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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援部】【T&F】【授转】折子戏 by:ryokut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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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09-09 11:19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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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11-09-09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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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的罗马。科罗纳里大街。
      Tarconte律师事务所,位于奥尔索大厦的最顶层,二十六楼。大厦位置极佳,隶属中心街区的黄金地段,四周林木掩映,环境优美,在熙熙闹市中独辟出一份清净。
      手冢正在浏览展开在桌面上的一份卷宗。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类案件的法官通常会倾向于同情女性受害者。
      他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相貌普通,但是从嘴角延伸至鼻翼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意外的有些冷酷阴鸷的味道,他的眼睛也是令人不舒服的深灰色。这是他们的委托人法尔科先生。
      当然手冢其实对研究他的长相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但留给法官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虽然理论上不应该怀疑法官们的职业判断力,但事实上一个人留给一个人的初印象,总是在记忆里深刻而不可磨灭,并通过潜意识在关键时刻发挥决定性作用。手冢对心理学颇有些研究,深知这一点。
      他重新审视照片下的资料。一位地产投资商,正在兴建一项政府工程。不过看起来也有些麻烦,他上次和这位委托人见面时,法尔科似乎还想就此事与他谈谈。但手冢做事的原则是,一个案件归一个案件,他从不一心两用。所以法尔科那次只好暂时作罢。
      商业上的信誉尚可,但个人名誉欠佳,根据警方向法庭提交的过往资料显示,他曾经有三更半夜从脱衣舞俱乐部出来,酒后驾车肇事的不良记录,这在某种程度上昭示,他的私生活混乱并且不够检点。那么,己方想要从法官那里获得良好的印象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手冢把所有的资料仔细研究完毕,最后得出的结论和以前相同,那就是,目前的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想要获胜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长时间的工作使得他有些许倦意,手冢从案卷里抬起头,用手轻轻揉了揉额角,身体向后靠过去,真皮椅子的柔软触感立刻让人陷落。
      接近于零不代表等同于零,事实上如果有足够的能力,这个零也可以变成一百。法庭上的事情总是瞬息万变,不到最后难有定论。那么现在扭转这个劣势唯一且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证明对方当事人的证词不可靠。
      手冢见过那位女士,举止得体,容颜端正,不像会撒谎的人。但人的眼睛其实不可靠。现在只需要证据,让法官相信这种不可靠性。可是这份关键的证据在哪里。
      他看向桌面上的电话,寂静无声,仍然需要等待。他想了想,拿起话筒再一次拨打那个号码。话筒里传来甜美的女声,重复那句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放下电话,椅子原地旋转半个弧度,面向窗外。
      暮色正缓缓的降临,橙红、靛蓝、苍紫,最后是浓墨,像是调色般,在天际层层渗透,层层融合,终至完成。紧接着墨色背景中浮现出微小的灯火,一点,两点,三点。转眼间繁星似海,夜就盛大起来。
      手冢想,看来不到最后一分钟,那小子是绝对想不起回来的,他都能想象他的那句说辞。
      先是偏偏头,然后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手冢你知道,通常在最后关头才出现的都是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在小说和电影里,人们管这种人叫做……”拖长的音节,故做深沉的语调,“……救世主。”说完他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非常讨打的笑法,但那小子笑得太好太甜,于是每次到最后谁也舍不得打他。
      不远处教堂的老式大挂钟,万年不变的准点敲响,厚重悠远的声响,隔着玻璃窗传进耳鼓,依然清晰无比。手冢下意识地数了数,八下,提醒他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他出神太久了,侧耳倾听,外面很安静,想必整个事务所的人已经走干净了。
      他站起身来,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将所有的物事整齐归位,然后熄灭了灯,拉开门走出去。


      3楼2011-09-09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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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不多的能让手冢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并且一直喜欢下去的地方。手冢知道,HMV在这座城市里很有点名气,以收藏丰富,格调高雅闻名。就连国家剧院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也经常来这里转上一圈,但很明显哈里好像更喜欢和那些街边艺术家们打交道。
        老哈里很得意,说这多亏了他当初的奇思妙想。这栋屋子的外形设计图是他画的。当有人问起他怎么想到把房子搞成这样的,哈里抓抓头发,半天没说出话来,像是有点脸红。后来他才说出来那是他年轻时干得一件傻事,他起初画这张图是为了追求他现在的老婆,以前的建筑系之花。他笑着说:“你们知道不是谁年轻时都长得一幅只要站在那儿不动,女孩们都会主动看上他的样子。”他瞄向手冢,“上帝这样的不公平,所以只好想点新鲜的招儿了。”大家哄堂大笑。
        手冢知道他指什么,他和芝一起来过一次这里,在那次关于推销女儿的谈话后。哈里一脸逼真的嫉妒,“你女朋友真漂亮!如果我再年轻个二十岁……”这句话在哈里大婶出现后,没有了下文。
        那次最后,哈里还不肯完全死心,“如果你将来想多个选择,不妨考虑我的女儿,她真的很不错……”
        “不用了。”手冢说,“我已经有了最合适的选择。”
        “别那么肯定,年轻人。”哈里笑起来,“生活总是充满变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冢有点儿想笑,在老人眼睛里无论你多大都永远是孩子,而事实上他已经不年轻了。
        “更何况最合适的……”哈里又低声说,“可未必是你最想要的。”
        那天有点儿风,后半句手冢没听清楚,他问:“什么?”
        “没什么。我说祝福你们。”哈里满脸老人家的慈祥笑容,“那就祝福你们。”
        店里的人不算很多,稀稀落落的,毕竟时间有点晚了。
        手冢想找一张大提琴的CD,他记得芝想要一张柏林爱乐演奏的马斯奈的《沉思》,因为是几年前的限量发售,所以已几近绝版。她找了很久找不到,在他面前提了几次,他便记住了。他想,如果可以找到的话,明天见到她时可以给她。
        不知为何他非常想找到那张CD。
        他在琳琅满目的CD架子间穿梭。
        室内正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长笛曲,悠扬的调子在空气里飘,飘出满室清香。
        他慢慢地踱步,视线掠过一排排的架子。他的对面好像有个人,在音乐停顿的间隙,手冢听到一些清浅的脚步声,不过架子太高,他看不见那个人。手冢也没太在意,也许是个和他一样在找东西的客人。
        走到长架子的最前端,他停住了,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从众多CD中间轻轻抽出了他要的那一张,他由衷的感到高兴,为终于能够找到,他觉得好像从和芝通电话后,那种一直萦绕在他心底的淡淡的不安,现在终于可以消散了。
        转身的时候,他又听到了架子后面移动的脚步声,是很熟悉的声音,手冢可以断定是刚才那个人。他有点儿想笑,看来他和这个陌生人还颇有几分莫名的默契,他走到哪儿,他也走到哪儿。同时手冢发现了自己为何会特别留意那个脚步声的原因,它很特别,异常的轻盈,行动之间充满了某种优美的韵律感,让人一听难忘。


        9楼2011-09-09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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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拿着那张CD和几张他顺便挑选的古典乐去旁边的款台付款,然后准备离开,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没有不同。
          但是这次他刚要起步的时候,忽然又站住了。他听到了一段空灵的钢琴前奏,紧接着更多行云流水一样的音乐泠泠朗朗地流泻出来。
          手冢太熟悉这个曲子了,月光。他非常喜欢的一首曲子,其实相比大提琴的低沉婉转,手冢更喜欢钢琴的清亮澈净。钢琴是他所听过的音色最纯粹的乐器。他决定站在原地听完了再走。
          乐曲一如它的名字,又清又凉,室内忽然异常的安静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不忍心打破这种氛围。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些细微的敲击声,声音虽然很小,手冢还是注意到了。他别过头去看,有个人正在那里用手轻轻打着节拍。从手冢站的位置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能看见那只手和半截衣服袖子。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木架子上轻轻起落按压,仿佛那里其实有一排琴键似的。
          手冢在瞬间断定,这个人是刚才在他对面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笃定,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他所站的位置,而是他那种手势,那么轻巧灵动的动作,犹如刚才的脚步声,说不出的雅致优美。
          手冢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手,他的节拍掌握的非常好,看久了会让人觉得,那些音乐声似乎不是从音响里放出来的,而是自他手底弹奏出来的。或者,从他手里流出的其实不是音乐,而就是一段白月光,缓缓上升到半空,再从穹顶倾泻而下,落得满地晶莹。
          手冢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某个不知名的世界。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如水的月光在身侧轻盈流转,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面对着面。
          虽然他看不见他,可他觉得,他和他确实是面对面的,他们之间没有阻隔。
          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他听见那个人轻轻“咦”了一声,然后那只手停下了动作。
          手冢有点儿惊奇,原来他也发现了,现在播放的这个版本,似乎不是最好的演奏版本,在一些细节段落的处理上手法不够纯熟。他想,这个人一定对乐曲非常的熟悉,也许他还会弹钢琴,手冢确定他弹的肯定比刚才那家伙好。他忽然对这个人有点儿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陌生人,产生这样强烈的好奇心。他不介意认识一下这个人,他走过去。
          


          10楼2011-09-09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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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另一侧的转角处,立着一个青年,此时正半靠在一辆蓝灰色雪弗莱的车前盖上抽烟。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烟雾在身前扩散。那个姿势异常随意,却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散漫或者轻浮。相反他浑身上下呈现出一种绝佳的平衡感,使得他的每个动作都透露出优雅和利落。
            这是个不太容易被忽略的人,好在现在街上已经没什么人,青年显然并不想引起任何注意,他有点儿漫不经心,似乎在等待什么。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他才轻轻动了动身体。
            夜风扬散了那个人额前的栗色刘海,眉目远看便有些模糊。看着他由远及近的走来,青年在瞬间有点儿怔忡。下一秒钟,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好像从他们第一次相见起,他便开始有这个毛病——在他忽然出现的顷刻,会有轻微的失神。多少年了,居然都没变过。
            佐伯边熄灭了手里的烟蒂边笑着回想,他记得以前学校里有个家伙,用了个十分诗意的说法来形容这个场面——你见到他的刹那,会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首无比和谐的韵律诗。佐伯一直觉得这个比喻非常恰当。
            他的感慨并没能够维持多久,因为他意识到,有什么破坏了那份和谐。他注意到他手里还抱着一个人,样子看起来挺吃力的。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人,佐伯这次看清了,是个小胖子,和身材不太相称的,那孩子的动作很灵活。
            那个人微俯下身去和小胖子说话,像是在道别。小胖子不知回了几句什么,那个人忽然笑起来,笑得那些垂落下来的发丝在风里飘摇的厉害。他们走到路边一家便利店,他给小胖子买了一支冰淇淋。小胖子拿着特大号的甜筒终于完全满意了,决定放过眼前的人,他把手里的白色物事塞到那个人手里,然后转身跑走了。跑过马路,还不忘转身大喊了句,“再见,叔叔。”
            那个人对他轻轻挥了挥手,小胖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不二,这边。”在看到那个人找寻的目光后,佐伯朝他扬了扬手。
            “他叫你叔叔。”那个人走到身前后,佐伯有点儿好笑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不二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一些褶皱,几道汗水印子,外加一个不太清晰的足球印,“只是个小插曲。”
            “小插曲中的意外收获?”佐伯指了指他手里的那个足球。
            “啊,是个纪念品。回报我帮他解决了个大麻烦。”不二把手里的球向半空中一抛,“接着。”
            佐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儿意外,不过下一刻他已经利索地伸出右脚,准确地接住了那颗下落的球。“怎样的大麻烦?”
            “这是个价值三百欧元的足球。”不二看他用右脚轻轻颠着白色的球。
            “那岂不是比罗马王子托蒂签名的还要珍贵。”佐伯笑起来,依稀猜到几分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到听不二讲完,他笑得更厉害了,“还记得以前一起踢球的那片场地,那么小……”他用手比划出一个大概的尺寸,同时把球熟练的由右脚换到左脚,“根本没法玩,结果最后经常把球踢出去。每次都踢碎那个马西莫太太家的玻璃,没办法,她家离场地太近了,然后有个倒霉鬼就要负责去把球取回来。那时马西莫太太可真凶……”
            “是啊。”不二盯着他纯熟的动作,说话对他一点儿影响也没有,那颗球在他脚上异常听话,佐伯让它落它变落,让它起它变起,“你那时从来没被罚去要球。”
            “我那时很厉害。”佐伯笑起来,那个笑容异常明亮,瞬间照亮了四周的暗淡,像阳光一样耀眼。
            “你现在……”不二看着那个笑容有点儿恍惚,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绿色的场地,奔跑的少年,笑容阳光般明亮。他也笑开来,“也很厉害。”
            “这个自然。”佐伯脚上发力,足球跃出一个高高的复杂弧度,在马上要落地的瞬间,他又稳妥地接住。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他能多这样笑笑,他很久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欢畅了。
            不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嘴边的小弧度上扬的更加轻快。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每次佐伯做这个动作,他都会后退,而另外一个人肯定已经在大声欢呼了。
            佐伯侧着头打量他的动作,他们相视而笑,小时候那种单纯而直白的快乐又回到他们眼睛里。
            “可还是有一次,我们打碎了人家的玻璃。”隔了一会儿,不二忽然说。
            佐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那时那么喜欢玩,我们天天去,再所难免。”
            “那次马西莫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把球还给我们,一定要我们赔,我们那时没有钱……”不二的声音非常低。
            “我那时就在想,如果能有个好心的叔叔来救我们就好了。”佐伯说得促狭,带着几分故做的轻快。
            但他的努力并没有收到成效,不二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我们没有钱,也不敢回家去,因为会挨骂。后来就一直坐在外面,那天的夜好像特别的长,风也很凉……”
            佐伯也笑不出来了,今天晚上的风好像也有点儿冷。
            “那个打碎玻璃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啪的声响打断了不二的话,佐伯脚上的足球掉落到地面上,一路滚远。
            他们都不说话了。佐伯走过去把球捡回来,转过身交到不二手里,他们面对着面。
            “saeki,我那时不喜欢玩足球的,这种激烈的运动我一向不在行。”不二低垂着头,刘海覆盖眼睛,“是裕太喜欢,他很喜欢。”
            他再没有任何下文,一片静谧。夜风吹过来,空气里流动着潮湿的味道。
            “我都知道,早就知道了。”佐伯仰头看天色,“起风了,可能会下雨。”
            不二闻言微微抬头,佐伯的眸光在夜色里明亮而温暖,他对他微笑,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厚而沉。不二点点头。
            


            15楼2011-09-09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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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带里。
              路边有盏昏黄的路灯,似乎是要坏了,发出咝啦咝啦的轻响。摇曳不定的光线从车窗断断续续地透射进来,在佐伯脸上明明灭灭。
              那些不断闪烁交错的光影,让不二始终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个侧脸难得的沉静凝重。不二努力回想,上一次佐伯在他面前这么严肃,似乎是在发生了那件事以后,那是多少年以前。
              “好了,告诉我,裕太他到底怎么了。”不二尽量使自己平静,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佐伯决定直说,因为要瞒也瞒不住。“你见不到他。”
              “他出了什么事?”不二的声调开始不稳。
              “只是暂时的。你暂时见不到他。”佐伯深吸一口气,“因为他现在在监狱里。”
              “监狱……”不二问,“他为什么会在监狱里面?”
              “他在夜里帮人开黑车,结果车上装得都是违禁**,在过临检关卡时被**发现了。七年,法官的判决是服刑七年。”佐伯没有停顿的说完。
              “光是运送违禁**,不会被判刑七年。你也不会因为这点儿事,让他进监狱。”不二直视着佐伯的眼睛,“他还做了什么?”
              不二的目光过于锐利,佐伯无法回避,“他还打了**。他们抓住他时,他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帮朋友的忙。他们不信,他就动了手,那个**现在还在医院里。因为态度恶劣,再加上袭警,所以判得很重。另外,你知道,裕太拒绝我们请的律师为他做辩护。”
              “运送违禁**……殴打**……”不二无意识地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约半个月前。”佐伯回答他,“我想他也许真的是无辜的,被朋友所利用。他住的那个地方,出入人员太过复杂。至于在夜里去开黑车,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才接下去,“被生活所迫。”
              “半个月前,你现在才告诉我。”不二盯着面前的人,那是张让人无法生气的脸,好的,他知道,他只是不希望他担心。
              “为生活所迫……”不二重复佐伯的话,“这太荒谬了。”他忽然不可遏制地笑起来,笑得浑身发颤。
              佐伯知道他指什么,那时他们三个人总在一起,而现在他们两个坐在高级轿车里聊天,另外一个居然为生活所迫进了监狱。不二还在笑,佐伯想,如果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他都会去做,他永远不想看到他那样笑。那种笑法只会让人觉得痛苦。而这个词,怎么可以和他沾边儿。
              他还想说点儿什么,可不二没给他机会,“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他已经迅速冷静下来。
              “他不会做那么久的牢,半年以后表现良好就可以监外服刑,只是需要一笔大数目的保释金,这对于我们不是问题。会想办法让他可以没有案底,他出来以后依然清白而有前途。他在牢里的这些日子,也不会被欺负,会有人在里面照顾他。”
              “很好,我早知道他手段通天。”不二微微点头,“条件是什么?”
              佐伯不解,“什么条件?”
              “他从不做任何没有好处或者回报的事。有人让他的股票跌了几点,他还要顺便收回一家公司。那么他怎么可能无条件的帮助裕太,他这次的交换条件又是什么,他希望我为他做什么。”
              “没有。”佐伯摇头,“如果方便的话,回去吃顿饭,他很想念你。”
              “他想念我?他想念我,就慷慨大方地送我个人情,然后等着我主动送上门去,再准备上一大桌子的菜,来讨我欢心。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我对他来说好像最重要。一旦在公共场合,他又巴不得和我扯不上一点关系。这就是他想念我的方式,永远要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并且让一切看起来都不是他强迫的,是我自愿的。而我还应该为他的想念感到万分荣幸,或者觉得兴高采烈?”
              不二说这些话的时候,脸始终朝着另一侧,佐伯只能捕捉到他语气的波动起伏,他很少听见他这样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不二听不到动静,回过头来。
              佐伯的面容异常平静,“如果我说的话,能让你舒服点儿,或者帮到你……”我早就说了,佐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不二看着面前的人,佐伯的眼睛干净而温暖,清澈得像条一望见底的溪流,可以轻易在里面找到关怀和担忧。他微微的对他笑了笑,说:“好了,现在没事了。别那么看着我,是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不二又回复到了惯常的样子,清浅的笑容,海蓝色的眼睛中流转着微微的光。他在安慰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可以反过来安慰他。他始终不会是那个需要别人安慰的人,其实他一直都帮不到他。
              “你已经帮了我了,真的。”不二仿佛可以看穿他的想法,“有点儿累,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好吗?”他又对他笑了笑。
              佐伯轻轻点头。
              


              17楼2011-09-09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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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久津站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拨打电话。铃响三声后,有人接了起来,清脆的女声“这里是**局,您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请问雷杰警长在吗,我是他的家人,有急事找他。”
                “请稍等……”接着是喊人的声音。
                亚久津在听到这句话时挂断了电话。然后他开始打第二个电话,打给麦克警长。同样的请求,在得到和刚才一样的回答后,他再次挂断了电话。
                第三个。这次的回答是:“抱歉,马丁警长正在休假中,您不知道吗……”
                亚久津把电话挂好,这个答案早在他的预料中。
                亚久津的车停在罗马郊区一个小县里的住宅公寓前。粉黄色小楼的窗户里透射出橘色灯光,柔和的色泽,马丁警长正在享受家庭的温暖,这里是他的家。
                亚久津坐在车里耐心的等候,同时在脑海里再次梳理整个过程。
                那位证人的家乡隶属罗马旁边的一个小县。**们显然也猜到他们会有所行动,所以这次保护证人的人员并不是罗马市内的特别行动组,反而是启用了小县内的警员。一个小县里只会有三个够规模执行这种任务的警署,而总负责人会是这个警署的警长。当警长执行秘密任务时,会对外宣称他正在享受休假。这是**们常用的借口,亚久津对此一清二楚。
                那么,一切如他所试探的那样,这位马丁警长就是此次保护证人的总负责人。他们的任务已经进行了三个月,始终风平浪静。黑手党们一直追查不到证人所在的位置,是因为他们跟错了方向。**们会得意,得意骗过了所有人,亚久津知道,得意过后就是倦怠,毕竟保护证人是个单调而枯燥的工作。人的大脑不可能长期处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一旦松懈下来就会加倍觉得累,以及寂寞。显然,马丁警长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在工作的闲暇之余偷溜回家。
                亚久津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十五分钟后,马丁就从家里走出来,钻进了他的车。
                马丁的车行驶在回罗马城区的公路上,亚久津和他保持着最佳的车距。**的警觉性通常都很高,亚久津不会犯任何低级错误。
                马丁把车在路边停好,眼睛扫过车窗外。路旁的那座房子静悄悄的,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那么就代表一切正常。他打了个哈欠,心想,那个破案子快点儿开审就好了,他妈的这工作简直无聊透顶。他到现在还怀念,老婆刚才做的南瓜馅饼。
                他走下车,扶着车门整理了下裤腰带,这时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马丁一惊,下意识地去摸别在腰间的枪。
                但是他听到有个声音说:“先生,您不能在这儿停车,请把车泊进停车带。”
                原来是个路边开罚单的制服**,马丁放松下来,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他打发了。
                在转过身对上那个人时,马丁就知道他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但他永远没有机会弥补。一颗消了音的子弹准确无误的射进他左边的心脏,他的手握在他自己的枪把上,再也抬不起来。以前在训练课上,马丁是所有学员里拔枪最快的一个,但这次他慢了。他栽倒下去前,脑海里最后一个残余的画面定格在那双眼睛,绝对的冰冷和残酷,里面没有丝毫的情感,也没有分毫波折和起伏。
                亚久津接住马丁的尸体,把他在车前座上放平,他取下他的帽子,并且找到他的证件。做完后,他关好车门,从外面看起来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他转身朝那栋房子走去。


                19楼2011-09-09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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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闭着眼睛,把额头轻轻抵在车窗上,没有任何动静。佐伯拿不准他是不是睡着了。
                  他的睫毛长而淡,在挺直的鼻梁两侧投下半弧形的阴影。轻薄而秀气的唇线微微上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倦,那个笑容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的味道。但他确实在笑,他总是在笑。佐伯凝视着他,不二穿了件银灰色的衬衫,顺滑的质地泛出柔和的丝光,妥帖地勾勒出肩膀到背部的美好弧线。他记得他以前只穿白,可那是多久以前。暗淡的色彩使得那个瘦削的身影看起来分外单薄,却又因为脊背线条的笔直,不可思议的透露出过多的坚韧。
                  佐伯不知道这个单薄的背影里到底可以蕴涵多少力量,但脆弱这两个字,他确实从来没在不二身上见到过,无论发生了什么。
                  不二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或许他没睡着,只是在想事情。佐伯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回答他的只有静默的空气,他似乎从来不需要任何人为他分担什么。佐伯觉得车里还是太安静了,他取过HMV的袋子,想找张CD出来放点儿音乐。
                  不二听见佐伯轻轻咦了一声,他睁开眼睛。
                  佐伯正对着手里的几张CD困惑,并且对他扬了扬其中的一张。
                  不二看过去,然后也愣住了。
                  “你肯定和谁拿错了。”佐伯微笑着说,“还记不记得遇见了什么特别的人?”
                  不二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佐伯把手里的那张CD放来听,优美流畅的旋律立刻流满整个车厢。
                  不二有点儿讶异,旋即笑起来,他很熟悉这支曲子,莫扎特,第24号钢琴协奏曲。
                  幽静深沉的曲调一波一波荡漾开来,佐伯不知道这是首什么曲子,他对古典乐不太熟。不过看起来不二好像挺喜欢这曲子的。他又看了看其余几张CD,说:“这个人的喜好和你很像。”
                  “是吗?”不二的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表情柔和平静,眼睛里闪烁着润泽的光。
                  “记得以前还在音乐学院上学的时候,你总是重复在听这几个人的曲子。”
                  不二的眼睛里的光芒黯了一些,淡淡地说:“不记得了。”
                  “那时那个选修课的老师说,从一个人喜欢听的音乐类型大概可以描摹出这个人的性格。”这首曲子里有种让人舒服的宁静平和感,佐伯对买这张CD的人有点儿好奇。
                  “那这个人八成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不二笑着说。
                  “上了年纪?”
                  “是啊。”不二指着他手里拿的那几张,“维瓦尔第,韩德尔……他听的都是最早巴洛克时期的。如果音乐决定人的年龄。”他促狭地眨眨眼,“那么……”
                  知道他在随口胡扯,佐伯顿时笑起来。轻松愉悦的气氛弥漫开来。
                  “不二……”佐伯停了停,还是继续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裕太?”
                  “不。”不二的声音轻而坚决,“如果我去看他,也许在监狱的这三个月,他还会弄出点儿别的事情来,以期可以继续待在那里,而不用和我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
                  佐伯转头看着他,搜寻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但没有,不二是笑着的。那种温煦的笑容,他接着说:“你说我和他最像的地方是在金融方面的天赋,我觉得不是。我们最像的地方是,都被自己喜欢关心的人所憎恶。裕太憎恶我,我……憎恶他……”他的声音低下去。
                  “裕太是你弟弟,怎么可能憎恶你。”佐伯的声音很肯定,“另外……”你也不憎恶他,他保留后半句。
                  不二微偏着头笑了笑,神色如常。佐伯想,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他好像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真的没事了,而且还可以若无其事拿这件事和他开玩笑。他正想再说什么,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
                  佐伯拿出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
                  那一刻那首带来安宁的曲子忽然终止了,车里刹那安静下来,连空气细微的波动仿佛都一清二楚。
                  不二模糊的听见,电话里是个男声,他只讲了几句,佐伯就干脆地打断了他,“我十分钟后回复你。”在挂上电话的同时,佐伯的表情有瞬间微妙的失衡。
                  他思索片刻,对不二说:“抱歉,我现在必须回公司一趟。”
                  


                  21楼2011-09-09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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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雾中空旷的长街,汽鸗车在潮鸗湿闪光的路面上飞驰,轮胎从碎石上摩鸗擦而过,飞鸗溅出朵朵水花。佐伯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似乎在专心一致地开车。他对不二的解释是,有一份重要文件落在公鸗司里,明天早晨开鸗会时要用,而他还没有看完,所以必须回去取。不二没有多问。 雨是刚才下起来的,也只顷刻,就铺天盖地。雨刷在车前玻璃上忙碌地工作,单调重复的节奏,愈发凸现车内的沉寂。 不二无意识地盯着车前的玻璃,雨水在上鸗面挂出一张水帘,映射鸗出佐伯乌黑明亮的眼睛。水波轻轻晃动,那双眼睛里的光鸗芒也跟着动鸗荡,一下子变得无比幽深,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是不二从未曾真正看清楚过的。 不二侧头,窗外橘红色灯光在那一瞬间照鸗亮了佐伯的侧面,他不笑的时候,脸部线条深刻而挺峻,竟透露鸗出几分凌厉的味道。
                    佐伯穿过长长的走廊,公鸗司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的足音被厚而软的纯羊毛地毯完全吸收。他伸手摸鸗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走廊的尽头亮起一盏灯,光源微弱,把有限的区域切割成半面昏黄半面阴鸗暗。这让整个走廊呈现出某种光怪陆离的味道,仿佛不知延伸的尽头通向何处。 佐伯走进办公室,一路留下些水痕。 他坐进办公桌前的椅子,按下桌上电鸗话的接通键,拨打刚才的号码。 对方喂了一声之后,佐伯沉声说:“请不要再直接拨打我的私人手鸗机。” “抱歉。”对方笑了一下,“但您知道这个时段,不可能在办公室里找到您” “我不认为出了这间办公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佐伯冷冷地说。 “哦,的确没有。”对方的脾气出奇的好,“要不是事出突然,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搅您。”“什么事?”佐伯问。 “他们找到那个证人格雷了,但是传说中的那份材料并没有找到。”佐伯的眉毛扬了扬,对方接着道,“格雷似乎没把它交给警鸗察,不然不会至今没有任何动静。或许他还想着留着那个东西,在关键时刻和我们讲交换条件。但很明显,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他活着。他活着,法尔科就得上法庭。你知道,法尔科是个靠不住的家伙,他上法庭,保不准会说些什么,到时我们都有大鸗麻烦。” “据我所知,他明天上午就会上法庭。” “没错。不过那是件不值一提的糟事。”对方笑起来,“为了个女人。有人替他请了律师,Tarconte,您能相信吗,就为了这么件烂事劳师动众的。有时法尔科那家伙真有些狗屎运,一大帮人在后面为他收鸗拾残局。所以他肯定会没事,Tarconte的人怎么可能会输。” “问题就只剩下格雷。佐伯先生,让一样东西不再出现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也许并不需要把它找出来。格雷和他全鸗家集体消失,那样东西也就永远没有机会再浮出鸗水面。怎样?” 佐伯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面向窗外。玻璃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一点儿也听不到嘈杂的雨声,室内只有电鸗话发出的沙沙声。 他向下望去,整条长街布满柠檬黄的灯光,在充盈的鸗水雾里,呈现出迷离惝恍的韵味。忽然他看见有个白色的亮点在下面闪烁,是把雨伞,隔得那么远,佐伯依然能看清伞下那个秀气的身形。他为什么要站到车外面来,佐伯对着那个人影出神。 他想起他的话。他说:saeki,那时我们没有钱,我们不敢回家,因为会挨骂。夜好像特别的长,风也很凉…… “佐伯先生,您的决定?”电鸗话里的人重复他刚才的问题。 而他对他说:他们找不到证鸗据。永远不会有证鸗据。 佐伯走过去,简短而有力地说:“好的。”同时手鸗指按下通话结束键。 他不会犹豫。他们不能也不会回到过去。一开始走的时候就早已回不去了。
                    


                    22楼2011-09-09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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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伯站在大楼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出去。
                      一把伞立刻遮在了他的头顶,举着伞的人笑意盈然。“你刚才上去的时候没带伞。”不二说。
                      佐伯接过他手里的伞,他们向汽车走去。白色的伞在雨雾里飘,宛如湿漉漉的花瓣。
                      回到车里,他们抖落各自身上的雨珠。
                      不二叫他:“saeki……”
                      佐伯转过头,不二却没有下文,只是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澄澈而透净,那样的目光仿佛可以穿越任何阻隔,直接看到人心里面去。
                      他们默默对视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过了片刻,佐伯缓缓开口,声音柔和而诚挚,“那时也是在足球场上,你正和一大群人打架,你那时的样子可真凶。我那时怎么也想不到,那种表情会出现在你脸上。”他笑起来,仔细打量面前那张白皙的脸,“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笑话你长得像女孩子,裕太就冲上去揍他们,寡不敌众,结果你就生气了。你很少生气,不过你生起气来的样子还真可怕。”佐伯对他眨眨眼,“后来我看见了,就跑过去帮忙,结果……”
                      “结果我们三个人一起把他们都打跑了。”不二接过他的话。
                      佐伯微笑着点头,他伸手取过刚才那个足球,手指轻轻摩挲它的表皮,“我那时只是路过,我可以不管的,然后就那么走过去。可是我没有,我停下来了。syusuke,我那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抬起头,正视不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也一样。”
                      不二看着他,佐伯的目光坦然而直率,没有丝毫遮掩。不二对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回去了?”佐伯笑起来,他头发里埋着很多小雨珠子,亮闪闪的璀璨一片,可那一瞬间他笑容的灿烂盖过了所有的光芒。
                      “好。”不二说完,也微微笑了起来。
                      只要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就足够了。并且他知道,日后他决不会为了今天所做的一切而后悔。决不。佐伯凝视那个绽放开来的清淡笑颜,在心里无比确定。
                      他发动汽车。


                      23楼2011-09-09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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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雷不知道那个人还在等什么,他的枪就安静地躺在不远处。
                        那个人轻轻转着咖啡杯子,他的手上带着黑色的短皮手套。细瓷的白色杯子在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间,显得无比脆弱,仿佛那个人稍一用力,那个杯子就会骤然粉碎,就好像自己的性命一样。
                        他为什么不马上动手,格雷疑惑地看向那个人的眼睛,但又马上转开去。那个人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冷,接触到几乎让人打寒战。格雷转动视线,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件物事上,立刻变得无比柔和。
                        那是一个桃木做的小相框,里面有张小小的照片。照片因为年代久远,有点微微泛黄,那种色泽使得相片里的人表情都显得无比温柔。左边是格雷漂亮的妻子,右边是他自己,中间是个小女孩,卷发大眼,左手搂住爸爸右手搂住妈妈,笑得甜蜜无比。
                        虽然他注定要死,但至少她们还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那么还有什么可遗憾的,格雷想。那些**答应他把她们送到一个全新的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没有人认识她们,她们可以改名换姓重新开始。格雷望向中间的小女孩,那是他最可爱的小公主,虽然他不能再陪伴在她身边,但他知道他的妻子会照顾好她,她会快乐地长大,拥有幸福的人生。格雷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亚久津盯着对面的人,他在笑,是非常温和真诚的笑容。这是个正直的人,从他端正的面容和不会作伪的眼神,就可以判断。他以前的人生十有八九一帆风顺。亚久津终于找到那个从刚才起他就一直觉得特别的原因了,这个人与众不同。他还记得他打死那两个**走进屋里,和这位格雷先生面对面时的情景。他呆住了,但仅仅是呆住了,然后表情就迅速平静了下来。对,就是平静,这个人一直很平静。当然他也慌张,但这种慌张是任何人遇到突发事情时的那种自然反应,而非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那种不可抑制的惊恐。他似乎早已知道结果,并且决定安然接受。对于自己的命运,因为没有悬念而显得异常坦然,甚至是无所畏惧的。
                        这个发现让亚久津觉得很有趣。他顺着格雷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张照片。亚久津笑了起来,原来这位先生还有所向往,他相信那些**,他对这个世界还心存幻想。他站起身来,向他走过去。
                        亚久津走过来时,格雷没有发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他想,那样他们想找的东西他已经有了处置,虽然不知道是否妥当,但也没有办法,有些事情人力始终无法左右,但愿有一天它还可以重见天日,让他的牺牲可以变得稍微有所价值。当然如果不能,也没有关系,最重要他的家人们都可以平安。他眼睛里燃着小簇的希望的火花。
                        直到一个宽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一个坠子在他眼前轻轻摇晃。格雷眼睛里的亮光陡然熄灭了,他的声音颤抖,“你……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的?”他指着那个晃动的银色小十字架,他永远不会认错,那是他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小公主从不把它摘下来。
                        没有回答,那个人的眼睛是两颗灰色的石头,窥不出任何端倪。
                        “她们……她们还好吗?告诉我她们都还好吗,求你了。求求你……”刚才还平静的人,现在浑身发抖。格雷的眼睛里盛满了迫切的渴求,深深的恐惧,以及一线残余的,希望。
                        


                        24楼2011-09-09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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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地区法院。
                          法庭里司法署的文职人员正在宣读起诉书。被告法尔科于某年某月某日凌晨二时左右,在罗马的特里托内大街的一家汽车旅馆内,在未得到当事人朱里安女士的许可下,使用暴力手段强行与之发生了性关系。
                          整个过程漫长而安静,对于早已明了的案情,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听,大多数人都在暗自忖度。
                          法尔科站在被告席内,身着一件藏蓝色的西服,暗青色衬衫,以及素色的条纹领带,服饰不昂贵,却得体而恰如其分。并且他听从手冢的建议,佩带了一幅平光镜,镜片的柔光效果,削弱了那双深灰色眼睛里阴郁的味道。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严谨而又不失温和,像位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
                          神尾明检控官环视了一下法庭,今天来听审的人很多,旁听席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包括一些司法界的知名人士。神尾知道这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子,那么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来看那个人的。他的眼光调向手冢,后者的坐姿异常端正,双肩平稳,在全场都在走神的情况下,只有他注视着那位语调让人昏昏欲睡的书记官,目光专注,给予出足够的尊重。
                          走完过场的程序,法官示意可以进行接下来的质询过程。
                          首先是检控方传讯证人,包括那家汽车旅馆的门房,接到报案赶到现场的**,以及医院内对朱里安女士进行诊治的医生。神尾检控官循循善诱,所有的证词都对被告一方不利。门房声称看到他们走下汽车时拉扯不清,**确定到达现场时,室内一片混乱,并且只有受害人朱里安女士一人还留在现场,医生向法庭提交了一份专业鉴定书,证明朱里安女士确实曾经受过虐打,并遭受性侵害。
                          神尾结束问讯,回到座位上坐下前,朝手冢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一眼非常锋利且略微带点儿挑衅的意味,手冢面无表情。
                          然后被传询的是受害人朱里安。
                          在检控方的引导下,她首先复述了一遍整个案发的经过。说到后来,几乎有泪盈于睫,声音哽咽。在场很多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恻隐之情。
                          下面是辩方律师的提问。手冢走过去,朱里安立刻向后瑟缩了一下。
                          “朱里安女士?”手冢的声音平而稳,没有任何逼迫的味道,仿佛他不是要提出质问,而是在进行某种问候。
                          他的态度让朱里安感到舒服,她放松了下来。
                          “请问,您的职业是?”
                          可能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如此无关紧要,朱里安一愣,然后回答:“教师。”
                          好的,专业职业身家清白是吧,手冢点头,然后问道:“您以前还从事过别的职业吗?”
                          看到朱里安不明所以的神色,手冢提醒她,“根据入境记录,您是去年才来到意大利的,那么在此之前,在您的家乡德国汉堡,您所从事的职业是?”


                          27楼2011-09-09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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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外。
                            法尔科已经扯掉了那条让他不舒服的领带,他现在彻底没事了,周身自由。旁边的随从立刻为他点上一支雪茄。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取下那个平光镜,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律师先生,谢谢您的精彩辩论。”法尔科斜斜叼着那根雪茄,那双眼睛又恢复到原来晦暗的色调,“您知道,我还有点儿麻烦事想和您谈谈。”
                            手冢正要开口,法尔科忽然整个人一顿,他看过去,神尾明检察官正从法院里走出来。
                            “哟,检察官先生。”法尔科仰着下巴和神尾打招呼。
                            神尾从他们身边走过,显然没有答话的意思。
                            “不好意思,这次又让您失望了。”法尔科笑了起来,朝着神尾的脸上吐出一个烟圈。
                            神尾站住了,他紧紧盯着法尔科,目光犀利。
                            “我早就跟您说过了,法律是有钱人的游戏。”后者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灰色的烟雾笼罩在他们周身,氤氲中法尔科唇边的笑容分外阴沉傲慢,“您偏不信。”
                            “你不会每次都那么走运。”神尾冷着脸说。
                            “哦,我知道您很不甘心,还想找我麻烦,但……”法尔科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人忽然递给他一个电话。法尔科侧过头去听电话,只听了几句,他就大笑起来。挂上电话,他对神尾说:“真不好意思,看来您永远都要失望了,幸运女神就喜欢站在我‘这种人’身边。哦,不,不仅仅是幸运女神,还有伟大的司法女神。”他笑着斜睨那座站在大理石廊柱旁的雕像。
                            司法女神举着利剑俯视下面的一切,她无法和法尔科对视,她的眼睛是两颗灰色的石头,没有任何神采。远看就好像盲了一样。
                            神尾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有个助手小跑着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神尾一震,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虽然他竭力掩饰,但震惊的神气还是无法控制的流露出来。
                            法尔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神色间的挣扎,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电影,玩味而又衷心愉悦。
                            “尊敬的律师先生,我现在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再麻烦您了。”他转过身面向手冢,“为了表示对您的衷心感谢,可否赏光一起共进午餐?”
                            “不用了。不必客气。”手冢的回答简短而有礼,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并且表示因为工作原因,不方便接受邀请。
                            法尔科也不强求,他居高临下的对神尾说:“为了法律的公正,我现在要去好好庆祝一番。那么,再见了,可爱的检控官先生。您要知道,您那张生起气来的脸是多么的……有趣……哈哈哈哈。”他得意的笑脸简直要扑面而下。
                            愤怒的火焰在神尾乌黑的眼睛里跳跃,他从齿缝间往外吐出两个字,“人渣!”
                            “律师先生,不知道这两个字可不可以控告他诽谤?”法尔科问道。
                            神尾握紧拳头,正要反击,忽然接收到手冢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那个目光透过镜片的阻隔,依然锋芒毕显,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紧紧抿住嘴角,呼吸急促。
                            “我保留追究的权利。”法尔科大笑着扬长而去。


                            29楼2011-09-09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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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门前的台阶上只余留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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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回望着他,神尾的目光里直白地写着愤怒、质问,以及不屑。那是非常少年性的眼睛,带着年青人所特有的锐意和张扬。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那副神情也黑白分明,他的整个世界都黑白分明。手冢并不觉得这样的眼光是一种冒犯,相反他甚至有些珍惜。这还是个孩子,孩子看出的世界,永远黑白分明。
                              神尾对于对方的不动声色颇有点儿恼怒。他努力想在镜片后那双茶色眼眸里,找出少许或者内疚或者悔悟或者哪怕是一丁点的波动,但没有,一切都没有,对方的神情深沉似海。他看着那个男人,他一直在听说他,这位司法界的传奇人物。
                              手冢国光。二十二岁就拿到了罗马大学高等法学院的硕士学位,同年进入律师事务所遍布全意大利的Tarconte。当年秋在菲亚特财团的索赔案中初试锋芒,一时之间业界震动。次年从众多优秀律师中脱颖而出,成为Tarconte的全权负责人。而后与千石清纯成为搭档,只要是他们肯接受的案子,就直接和胜诉划上等号。
                              他们是司法界的神话。这几年,无数人以挑战这个神话为乐趣,但是很遗憾的,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失败。
                              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他面前。黑色的西装穿得服帖平整,合身的剪裁恰如其分的勾勒出清俊凝练的线条。雪白衬衫暗银色领带,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遗世贵族的韵致。你很难想象就是刚才,他在法庭上帮了一个……人渣。
                              “恭喜。”神尾的语调充满讥诮。
                              “谢谢。”手冢简短的回答,转身继续前行。
                              就是这样,无论怎样的言语和目光到那个人面前,都收不到任何成效。仿佛在那个人面前有道无形的玻璃墙,对手的攻击投过去,只会反弹回来伤到自己。他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这个男人也许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过对手。他为这个案子做过很多准备,但是他依然输给他。年轻的检控官忽然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手冢沿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仍然能感觉到锐利无比的目光在身后逡巡。
                              背后响起冷冷的声音,“没有人能够永远赢。”
                              手冢略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再回头。完全没有必要,手冢想,他们之间没有他所认为的那种差距,如果有,也只是他在这条路上才刚刚起步,而他已经走了太久。可是他现在不会懂得,手冢知道。


                              30楼2011-09-09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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