
                这一天竟然什么也没发生,恶剧没有重演。
                他们精神振奋的上了路,又进入到了黑暗、寒冷和寂静的世界里。
                比尔仿佛忘掉了前一夜的那些不祥之兆,逐渐高兴起来,甚至还逗一逗那些狗。正午的时候,
                他们的雪橇在路过一段难走的路时翻车了。
                乐极生悲。
                雪橇夹在一棵树干和一块大的岩石中间,一动也不能动。他们只好卸下狗来,以便重新组织有
                序。两个人正弯腰俯身将雪橇扶正的时候,亨利瞧见独耳侧身走了。
                他站起身来,喊道:“喂,独耳,过来!”
                但是,独耳却奔跑起来,一串足迹印在雪地上。在他们走过的雪地的那一边,那只母狼正等着
                他。接近她的时,他忽然小心起来,放慢步子,变成一种警觉,步伐犹豫,以后就停住不动了。
                他注视着她,谨慎、犹豫又带着渴慕,而她似乎在对他微笑,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谄媚的
                露出牙齿,像是在嬉耍,她走近他几步,又站住。独耳也凑近她,但仍然保持着警惕,他昂着头,并把
                头和耳朵竖向空中。
                他想跟她嗅嗅鼻子。她嬉戏而羞涩的后退。他前进一步,相应的,她就后退一步,一步一步将
                他引诱到他的人类的伙伴的庇护圈外。
                一次,他的脑海似乎有一种警告模模糊糊闪过。他回头张望着那辆反倒在地的雪橇,他的一起
                拉车的伙伴,以及正在呼喊他的那两个人。
                不过,无论他的脑海中产生了何种想法,总而言之,它们都被母狼驱散得烟消云散了。她走到
                他的面前,跟他嗅了嗅鼻子,接着就又重演在独耳面前羞涩的后退的故伎。
                比尔这时想起了枪,但是,枪在翻倒了的雪橇的下面,等亨利帮他扶正载物的时候,独耳和母
                狼早已靠在一起,而且射程太远,不能再轻易尝试了。
                当独耳明白自己犯了错误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两个人只看见,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转身跑回
                来,接着,十几只灰色的精瘦的狼在雪地上跳跃着直奔过来, 挡住了他的退路,这霎那,母狼羞怯嬉戏
                的深情无影无踪,咆哮着扑向独耳。他用肩推开她,想回到雪橇所在的地方,因为退路已被切断,想改
                变路线绕道回来。更多的狼连续出现,加入追逐的队列里。那母狼距离独耳只有一跳之远,紧追不舍。
                突然,亨利抓住比尔的胳臂说:“你到哪儿去?”
                他摆脱掉他的手,说:“我受不了。只要我能尽力,就决不让它们再吃掉一条狗。”
                他拿着枪钻入路边成排的矮树林里了。
                他的意图亨利明白:独耳以雪橇为圆心绕圈奔跑,比尔则想要突破追踪圈的一个点,白天持枪
                ,也许会威吓住狼,从而拯救狗的性命。
                “喂,比尔!”亨利喊道,“当心!不要冒险!”
                亨利坐在雪橇上,注视着,无能为力。比尔已经走得看不见踪影,只是看到独耳在矮树丛和针
                枞树丛之间时隐时现,亨利判断他的处境是毫无希望。狗拼命应付面临的危险。然而,他跑在外圈,狼
                群则在较短的内圈,期待独耳远远的超越追踪者而伺候抄近路回到雪橇那里,是不可能的。
                不同的各条线路,很快汇在了一点。亨利知道,狼群、独耳和比尔,在树丛遮住的那面的某处
                雪地里,会碰在一起。但是,事情比他的预料快得多。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两响。他知道比尔的子弹
                完了,随即听到一大声咆哮和吠叫声。他听得出独耳的惨叫哀号,也听见一声狼叫,表明这畜牲被击中
                。而这就是全部。
                吠声停止了。叫声也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又笼住了这片荒凉的土地。
                亨利在雪橇上坐了许久。事情的结局是用不着去看的。他清清楚楚,仿佛这一切就是在他眼前
                发生的义演。有一次,他惊惶跳起,从雪橇里抽出斧头,但他更长时间是坐在那里沉思。剩下的那两条
                


                IP属地:广东8楼2011-08-20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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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伏在他脚下,浑身颤抖着。
                  最后,他疲惫不堪,站起身来,全身的力量仿佛都没了。他把狗架上雪橇。自己也在肩膀套一
                  根人拉的缰绳,和狗一起拉。
                  他没走多远。天黑下来,他连忙宿营,特别备足了柴火,喂了狗,煮了晚饭吃,将床紧挨火堆
                  铺好。
                  但他没有福气受用这床。眼睛还没闭,狼群已近得使他感到不安全了,无须想象,清清楚楚的
                  看到它们围成的小圈子包围着他和火,火光中,它们坐着,卧着,伏在地上向前爬着,或悄悄的进进退
                  退,甚至有的还打瞌睡。他随处可见一只像狗一样的狼蜷着身体在雪地里,享受他现在都享受不着的睡
                  眠。
                  他将火烧得旺旺的。他明白,这是唯一阻隔他的肉身与它们饥饿的牙齿之间的东西。两条狗一
                  边一只紧靠着他,挨着他身上祈求保护,叫喊着,哀号着,每当有狼特别接近时就玩儿命狂吠。
                  狗一叫,狼群组成的包围圈在持续着接近他。一点一点地,一寸一寸的,这里一只,那里一只
                  ,贴紧地面爬了过来,几乎只要一跃就可以扑到他。于是,他就抓起那些还在燃烧的木块掷向狼群,引
                  起一阵惊慌的后撤,如果一块木柴正好击中一只胆大包天的野兽,还会听到惊慌和愤怒的嗥叫。
                  早上,亨利疲惫不堪了。由于缺乏睡眠,眼睛深陷。他在黑暗中煮了早饭。随着白昼的到来,
                  九点时,狼群后退了。他便开始实施在漫长的黑夜里想好的工作。
                  他砍了些小树,在大树的树干上搭成一座高高的架子,两条狗帮着拉起作为吊索使用的雪橇绳
                  索,将棺材吊到了架子上面。
                  他对在用树木做成坟墓的死者说道:“年轻人,它们吃掉了比尔,还可能吃掉我,但决不会吃
                  掉你的。”
                  他又继续赶路,卸去了重负的狗精神愉悦,拉着变清了的雪橇前进,他们也知道,只有到了迈
                  肯利以后才会安全,而狼群的追逐也愈发公然无忌,他们安然的排在雪橇的两旁,跟踪前行,红红的舌
                  头露在外面,瘦瘦的两侧因运动现出波状的肋骨。它们瘦得皮包骨头,一根根条形青筋毕露无遗——亨
                  利心里纳闷,它们居然还能站立奔跑,而并不栽倒在雪地上。
                  正午时,太阳不仅晒暖了南方的地平线,而且还把黯淡的金黄色的边缘伸到了天际。亨利想到
                  ,这是一个白天将会变长的标志。太阳就要回来了。他不敢走到天黑,太阳的令人振奋的光明刚刚消失
                  ,他就宿营。他利用余下的几小时的灰色的白天和朦胧的黄昏,砍了大量的木柴以备生火之用。
                  恐怖与黑夜同时降临。不仅饿狼的担子更大了,睡眠严重不足也大有影响。亨利将毯子裹住肩
                  ,双膝夹住斧头,一边一条狗靠在身边,就这样,他蹲在火旁,不由自主的打瞌。一次,他醒来,看见
                  狼群中最大的那条大灰狼,在他前面不足十二尺的地方。当他看它时,它甚至还模仿狗的样子伸伸懒腰
                  ,漫不经心的打着呵欠,而且用一种满怀占有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他不过是一顿被推迟食用的食物,立
                  刻可以被吃掉的。
                  这种坚信不疑的表情,洋溢于整个狼群中。他可以指出二十条,它们饥饿的盯着他,或者安然
                  睡在雪地上。这使他想起,小孩子围在饭桌边等待允许吃饭的命令的情景。
                  而他,就是这群狼的食物!
                  他不知道这顿饭会在什么时间开始,以及以何种方式开始。
                  添火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从未觉察过的非常欣赏自己身体的心情。他观察活动的筋肉,对手
                  指的巧妙结构很感兴趣。他借着火光,将手指慢慢的一而再再而三弯曲,时而一根,时而全部,或者彻
                  底张开,或者迅速攥紧。他琢磨指甲的构造,此一次指尖,一会儿轻柔,一会儿用力,试一试由此产生
                  的对神经的刺激可以维持多长的时间。
                  这使他感到深深的迷恋,他突然热爱起他这具工作得如此顺利、美妙而精巧的肉体来。然而,
                  


                  IP属地:广东9楼2011-08-20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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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瞥见那包围了他,充满希翼的狼群,现实的冷酷又重重的打击着他:他这具美妙的肉体,充满活力
                    的肌肉,不过是饿到极点的野兽们的一堆食物罢了,被饥饿的狼牙撕开扯碎,从而成为它们所需的营养
                    品,犹如麋鹿和野兔是他经常食用的营养品一样。
                    从似梦非梦的睡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那条略显红色的母狼呜咽狂叫,但她毫不在意。她在看
                    人。他也回顾了她一会儿。她丝毫没有威胁他的意思,只是用那种非常强烈的若有所思的态度望着他。
                    但是,他知道,这种强烈的若有所思产生于同样强烈的饥饿。他是食物。她看着他,内部引起
                    一种味觉,嘴巴张开,口水流淌,她满怀希望,快乐的舔一舔嘴。
                    一阵恐惧使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他匆忙去拿一块正在燃烧的木柴砸她。手刚伸到那里,手指
                    还没有来得及抓住木头,她早已跳回到安全的地方了。由此,他知道,她是熟知人类用投掷的办法打击
                    的。
                    她嗥叫着跳向一边,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直到根部。原来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态无影无踪,取而
                    代之的是食肉动物的凶狠——这种凶狠令人发抖。
                    他看一看握着燃烧的木柴的手,仔细观察捏住木柴的手执的精巧灵活,它们适应木头表面的粗
                    糙不平,弯上弯下。一只小手指由于太接近燃烧的木头,敏感而本能的从太烫的地方猛缩到较冷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仿佛看到这些敏感灵巧的手指正在被母狼雪白的牙齿撕开嚼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
                    在他的肉危在旦夕时这样热爱它。
                    整整一夜,他依靠燃烧的木块打退饥饿的狼群。在他不堪支持睡着的时候,狗的呜咽和狂叫就
                    会惊醒他。
                    早晨又来了。但是,白天的光明破天荒地没能驱散狼群,人只能徒然等它们自动走开。它们依
                    然环绕着亨利的火,表现出占有者那种特别的傲慢,动摇着他因看到早晨的光明所产生的勇气。
                    他拼命努力,想上路出发。但一走出火的庇护圈外,最勇敢的狼就跳过来扑他,没扑到。他向
                    后一跳。狼牙只离他的大腿差不到六寸,其他的狼也都蜂拥着一扑而上。他将燃烧着的木块投向四面,
                    使它们保持一种相对安全的距离。
                    即使在白天,他也不敢离开火堆砍柴。一株枯死的大针枞树耸立在二十步外,他用了九牛二虎
                    之力才将篝火挪到树下,双手抓着燃烧的木头,准备随时投向他的敌人。他站在树下,仔细研究周围的
                    林子,准备将树朝树长得最多的方向砍倒。这一夜,是前一夜的再现。越来越难以抵制睡眠的诱惑。狗
                    的叫声也充耳不闻。它们一直在叫,而早就麻木的困倦的感官已经注意不到变换不已的调子和强度了。
                    他惊醒了,母狼距他不足一码。相聚如此之短,无需思索,根本不用投掷,他一下子将燃烧着
                    的木柴捅进她那张开狂叫的嘴里。
                    母狼惨叫着跳开了。
                    他得意的闻着木狼被烧焦的毛肉的气味,看到她在二十尺外摇头晃脑,狂怒的咆哮着。
                    又一次睡着之前,他往右手上绑了一块燃烧的松节。眼睛刚闭上一会儿,火焰就把他烧醒来了
                    。这样坚持了几小时。每一次被烧醒,他就用燃烧的木头击退狼群,添旺火,重新捆一个松节。
                    一直都很好,但是有一回,松节每没有扎紧,他的眼睛闭上以后,它就从手上掉了。
                    他进入梦乡,身在迈肯利堡,舒适,温暖,他正和经纪人玩儿纸牌。狼群包围了城堡,在每个
                    入口的地方咆哮不已。他和经纪人停下来,凝神谛听,对妄图冲入的狼群那种徒劳无功的努力嗤之以鼻

                    这梦真神奇!后来,门哗的一声,被冲开了。狼群涌入城堡的房子,直奔他们而来。它们的吼
                    叫由于门的洞开而大大增强,令他感到烦恼。他的美梦被别的东西淹没了——他不知道是什么,然而在
                    整个过程中,狂吼一直在不断的追赶他,逼向他。
                    


                    IP属地:广东10楼2011-08-20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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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牙(4)
                      ——夺偶之战
                      狡猾而有经验的母狼,最先听到人的声音以及雪橇狗的叫声,也最先退出战场,从被困在即将熄
                      灭的火圈中的亨利身边的逃走。
                      而群狼不愿放弃到了嘴边的食物,为了听清那些越来越近的声音,逗留了一会儿,之后,于心不
                      甘的跟着母狼后退,走路。
                      跑在狼群最前面的是条大灰狼——狼群的几位首领之一,他指挥群狼跟从母狼。每当狼群中比较
                      年轻的野心家企图跑到他前面的时,他就用吼叫教训他们,或者用牙齿杀向他们。现在,他看到母狼用
                      小步慢慢跑在雪地上,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大灰狼的一侧,仿佛是母狼的固定位置,她放慢步子,走在他旁边,和狼群一齐前进。当她跳跃
                      、偶然超过他的时候,他也不向她吼,也不露出牙齿。相反,他老想靠近她,似乎对她非常好感,简直
                      要讨她的欢心。每当他挨得太近时,她却总是吼叫,露出牙齿,但并不过分,只是跳到一边,不自然的
                      ,怪模怪样的向前连跳几步,犹如一个羞涩的乡下少年。
                      母狼是他的烦恼所在。
                      而母狼的烦恼却不只来自他。
                      一条毛色灰白、伤痕累累的瘦削的老狼,跑在她的另一边,大概因为只有一只左眼,他总是跑在
                      她的右面。他也特别喜欢接近她,伸着脑袋靠近她,让自己满是疤痕的面目碰一碰她的身体、肩膀和脖
                      子。和对待左边的竞争者一样,她龇一龇牙,对他的款诚表示拒绝。
                      当两边一齐献殷勤,她被粗暴的挤来推去的时候,她不得不迅速的向左右乱咬一气,逐开着两位
                      求爱者,并继续和狼群同步前进,看一看前面的道路。
                      这时,两个竞争者隔着她亮出牙齿,相互威胁的吼叫,几乎要动起武来。然而,在更为迫切的饥
                      饿的要求面前,即使因求爱而争风吃醋,也得退避三舍。
                      每次遭到拒绝,老狼在连忙回避那位有一副伶牙俐齿的对象时,就碰到在他瞎眼右边的一只三岁
                      的小狼。这只小狼已经长大,而且较之狼群的衰弱和饥饿,他具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勇气和精神。与老狼
                      并驾齐驱的时候,一声怒吼,被咬一口,使他又退回到老狼肩膀那里。不过,他有时小心谨慎的放慢步
                      子,从后面插到老狼与母狼之间,招致双倍的愤怒。如果母狼厌恶的吼叫,老狼就凶狠的攻击三岁的小
                      狼,有时他们一道攻击,有时左边的年轻的灰狼也加入进来。
                      同时面对三副野性的牙齿的时候,小狼就停止不前,挺直前腿,将身体倚在后腿上,竖起鬃毛,
                      威胁的张靠嘴巴。后面的狼就咬他的后腿和腰部作为泄愤。他是自找倒霉。他们因为缺少食物必然引起
                      脾气暴躁。不过,由于青年特有的无限自信,隔一会儿,他就如此这般重复一次,虽然除了狼狈,什么
                      好处也得不到。
                      如果有吃的时候,求爱和争斗就会加剧,而作为一个整体的狼群将土崩瓦解。然而,这群狼的处
                      境极其艰苦,由于长期的饥饿而消瘦,奔跑的速度也大为减慢。队尾是一瘸一拐的老弱病残,队首是最
                      强壮有力的,但全体都不像是生气勃勃的野兽,而更像是坟墓中的骷髅。不过,除去步履蹒跚走在后面
                      的以外,他们的动作既不吃力也不疲惫,绳索般的筋肉,仿佛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歇的能源。筋肉每
                      次钢铁般坚硬的收缩里,蕴含着以后钢铁般坚硬的爆发,一次次的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那天,他们跑了整整一夜,跑了许多里路。
                      第二天,他们仍在奔跑。他们是在一个冰冻死寂的世界的表面奔跑。没有生命动一动,只有他们
                      在这广阔无垠的寂静中奔跑。只有他们是活的,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他们寻觅可以吞食的其他活的东
                      西。
                      直到越过一些低矮的丘陵,跨过地势低洼的一片平原上的小溪,他们的搜索才有了结果。
                      他们遇到麋鹿了。他们最先发现一只大熊麋,它既是食物又是生命,而且既无神秘的柴火也无火
                      


                      IP属地:广东12楼2011-08-20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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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保护它。他们知道它那扁平的蹄子和掌形的角,就将平时习以为常的忍耐和小心抛到爪哇国去了。
                        那场战斗短暂而激烈。
                        大雄麋被团团围住,他用大蹄子敏捷的蹄踢或击碎他们的头颅,用大角撕破捣碎他们,在碾转挣
                        扎的过程中将他们踩进雪里。
                        但是,他的死亡已经命中注定。母狼野蛮的撕开它的喉咙,其余的牙齿咬住他身体各处,生吞活
                        食,就这样,他倒了下去,尽管这时他最后的挣扎也没有停止,也许他最后的致命伤还没产生效力。
                        食物非常丰盛。雄麋重约八百多磅——四十几条狼,平均每条足够二十磅,但是,既然食物的来
                        源会莫名其妙的断了,他们当然也会不可思议的海喝海吃。因此,那头几小时之前还是活生生的雄伟的
                        野兽,一会儿的工夫,就只存几根骨头散乱不堪了。
                        现在,可以充分享受休息和睡眠了。肚子饱了,比较年轻的雄狼间的吵闹争斗也开始了,并持续
                        到狼群解体。
                        饥饿已经成为过去,他们现在处于食物较之为丰富的地方,虽然还是成群结队打猎,但比从前谨
                        慎了。猎物都是从遇见的较小的麋鹿群里截获的怀孕的母麋或跛足的老公麋。
                        在这食物丰富的地方,终于有一天,狼群分成了两半,从此分道扬镳。母狼,她左边的年轻领袖
                        和右边的独眼老狼,带着半群沿迈肯齐河进入湖沼地区,向东走去。而且,这半群每天在缩小。公狼和
                        母狼成双成对的跑开,偶尔有一只孤独的公狼被情敌用锋利的牙齿驱逐出来。最后,只剩下了四条:母
                        狼、年轻领袖,独眼以及那位年方三岁而野心勃勃的小狼。
                        现在,母狼脾气非常凶恶,三位求爱者无一例外的印上了她牙齿的痕迹。但是,他们决不会以牙
                        还牙,决不会为了自卫进行反击。他们转过肩膀,承受她最残暴的虐待,尽其所能摇动尾巴扭捏作态来
                        宽慰她的愤怒。
                        他们虽然对她温柔,但彼此之间只有凶恶,那位三岁的小伙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从独眼前
                        辈的瞎眼那边扑上去撕碎了他的耳朵。虽然这位毛色变白的老家伙只能看见一边,但是多年经验累积的
                        智慧足以对付对方的年轻力壮。他失去的那只眼睛,伤痕满布的嘴脸,是他丰富经验的铁证。经历过那
                        么多次的战斗,所以,对于应该做什么,无需片刻犹豫。
                        开始战斗得很公平,但结果却并不公平。
                        本来,结果如何难以预料。然而,第三者与老狼联起手来,因此老领袖和青年领袖共同攻击那位
                        三岁的野心勃勃的小伙子,一起消灭他。他遭到昔日同伴的无情的狼牙的两面夹攻。一起猎食的日子,
                        共同捕获的猎物,共同遇到的饥饿,都被忘却了,那是早已过去了的事。而恋爱的事就在眼前——这比
                        捕获食物更冷酷更残暴。
                        与此同时,做为这一切起因的母狼,踌躇满志的坐在后腿上旁观,她甚至非常高兴。这是她的好
                        日子——难得碰到——此时此刻,公狼鬃毛耸立,牙齿相啮,撕开柔软的鲜肉,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她

                        三岁的小伙子,在有生以来头一次冒险恋爱的战斗中丧失了生命。两个情敌站在他尸体两旁,凝
                        视母狼,母狼坐在雪地上微笑。而那位上了年纪的领袖,在恋爱中和在战斗中一样,非常聪明。当年轻
                        领袖扭头舔一舔肩上的伤口,脖子的曲线正冲着情敌的时候,老狼的独眼看到有机可乘,就偷偷冲上去
                        将牙齿咬在那里,撕开一个又长又深的裂口。他用牙齿割断了他喉头上的大血管,然后跳到一边。
                        年轻领袖的吼声非常可怕,大他吼了一半就变成颤颤巍巍的咳嗽声,他咳着,鲜血流淌,身负重
                        伤,扑向老狼再次搏斗。然而,与此同时,他生命之水也在流逝,双腿渐渐发软,眼中白日的光明变得
                        模糊不清。他的跳跃,他的打击,越来越没有力量。
                        母狼一直坐在后腿上微笑,这场战争无形中给她带来欢乐。作为“荒原”特有的求爱方式,自然
                        


                        IP属地:广东13楼2011-08-20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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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的接触雪地。
                          独眼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模糊的东西在一片白茫茫中移动。他滑行的步子本来已经高快得令人难以
                          置信,然而比起那个东西现在奔跑的速度,却不足挂齿。他发现的那个模糊不清的白点,在前面奔跑、
                          跳跃。
                          他们在一条狭窄的两旁满是小针枞树的路上奔跑,透过树林,可以看见小路的路口通向一片洒满
                          月光的空地。老独眼眼看就要追上那个正逃跑的白色的东西了。
                          他一跳,又一跳,追上了,到它身边了,只要再一跳,就可以将牙齿刺进它的肉里了。
                          但是,这一跳永远也没实现。一个白东西高高的悬在空中,就在正上方,原来是只活蹦乱跳的小
                          兔,在他头顶上面的空中怪模怪样的手舞足蹈,却掉不到地上。
                          独眼回跳一步,猛然吃惊的哼了一声,随后伏着缩在雪地里,用吼声来吓唬这个可怕的不可理解
                          的东西,母狼却冷静的从它身边冲过去,犹豫了一下,跳起来扑向正跳舞的兔子。
                          她跳得很高,但仍然够不着猎物,牙齿咬了个空,发出金属的撞击声。
                          她再跳,再跳。
                          她的配偶在一旁看着,从蹲伏的姿势里渐渐得到松弛。对于她的一再失败,他变得越来越不高兴
                          。于是自己用力向上一跳,咬住兔子,将它拖到地上。
                          这时,一种可怕的坼裂声发出,他吃惊的独眼看到一株小针枞树正弯向他的头打他。他松开嘴向
                          后一跳,躲过了这个奇怪的危险。它缩起嘴唇,露出牙齿,喉咙咆哮着,每根毛发由于惊慌和愤怒耸立
                          起来。
                          这时,那株细长的小树又站得笔直。兔子又悬在半空中跳舞了。
                          母狼生气了。她用牙齿谴责的咬伴侣的肩膀。他慌了,不知为什么导致这个攻击,就惊慌失措恶
                          狠狠的反击,撕破了母狼脸的侧面,母狼根本不曾料到反击自己的惩罚,就愤慨的吼着扑向他,但他很
                          快领悟到他的过错,想安慰她。然而,她依旧实实在在的惩罚他,直到他放弃一切慰解的想法,转着圈
                          子让步,扭过头去让肩膀承受她的牙齿。
                          与此同时,兔子还在他们上面的空中跳跃不停。现在,母狼向雪里一坐,而老独眼害怕配偶更甚
                          于那株神秘的小树,就再次跳起来扑兔子。
                          他将兔子吊回地面的时候,还用眼睛看着小树,树根上几次一样,随着他落回地面。面临当头一
                          击,他缩着身体,鬃毛耸立,牙齿却依然紧紧咬住兔子。然而,打击并未降临。小树一直在上面弯着。
                          他动时它动,他就紧紧咬着牙关冲它吼叫;他不动时它也不动,因此,他断定保持静止比较安全。
                          口中的兔子的热血的味道好极了,母狼将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她从他口中叼过兔子头。小树在
                          他头上摇摇晃晃满是威胁的时候,她果断的咬下了兔子头。小树立即跳了上去,以后就不再制造麻烦,
                          笔直、挺拔、保持这大自然赋予它的本来的模样。之后,母狼和独眼将这株神秘的小树为他们捕抓的兔
                          子分而食之。
                          这一对狼寻遍了所有的路,在其他小路上也有兔子吊在半空。母狼带路,老狼顺从的跟着,学习
                          窃取得手机关猎物的方法——这种知识对他的将来注定是有好处的。


                          IP属地:广东15楼2011-08-20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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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焦急的望着他,隔一小会儿就低低地的咆哮一声,当她感到他似乎离得太近时,喉咙里的咆哮
                            就变成尖利的吼叫。虽然她在自己的经历中不记得有过这种事。但本能即一切做了母亲的狼的经验中却
                            潜在一种记忆:父亲们曾经吃掉刚刚出生,无能为力的子女。因此,她内心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恐惧,阻
                            止独眼过分接近的察看他自己的兽仔。
                            然而,危险没有发生,老独眼心中涌起一种冲动,那是从所有为父的公狼代代相传下来的本能,
                            积淀在他的基因里,既无需刨根追底,也并未因此惶惑。他必须服从它。所以,他转身离开刚刚出生的
                            孩子,出去完成赖以生存的猎食的任务。这实在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
                            这条河在距巢穴五公里分了岔,以直角角度在山脉中奔流而去。从这里,他沿左边支流走,见到
                            一条新鲜的足迹。他的嗅觉告诉他这为时不远,使伏下来朝它消失的方向望去,那脚印比他自己的大许
                            多,他明白,追踪这样的脚印不可能获得食物,因此就转过身来,踏上右边的支流。
                            他沿右边的支流走了半里路,灵敏的耳朵听到咀嚼的声音,悄悄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豪猪,
                            正直立着爬在树上啃树皮。
                            独眼小心而绝望的走过去。虽然,他在如此遥远的北方从未遇见过,而且在其漫长的一生中也不
                            曾以豪猪为食,但是,他知道这种野兽,直到有诸如“恰好”或“机会”此类的事。他继续向前走去,
                            谁也难以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对于有生命的东西而言,事情的结果多多少少总是各不相同。
                            豪猪将身体蜷成了一个圆球。尖而长的针四面张开,令人无从攻击。年轻时,曾有一次,独眼过
                            分凑近嗅一只诸如此类毫无动静的刺球,被突然间甩出的尾巴打伤了脸,一根刺戳入口中肿痛发炎,几
                            个星期之后,烂出了头才痊愈,因此,它将鼻子离开圆球一尺多远,超出尾巴所及的弧线以外,以一种
                            舒服的姿势俯卧下来,十分安静的等待机遇。说不定,什么事会发生。也许豪猪会舒开身体,让他的爪
                            子有机会敏捷而成功的刺进那柔软、没有防护的肚皮。
                            但是,将近半小时后,他爬起来,愤怒的对那不动的圆球咆哮着,跑了开去。过去,他曾多次徒
                            劳无功的等待着豪猪展开身体。他不愿意再白白浪费时间了。
                            他沿着右边的支流继续前进。
                            白天在逐渐消逝。他的追捕毫无所获。
                            觉醒了的做父亲的本能强烈的在鞭策他。他必须找到食物。
                            下去,他无意中遇见一只松鸡,从树丛里走出时,他和这只反应迟钝的鸟碰了个正着,它栖息在
                            一段木头上,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尺。双方都看见了对方。松鸡吃惊的飞起来,他一掌将他打倒在地,它
                            在雪地上慌忙要逃,再次想飞的时候,他将它扑住,衔在口中。他的牙咬住那柔软的肉,脆弱的骨,又
                            自然而然的吃了起来。接着想起了刚刚出生的子女,就将松鸡吊在嘴里,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家去。
                            他像一条掠过的影子,仍旧用轻软的步伐奔跑,仔细的打量一路上碰到的每一处新奇的情形。沿
                            河走了一里时,他碰到了早晨发现的那种大脚印刚刚留下的新痕迹,和他同路。他便跟了它走,预备在
                            河的每一个拐弯的地方见到它的主人。
                            在河流的一个大转弯处,他偷偷的将头沿岩石的拐角转过去,眼睛敏锐的看到一个东西,他迅速
                            伏下身来,那便是脚印的制造者——一只大雌山猫,像他这天曾做过的那样,她蹲着,面前是那只紧紧
                            蜷成一团的刺圆球。如果说他从前是一个滑行的影子,那么,他现在爬行绕过那一动不动的一对到下风
                            去的时候,简直就是那影子的阴魂。
                            他将松鸡放在一边,在雪地里卧下,透过一株非常低矮的针枞树,窥视面前这一幕生存的戏剧—
                            —正等待着的大山猫和正等待着的豪猪正各自专心致力于各自的生存问题,这一场的奇特之处是,这一
                            个的生存方式在于吃点掉另一个,而另一个的生存方式则在于不被吃掉。与此同时,独眼,这条老狼隐
                            蔽在暗中,在这场戏里扮演自己的角色,等待凑巧的“机会”,这也许有助于他那种生存方式的“猎食
                            ”工作。


                            IP属地:广东17楼2011-08-20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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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刺圆球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大山猫则简直是一块
                              上了冻的大理石。老独眼仿佛死了一般。然而,三只野兽为了生存,都紧张到了几乎痛楚的程度,实际
                              上,他们在没有比这似乎石化了的时候更加活跃的了。
                              独眼略略移动一下,更加急切的凝视着前方,一件事情正要发生。
                              终于,豪猪判断敌人已经走开,小心翼翼的缓慢的展开身披的难以攻破的坚甲的球,由于没有预
                              料的惊恐,竖着刺的的圆球渐渐的渐渐的变直伸长了。那活生生的肉像一餐食物似的摆到了在一旁观看
                              的独眼的面前。他突然感到嘴里潮湿,情不自禁的流出口谁来。
                              还没有彻底伸展,豪猪就发现了敌人。大山猫在这一瞬间实施了攻击,长有老鹰般铁爪的硬掌,
                              像闪电一般,利剑似的刺进柔软的肚子并撕裂后迅速缩了回来。如果豪猪已经完全舒展,或者它在这打
                              击前几分之一秒并未发现敌人,大山猫的脚爪是可以平安逃归的,然而,就在这脚爪缩回的时候,豪猪
                              的尾巴一个侧击,将些箭似的尖毛刺了进去。
                              大山猫大发凶恶脾气,猛然扑向伤害她的家伙,而惨叫的豪猪将撕裂的身体艰难的蜷成圆球状进
                              行抵抗,又甩开尾巴一击,大山猫再次受伤,就吃惊的狂吼,退到一边,打着喷嚏,扎满刺毛的鼻子仿
                              佛一块针毡。她用脚爪挠鼻子,将鼻子插入雪中,在树皮上蹭来蹭去,想弄掉火辣辣的刺。她前后左右
                              上上下下不停的痛苦的蹦跳,惊骇不已。她不停的打着喷嚏,一段残桩似的尾巴急速而猛烈的挥舞,拼
                              命抽打。好一会儿,她才安静下来,停止了滑稽的动作。
                              独眼观望着。突然,她出人意外的笔直的向上一跳,发出一声极为可怕的长号。独眼忍不住吓了
                              一跳,脊背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以后,她就沿小路边叫边跳着逃跑。
                              当大山猫的喧闹声消失在远处后,独眼才走出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似乎雪地上满是豪猪的
                              刺毛,耸立着,随时可能扎进他柔软的脚掌。他走近时,豪猪一声怒吼,咬牙切齿,又努力将身体蜷成
                              一只球,但再也不会恢复如初了。它的肌肉被撕裂得太多了,几乎裂成了两半,汩汩不绝的淌血。
                              独眼含了几口浸血的雪,尝尝,嚼一嚼咽了。这吊起他的胃口,他顿感非常饥饿。但他非常世故
                              ,绝对谨慎。他卧下来等待,这时候,豪猪咬着牙,哼哼唧唧的呜咽着,偶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不
                              一会儿,独眼看到豪猪一阵剧烈的颤抖,那些刺毛倒伏了下来。最后,颤抖停止,长牙齿肆无忌惮的狠
                              狠磨了一阵,身体摊开不动,所有的刺毛完全倒了下去。
                              独眼用一只爪子神经质般畏畏缩缩的弄直豪猪,将它翻了一个身,什么事也没发生。它一定死了
                              。他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用牙齿叼住它,为了避开刺毛,他将头扭向一边,半提半拖着沿
                              河而走。突然没他想起了什么,丢下豪猪,跑回放着松鸡的地方,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毫不犹豫,迅
                              速吃掉松鸡,又回来叼起他的豪猪。
                              他将狩猎的收获拖进洞时,母狼察看一番,扭过头来用嘴轻轻舔一舔他的脖子,同时又吼叫着警
                              告他离开狼仔,不过吼声不像以往那么严厉了。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道歉,为了后代而对做父亲的
                              怀有的那种本能的恐惧缓和下来了。他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那种要吃掉她刚刚生下到这个世界上的小
                              生命的卑劣的欲念,而是一个做父亲的狼所应该做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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