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06]【文文】深蓝九千尺

第一篇：云在青山月在天
我总觉得在那之前就认识了昌珉。
轮廓分明的脸庞，浑身清幽的味道……
他就像位久违的故人，坦然而直接地来到了我的生命。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昌珉曾这样形容我们的初遇。他说着这句话时，我总是不知他的眼在看向何方。然后，他转过脸来，将他手里印有那两句诗的月白色烟盒递给我，似笑非笑着问：“你相信命吗？”
……干燥的风轻轻婆娑着我的脸，我还记得那是七年前。
Chapter 1 洱海边的少年
2001年的我还只是个大四学生，和很多面临来年毕业的人一样，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些微茫然。
九月开学后，我几乎每日无所事事，唯一最有兴致的消遣便是和宿舍的大家讨论班上集体毕业旅行的去处。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浪漫完美的大学生活结局，当时班里的很多女生都十分重视这次旅行，我经常在课间瞥见她们翻看着Longly Planet，书脊上还贴着学校图书馆的标签。
“她们好像很想去云南。”
有天当时的嘟嚷居然在之后真的被应验，现在再回想起那个时候他的苦瓜脸，我也还是觉得好笑不已。
十月份的时候，我们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七天假期，兴致高昂地往云南出发。有天的哮喘让他的家人担心到时可能会有的高原反应，他们坚持让他和往年一样回家度假。
所以有天一直无法了解，昌珉到底给我施了什么魔法。说这是我和他做了十几年朋友的时光里，留下的唯一的盲点也不足为过。
只因他明白，从那以后，昌珉便成了我认定的命运。
运气好的人，总会在某一个时间点遇见自己的命中注定；而运气差的，便只能一生孤独，无人相伴终老。
我只当这句话是无聊的言情小说里作者用来煽情的，甚至还不止一次地鄙夷过写出这句话的人。然而却在遇见昌珉的那一刻，觉出：是不是之前那全都是自己的妄自揣测？
到达昆明下了火车，空气凉到干燥，天很大，云很近。
我来不及细看那个城市的沿街风景，便又坐上了去往大理的汽车。班上的同学很多都累到无话可说，只有几个女孩子还在雀跃不已地交头接耳，她们对旅途见闻感到新奇的程度常常比我们这些异性要高很多。
女孩们的声音一路上都围绕在我耳侧，让我在车上迷糊着做了一个梦。
梦里高山连绵，云带飘绕，有个朦胧的人影站在山间那平如镜面的湖边，我慢慢移步过去想看清他的脸，却终究被颠簸的汽车扰醒过来，再无法入睡。
是夜，导游说想带我们去逛逛大理的夜市，但响应的人并不多，最后便只有作罢。众人在停歇的小旅店里吃了晚饭后便作鸟兽散，各自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要是往常，我也会准备去睡觉。然而那一天却是例外，从车上醒来后我便一直感到些许烦躁，内心躁动不安到非要做点什么事才能安定。
环视小旅店周围的群山，车上的那个梦境又被我记起。我向导游打听了他说的那个夜市的位置，还好不远，于是便问了他的手机号码，决定一个人步行过去看看。
不得不说，那真是个热闹的地方。因为这七天的全国假期，蜂涌而至的人潮将各地的旅游景点都堵了个水泄不通，据说大理每年都不会例外。
我只身潜入了这人头攒动的人海，左右闲看，尽可能让自己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在我的印象中，每个地方不论大小，它们的夜市都是一个模样——一样的喧闹，一样的叫卖，一样的吃喝玩乐样样具备。不一样的只有人，一张张面孔绝不重复，神态相似又各自相异。
我就是在那样的夜市中发现了昌珉。
他蹲在那里，没有像其他摊贩坐在板凳上，也不叫卖，只低头独自摆弄着什么小玩意，神情专致似朝圣的信徒。我走到他面前，他还是头也不抬，专心致志。
我站在他摊前略略看了看他卖的那些小东西，觉得他还算一个称职的商人——在每一样商品上都挂上了用细线穿的小纸条，写着它们各自的质地。其中玉和银制的居多，还有铜和塑料的，各式各样，色彩不一。


“这个多少钱？”我从中拣出一个看似吊坠的东西，拿在手中问他，“是银的？”
闻言，他终于抬起眼来，看了看那坠子，又看了看我，“是银的。”
我点点头，仔细端详起手中的饰品，揣度着它到底应值多少钱，再次开口：“嗯，多少钱？”
“你要买？”
“当然。”他的问题让我想笑，仿佛应验了我的猜测：他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买卖人。
果然他迟疑了，站起来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可这个东西不能卖给你。”
“为什么？”
“它不适合你。”
听他如此认真回答，倒让我哑然失笑——第一次听说摆出来卖的东西是因为卖家觉得不适合而不给买的。
见我哈哈笑出声来，他也不恼，只是又蹲坐了下去，在他的摊上拿了几件小玩意放在手中，看了又看，这才终于选定了一样，抬头重又与我对视。
“这个，比你选的那个好。”他把那东西递到我手上，我放到眼前一看，是一块翠绿的雕琢玉坠。
颇有兴趣地掂了掂那玉坠，我重又打量了一遍面前生得一双漂亮眼睛的陌生少年，笑了笑，“理由呢？”
“它与你有缘，相信我。”
这算是遇到什么江湖术士了？
我又朝他一笑，“不行，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我是不会更改我的选择的。”
这一下，终是让他苦恼起来了。只见他皱起了眉头，“理由说给你听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哦？是什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了会不信？”
我好像是故意找茬的买家，让他真心开始烦恼了。我们就那样对峙着，谁也不让谁，直到这小摊真正的主人出现。
“阿昌，你还在这儿啊？你妈让我叫你回去了。”来人是一个眉发半白的老头，然而说话走路却很有精神。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绕到摊位后面，“今天辛苦你了，改天一定要到吴伯家吃饭啊。”
“吴伯，不用了。”少年抿着嘴巴，偷眼瞧了瞧我，“这个人，是来买东西的。不过……”
“对，我就买这个玉坠子。原来你才是老板，怪不得他一直说不清是多少钱呢。”我故作开朗地笑，朝老头晃了晃手中拿着的坠子，“这个，我买了。”
初秋的天气格外干爽，总是令人想起那些久远的、蒙尘的往事，遗忘现实，去寻一份宁静。
我和他走在村落的小路上，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相伴。
这里的每一个村落似乎都有棵独特的大树，那粗壮的模样就像是这的守护神。我们就在大树那里告了别。
“我到家了。”他先停了脚步，转过头来看我，“明天再带你去我说的地方。”
而我但笑不语，他见了，却是着急起来，辩白道：“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可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说的是真的——这次集体旅游的目的地并不止一个大理，导游说，很可能明晚我们就会去丽江古城。
“明天什么时候？”
“说不准。”
他泄了气，眼神在不远处农家灯火的忽明忽暗中显得有些沮丧，“可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叹口气，“嗯，我相信你。”——早知道他会这么在意自己的诚信问题，就不逗他了。
“那个地方真的有引我把玉坠给你的神明……”他小声嘟嚷着，头渐渐低下去，就像等着人安慰的孩子，“不能明天跟我看了再走吗？”
“这次就算了吧。”
“你是说，你还会再来？”
“这个……也不一定。”我看着他像变脸似的面部表情，忍住发笑的冲动，又问了一句：“你就不能现在带我去？”
“天黑了，我怕会有危险……”
唉，就知道是这个借口。我表示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天黑了，那么再见了。”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认定的事情决不轻易改变。——从我们初遇时我就知道的事，怎么反而在之后那么长的时间里都被我忽略？……我真的不明白。
深夜，我回了小旅店，躺在床上慢慢婆娑着那块“与我有缘”的玉坠，回忆起夜市少年的一颦一笑，想了不知多少时间才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集体去了苍山和洱海，到处是络绎不绝的各方游客，大家都在提醒彼此千万别走丢了，谁还有空去担心有无欣赏到优美的景色？
我在这人海中与大部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悠闲自在得好像是一个人在旅行。
“喂！”
这突然的一拍肩，吓得我有点儿魂不附体，转过头去刚想怒喝，却不想看见了一张相识的脸。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实在想不通：他一个常年住在这附近的人，怎么就和我们这群度假的人一样上了山——来凑热闹？这也有些自讨苦吃了吧？
“我来带你去那个地方。”他笑得灿烂，眼睛居然都眯成了月牙的形状，掩住了里面的星光，“跟我来。”
那是我第一次作出离群的选择。脱离了群体，独自跟着一个异乡少年，去往他口中的神秘之地。
至今，我也仍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魔，竟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而昌珉他，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他带我去的地方，距离我来时的山峰并不远。只是这里还未开发为旅游景点，山路要崎岖得多。
好不容易攀爬到这山的峰顶，我还没喘过气来，就听他说：“这里，就是这里。”
举目望去，一幅群山拱月之图赫然眼前。
“那不是……”
“洱海。”
那就是导游口中的洱海月，地溺银涛，水光飘荡，是地上的月亮。
“他们就住在这里。”说着这些话的少年，面容虔诚，却透着欣喜，“我说过会带你来的。”
“他们？将玉坠许给我的神？”
“不止，还有每一个人的神。”
我微微笑了，笑他的单纯，笑他的认真，“你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神的存在？为什么？”
他看了看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朝着洱海的方向闭上了眼睛，上午十点的阳光在他的侧脸上纯净得很好看，我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以前我也不信的。”他突然开口说话，而我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他又笑了，有孩童般的可爱与羞涩，“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愣住了，不仅因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因为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车上未做完的梦，梦里未看清的人。
……我们是否在梦里就已经见过？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梦境重现的事。然而那一刻，我真的看见了梦里的高山连绵，云带飘绕，还有熟悉的年轻背影立在我眼前。
只是这一次那背对着我的人终于转过身来，让我看清了他的面目，也看清了远处山下的洱海月——它正泛着雪莹莹的光，涤荡人间。
就这样，在那年初秋，我遇见了我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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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里也回望着我，有那么一瞬，我看到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也许，他也等了我很久。
我马上跑了过去，将身上厚厚的大衣脱了下来，裹住他冰冷的身体。原来心疼一个人真的可以心如刀绞，我突然明白，昌珉对我是那么那么重要。
“脱了衣服，你会冷。”这是他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现在想来也是让我那么心满意足的一句话。
“我是冬天出生的人，不怕冷。”
“骗人，我也是冬天出生。”他撇着嘴笑了起来，“我不像你，我只跟认识的人说谎话。”
“我叫金在中，你呢？”
“沈昌珉。”
“好了，沈昌珉，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便一样了。”
那场似是久别重逢的再见，发生在布达拉宫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与他相视而笑，阳光从我们身后破云而出，仿佛真的到了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从那时起，有天便不止一次问我：在中，为什么他会在西卝zàng？
我总是胡乱地搪塞过去，然后撇开他，思考要怎样在这趟应酬似的旅行中腾出时间去看望昌珉。
我们再见的那天，昌珉便带了我去他现在住着的地方。
那是一家招待外地游客的普通旅店，进了大堂，左拐右拐之后才能看见他住的房间。
“看，这便是我的新家。”昌珉面带笑容地为我介绍，可我却无心去听。
那地方，让我只看一眼便替他感到难受。心里有好多疑问，全都涌上来堵在喉咙里，反倒问不出了。
“怎么就住这里了？”
“嗯，身上钱不太够，暂时就只能找到这里。”
说着这些话，他似乎不大好意思，但还是不停地看向我，脸颊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泛着红，“我，我以为过了那么久，你早认不出我了。”
“你的样子，很难认不出呢。”
“嗯，是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不会忘记。”
他浅浅地笑开，一双眼又眯成了印象中我熟悉的形状，“金在中，我也没有忘记你。”
我答应了昌珉要带他进布达拉宫，并且不会耽误他的小生意。
然而终究还是太忙，抽不出空来。我和有天商量了一下，终是自己决定在旅行的最后偷偷开溜，一个人在拉卝萨多呆一天。
有天听了我的决定后骂我是疯子，说他绝对不会帮着我瞒住导游。然而，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在出zàng的那天不辞而别。
不担心是因为我知道，朴有天他总是口是心非。
“金在中你疯了！”在我抵达昌珉住处门外的时候突然接到有天的电话，他们已经坐上回去的火车了。
有天还是骂我，没有客气一分，我只等他把话说完，然后便可以关机，和昌珉好好度过这一天偷来的时光。
这种心情真的很微妙，就像逃离了长期囚卝jìn自己的监牢，看似孑然一身的我，是个离开同伴就不能活的家伙。然而，那地方是监牢，再安全可靠也是囚卝jìn人的地方。它怎能与广阔的天地相提并论？
我的异乡少年，我等了那么久的重逢。
和昌珉汇合后，我们便直接去了布达拉宫。我给他套卝上了我带来的羽绒服，说是怕他感冒，他才勉强答应穿上。
昌珉那个样子，就像插上翅膀的小鸟，从他脸上我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开心。布达拉宫是肃穆的宗卝教圣地，昌珉似乎是因为这个而不敢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太厉害，只是他总会停下来，眼珠到处转，充满崇敬和新奇。
我怕他会在这迷宫似的地方与我走散，于是只好一直牵着他的手。他停下来我也停下来，不同的是，他停下来是为了将这一切看得更仔细，而我则是在一旁催促他快快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手抓得太紧太久，直到出了布达拉宫我才把他放开。一搓手，两个人面面相觑——竟是都出了一手的汗。
微妙的尴尬。
“啊……太快了，我都没看清。”
仿佛是为了缓解一下这种气氛，昌珉忍不住开始小声抱怨，头低低的样子，像是没吃够糖的孩子。
“进去的时候不是都听到了吗？我们在里面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我软着声音，耐心想要安慰他。


“可是那么多人，这么点时间怎么够？”
“是啊，是不够。”
“对吧？所以我说太快了。”昌珉嘟起了嘴，“还是那么贵的票……”
我禁不住笑起来，“只要值得就好。”
“哪有值得？”
“昌珉刚才一直都很兴奋呢，不是吗？”我看着他明亮的眼，阳光在里面汇成了星辰般的光彩，“而我也很开心看到那样的昌珉，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似乎愣了一下，仿佛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脸慢慢地偏转过去，只留给我一个微红的后侧脸。
“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对我很好，”他终于又转过头来，眼睛里竟多了点晶晶亮亮的东西，风吹散去又涌了上来，“好到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吗？那不是很好。”我伸手去擦他突然往下掉的眼泪，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
他没再说话，只是胡乱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一样，一直往下掉。待到他好不容易止住泪时，我才发现，我外套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已湿了一半，冰进骨里。
整整一天里，昌珉都对我感到抱歉，我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他带着羞赧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接纳我对他的好，嘴里却再也不提在我面前落泪的事。
他的委屈无助似乎被他藏起来了太久，久到这偶然的泄露都变成忌讳的东西。我心疼这样的昌珉，止不住地想给他更好的，让他更快乐地度过这一天，然而却有心无力，一天下来反而两个人都累到不言不语。我们似乎又变成了陌生人，却好像又比以前更近了一步。
“我明天就走了。”我送他到了住所，下一分钟便要一个人去往拉萨的火车站。我买了一张票，是清晨出zàng的列车，距现在还有七个钟头，可以让我在火车站将就一晚。
“嗯，一路平安。”昌珉并不知道我的打算，他以为我是回和同行的人一起落脚的旅店。
我朝他挥挥手，说了晚安，扭过头刚走了几步，突然就听到身后的昌珉问我：“你一个人回去吗？”
“嗯，旅店那里会有人等我。”
“我陪你回去吧，zàng区的夜里路不好走。”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然而他并不知道，我更担心他一个人住在这异地他乡。
“不用，我知道该怎么走。”我朝他笑笑，还做了个鬼脸，“要是有谁威胁到我，我就吓跑他。”
他被我逗笑了，月白的牙齿藏在唇肉后面的形状竟那么好看，“你这样怎么吓得跑别人？连我都觉得好笑。”
昌珉走过来，将白日里去布达拉宫求得的护身符掏了出来，动作利索地把挂住护身符的红线取了下来，伸手，“你的玉坠呢？”
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只好将脖子上的玉坠取下来，一边取一边问他：“你要干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弯着嘴笑，从我手上拿了玉坠，将我绑着的红绳拿掉，然后又忙着把他那条红线穿上去，仔仔细细地在红线上打了一个个小结，就像是红线上小小的装饰，而后终于将玉坠交给我。
“这是平安结，能保人平安。”
“那你的护身符怎么办？”
“有你的红绳。”他总是笑得灿烂，让人老是以为他的身上只有快乐与幸福，独独没有忧伤。
“诶？你干嘛？”
“学你。”
我也拿过他手中的护身符和红绳，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将护身符和红绳穿在一起。
第一次做这种穿针引线的事，幸好成品还算让人满意，我有些得意地笑开，朝他显摆手上的作品，“金在中牌护身符，只此一家。”
他扑哧一下就笑了，肩膀耸动，低头笑了一会便夺过那护身符，说了一句不知从哪学来的zàng语。
“你刚才说什么了？”
“说你是笨蛋。”
那是昌珉对我说的第一句谎言。

Chapter 3 如果，云知道
我常会去想：如果那天就把你带走，那么现在的我们，会不会又是另一种结局？
还是像一首歌里说的那样，其实天上的云都已知道这注定的未来，所以才让我们那么快便相爱。这样，才能与你爱得久一点。
……
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瞒过昌珉。
他第二天来火车站为我送行，没有提前告知我。于是，我盖着衣服蜷缩在候车室座椅上的模样被他一览无遗。
头发乱糟糟地跑进旁边洗手间洗漱，满脑子都想的是待会儿要怎么圆谎。等到出来时，却竟然看到昌珉他笑弯了的眼睛。
“金在中，你好丑。”
“有谁早上起来的样子好看吗？”
“才不是那个意思。”他又撇了嘴，“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那是骗小孩的，我才不信。”
“你不就是小孩吗？”他嬉笑着，说完了这句话后便马上跑开，好像怕我打他一样。
跑得那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站在座椅上四处张望，还没看到什么，就被候车室里的人叫了下来，短暂的说教让我有些耳热。
“嘿嘿嘿，还说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孩才干得出这种事。”
说教的工作人员一走开，昌珉那幽幽的声音便从后面冒了出来，仿若才看完好戏的观众。
“沈昌珉我比你大！”我气恼地举起一边的拳头，作势要打他，却不料被他往怀里塞了桶泡面。
也许那十几块钱的东西并不能称得上贵，但我知道，对于昌珉来说，这已是他在布达拉宫广卝场上站一天才能赚到的辛苦钱。
对此，我还曾建议他提高商品价格，昌珉却是摇摇头，说他并不缺那几个钱。
“你要是还想打我，就不准吃了。”像个调皮的孩子，昌珉向我挤眉弄眼，“快看看你的车是几点出发，如果没有时间，就带去车上吃。”
我盯着他，嘴巴里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看着我……又不是不认识。”昌珉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管我的回答了，一手抢了泡面，又不知跑去了哪里，回来时，手上端着的面已冒着热气。
虽然我知道在高原上泡面是一件很傻的事——因为气压低的缘故，水往往都煮不沸，泡出来的面更是没法吃。
但我还是当着昌珉的面，就着他又买来的火腿肠，把那碗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昌珉一直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吃完了。”
“嗯……金在中。”
“嗯？”
“你知道对人好的人都有一个弱点是什么吗？”
“什么？”
“那就是太傻。”他的头微微低着，手上拿过我吃完后的那堆残局，要帮我拿去扔掉，“别那么傻，金在中。”
“那我们谁比谁更傻？”
他抬起头看我，像是要说什么，未出声，眼圈就先红了。
“对我好不会有好报……真的。”
“谁说的？”
“村里算命的老人以前给我看过相。”
“你傻了，那不能信。”我想安慰他，必须要安慰他，“沈昌珉，太迷信可不好。”
可他还是摇起了头，就像前日他在布达拉宫外，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是真的，是真的……”
我抱住他的双肩，无法再去顾及候车室里越来越多的人，心生愧疚：我怎么总是能把他惹得不高兴？
昌珉的急躁是安静的，那是一种费神的心情，眼圈又红又湿，却是没有泪流出来。他急得累了，被我搂在怀里，和我一起缩在角落看这候车室里拥挤的人群。
那是最安静的时刻，即使喧哗纷扰。
我们就像对世外的恋人，互相依偎在纷繁喧嚣的世界。
突然我听到昌珉说：“金在中，我以后就叫你哥，好吗？”
“当然好。”
得到我的应允，他终于脸上露出点笑容，“哥……谢谢你。”
我的那列火车终于开始检票，排着长队，站在人群中看后面的昌珉，他正笑着和我挥手。
心里突然舍不得离开，突然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心生眷恋。
我多想那时问他一句：昌珉，跟我走好不好？
……
然而终是说不出口，不想太任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们谁都不可能左右另一个人的生活。我知道我是这样，昌珉也是这样。

美丽的格桑花在车窗外的寒域里开得灿烂，据说这种花四季都会开放，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抵御了无数个严寒酷暑，坚强到让人心疼。昌珉很喜欢这种青zàng高原上随处可见的野花，在他的住处我曾见过插在窗旁塑料瓶里的格桑。
而在那之后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格桑在zàng语里便是幸福的意思。
经历苦寒，终能幸福。
花开一路，牦牛沿着青草生长的地方缓缓行走，我眯起眼去看高原上冉冉升起的日出，金光充斥了天地，圣洁美好，我却在这之中的劳劳尘梦里行色匆匆。
去年有幸又去了趟拉卝萨，到了布达拉宫广卝场，却是再也不愿一个人踏进宫内。
我一直记得昌珉在候车室里给我说的愿望，他说他想从云南的家门前一路匍匐朝圣到此，就那样走进布达拉宫一次便足矣。我笑他又不是教徒，为何有这样的心愿？昌珉只说，那是旅店的老人告诉他唯一能幸福的方法。
我告诉他，到那时，定会再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看看能不能一起得到幸福。
“我们会不会太tān卝心？如果得不到，那该怎么办？”昌珉小声地问我，噪杂的人声几乎把他的声音湮灭。
“怎么会？昌珉那么好，一定能得到佛的祝福。”我认真地说，对上他的眼，“倒是我……”
“哥是好人。”
“好人未必有好报。你刚才不都说我不会有好报的吗？”我微笑起来，而他听了我的话却真的开始紧张。
“不是的！哥一定会过得很好，如果不是，我就把我所有的幸福都给哥！”他揪住我的手，手心都发烫。
“不用所有，一半就好。”这样善良的昌珉，让人舍不得跟他开玩笑。“把另一半的幸福留在你那里。”
他像是没听懂，微张着嘴，想问又不知如何问我。我轻轻地抿嘴，握了他的手，“因为我们要一起幸福。”
那个时候，我们是那么盼望第三次的相见，以什么方式都好。
“真的还会再见？”
“嗯，我会请求我的神。哥也要的。”
“那我的神叫什么？”
“只要你想着他，他就会知道。”昌珉的微笑在东方鱼肚白的光亮里显得迷蒙模糊，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好。到时我要看到你已经长肉了，”我捏了下他的脸，不想让他发现我是在确证他的存在，“否则……”
“给你打一百下。”
“不，是要给我亲一百下。”
他的脸开始泛红，一下挣开我的手，“哥又在开昌珉的玩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定定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与紧张，“昌珉你……会讨厌吗？”
“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敢看我的眼，头又低了下去。
心里叹口气，我果然是吓到了他，“不知道也没关系的。打一百下就打一百下吧，只是，哥不想打你。所以，昌珉一定要好好活着，多爱惜自己。明白吗？”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与我擦肩而过，不知其中的哪一个会让我爱上，也不知我到底能不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可要是一开始我便抓住了那个人的手，用最坚硬的手铐将我们绑在一起，那么，定会是一生一世。
所以，每每想到我和昌珉的那次告别，我便会后悔当初没多买一张火车票，没有将他带走。
我后悔我没那么任性。
我的昌珉，应该有这世上最好最多的幸福。
“金总，有人想见您。”
陈秘书敲门进来，还好我是背向门口，没能让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
“嗯，有预约吗？”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我转过椅背，刚才的忧愁与沮丧已被我整理妥当。
“他说，他是看到您在报纸上登的寻人启事，所以找来的。”
我去年从拉卝萨回来后便在报纸上登了寻找昌珉的启事，一直连续登载到上个月，终是在有天的劝说下放弃。
他说刻意去找的人往往是找不到的，倒不如像以前那样，随缘而遇。
然而我总怕我们的缘分耗尽，如果不做点什么去续它，恐怕我会追悔莫及。

@『沈·夫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呵呵~~没有那么恶俗的吧？
@珉的守护者 ：更新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干吗。。。><
=================三更完毕...实习辛苦地扯封条==================

@珉的守护者 ：= =+++……你不要歧视慢热的人！
@『沈·夫人』 ：关键地方每次更新都有~哈哈~~这是凑巧啦~
@大爱沈斑比 ：^^因为想要有虐的气氛……

“金在中……在中哥？”他就像是跑过大街小巷的老鼠，灰头土脑，连声音都叫我不忍去听，“哥……”
我忍不住一把将那碍眼的门推开。我想去抱他，抱紧他，却见他突然蹲到了地上，抱头啜泣。
“……怎么了？昌珉，这到底是怎么了？”终于看清他身上那件稀奇古怪的衣服，还有头上同样异类的发型。我的昌珉就像是电影里的不良少年，让我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哭的时候总是摇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都不会告诉我。只是一直重复着那句“为什么要让我再见到你？为什么要让我再见到你……”
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像是到了地狱。
昌珉说，他从不是个爱哭的人，却好像遇到了克星，只要见着我了，眼泪便总是憋不住要掉出来。可他又偏偏不想让我觉得，他还是个软弱的孩子。
“为什么来了这里？”
“……”
“那边呆不下去了吗？”我正对着他，整个身体都挡在他眼前，下意识地不想他看见我身后整座城的纸醉金迷。
在我看来，昌珉是纯净的，他应一生简单地活着，永远怀着对这个世界最单纯的想法，戴着布达拉宫的护身符，一辈子安安稳稳，无人打扰。
“……家里的生意需要到处跑。”就像做了错事被抓到的小孩，昌珉那种生怕责骂的神色，是从心底里生出的不安。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昌珉，好好看着哥说话。怎么？你都不想哥吗？”我伸手去碰他，却在接触到他身体时，明显看到他抖了一下。好像很冷，真的很怕。“昌珉，冷吗？到哥怀里来。”
我不由他分说，硬是把他拉到怀里抱住，昌珉的骨头硌得我生疼，他不停地在我怀里扭动，鼻息紊乱，挣扎不休，仿若我是洪水猛兽。
“别动，再动，我就不认你这个弟弟了。”拿他没有办法，我只好出口威胁。
这下倒是起了作用，昌珉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我心里舒口气，再将他抱稳，“怎么？怕我亲你一百下？”
他摇摇头，头埋在我颈后，下巴转动的感觉都让我觉出他真是太瘦了。
“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了？”
他还是摇头，我想把他的头转过来看看他，他却执拗地只肯与我这般交颈相对。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了……”
“那是太高兴了？”
“不……不……”昌珉现在的样子让我随时担心他会哭出来，他紧紧地攀住我的脖子，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又像是拿住了世间珍宝。
我佯装生气地拍打了他的背，骂着：“那是怎么了？刚才一见到我就哭。”
“我怕哥见了我……就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胡说。”
“因为我知道，哥是喜欢以前的昌珉，记住的是昌珉以前的样子。”
“每个人的样子都会变，昌珉是，哥也是。不信，你看看？”
我趁他动摇的时候放开了他，扶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正面放到他眼前。
昌珉的眼睛带着血丝，这会儿忍着泪，嘴角都在抽卝动。我尽量挤出个笑容，将他的手放到我脸上，“变了没？”
“我看不清……”
“那摸出来没？”
他一下子笑开，眼泪也流了出来，“你的脸好热。”
“那是因为喝酒了。”
“我知道，刚才还听见你吐了，还听见你骂我‘神经病’。”昌珉说着说着，突然抱住了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喉头哽咽，泣不成声，“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昌珉曾对我说过，做过坏事的人去不了天堂，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做一个好人，就算离开家乡、放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问他，为什么那么执拗地要去天堂，难道天堂真的比地狱好？他回答说，其实下地狱他也不怕，只是想去天堂陪着对他好的人，不想到地狱去又让我们担惊受怕。
听了他的理由，我忽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眼圈烫得我只好闭上眼。
“我会去陪着哥。”他笑得单纯而认真，指尖慢慢婆娑着我的脸，“我会一直祈求神明让我也去天堂。”
“傻瓜。”我看着他的眼，吻了上去，“你一定能去的，去不了也没关系。”
“不行，一定要去。”他闭上的眼皮颤抖得厉害，让我的唇都不忍离开。
“真的没关系，我会陪你……让哥陪着昌珉，不管是到天堂，还是去地狱。”
我登载在报上的寻人启事除附了一张昌珉的照片外，其实只有两行字。
——“沈昌珉，还记得吗：天堂地狱，我都陪你。”

我想我真是喜欢极了他，捧着他的脸，便又吻了下去。
窗帘被夜风悄悄吹起，天上的月亮愈加清明，月色是那么醉人，让我们把所有都忘记。
如果可以，我真想就那样，和他吻到地老天荒。
“在中，你有他的消息了？”电话那头有天的声音听上去比我还疲惫。
“也许吧。”
“不是说，有人看到寻人启事去找你了吗？”
“嗯。”
有天吸了口气，“那个人怎么说？”
“他说昌珉在云南。”
“那不是……他又回去了？”
“我不知道。”
“在中，……”
“有天，就当我们都没见过他吧。我听你的劝，再不去找他了。”
这次是真的，再不去找了……
“阿昌？你怎么在这？”
一切的宁静都是在那个下午被打破的，我们在超市里遇见了昌珉的同乡，一个瘦瘦矮矮的女孩，她看上去和昌珉差不多大。而那个时候我以为她只是偶然经过我们的幸福而已。
“你妈他们到处找你，都找了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我突然想起，昌珉正是一个多月前搬来与我同住。
难道他之前一直都是和他家人在一起？但……
“我现在有新的工作，不会回去了。”昌珉说着话，眼神不时飘向我，他紧紧拉住我的衣角，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我丢了。
那女孩看我一眼，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明显的敌意，“你说什么傻话？阿姨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吗？这是什么道理？”
“我就是不回去……你告诉他们别再找我了。”
“你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回去，你不知道阿姨有多想你。”女孩说着就过来拉昌珉的手，“来，跟我回去吧。”
昌珉不再说话，只抓紧了我的衣角，他望着我，像是在发出求救信号。
“他不想回去。”我伸手把昌珉拉了回来，与那女孩对视着，一字一句，“请不要勉强他。”
女孩憎恶的眼神看上去居然有些恶毒，一下子让我记起遇见昌珉那天在厕所门口碰见的几个女人来。
“你是谁？我从来就没见过你。”
“我是他哥。”
“哥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念这两个字的时候阴阳怪气的，“是吗？怪不得呢……”
“不，他不是……”昌珉居然躲在我身后否定了我的说辞，这让我一时间更加搞不清楚状况。
“呵呵，是就是，你怕什么？”女孩尖细的声音别扭得让我想捂住耳朵。突然她换了种语言，对着昌珉又是一番言语，只见昌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是忍不住大吼了一声：“他不会！”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把我和女孩都吓住了，周遭也有不少人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我一下捂住昌珉的嘴巴，低声地，“好了，又没事。”
谁知昌珉却是突然抱住了我，头放在我肩上，湿润的眼眶贴在我的脖子上。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昌珉……”
再抬眼看时，却不知刚才的女孩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刚才她对你说什么了？”回到家后，我忍不住问他。
“没什么……还是那些话。”
“沈昌珉……”
“是真的……除了那些之外，还说我如果不回去，你就会……”
“就会什么？”
他摇摇头，抱住我的脖子，却是神色坚定，“不会什么的，什么也不会。”
我轻轻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你放心说出来，哥不会怕的。”
“不，说了，你就不要我了。”昌珉还是那么执拗，我知道，他始终隐瞒着我一些事，只因他怕我会离开他，“说了，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不知怎么的，我听着昌珉的这句话，背后竟是起了凉意。
他不说，他什么也不告诉我，从那以后，只要我一问关于他家里的事，昌珉就总会向我皱眉。有时被我问得烦了，还会忍着怒气，冷冷地对我说：“哥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而他这样三缄其口的结果就是，我开始愈发地想知道他隐藏在身后的那些秘密。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句话，我早就知道，我想昌珉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那晚有所行动。
我早就发现昌珉的不对劲，于是那晚便没有加班，一直藏身于楼下，想看看自己的预感到底会不会是真的。
果然，天刚擦黑，我就看到昌珉出现在了楼下。他又穿了那天遇见我时的那套衣服，感觉有很急的事似的，走得很快，一出小区便招了辆出租车，而我也在他上车后马上拦下一辆出租，一路尾随。
最后的目的地居然是一家酒吧，我下车后左右张望，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老板举行生日宴会的酒店隔壁。
我在那儿寻找了一会后，才终于看到了昌珉。只是那时，我还无法预料我和他即将面对的，到底会是什么。
2007年12月的圣诞节，我前去聆听了云南大理当地法院的那场审判。
我记得，那天明明已经有零下的温度，却并没有下雪，天气奇怪得连风经过的时候都带有尘土。
有天坚持要和我同去，可我说不用了，只要在饭店里等我回去就好。但最终，还是在法院的高墙外看见他伫立的身影。
原来墙能有那么高，那么厚，有天站在那儿望着我，我第一次发觉他那么小那么瘦，而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和绵延起伏的山脉，空空旷旷，让人想哭。
我笑了笑，抬脚向他走去，快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伸手扶住了我。
有天说，我不必逞强。
我说，我没有，我知道我只是脸色太差。
我们最后坐上了车，有天在一边认真开车，而我则转过头看远处阴霾的天空。
然后，我告诉有天，昌珉被判了死刑。

@大爱沈斑比
@珉的守护者
@月饼太甜齁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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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秘卝书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为难，“可是金总，玉饰店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们说，还得等几天。”
“怎么那么慢？”
“说是玉的质地原本就不是那么好，所以打磨起来……”
“好了，叫他们快点。”我不耐烦地挥手，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其实哪是玉的质地问题，那块坠子早在昌珉那晚离开后就被我摔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