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贵绪看着天花板上含义不明的纹路,觉得有些头痛。然后他突然又想起了草灯锁骨下的那一点暧昧的痕迹。它像颗钉子一样钉在自己胸腔的左边,痛得他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十九岁,实在不能算是个太成熟的年纪。
贵绪迷迷糊糊地想着,然而他也有十数年不曾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畏惧疼痛了。
莫名其妙地翘掉了上午的课,贵绪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电话那头草灯的声音柔软无奈地渗过来:“贵绪,你到底还是睡过头了吧。”
岂止是睡过头了啊,是睡掉了整个上午。贵绪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一边又在担心下次上T教授的课大概又会被批评了吧。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不知道经不经得住自己总是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气他。
“我现在马上就出画室了。要一起吃午饭吗?”
“嗯嗯。你在餐厅门口等我好了。”贵绪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穿衣服。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草灯,尽管无法解释这种渴望。他们认识两年,贵绪其实已经早就察觉自己的“草灯依赖症”日益严重起来。看不见他的时候就会觉得生命空虚。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镂刻。贵绪在穿衣服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其实是明白的。他将钱包塞进口袋的时候又在心中叹息,明白又如何呢,终究无法改变。
赶到餐厅门口的时候草灯已经等在那儿了。裹在雪白宽大的棉布T恤下的身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出一种纤弱的颓美。泛着微光的浅茶色头发软软地散落在肩膀上和脸侧,那张精致白皙的脸显得更小。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轻易地吸引掉了世人的目光。特别是现在,低着头不管不顾地按手机,于喧闹的人流中绽放出一种决然妩媚的寂静,又带了点令人心疼的孩子气的任性。
贵绪的心突然酸涩温柔地疼痛了起来。这是一种万劫的凝望。这样的我妻草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也不想放手的。纵然一开始他们就以“朋友”之名束缚了彼此,他也不能欺骗自己这不是爱情。
为什么看见草灯身上的吻痕会觉得心里如此疼痛。因为他在嫉妒。他知道在草灯淡如莲花的外表下面,在内心深处,有一个真正在意深爱的人。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海堂贵绪”的容身之地。
草灯似乎结束了手机上的工作,一抬头就看见了贵绪,微笑着跟他招手示意。他过于亲昵的动作和笑容让贵绪呼吸一窒,仍然抬脚走过去。
“在跟谁发短信呢。这么专心。”他拖过草灯纤细莹白的手腕往门里走。
“……清明。”草灯有些奇怪他的明知故问。“我手机上不是就只存了你们两个人的号码么。”
“……是么。”贵绪的笑容有些难看。“我忘了。”
怎么可能忘。曾经草灯手机里唯一的号码的主人,他从一开始就直觉的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在得到草灯“不是朋友”的回答之后并未让贵绪感觉到一丝轻松的人。
青柳清明。
不是朋友,那么是不是恋人呢。他从来不问,因为不够勇敢。
他根本没有勇气跟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相抗衡。如果这是赌,那么他从一开始就输了。因为他太过在乎。
心情烦乱无比大概多少也表现在脸上。草灯纵然再迟钝也意识到今天的贵绪与往常相比实在气场诡异。点好了两人份的乌冬面,草灯和贵绪一前一后地在靠墙的角落里坐下来。
“怎么了…今天。”草灯看了贵绪一眼,后者恍若不闻地吸吮碗里的面。
“在生气吗?…怎么了。”看见对方的反应草灯终于真实地无措起来。他们认识两年,贵绪从不因为任何事情跟他生气。他永远都笑得很温暖甚至没心没肺,所以草灯甚至都忘记贵绪也会生气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听见他的声音贵绪惊觉失态。说到底草灯什么也没做错。他抬起眼睛想要说一句没什么,却顺着草灯未遮掩的宽大领口再次瞥见那个妖冶的痕迹。
他就这么不想遮掩吗?!
突然被怒气和一股堵在胸口的酸楚激得失了理智。贵绪将筷子一摔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