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八
不知不觉,天气已经转凉了,附近山野中的一草一木都已经熟悉,小径旁在微风中摇曳的花朵,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彼岸花。
近些日子身体越发感到不适,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很难如先前般压住。对着家里人微笑说出的谎言,在现实面前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我的病情要比家里人所知道的要重得多。害怕看到他们担心的样子,所以我总是一个人悄悄出来,看红叶,看落花,看如水晚霞……
依靠着粗壮的树干坐在厚厚的落叶上,凝神看着一旁水仙花般的、散发着浓烈味道的植物,空空的茎顶伸出的白色花枝在风中摇曳,画出美丽的半弧,周而复始。不过说来,白色的似乎就只算是曼珠沙华了呢,彼岸花应该是那种颜色如鲜血的,我不禁这么想着。
彼岸花——花开彼岸间,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还记得母上对我说过,此花只开于黄泉,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又因其红颜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而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是种灵异气氛很重的花。回忆起这段话,母上那当时幽幽的神情也随着记忆的复苏而逐渐清晰,那时……我们家已经衰落了吧,我不太记得,只是似乎那时候离父上西去的日子似乎不远……
“秋风吹过处,日日变迁中”日子确乎是秋彼岸没错了,没想到今年竟身在伊势,无法为父上母上他们上坟,不知道他们的墓边是否已荒草丛生,落叶想必也厚了吧,也不知本家有没有人还记得去看看……而我,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的想着这些,不觉苦笑起来,看来我真是如别人所说,是个不孝的女儿呢。
瑟瑟秋风吹得红叶萧萧而下,带来一阵阵侵入肌肤的凉意,呵呵,吹风的时间好像有点长了呢,看来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又会挨骂了,想起知盛生气却又不好发火的样子,抑不住的笑意牵引的胸口隐隐难过。捂着嘴压住一阵阵甜腻的感觉,边咳嗽边扶着树干站起,尖锐的疼痛却忽然传来,怔住了半天后慢慢低头,看见殷红的鲜血,从握紧的指缝间逸出,点点滴落到惨白的花瓣上……虽然有猜到过这种结果,可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如此之快。我的病……已经这么重了么?
有些晕眩地放开了单手扶着的树干,仰头凝视天空。朦胧的天光里,红叶片片坠落,似乎无休无止。血沿着垂下的手滴淌下来,在淡色的表着上渐渐浸染开。
“虽然我向来不回避那些消极的想法,可是我还想带着父母最后的希望活下去,还想陪着知盛继续我们的幸福啊……”无助的绝望涌上心头,又孤寂,又冷清。
而且,冷。
庭院里的红叶不停乱舞,犹如彩蝶纷飞,不时的落在院里的青石板地上,偶尔有几片调皮的落在了他纯白的狩衣上,轻轻的滑落,他转过身来望着失魂落魄的我,目光惊异的在我身上来回游移却不发一言。看着静静在庭院中等我归来的知盛,那种酸涩的感觉,又袭上了我的心头,忘记了要掩饰手上和衣上的斑斑血迹,我扑到知盛怀里失声痛哭……
感到知盛的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抓住轻抚过头发的手,冰凉的手指触着属于知盛的温暖,“知盛,不要离开……答应、咳咳……我……不要丢下、咳咳……我一个人……”
下颚被抬起,含泪的双眼望着对方坚定的眼神,“回去,我会叫药师来,没事的。”想要说些什么,他忽然对我笑了起来,那眼波流转的一刹那,眉间氤氲着的暮霭烟霞,恰如樱花落雨,鲜美艳丽,却又有不着痕迹的伤感弥漫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