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米,你在昆明待了多久?”她喝了点儿酒就脸红,眼睛里都雾蒙蒙的。
我想了想,“有五年了。”算算,还真久。离开家就没再回去过。
她咋舌,“都待在昆明?”
“不然呢?出租车一天到晚都得开啊。我好容易买了车,总不能赔钱吧?”
“哪儿都没去?”
我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兀自摇着脑袋,“对我来说,真不可思议。”
“哪儿?”我问。她疑惑的看着我,我又补充道,“哪儿不可思议?”
“就待在一个城市。五年不换地方。”
“这有什么,我认识一个老头子,在昆明待了三十年。”抱歉,叶倾城,你对我来说确实挺老的。
“不想出去看看?”恩佳问完,仰脖子喝了一杯。
我笑笑,这动作真傻,不过挺可爱的,她做起来。
“哪儿还不都一样。”我啧了口酒,“都一样。”我眼睛往地下撇去。以前跟方文在一起的时候,老想着要出去,要出去。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但我们老爱说,以后去了外面怎样怎样。结果我们到了昆明,说好赚了钱就回家开个小超市,他却把我丢在这里走了。我回不了家,昆明算不上家。没了家,哪儿都是外面,哪儿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恩佳的手支着下巴,盈盈的笑道,“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你看,昆明和香港就不一样。都有路边摊,都有出租车,都有正气鸡……可是香港的正气鸡就和昆明的不一样。”
我嗤笑。差点儿把嘴里的肉给吐出来,“你喝多了。”
“哪儿!……这点儿酒,一点儿不多!”她声音大了点儿。旁边桌的几个人转头看来,我笑了笑,这家伙,太可爱了。根本没酒量还要喝。
“跟你说,昆明跟香港一点儿不一样。香港的人都着急着要去作甚么,昆明的人都很悠闲……也不对,也有的香港人很闲。像我家旁边的公园,我去晨跑的时候,总有好些老人在遛鸟打太极……也不对,昆明也有很多人很忙,很忙……但总之不一样。”她说着说着,酒似乎醒了些。但她的眼睛已经不在这儿了,她的目光似乎在扫视记忆中的场景。
“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从我22岁以后,我一直在跑。各个地方的跑。南方的城市我几乎都跑遍了。我还去过贵州支教,你别不信!”她看到我在笑,着急的强调,“前年去的。我现在还每年都寄书过去,那儿的孩子们很可爱,你看!”她掏出钱包,让我看夹层里的照片。她被围在一群黝黑黝黑的孩子之中,脸被晒得通红,耳朵显得特别白。
“你看。”她又说了一遍,确定我看清了才把钱包收起来。
“你为什么喜欢跑来跑去?”我问。
她飞速的抬头,又低下头,把拉链拉上,“就是喜欢跑来跑去。”我感觉到她有什么没说。点了点头,我举起杯子:“祝你在昆明生活愉快。”
我们碰了下杯。
月底,我辞了农业局的活儿,把维修好的车接回来继续跑起生意。叶倾城又跑来我家,把我臭骂一顿,“你小子怎么不知好歹呢?!我花多大力气把你——”
“李米,我多——”
恩佳跟叶倾城同时停住。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我面前。
我按灭烟,站起来,“老叶,这是傅恩佳,我,”我顿了顿,“我邻居。恩佳,这是叶倾城,那个罗嗦的老头子。”
“谁是老头子?!”叶倾城朝我吼了一句,转头伸手给恩佳,“我是地区***的,小李子的朋友。”
俩人握了握手。恩佳看了我一眼,“啊,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今晚多做了饭,叫李米过去吃。她总吃快餐对身体不好。诶,你也一起过来吃吧?”
“不了不了,”叶倾城弯腰把帽子从茶几上拿起来,“我还赶着会所里值班。就是小李子把工作辞了我过来骂骂她。”
我们和老叶一起出了门,我从他背后喊了句:“下回你来能不能别是来骂我啊?”
“你小子皮痒!”
恩佳扑哧一声笑了。我瞥她一眼,眯起眼睛,“有什么好笑啊。”
恩佳推开她的门进去,“人家还不是老头子呢就被你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