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白司弘十分平静。
以一个即将被斩首的罪犯来说,这种平静很少见。
其实,早在成为思悼世子亲信时,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白司弘没有后悔。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就是无法看一眼自己即将出生的儿子。
是的。他的儿子。
“东修啊……”
斩刀伴着这一声呢喃无情地挥下,将那一抹最后的微笑定格在了滚落的头颅上……
(白府)
“嫂子,请快些离开吧!”黑萨摩徒手砸开卧室外墙,指着墙洞焦急地说到。
即将临盆的白司弘之妻朴氏瘫坐在室,双手护住已高高隆起的腹部,本就苍白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惨白,奶妈和丫鬟在一旁搀扶,亦是满面惊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房外,满是残臂断肢,鲜血将土地染红,寒白的月光下,宛如人间炼狱。
在这片血红中,一人持剑而立,纱帽白衣。
“手或者腿,你想要留下哪个?”扬起一抹浅笑,白衣人不紧不慢地问到。
“这个问题太难了……!”屡战屡败令奉命暗杀朴氏的人主恼羞成怒,只听他怪叫一声,提刀向白衣人砍去!
白衣人脚步微移错开一刀,一个旋身已将人主持剑之手牢牢按住,五指略微一动,只见一道炫白剑光闪过——
“啊——!!!”杀猪般的惨叫自人主口中溢出:“我的手……!!啊——!我的手!!”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白衣人平淡地陈述,转身跨过掉落在地的长刀和一截断指,向内室行去,至始至终不曾看人主一眼。
夜晚寒风拂过,带来一丝阴气,人主眼中透出嗜血的怨毒。
“金!光!泽——!”
————————————我是剑仙威武的分界线————————————————
阴霾的天,一丘孤坟,两个人。
“司弘,安息吧。”靠坐在坟堆旁,金光泽手拎酒壶,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弟妹和东修我会照顾好,放心吧。”
“他既是寡人的臣子,可也是寡人的老师。师傅…请…原谅不肖…弟子…!”同样靠坐一旁的思悼世子李愃哽咽出声。
将剩下的酒洒在坟上,金光泽苦笑不语。徒有朝鲜剑仙的虚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弘人头落地,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是他从前不曾经历过的。如今,守护弟妹和她腹中孩儿成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送走世子,收拾好心情的金光泽回到板子村。
自那夜一场恶战,黑萨摩带着弟妹逃到这个村子,仓促之中只得先安顿下来。外头风声紧,抓捕告示贴得满大街都是,官兵到处搜查。凡是刚出生的婴孩和即将临盆的孕妇都免不了被带回捕厅盘查。村子里已经被搜过几回,好在弟妹机警,也不知用什么方法遮掩,外表看来竟不似有孕。
(这样又过了一月)
“大夫,这胎都怀了十一个月了,孩子怎么迟迟不出来?!”
“这……这…孩子已经到骨盆了,按理…是该出来了,可阵痛延迟,羊水未破…唉!我只能再开些催产药了!”白胡子大夫边捋胡子边说到。
“什么?!!!你这庸医!你娘的就是想多骗点药钱吧!”黑萨摩一把将老大夫提到眼前,凶神恶煞,破口大骂。吓得老头冷汗直流,抖如糠筛。
“萨摩,快把大夫放下。”
“你们少冤枉好人…!!我看…..我看…不是小老儿的药无效,是那…那夫人不愿意孩子出来!!”好不容易从熊爪下解脱的老大夫异常矫健地跑出危险地带,确认安全后回头喊了这么一嗓子,又一溜烟地跑了。
金光泽和萨摩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屋子里响起了奶娘慌乱的叫声——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二人赶忙冲进室内查看,只见朴氏匍匐在地,脸色青白,满面虚汗,呻吟不止。奶娘在一旁焦急地呼唤。
注意到朴氏双手紧护住腹部,金光泽顾不上男女之嫌,急忙上前查看。
一看之下,顿觉惊痛不已,久不能言。
原来,为了躲过官兵搜查,朴氏不顾有孕在身,临盆在即,硬是用白布紧紧缠绕腹部,强忍阵痛,尽力延迟孩子出生时辰。
如今,搜查渐缓,略微放松的朴氏再无力坚持,只感到浑身脱力,羊水顺着大腿根部汩汩流出,腹部剧痛不止,虽能呻吟出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大哥,这可怎么办?!”
“萨摩,你再去将老大夫请来,这里有我。快去!”
“是,我这就去!”
“奶娘,你在这为夫人接生!”
“是,大人。”
————————————我是东修奋力爬出子宫的分界线————————————
天依然阴霾,只是多了一丘坟堆。
“嫂子,萨摩来看您了…”萨摩怀抱襁褓,神情悲戚。
那坚忍慈爱的朴氏现如今就静静地躺在这座坟丘里,听不到孩子失去生母的哭喊,看不到孩子被兵判抓走差点遭受烹刑的险境,在用尽精力生下这个一心维护的孩子后,只来得及为孩子留下名字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嫂子,你走后发生了许多事,金大哥为救东修失去了左手,如今又生死不明,我…”萨摩欲言又止,低头看着襁褓里小小的一团,感觉怀中不同于一般婴孩的畸形身躯,悲从中来…
小东修丝毫没有感受到周围沉重的气氛,吐着口水泡泡,转动着他黑亮的小眼珠子,好奇地观察抱着他的萨摩。
被可爱的小东修感染的萨摩,慢慢地收紧了怀抱。低低地呢喃:
“孩子,叔叔会治好你的…”
“扑…噗噗…”小东修依旧吐着口水泡泡,好似在回应什么。
山坡上两座坟丘静静矗立。
———————————我是口水泡泡————噗噗——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