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相思
　　实习结束了，靓颖回来了！
　　师范院校的都回来了，之前沉寂的校园顿时又充满了生机。第一个看到靓颖的自然是何姝。
　　当靓颖进来的时候，何姝立即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很漫不经心，见到自己也没有什么笑意；拿东西放东西都像一抹游魂一样；一回来就开始发呆。
　　这令何姝有很不好的感觉。在终于看不下去后，她拉着靓颖坐了下来。
　　“什么事？”靓颖终于看到了何姝眼里的关切和询问。
　　“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何姝沉吟了下，“你劳动节的时候，是不是有回来过？”
　　靓颖心中咯噔一下，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何姝误以为她认为自己荒唐，连忙解释说：“那天上午李宇春来学院找我，问我你有没有来过——说是李辕看到过你。”
　　靓颖于是摇头了：“怎么可能。”
　　“我说……也是嘛！”何姝呐呐道，她也宁愿相信这不是真的。
　　“你在这里，能经常碰到李宇春吗？”靓颖突然问。
　　“嗯，”何姝点头，“我、李宇春还有林谱，经常在团委办公室那碰面，她们两个好像走得比较近。”
　　靓颖怔住，手心有些发麻，心中有些发痛。
　　这样啊，这样很好啊，这样才是正常的吧。
　　“对了，我们去你家时拍的照片，李宇春给我了。”何姝跑到自己床头，取出一叠照片递给靓颖，“这是你的那份。”
　　靓颖迅速地拿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何姝都有些吃惊，而这种种的异常，又令她感到苦涩。颓然放下手，于是何姝没有看到靓颖的表情。
　　有些心虚的。靓颖一直记得自己拍过的照片。李宇春、李宇春、还是李宇春。她拍得太多，以至于后来悔得不得了。
　　凡洗照片的人，多少能看出一点异常吧。但愿自己拍的那些都曝了光，但愿……
　　靓颖一张一张地翻着照片，从大家的合影到单人照，越翻反而越发的奇怪了，难道老天真的听到了自己的祈祷？所以自己拍的李宇春都被曝光了？不然，为什么没有看到一张自己拍的……
　　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靓颖紧张到了极点，也怀疑到了极点……
　　不，她并不想要李宇春发现，哪怕一点点，都不能！
　　“何姝，这些照片，是谁去洗的？”
　　“应该是李宇春吧，”何姝凑过来看，“怎么了？”
　　“没什么！”靓颖放下照片，心中极冷了。
　　“何姝，”靓颖一会儿又问，“我们团委，什么时候办舞会？”
　　“难得你有这个想法，”何姝自然是了解靓颖的，也知道李宇春有教她，“就是七月初啊，各院校的实习生都陆续回来了以后。”
　　“七月啊。”靓颖喃喃自语，还有一个月，她该做点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
　　“你决定要去电台了？”何姝又问她。
　　“嗯。”靓颖轻应。事实上，张爸张妈还是不放行。因为靓颖是家里的独女，大概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吧。更何况李宇春她们去的那趟，反而起了反效果，尤其是看到曲敏和小武那一对以后。
　

　“我……过几天就去找书记，然后看看能不能以正式的渠道进电台。”靓颖的目光仍然很坚定。她想得其实很长远，以后，把父母从小镇里接出来，也是一条正路。
　　虽然不确定师范院校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但在看到那边热闹起来以后，也知道她应该回来了……
　　“今天去跟书记说说看，能不能让学校把我们分在同一个分院里……”
　　不知道，她看到那些照片了没有……
　　“还有什么时候我去见见你大哥……”
　　如果看到了，她会不会懂我的意思……
　　“你哥的店好像上报纸了……”
　　这样大概就是最好的了吧……
　　前面，是林谱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
　　后面，李宇春扭着头，一直看着师范院校的方向。
　　“李宇春——”林谱总算发觉后面的人的心不在焉，回过头去看她。
　　车身小小地摆动了一下，惊动了李宇春，她回转头来，脖子有点儿酸：“干嘛？”
　　“干嘛？”林谱又回头瞥她一眼，“刚才我说了半天，都白说了。”
　　还有，她回来了，会不会去团委呢……
　　回来后，她的广播站站长的工作正式交班，会不会碰到她……
　　“快些骑，慢腾腾地，像蜗牛似的。”想到这里，李宇春大力地拍了一下林谱的背，催促着。
　　“是，遵命，大小姐。”林谱虽然被拍了，心下却是飞扬的。因为最近李宇春开始跟他走得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然而靓颖并没有在团委。团委办公室的大门上，只有一把锁。
　　李宇春的心情因紧闭的门而低落，周围明明是阳光明媚，于她，却如乌云笼罩，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又好像四面都是门或者是墙，她不知道应该要打开哪一扇，心里才会比较痛快。
　

　这种郁结的心情……
　　“李宇春，看，张靓颖！”林谱走在她身旁，撞了撞她说。
　　李宇春猛地抬头。
　　靓颖正从对面的阳光里走来。
　　她抱着几本书。
　　她的头发扎了起来，露出清秀的脸庞。
　　她穿着一条格子长裙，格外灵动。
　　她正朝自己走来，走进了走廊里的阴影，一时令李宇春分辨不清。
　　她看到那些照片了没有？
　　如果看到了，她会不会懂我的意思？
　　如果没看到，她是不是满脸一如以往的从容？
　　答案是什么？等她走过走廊里的阴影，等她走到自己的面前，站在阳光下，是了然的伤痕？还是她不能去正视的爱慕……
　　李宇春一动不动，定了格。
　　然后，靓颖也看到了她。
　　步子迟疑了，目光更多的是梭巡在手中的书本上。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靓颖终于鼓起勇气，在走到面前的时候，打了个招呼：“李宇春，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李宇春应着，目光游离。
　　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了然的痛，也没有以往的情……
　　而李宇春的心中，却被痛和情绞着。
　　低头苦笑了一下。
　　难道自己错了？错了，又是否才是对的！？
　　林谱看看她两个，然后笑了：“这下好了，李宇春又有伴了。”
　　“你来找书记？”李宇春侧身，让靓颖看到大门，“他不在。”
　　“哦。”靓颖也未透出失望的样子，垂下眼睫，遮掩住黑眸里压抑的东西，“那——”
　　她已经转了身，原本还想说先走的，但没想到被李宇春截了话去——因为错了，所以才是对的吧，那么，李宇春笑着说：“一起走吧。”
　　靓颖眨眨眼，点了点头。
　　这一路，多是沉默。
　　三个人各有心思，唯林谱最不在状态内，或者，最在状态内。
　　既然见了面，又既然之前关系那么好，李宇春也如以往的热情。仿佛那个荡漾着暧昧和诡异的夜晚里，绝然地拂手离去的李宇春，只存在于那场夜夜惊醒她的梦中。
　　

于是靓颖找不到理由不去李宇春家。
　　于是就于这一天中午，她跟着李宇春回去了。
　　李辕并不在家，他在家的时间的确是很少的。
　　但正因为李辕不在，靓颖的心才矛盾着。
　　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因为之前李辕是唯一知道她真的在劳动节时来过这里的人。若是看到他，必然会引起心中千丝万绪的情愫来；
　　另一方面却又紧了一口气。因为李辕不在了，家里只有李宇春和她。这个原本待着很自在的地方，却因为心境的变化而产生了改变。
　　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第一个，靓颖还是想到了那照片的事。
　　于是她问了。
　　不过她问得很轻描淡写，只是问一些照片怎么没洗出来。
　　是真不懂吧，或者真真是自己的错觉吧。
　　所以李宇春的回答便更是轻描淡写了。她说的确有很多照片或被曝了光，或拍时效果极差，不止靓颖拍的那些，还有很多都没能洗出来。
　　对于这个答案，靓颖松了口气。至少，这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答案，甚至是最安全的一个答案。
　　至于这其中的凑巧，靓颖拒绝深想。因为以前想过很多，若是知道了，李宇春应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那一个尴尬的拥抱她都不能接受，何况其他！何有现在的相坐对谈！
　　与李宇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邻居的小女孩也来串过门，并朝靓颖要糖吃。
　　靓颖慌忙带小女孩下楼去买糖，李宇春一直看着她出的门。
　　等靓颖再回来的时候，李宇春正在厨房洗菜。靓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细心的靓颖发现，李宇春再没有提跳舞的事，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虽如从前的平和，却总似缺少了点什么，又似多了点什么……
　　吃过中饭，李宇春进了厨房去洗碗，靓颖退到客厅里看电视。
　　沙发里放了几张报纸，上面赫赫然有李辕的名字。
　　只几个月，他好像做得很不错。
　　上面报导了他经营的那家电器店，开在最繁华的一条街，并拓开了整个市里电器化的市场。
　　下次如果做节目，这倒是个不错的内容。
　　靓颖在仔细看着报导的内容时，李宇春已经坐了过来。
　　“看什么？”
　　“李大哥好像做得不错！”靓颖笑着赞道。
　　李宇春觉得那个笑容有些刺眼，但却移不开双目。
　　靓颖随即翻开报纸去看其他的内容，却突然，从中飘出一张纸来，一直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靓颖好奇地捡起它。
　　李宇春也靠过来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于是靓颖找不到理由不去李宇春家。
　　于是就于这一天中午，她跟着李宇春回去了。
　　李辕并不在家，他在家的时间的确是很少的。
　　但正因为李辕不在，靓颖的心才矛盾着。
　　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因为之前李辕是唯一知道她真的在劳动节时来过这里的人。若是看到他，必然会引起心中千丝万绪的情愫来；
　　另一方面却又紧了一口气。因为李辕不在了，家里只有李宇春和她。这个原本待着很自在的地方，却因为心境的变化而产生了改变。
　　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第一个，靓颖还是想到了那照片的事。
　　于是她问了。
　　不过她问得很轻描淡写，只是问一些照片怎么没洗出来。
　　是真不懂吧，或者真真是自己的错觉吧。
　　所以李宇春的回答便更是轻描淡写了。她说的确有很多照片或被曝了光，或拍时效果极差，不止靓颖拍的那些，还有很多都没能洗出来。
　　对于这个答案，靓颖松了口气。至少，这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答案，甚至是最安全的一个答案。
　　至于这其中的凑巧，靓颖拒绝深想。因为以前想过很多，若是知道了，李宇春应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那一个尴尬的拥抱她都不能接受，何况其他！何有现在的相坐对谈！
　　与李宇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邻居的小女孩也来串过门，并朝靓颖要糖吃。
　　靓颖慌忙带小女孩下楼去买糖，李宇春一直看着她出的门。
　　等靓颖再回来的时候，李宇春正在厨房洗菜。靓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细心的靓颖发现，李宇春再没有提跳舞的事，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虽如从前的平和，却总似缺少了点什么，又似多了点什么……
　　吃过中饭，李宇春进了厨房去洗碗，靓颖退到客厅里看电视。
　　沙发里放了几张报纸，上面赫赫然有李辕的名字。
　　只几个月，他好像做得很不错。
　　上面报导了他经营的那家电器店，开在最繁华的一条街，并拓开了整个市里电器化的市场。
　　下次如果做节目，这倒是个不错的内容。
　　靓颖在仔细看着报导的内容时，李宇春已经坐了过来。
　　“看什么？”
　　“李大哥好像做得不错！”靓颖笑着赞道。
　　李宇春觉得那个笑容有些刺眼，但却移不开双目。
　　靓颖随即翻开报纸去看其他的内容，却突然，从中飘出一张纸来，一直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靓颖好奇地捡起它。
　　李宇春也靠过来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十三章 告白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靓颖念完纸上写的这几行字，便傻住了。
　　她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景。
　　字，是李宇春的。
　　李宇春就在身边，她写这样的话……
　　什么、什么意思……
　　而李宇春也呆了。
　　靓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她，因太慢的动作而完整地呈现了渐现的惊愕。
　　“这不是我写的。”李宇春几乎是在刚一接触她的目光时便条件反射性地解释。解释完了，便懊恼，为何，解释得近似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是你的字。”靓颖微颤地指出，周围的气氛刹那好像也跟着变化了。
　　“这不是我的字，”李宇春逐渐冷静下来，“我的字是跟我哥学的，这是他的字，是他写的。”
　　靓颖仍是心惊着，仔细又去分辨，却于她看来，完全与她认知中的李宇春的字一般无二。
　　“看来我哥是有喜欢的人了。”李宇春抽去靓颖手中的字条。
　　“李大哥，有喜欢的人？”靓颖怔怔地，脑子里，不断地闪现了李辕的眼神，每一种，对于自己的，不可掩饰的热烈。
　　但，这绝不会是自己想知道的结果。
　　“若是我，我不会写这个。”李宇春淡淡地抹着字上的痕迹，相似的良迹里，仿佛可以看到大哥的苦恼。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上谁？李宇春看了靓颖一眼，心中巨痛。
　　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你会写什么？”靓颖屏住呼吸。
　　“我哥用的是徐再思的《折桂令》，我套句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的话，‘情是苦根苗，慧性灵心的，回头须早！’”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感情的。”靓颖微微笑了下，万分勉强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勉强。
　　情是苦根苗，慧性灵心的，回头须早！
　　李宇春，你的话，在告诉谁？
　　终于似乎明白了一点，那照片，那不愿去正面想的，那以为不可能的，那应该不可能的……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会，电视机旁响起了几声铃音，很机械化的，且生硬。
　　“是电话，”李宇春起身去接，一边跟靓颖解释，“我哥装的。”
　　装电话了？靓颖看着她走去接电话。她背对着自己，半倚在电视机柜旁。
　　“喂——”
　　……
　　李宇春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回头看了靓颖一眼。
　　电话是大哥打的，问的正是关于靓颖的事。
　　“她回来了，就在家里呢。”
　　……
　　“我知道了！”
　　李宇春挂了电话，走回来：“我哥说让你留下来，晚上请我们出去吃饭。”
　　“哦，不用的，”靓颖连忙站起来，“我还要回去呢。”
　　“晚上再用车子送你过去好了，”李宇春拉住她，顿了顿，“何况，我已经答应了。”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靓颖低头看李宇春。却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晚上去问问，他为谁害相思呢。”李宇春玩笑着说了句，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她。
　　靓颖立即转过头去。
　　“靓颖，劳动节的时候，你是不是来过了？”
　　靓颖吃惊，重重地坐在沙发里，重重地瞪着李宇春。
　　“何姝告诉过我说你问过她，不过，怎么可能。”靓颖只能这样说。
　　但她不敢去看李宇春的眼睛。她的眼睛那么安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无心之问，答案，是不重要的。
　　“这样啊。”李宇春笑，“我哥还说看到了你呢，等一下，又可以取笑他了。”
　　“李宇春——”靓颖紧张地快要崩溃了，声音里忍不住带了哀求。
　　李宇春别过脸，没有说话。
　　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中……
　　“我看，我还是走好了。”靓颖猛地站起身来。
　　“不行！”李宇春也站起来，目光中是她少有的李厉，“靓颖！”
　　靓颖看她，听她叫自己的名字，等着她的话。她的心怦怦直跳。
　　而李宇春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被自己所困扰着。
　　大哥的字条。大哥的电话。大哥那天奇怪的反应。


　十四章 前奏
　　林谱送李宇春到家。楼下停着李辕的货车。
　　“上去坐坐吗？”李宇春跳下车来问。
　　“不去了。”把车子替她停好，林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去，似是想扶一下她的肩，或者是抚一下她的长发。
　

　但在李宇春寂静的目光中，什么也做不了。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走了。
　　上楼，开门，家里灯火通明。
　　李辕正站在客厅里，像是在发呆。连开门声都没有听到，直到李宇春叫唤她为止。
　　“怎么办，李宇春！”李辕狠狠地叹气，满面愁容。
　　“出什么事了？”李宇春心中一动，“还是靓颖她们——”
　　“不，她们没事！”李辕连忙摇头，挥了挥手里的纸，“是这个出事了。”
　　李宇春沉默。
　　她当然知道李辕手里拿的是什么。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怎么办？我好像吓到她了！”李辕皱起了眉，常在的笑容也不翼而飞了。他这样开朗的人，实在很少这种表情。
　　李宇春似是麻木了一下，不确定刚才听到了什么，而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哥。
　　“我刚才送靓颖她们回去的时候，”李辕忽又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跟靓颖告白了。”
　　李辕越是茫茫然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此刻失聪。也不愿意从最亲的人的嘴里，听到另一个最敏感的人的名字。
　　但是，她还是听到了。
　　大哥说，他跟靓颖告白了。
　　“这样啊，”李宇春说，笑容浮动，目光漂移，“恭喜大哥。她一定很高兴吧，她接受你了对吗？”
　　“所以我说我吓到她了。走的时候，她的脸色很不好。”李辕叹气。
　　李宇春眼皮跳动，心呼之欲出：“脸色不好——为什么？”
　　李辕还是叹气。
　　在自己告白之后，没想到靓颖转身就走。
　　她走得很慢，简直可以说是步履维艰，后来甚至干脆蹲在了地上，像是要嚎啕大哭的样子。
　　李辕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但难道，靓颖认识李宇春，不是因为自己吗？
　　又难道，她劳动节来这里，不是因为自己？
　　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有那么一点感觉让他一直以为着。以为和自己一样，为对方动心了。
　　去她家的时候，她对自己也特别的好不是吗？合欢树下若隐若现的情感波动，难道不是因为自己？
　　但却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所以自己才会这么大胆。甚至没有等到她毕业以后。实在是怕她会毕业回家，就算留在这里，这样的妙人儿，也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他不愿意落后，想要的，便出手。
　　但，似乎却错了。
　　看到靓颖低着头蹲在地上，李辕迷惑不解。这个女孩，现在正如谜一样。
　　而解开这个谜，似乎可以在李宇春这里找到一点答案。至少，李宇春要比自己更了解她吧。
　　听李辕讲到这里，李宇春睁大了眼睛：“就这样？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地上，然后你就回来了？”
　　“不是。”李辕摇头，“她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好好想想’，说完了就走了。”李辕微微自嘲，“连头都没有回。”
　　大哥，在靓颖那碰钉子了？
　　李宇春心潮澎湃，继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现在自己的心情是什么？
　　一层涌过来的叫快乐，一层涌过来的叫难过。
　　该笑还是该哭。
　　为自己笑还是为大哥哭。

反而为了稳住自己，一手抓住了李宇春衣服的下摆。
　　李宇春转头，却冷不转掉进了靓颖直视的眼睛里。似有千般言语，简直是双会说话的眼睛。
　　接着，靓颖下车，转到李宇春的车龙头前。
　　李宇春的目光跟着她旋转，原以为她将就这样走了，却没想到她突然在自己跟前转过身来，猝不急防地，让她看到自己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李宇春一时有些窘，撇开了些头。
　　但于靓颖，李宇春的这些细微动作却都足以令她勇敢。
　　“李宇春，”她开口了，“星期四，也就是明天晚上，就是团委的毕业欢送舞会吧？”
　　“是。”李宇春点头。
　　“那天晚上，可不可以跟我跳支舞？”靓颖终于鼓起了勇气。
　　这句话，很早就想过，原本已经不能说。
　　现在，已经不管不顾，要丢卸掉面具。在看到李宇春隐忍着时时回避的目光时，话，终于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
　　但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让我跟你跳舞？”李宇春语气如梦呓，继听到大哥说他喜欢靓颖后，自己又仿佛听到了不真实的话。
　　但是却是真实的，靓颖那种豁出去的绝然，令李宇春为之动容。
　　可是，这里，是不是就是大哥跟她告白的地方？
　　李宇春慢慢扬起了眉：“我已经教过你跳舞了，徒弟出了师，便不应该再回过头来找师父。”
　　靓颖顿失神色，眼光见得黯淡下来。
　　“是吗？”靓颖笑，“李宇春，你想要我去跟谁跳舞？”靓颖挑衅地也扬眉，尽管这个动作于她很不符，“让我跟你哥跳吗？”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你要和谁跳，并不需要我的同意。”李宇春移目，侧身，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那你呢，准备和谁跳？”靓颖一步过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我，同样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李宇春冷冷地说，“别玩自己玩不起的东西，靓颖，那不适合你。”
　　“谁在玩了？”靓颖轻嚷，泪珠满眶，被深深刺伤。
　　“不管怎么样，”李宇春再一次避开她的眼光，“我们——”
　　靓颖倏地睁大眼看她，等她的话时，眼泪滚了下来。
　　我们怎么样也不可能。
　　这，原是李宇春要说的话，但是在看到靓颖哭了的那一刻，心闷得无法再将它说出来。
　　李宇春无力了，她垂头停了片刻，复抬头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走了：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哥在等你的回答呢。”


　　在林谱说完以后，曲敏果然拉着李宇春过去了。
　　于是越来越近，看到这个不真实的人，渐渐清晰。
　　甚至于她目光里无止境的欢喜与期待……
　　“来很久了吗？”绕过几排桌子，曲敏笑问。她对靓颖，是越来越有好感的。反观身后的这个人，对靓颖反而越来越冷淡。曲敏隐约是有这种感觉的，只是还不确定，因为找不到理由。
　　“刚来一会儿。”靓颖抬头看着她们坐在自己面前，低下视线来，仍然只看到李宇春的一个背。
　　很有伸手去拉扯她头发的冲动，这样才能缓解一些心里的郁闷。但是，双手握着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她的背来发呆。
　　“等下林谱一定会来邀你跳第一支舞，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会不会跟他跳呢。”曲敏兴致勃勃地问李宇春，一边用手势跟认识的人打招呼。
　　“跳，为什么不跳，”李宇春却笑了，“他等了这么久，如果我不跟他跳，他岂不是要念我一辈子。”
　　“哇——”曲敏鼓掌，还不忘拉着靓颖，“靓颖，你看，今天有人非乐死不可了。”
　　靓颖缓缓地才鼓起掌来，很清晰明白的，一下一下。
　　李宇春在听到身后第一响掌声时一震，将背靠在椅子上，轻轻地前后摇晃着。
　　正说着话，突然四周暗了下来，一片漆黑。
　　但也只是一瞬间，立即的，中间顶上的旋转灯亮了，四周挂着的彩灯也亮了，舞会要正式开始了。
　　大家齐齐地欢呼起来。
　　然后，团委的领导要讲话，各院校的刚卸任的秘书长也代表性的讲了话。虽然都很简短，但靓颖没在听。李宇春也没在听。
　　所有的人都站着，包括曲敏。但起初，靓颖没有，李宇春也没有。
　　就是在礼堂换灯的那一瞬间，一片漆黑的那一瞬间，却发生了不少的事。
　　靓颖的反应是极快的。她原本就知道要换灯，所以当眼前一黑时，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奇怪，而是伸手抓住了李宇春的长发，并向自己一扯。
　　李宇春吃痛，身子自然地后仰，却被靓颖一把抱住。
　　隔着一张桌子，靓颖从身后抱住了李宇春。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然后彩电亮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发生时，李宇春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但等自己明白了耳边的呼吸是靓颖的后，也是这一瞬间，她放弃要挣扎。
　　在看不清别人时，却看清了自己。
　　身后的人，已经影响着自己呼吸的频率。
　　大家在欢呼了，靓颖也说话了。
　　“第一支舞，跟我跳。”
　　而李宇春只是紧紧地抓住她圈住自己脖子的手。
　　“不要跟林谱跳，不要给他希望。”靓颖继续说。
　　李宇春的头微侧，似是要跟她耳鬓厮磨。
　　而欢呼已毕，领导开始讲话了。
　　曲敏的热情也过去了，转过头来。
　　却愣住。
　　这两个人，怎么兴奋成这样，但这却是好现象——曲敏也扑过去把两个人都拥住：“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呢，气氛怪怪的。”
　　靓颖和李宇春在心里叹息，然后几乎同时松开了手。
　　“靓颖，第一支舞，你要和谁跳？”曲敏问。
　　靓颖没有作声，看了李宇春一眼。
　　李宇春并不知靓颖看了她，只自顾自地朝远处挥了挥手，边起身边说：“林谱在找我了，我要过去。”
　　靓颖刹那间白了脸，冲动地抓住李宇春。
　　“刚才你跟我说什么了？太吵，我没有听到。”李宇春转过头来对靓颖说，很平静的。
　　靓颖咬住下唇，忍住巨大的苦楚，然后松开手，也一脸平静地说：“刚才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李宇春又扫了她一眼，然后离开。
　　“走，靓颖，我们也去跳舞吧！”眼见着大家开始找伴了，曲敏拉住靓颖。
　　“不，”靓颖轻轻摇头，“我想一个人坐坐。”
　　“来跳舞的地方坐坐而已？”曲敏耸耸肩，却眼尖地看到夏蒙朝自己走了过来。
　　“可不可以请你跳支舞？”夏蒙弯了弯腰，问。
　　“一笑泯恩仇——吗？”曲敏细细地说，然后笑了，“可以！”
　　于是，李宇春离开了，曲敏也离开了，只剩下靓颖一个人而已。
　　即使眼前都是人，但却觉得万分的孤单。
　　为什么，会这样？
　　李宇春明明也有意，却为什么硬是不动情？
　　到底，是因为李辕吧。
　　在她不能亲自跟李辕说清楚之前，李宇春一定不会允许自己不清不楚的介入。
　　如果她跟李辕说清楚了呢，她会不会更勇敢一点？
　　还是横亘在她们中间的，叫做现实？
　　那个，她还没有去触碰的名词。
　　至少，要去试一试！

“你真的很残忍，靓颖，”李宇春幽幽地说，“真得看不出来，你这么残忍。”
　　“而你，”靓颖靠过来，她知道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比我想象中更软弱。”
　　感觉到了靓颖的气息，李宇春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将靓颖拒于一臂之外。
　　“为什么，你不肯承认呢？”靓颖的语气渐渐忧伤起来，“昨晚在你家的时候，忍不住，去了你的房间，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那些我以为没有洗出来的遗失了的照片。你的，还有我的。”
　　李宇春不能呼吸了，无法言语，不可置信。
　　“我快疯了，想要见你却害怕见你的感觉，被你抛弃在路口的感觉，因为太疯了所以才有勇气和李大哥说清楚。到了你家，又只想寻找一点安慰。但我没想到，躺在你的床上，枕着你的枕头，却从下面摸出了那些照片——”
　　“李宇春，你不是在等我么？等我做出决断，在你们兄妹里面选择一个人。”
　　一直，都是靓颖在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一直，李宇春都在听，她的一只手还是隔开和靓颖的距离。
　　“你不怕吗？同性恋，这个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既陌生又厌恶的词，你能担当吗？”李宇春缓缓地问。
　　“可不可以不要再躲了，只有你才是我重视的。”靓颖伸出手臂，却拥抱不到李宇春。
　　“一直以来，都觉得不可以让你哭，”李宇春迷惘了，声音很轻很轻地，又很柔很柔，可是还充满了伤感，“现在，究竟要怎样才能不让你哭，我都不知道了。”
　　“不要看别人，只看着我，和我一样，就可以了！”靓颖一迭声地说，暗夜里，反而更清楚地看清她的眸光。
　　那样的闪亮，那样的令人无法拒绝……
　　“可是才昨天，你刚刚拒绝了我哥，”李宇春退后一步，靓颖跟上一步，李宇春摇头，“我做不到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至少现在做不到。”
　　“那么我有时间，我可以等。”靓颖不敢跟前，但十分坚定地说。
　　“给我一点时间，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择我哥。”李宇春蹙起眉。
　　“为什么？”靓颖呆呆地问。
　　李宇春停顿了一下，才平静地说：“因为我们这么相像，但他却可以跟你在一起。”
　　“是啊，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靓颖微笑了。
　　李宇春却不再说话。
　　突然远处射过一束光线来，并伴着喝声：“谁在那里。”
　　“要走了。”靓颖把眼泪擦干，然后拉着李宇春从湖心亭里出来：“是我们。”
　　巡夜的校工过来，原以为是一对男女学生在这里私会，却是两个女孩。
　　“我们晚上参加团委的舞会，太兴奋了睡不着，所以在这说话呢。”靓颖笑着解释。
　　“是这样啊，”校工看了看手表，“都这么晚了，宿舍可要熄灯了。”
　　“好，我们这就走。”
　　等校工走了，靓颖和李宇春也走到了锁车的地方。
　　李宇春默默地开锁，靓颖只看着，鼻子酸酸的。
　　“李宇春，为什么跟那么多人跳舞？”
　　李宇春推好车子，沉默了一下才说：“当心境变了的时候，说过的话自然可以不算数了。这场舞会上在和谁跳舞，已经成了我最不在意的事情。”
　　靓颖双手置于胸前，害怕胸腔内的那颗心，会蹦出来。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不跟我跳？”
　　“你要成为我不在意的人吗？”
　　好像怎么样都说不过她，靓颖为之折服。
　　“我走了。”
　　“嗯。”

　　那根，已经拔不出来了。
　　此刻动一动，像是要流血一样。
　　不过，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忘了那晚她说过的话？
　　李宇春突然掉头，带着绝望。
　　然后却看到靓颖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正险险地收住脚站住。似乎已经跟了一段时间。
　　“有话要跟我说？”靓颖立得俏丽。
　　“可不可以不要走？”
　　“——为什么？”
　　“因为我，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来！”
　　“——还有呢？”
　　“还有的我来不及想，不过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不要走？”
　　“——可是如果我一定要回去呢？”
　　李宇春沉默了，双唇抿得很紧，脸色也近似严肃。久久，她轻吸了口气，低下眼帘，苦笑：“当做我没说过吧。”
　　靓颖咬了咬下唇，在下了很大的功夫以后才说：“说过的话可以当做没说过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李宇春冲口而出。
　　靓颖怔怔地看着她。
　　李宇春隐忍着还有未完的话，转身走了。
　　原来，这样才是可以让你说出真话的方法！
　　靓颖还是笑了。
　　第二天，火车站。
　　先走的是何姝。
　　与李宇春并没有什么可告别的，不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靓颖。也许要等到她们同学聚会的那一天吧。
　　所以走前，何姝和靓颖长长地拥抱了一下，其中靓颖似乎在何姝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何姝露出很惊疑的表情，但又很快收住，最后又看了李宇春一眼，挥了挥手，上车了。
　　也许李宇春以为会先送靓颖吧。她没想到还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走出站台，靓颖看了看表，说：“还有一会儿，我们去哪里坐坐？”
　　“嗯，我哥可能也到了。”李宇春抬腿便走。
　　“等等！”靓颖一把拉住李宇春，“你告诉你哥我今天要走了？”
　　“不可以吗？”李宇春没有告诉靓颖，她昨天晚上一直守在店里，几近李晨才等到她大哥。
　　还好，衣衫整齐，也没有冲鼻子的味道。
　　她告诉了大哥靓颖今天要走。她没办法不告诉！
　　大哥起先是很沉默地，不发一言。许久之后才燃了一支烟，他说会来送靓颖。
　　好吧，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可以完全忽视掉自己的感受，在看到大哥平静的脸不会笑时，她终于为他做了点什么。
　　于是两个人回到车站里，李辕果然来了，仿佛是坐在上次劳动节时他送她时坐过的位子。靓颖远远站着看着，愣了一下。
　　李宇春扫视过靓颖，为什么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李辕也看到了她们，站了起来。
　　“何姝呢？”李辕问。
　　“刚送走了。”李宇春说，“我去买些吃的，你们先聊。”
　　“不用的。”靓颖拉住李宇春。
　　“没关系。”李宇春挣开靓颖的手，李辕及时地递过钱来，李宇春走了。
　　李辕和靓颖坐下，和上次的情景十分相似。
　　但是对李辕来说，却是天差地别的。
　　上次送她时，以为她为自己而来。
　　这回，她为什么而去？
　　“不会是因为我所以不愿呆在这里吧？”李辕苦笑，问靓颖。
　　靓颖叹息：“不是的！”
　　“听李宇春说你很喜欢电台的工作，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靓颖继续叹息：“不是这样的！”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走？你家里的人说服你了？”
　　“是我要回去说服家里的人，”靓颖微微一笑，“这次回去，只是带些东西回家，学校已经跟电台联系好了，我会过去工作。我会在这里工作，但是现在，我要回家。”
　　李辕愣住。
　　“只是给我父母一个交代，还要办一些手续。”靓颖继续解释。
　　其实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如果她再不回去，恐怕家里的人要直接杀过来了。
　　但是，她不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会让李宇春那么在意，或者正是因为这模棱两可的话，才逼出了李宇春的真心话。
　　“可不可以不要走？”
　　“因为我，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来！”
　　似乎没想过，可以这么快的听到她的这种话——在她又避开自己几天以后。
　　李辕此时也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随着火车的远去。
　　怪只怪李宇春的话半清不楚，只说靓颖要走了，却没说她走了会再回来。
　　于是沉重不见了，黯然消失了。在经受了靓颖直白的拒绝后，这还是第一次心情舒畅些。
　　怎么看，这都是个很值得去爱的女孩。
　　李辕侧看着她，真的，不想放弃！
　　不想放弃！
　　正说着，李宇春回来了，提了一大包东西。
　　“都是吃的，还有给你爸妈也买了点，上次去你家多谢他们关照了。”
　　靓颖没说话，接过东西。
　　李宇春看了她们一眼，发现此刻的气氛比她刚才走开时要好多了。
　　果然吧，还是大哥要好些！
　　“我要走了！”随着车站里传出的提示，靓颖站了起来。
　　李辕一手替她提着大箱子，一手从她手里提过李宇春买的东西。
　　李宇春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缓下步子来。
　　好像多余了，就算是个送别，也是多余的。
　　已经在排队的靓颖斜出身子来，看到她时，挥了挥手，轻松地。
　　李宇春的手却挥不起来。
　　该不该的，合不合适的，反正结束了。
　　随着她走，尽管也带走了自己太多的东西，但是会回来的。
　　下一次，在某一个地方，也许又是一个开门，也许是哪个分岔路口，那些感觉会回来的。
　　然后，排着队的长龙向前摆去，很快，靓颖的身影看不到了。
　　李辕也没有送进站去。他很快地走回到李宇春身边，笑着说：“我们走吧。”
　　“哥，”李宇春幽幽地说，“你怎么还能笑？”
　　“怎么了？”李辕奇怪地看着李宇春。
　　“你不会觉得心痛吗？你不是喜欢她吗？她走了，你不会觉得绝望吗？”
　　“心痛？为什么？”李辕一手以拳敲在另一手掌心上，“你不会不知道吧——她还会回来啊！”


第三章 约定
　　大汗淋漓地吃完了饺子，两个人移座到客厅里吹电扇。
　　李宇春的头发是极长的，被风扇吹得直飞起来，加之前额几细缕碎发，十分好看。靓颖不觉一时看呆，竟伸手去摸她的发长：“这么热的天，这些年，都这样过来的？”
　　李宇春不妨她有此一举，微愣，然后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嘛。”
　　靓颖收回手去，有一点失落，两个人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她从桌子上把自己带过来的书拿过来，从中间抽出一张对折了的纸，“回来以前，我去爬山了——就是我们上次爬过的那座山，合欢花已经开了呢，我摘了几朵过来。”
　　把纸打开，正是夹着几片花。
　　花很整齐地排列着，呈伞状，似是细密的针。
　　一打开靓颖就“啊”了一声，很失望地拈起一片：“原本是那种淡淡的樱红色的花，没想到不过几天，就褪尽色了。”
　　是的，花只是暗暗的土色，因为一直被压着，已失去了她原有的色泽。
　　“如果当时是拿瓶子装来的，可能要好些。”靓颖闷闷地又把她夹回书里。
　　李宇春却半路拦了过去：“是给我的吗？就算褪色了也是给我的吧？”
　　靓颖见她小心翼翼地抚着微乱的细针，叹了口气说：“原本是想用它来跟你交换东西的。”
　　李宇春以眼神询问，靓颖双手摆成个框架。
　　李宇春有些意外，不曾想过她会如此费心思。于是起身，回到房间从自己枕头下摸出一叠照片来。
　　照片大多是靓颖的，有几张是自己的。是自己的这几张都是靓颖拍的，看着这照片，似乎可以看到靓颖是如何在看自己。上次在湖心亭中，当靓颖说到看过自己枕头下的照片时，心中那种秘密被猛然掀开的窘迫至今还在。
　　就是这些照片，按快门的那瞬间，留住了刻下了彼此的心思。原本的秘密再无处躲藏，如今，是否也该说清了？
　　拿着照片出来，靓颖正严阵以待，很紧张的样子，目光也直直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李宇春把照片递给靓颖，正是自己的那几张。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还以为没有洗出来！”靓颖低低地说，用手轻轻摩挲着照片，又因怕留下指痕而停下来。
　　“我以为你看到这些没有你我的照片时就懂了！”李宇春叹气。
　　“懂是懂了，却又不甘心！”靓颖苦笑，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你大哥，但是可不可以先给彼此一点时间？如果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你觉得他依然还是你无法继续的最大原因，我们，再分手不迟。”
　　李宇春凝视着靓颖，心中微微地麻着，要怎样的勇气，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已经投入得深了，又怎么拔得出来？感情是说拿起就拿起，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吗？”李宇春轻轻地说，“靓颖，你这个赌可大了。”
　　“总要有段不后悔的人生吧。喜欢上你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但它已经存在了，我不想逃避。就算非要如此，至少要让我是心甘情愿的离开才行。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的。就在眼前了却不去试试，我一定会后悔……”
　　靓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流泪。心中有说不出的哀求，说不出的渴望，太多的感觉笼在心里，却无法表达出来。
　　她觉得脸上有如火烧，她在冒着大险，说着大话。
　　因为想要这段人生的是她，对方却并不一定和自己一样。原以为她应该是一样的。在看不到她的时候，思及想及，两个人似能心意相通。但见着了面，说着话的时候，看着李宇春，却突然没有了底，一次哀求可以，两次哀求也行，但她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的勇气。于是只会说“我一定会后悔……”，但只冲着这一口热情，她甚至在还没有等到李宇春回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绝望，话一出，就绝望了，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后果，不该喜欢上的，何况是同性。
　　越是这样想了，心中越是绝望。
　　越是绝望了，就激涌了更多的奢求。
　　然，李宇春也于同时陷入了迷茫。
　　只是不想后悔吗？
　　靓颖这样拼命地说着这句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更深入到她的内心。
　　听起来，好像没有未来人生的压力，可以暂时不顾别人的目光，甚至不顾及身边的人。只是自己从来不勇敢，自小的性情就不够果敢，何况遇到这样的情境。
　　无法面对的是自己，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