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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蛱.侠.铗》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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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娘


IP属地:辽宁1楼2011-10-24 21:29回复
    第一章
    十指拳挛着,隐隐作痛,梁郁秋将双掌浸入冰凉的河水,只觉伤口潺潺,不知是拂淌而过的细流,还是正惶恐逃离自己身体的鲜血。
      他仰望星月,估算出此刻的时辰。方才这场打斗比料想中要艰难得多,耗费了不少预计之外的力气和时间,不过幸好,尚未超出筹划之外。但也没有余裕多作耽搁了,他站起身,向对岸了了一眼,提起蝶翅刀,负起那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谨警地踏过河滩。
      月光熹微,好像未播洒至人间便已被夜色消融殆尽,街道上阒无一人,只听得啼泣般的夜鸱叫声。天气颇冷,寒风扑面,梁郁秋这才想起此时应该已是霜降了。他先沿河岸行了一段,避开更夫惯走的线路,再从石头城折往东北方向。
      他分辨着周遭景物在黑暗中的轮廓,叠覆进记忆,想象出鲜明而熟悉的色彩,凭此识途,行走飞快,大约行了一炷香时分,自钟鼓双楼之间穿过,而后拐向西,两侧建筑左右耸峙,渐趋明朗,像极了衙门里升堂时杵棍肃立,高喊堂威的衙役。
      梁郁秋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寒意,加紧了脚步,渐向西首偏僻处转入,过不多时,视野拓阔,只见到一座峭正端默的高大祠堂孤矗在远处的荒野之中。他凛了凛神,径直走近,踏过槁积的落叶,脚下沙沙作响,好似砂砾摩挲着自己的心。
      经过一段煎熬的行程,梁郁秋终于进入祠堂,只见神案前影影绰绰,立有两尊雕像,一人瓜首鸟喙,一兽独角睅目。他毫不理会,随手擦亮了火折子,点着了神案上的两根椽烛,随后放落了肩头的尸体,烛光在尸体的面部跳跃不定,荆浩风惨白的脸庞赫然入目。
      鹤目剑眉,皎如玉树,即便已是死尸,仍是一个俊气逼人的男子。或许只有这样的相貌,才配得上英侠二字吧,梁郁秋如此想着,竭力压抑着胸口油然而生的怨毒,左手按住荆浩风的肩头,右手握紧了蝶翅刀,对准了他的身躯,开始一刀刀没有条理地割斫。
      约摸二三十刀后,梁郁秋停下手,倒转蝶翅刀,将铁质的刀柄凑到烛火上烤炙,直到锋锷也开始发烫,才将刀柄移开烛火,对准了荆浩风的额头,使劲按下。
      “嗤!”皮肉烧焦的气味漫入鼻中,梁郁秋面无神情,提着蝶翅刀站起,执起一只烛台,转到祠堂东首,那是间被单独隔出的内室,同样疏于清扫,行走中不时有蛛网兜到脸上来。
      跨过门槛,血腥气愈发浓郁,苍蝇络绎飞舞,他放慢脚步,将烛台安置在一隅,俯首凝视矮塌,很快发现了那个女子。她裸着下身,鳞伤遍体,散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颊,衫裙被撕成丝缕,头颈下是一大滩鲜血。
      梁郁秋蹲下身子,借着烛光瞧清了这女子临死前的神情,那是张受尽屈辱且惧骇至极的脸,泪痕交错,没有光彩的瞳子里溢满羞恨,嘴唇张着老大,不知是在哭喊救命还是在泣骂施暴者。
      看到女子这副神情,他突然记起一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襟,果然发现从上至下数的第二枚衣扣不见了,当即去审视这女子的双手,只见她右手五指伸展,左手却紧握成拳。
      梁郁秋不作多想,撕下半幅衣袖裹住了自己双手,然后抓起这女子的左拳。女子的尸体已经僵硬,拳头紧阖如铸。他不得不逐根逐根地去扳开她的五指,当无名指被拉开时,一枚赭色的衣扣从掌心滑落在地。
      梁郁秋将衣扣拾起后小心纳入袖兜中,胸口生出侥幸。
      但还有更多需要隐瞒的痕迹,他深深蹙起眉头,手中提起蝶翅刀,将兀自通红的铁柄向女子的脸上凑去。
      他再次嗅到了皮开肉绽的焦气,脑中不住喃喃:“要如何天衣无缝地将这一切掩饰过去呢。”
      “该怎么掩饰过去呢,头回相见,可不能损了濯门的面子。”
      离南京府衙的六扇门越来越近,甄裕使劲擦拭着下摆上的汤渍,脸上挂着苦笑。


    IP属地:辽宁3楼2011-10-24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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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你,你想到什么了吗?”叶晓支吾问道。
        甄裕先前听叶晓跟着狄赫叫自己少侠,觉得好不别扭,便让她改称大哥,此刻见她一时改不了口,倒也不以为意,沉吟一会儿才道:“李菊儿的尸体并没有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路上那些血迹是荆浩风的。”
        叶晓点头:“狱神祠附近附近耕种的农人发现了血迹后报的官,我们沿着血迹寻觅,才发现了荆浩风和李菊儿的尸体,方才你也瞧见了,一路行来,这些血迹虽然断断续续,但却从狱神祠一直延续到这河滩上。血迹上也有脚印,却只有向着狱神祠走的。所以我猜想,荆大侠是在这河滩上被杀的。”
        “所以大致的案情应该是,鬼蛱蝶掳走李菊儿,在狱神祠中施暴后杀人灭口,正当这时荆浩风途径那荒废的狱神祠,发现鬼蛱蝶行凶,当即奋勇擒魔。鬼蛱蝶獧狡多端,不知用了什么诡计将荆浩风引至这河滩上后将其杀害。然后鬼蛱蝶为了显示自己对侠义的藐视,又将荆浩风背负回狱神祠,挖去他的内脏,插入触邪兽之角,写下了那八个字。”
        叶晓颌首表示同意,指着身前的鞋印道:“荆大侠身高六尺,这个略长的脚印是他的,另一个脚印短了半寸,身长应在五尺七寸上下。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一条有关鬼蛱蝶的线索。”
        “先前那四桩案子,鬼蛱蝶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么?”
        “丝毫没有,所以案子才拖了三年。这次也许是他与荆大侠相斗之后,耗力过甚,以致疏忽大意了。”
        一个可以将六扇门玩弄于股掌整整三年的大魔头,可绝对不会疏忽大意,甄裕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望向对岸道:“那些工匠是做什么的?”
        叶晓随他目光看去,回答道:“现在北方正闹灾荒,不少灾民迁往南方来避难,但得到救济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很多人居无定所,流落街头。听说是南京城里一个富豪发了善心,出资建造数十间大屋舍,以供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暂住避寒,好像半个月前才开始动工。”
        “想不到这种世道里还会有好心肠的有钱人,工匠们晚上就住在那些帐篷里么?”
        “应该是吧。”
        “那就是说,昨晚这河滩上有何异状发生,他们中可能会有人瞧见了。”
        “也许,至少此时从我们这边望过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但深夜就说不准了。”
        甄裕点点头,双眼已经瞥向了远处那座通往对岸的铁锁桥。
        甄裕没有贸然上前,等到工匠们忙完一阵,稍作歇息的时候才过去询问。他走到那些“筏子”前,才恍然它们也是房屋承重基础的一部分,以后那些柱梁都要建在这筏子上。
        正在闲聊的工匠们看到他,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待看到公差打扮的叶晓,愈加显得迷惑不解。
        “诸位师傅,打搅了,在下是六扇门的,想向你们打听一件事。”甄裕猜想这些工匠鲜知江湖之事,应该没有听说过濯门,径直称自己是六扇门的行事反而会方便些。
        果然工匠们听说是公差查案,一个个急忙起身,战战兢兢的。他们之前显然都注意到了早晨对岸捕快聚集的情景,但详悉发生了什么,或许还不清楚。
        “大伙安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问问,昨晚大约是午夜的时候,你们当中谁注意到对岸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状?”
        工匠们面面相觑,都说自己睡熟了没发觉。甄裕正觉失望,突然发现站在后排的工匠中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苦着脸,双手揉搓衣角,欲言又止。
        “这位师傅怎么称呼?”甄裕走上前去,温言温语。
        “大人,你……你叫小人阿穆就好了。”男子看着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怯懦。
        “阿穆师傅,昨晚你看到了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大人,那……那不知是不是做的梦,小的不敢妄口巴舌。”
        甄裕按捺住跳动的心弦,微微摇头:“无论是否做梦,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放心,不会追究你什么的。”
        阿穆这才安心答道:“不瞒大人,昨晚小人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帐篷外有些响动。俺有个毛病,稍有些声响便睡不着,当即爬起来瞧瞧外边发生了什么。俺循声望去,却发现就在俺们帐篷对岸的河滩上,好像有两个人影正在干架?”
      


      IP属地:辽宁6楼2011-10-24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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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吧,具体哪日记不清了,我向来早出晚归,鲜少与他碰面。”
          “那平日里,除了泊尘居接待病患的那些夜晚,屋外也没什么不妥么?”甄裕忽然想到如果荆浩风就是铗刺犀,他夜出行侠之时,此人或许会有所察觉。
          “没有,先前说过了,我喜欢清静,对噪响尤其在意,如果晚上稍有吵闹,我一定察觉得了。”梁郁秋脸上已经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嗯,那么……多谢告知,打扰您了。”甄裕也想不出更多的询问了,只得拱手谢别。
          梁郁秋点了点头,阖上房门。
          “他说当晚独自一人守在家中,换句话说,也没有人能证实他是一直待在屋子里的。”远离江岸后,甄裕向叶晓提出疑点。
          “这个叫梁郁秋的虽然有些古怪,但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叶晓不解。
          “虽不能胡乱怀疑,但我心里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甄裕回想着梁郁秋的行为举止,脑中却隐约显现出另一个人物的轮廓来,“像这种冷静得可怕的人,内心如同壁垒一般坚不可破,绝对不会轻易被我们打探出什么来。”
          “这倒是,看得出,这个都料匠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叶晓感慨着说。
          “所以我最害怕这样的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如果不幸言中,可有得苦吃了。不过还好,至少我知道有一个这样的人,但他绝对不会步入邪道那一方。”
          “什么人?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和梁郁秋很像的朋友。”
          “你记性倒不赖。”甄裕微笑着,“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比查案费劲多了。更可气的是,偏偏总是这种人能从看似全无头绪的案子里把枢要给揪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吧,也许只有怪人才能领悟疯魔之心。”叶晓忽然双眼一亮,“你为什么不把这位古怪朋友请到这儿来帮忙?”
          “不行,虽然他现在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除非无路可走,我绝不会去求他。”甄裕摇摇头,“说句实话,我这次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抓住鬼蛱蝶。”
          “恩,我能了解。但是,现在我们能查的都查了,如今所知的线索就这么多了,根本不足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你有什么对策了吗?”
          “没有,暂时还没有。”
          “那你还信誓旦旦地对荆夫人说,抓住鬼蛱蝶不会拖得太久。”叶晓似乎对甄裕满怀希望,闻言不仅失望,甚至有些生气。
          “别急,虽然我们现在进到了死巷子,但未必就山穷水尽了,我相信不用等多久,必定还会有端倪显露出来。”甄裕努力给她和自己鼓足信心。
          梁郁秋一直盯着那两个人消逝不见,才将窗扉闭合,回身端坐于桌前,闭目凝思,开始回想方才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自然已经察觉,那个濯门弟子已经怀疑到自己了,不过也在料想之中,自己督建的工地就在凶案现场的对岸,住处又恰好在被害者附近,任谁想到这两点都会觉得蹊跷。
          可是,即便发觉蹊跷又能怎么样,除此之外,自己与命案有关的线索他们并没有触及,此刻难以发现,以后更不可能有机会,没有真凭实据,再大的巧合到头来也只能是巧合。
          梁郁秋面上不禁浮现出自信之色,他开始猜测那个濯门弟子已经掌握到的线索。今日他们拜访泊尘居,自然是想问清楚荆浩风昨晚何时离家,往何处去,这证明他们已经推想出了那晚荆浩风如何遇见鬼蛱蝶,经过一番激斗后被害的大概时辰和路径。
        


        IP属地:辽宁13楼2011-10-26 0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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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吧,具体哪日记不清了,我向来早出晚归,鲜少与他碰面。”
            “那平日里,除了泊尘居接待病患的那些夜晚,屋外也没什么不妥么?”甄裕忽然想到如果荆浩风就是铗刺犀,他夜出行侠之时,此人或许会有所察觉。
            “没有,先前说过了,我喜欢清静,对噪响尤其在意,如果晚上稍有吵闹,我一定察觉得了。”梁郁秋脸上已经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嗯,那么……多谢告知,打扰您了。”甄裕也想不出更多的询问了,只得拱手谢别。
            梁郁秋点了点头,阖上房门。
            “他说当晚独自一人守在家中,换句话说,也没有人能证实他是一直待在屋子里的。”远离江岸后,甄裕向叶晓提出疑点。
            “这个叫梁郁秋的虽然有些古怪,但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叶晓不解。
            “虽不能胡乱怀疑,但我心里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甄裕回想着梁郁秋的行为举止,脑中却隐约显现出另一个人物的轮廓来,“像这种冷静得可怕的人,内心如同壁垒一般坚不可破,绝对不会轻易被我们打探出什么来。”
            “这倒是,看得出,这个都料匠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叶晓感慨着说。
            “所以我最害怕这样的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如果不幸言中,可有得苦吃了。不过还好,至少我知道有一个这样的人,但他绝对不会步入邪道那一方。”
            “什么人?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和梁郁秋很像的朋友。”
            “你记性倒不赖。”甄裕微笑着,“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比查案费劲多了。更可气的是,偏偏总是这种人能从看似全无头绪的案子里把枢要给揪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吧,也许只有怪人才能领悟疯魔之心。”叶晓忽然双眼一亮,“你为什么不把这位古怪朋友请到这儿来帮忙?”
            “不行,虽然他现在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除非无路可走,我绝不会去求他。”甄裕摇摇头,“说句实话,我这次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抓住鬼蛱蝶。”
            “恩,我能了解。但是,现在我们能查的都查了,如今所知的线索就这么多了,根本不足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你有什么对策了吗?”
            “没有,暂时还没有。”
            “那你还信誓旦旦地对荆夫人说,抓住鬼蛱蝶不会拖得太久。”叶晓似乎对甄裕满怀希望,闻言不仅失望,甚至有些生气。
            “别急,虽然我们现在进到了死巷子,但未必就山穷水尽了,我相信不用等多久,必定还会有端倪显露出来。”甄裕努力给她和自己鼓足信心。
            梁郁秋一直盯着那两个人消逝不见,才将窗扉闭合,回身端坐于桌前,闭目凝思,开始回想方才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自然已经察觉,那个濯门弟子已经怀疑到自己了,不过也在料想之中,自己督建的工地就在凶案现场的对岸,住处又恰好在被害者附近,任谁想到这两点都会觉得蹊跷。
            可是,即便发觉蹊跷又能怎么样,除此之外,自己与命案有关的线索他们并没有触及,此刻难以发现,以后更不可能有机会,没有真凭实据,再大的巧合到头来也只能是巧合。
            梁郁秋面上不禁浮现出自信之色,他开始猜测那个濯门弟子已经掌握到的线索。今日他们拜访泊尘居,自然是想问清楚荆浩风昨晚何时离家,往何处去,这证明他们已经推想出了那晚荆浩风如何遇见鬼蛱蝶,经过一番激斗后被害的大概时辰和路径。
          


          IP属地:辽宁15楼2011-10-26 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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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郁秋自然知晓对方这招术的厉害,自己手掌若被膝肘夹击,登时筋骨粉碎,无裕多思,便想抽回左掌,教其肘膝相击,伤及自身,然而突然一个转念,突然想到对方武功诡异,出其不意,岂能使出这稍不留神便欲益反损的招式。
            这式膝肘夹击必然是虚幌,正是要逼得自己左掌后撤,才能施展夺命后招!梁郁秋霎时猜透敌手意图,将计就计,左掌纹丝不动,依然托在黑衣人肘下,右手却是一个变化,掌作刃状,斜击对方的腰际。
            果不其然,黑衣人右膝上抬到半途,弯曲的前腿突然伸直,踢向梁郁秋双腿之间,变招极其迅猛,但须臾便显出悔意来,想必他已经发现,梁郁秋的左掌竟仍不为所动地附在自己右肘之下!
            此刻不攻,更待何时,梁郁秋心中冷笑,左掌突变爪形,牢牢箍住黑衣人的右肘,右手刀掌迅捷加倍,闪电般径直斫在黑衣人左边腰际。他左掌制住黑衣人,正是让他难以挪移伸展,进而无法消劲卸力,右手这一刀当真劈得切切实实,蓄积的猛劲丝毫不漏地从黑衣人的腰际直贯入体。
            黑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叫,腰骨顿时折损,上半身已向左倾斜,但他骨子颇是刚硬,受到如此重创,依然毫不退缩,手足并用,嘶嗥着向梁郁秋反击,只是攻势已经大打折扣。
            梁郁秋胜机在握,不慌不忙,转为劲道阴柔的守势与其拆招,将这黑衣人的武功尽数诱使而出,同时也细细观察此人征象,终于在交手到三十招之后,渐渐摸清了对手的底细。
            这黑衣人武功十分罕见,与中原武功大相径庭,惯以肘膝腕等人体坚硬之处攻守,有些类似暹罗的拳术,自己所听闻的门派中仅有一家。而且此人年龄则依稀在四十岁上下,此刻已是深秋,天气颇凉,可他只着了衫褑,应当是从兀自炎热的东南境赶到此处的。
            思虑至此,梁郁秋已经略微猜到了黑衣人的身份,心中杀意勃然,再不手下留情,右掌一个虚招,诱得他原本失稳的身子踉跄向左,随即拔身跃到他身后,双足缠住其脚面,左手猿臂舒展,箍住其头颈,随即腰部向内弯曲,上身和双足却往外拉伸,将身子屈曲成拱桥也似。
            喀嚓声响过,黑衣人的颈子被生生拉断,身子一阵抽搐后便瘫软下来。梁郁秋微微喘气,让他从自己怀中滑落,随之便觉得身子好不疲惫,又连打了几个哈欠。
            他抬头看了看天,却推算不出此刻的时辰,不再多想,拔步往江边走,只想尽早钻入被窝睡个回笼觉,可没走几步,突然发觉到了什么,回头望着那具尸体,眉头皱起,踱步而回,仔细搜查尸体全身后,然后又将那包囊打开。
            梁郁秋好不容易才看清包囊中的事物是什么,念头顿时转变,明白自己绝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处置这具尸体。
            “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嘉兴了。”甄裕身在苏州的马塘驿站,边将水和干粮塞进马背上的褡裢里,边扭头与叶晓说着话。
            叶晓点点头,忽然双眼瞥向远处。
            甄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六名江湖装束的男子骑着马围着一家茶铺,也不下马,径直将水囊一只只丢下来,让那小二即刻添满,其中一个虬髯大汉还高声吆喝:“都给填满了,省得大爷在赶到南京城之前还要费劲找水!”
            甄裕听到“南京”两字,登时一凛,这一路上,他不断见到许多武林人士与自己背道而驰,看样子像是去南京的。他那时还不在意,这时却起了疑窦,当下走上前去,恭敬道:“几位大哥风尘仆仆,不知南京城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方才那虬髯大汉瞧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没听说么,鬼蛱蝶又在南京现身了,连荆浩风荆大侠都遭了那魔头的毒手,咱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如今已有不少英雄豪杰赶过去了,一来盼能将那魔头揪出来,二来也要保得荆大侠的家人周全。”他才说完,那小二已经将储满了的水囊递回,六人接了水囊,猛一甩鞭,泼剌剌驰去。
            甄裕沉吟一会,突然一拍大腿:“惭愧,我怎么没想到!”
            叶晓不解:“没想到什么?”
            甄裕认真道:“荆浩风生前嫉恶如仇,结仇无数,只是先前那些恶人忌惮他的武功,不敢报复,此时得闻他身亡的消息,岂能善罢甘休,一定把仇怨都发泄到他亲友身上。六扇门早该派人保护袁夫人。”
            “对,荆大侠已死,万万不能让他的亲人再受伤害。”叶晓恍然,“还好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否则,否则我们六扇门难辞其咎。”
            “如今有这些武林人士前去保护,不会出什么差池,只希望他们不要扰及她们姐妹俩。”甄裕稍稍安心,跨上了马。
            “那咱们要不要先掉头回去看看?”叶晓随即也跃上马背。
            “不,没见到那人之前,万万不能回去,案情越匪夷所思,越需要那个人尽快出面破解。”甄裕眼神坚定,望向南方,“这次即便不择手段,也要把他请去南京城。”
            “那个人究竟是谁,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么?”
            “你听说过钩赜派么?”甄裕说完,呼喝一声,勒缰策马,甩镫狂驰。
            叶晓听闻“钩赜派”三字,顿时目瞪口呆,再没有半句质疑的言语。
            


            IP属地:辽宁17楼2011-10-26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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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后门紧阖,门扇上没有孔洞,应该是已经在门后用插销锁死;窗口的槅条是精铁铸成的,刀剑也劈不开;整圈围墙的上端埋设着密布的铁钉,钉子上裹着绿色的黏液,荧荧发亮,明摆着是涂满了药性猛烈的毒液。
              在屋外绕了一整圈,本想以一种不失礼的方法进屋,最后却发现连破窗和翻墙也不顶用,甄裕终于打消了硬闯的念头,无可奈何地带着叶晓回到了正门,望着那道厚重的铁闸门发愣。
              仅是一道铁闸门做的闭门羹,倒是没教甄裕那么吃惊,让他着恼的是门前的那堆怪东西:数十只周边有槽,能够绕轴转动的小轮,还有一条长达三余丈的皮索。
              除此之外,铁闸门上还挂着这样一张古怪字条,写着这样一段古怪的话:“此门须以七百斤之力方能开启。滑轮圆心有凸起,可契合铁门孔洞,皮索之端有挂钩,可插入铁门下缘。凡欲入门之客,可将诸滑轮与皮索任意组合,自制省力之机括,以一人之力开启铁门,否则改日再会,恕不远送。”
              甄裕与叶晓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以一人之力,如何能举七百斤,就算自己和叶晓力气相合,也不过三百余斤,靠这些破轮子糙绳子,如何能再添四百斤力。
              屋子里那怪人是不是脑筋错乱了,想出这么个毛病兮兮的鬼主意来。甄裕低声咒骂着,来回踱着步子。
              叶晓气鼓鼓的道:“这个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神通广大的钩赜派弟子,我看纯粹是个疯子。”
              甄裕急忙放低音量:“小声点,他会听到的。”
              “听到又怎么样,我还要把这些鬼东西都丢到湖里去!”她说着当真抓起两个轮子,啪啪两声丢入不远处的南湖中。
              甄裕阻拦不及,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闸门内传了出来:“少了两个滑轮,虽然难度增加了不少,仍可以组合出提起五百斤的机括,不过再少一个滑轮,那便无论如何没有办法了,你们可要好好权衡。”
              那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生气,也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甄裕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人说话的那副模样,不由苦笑不得,开口叫道:“姓华的,老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样整这些劳什子东西来为待客么,我有急事相求,可没闲功夫陪你玩耍。”
              “你哪次来不是有事相求,身为濯门弟子,时而锻炼锻炼脑子,对破案解谜甚有益处,脑子长进了,你就不必三番四次来嘉兴找我了。”那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地回答。
              甄裕向叶晓尴尬地笑笑,低声道:“不瞒你说,之前濯门接手的许多匪夷所思之案都是在他帮忙之下才告破的。”
              叶晓面露半信半疑之色:“那我把鬼蛱蝶的案子说出来,故意说他破不了,激他出来。”
              甄裕摇摇头:“对于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激将法根本不能奏效。”
              其实甄裕心里并不是担心进不了门,而是并没有能将那个人带回南京的信心,途中自己便细细想过,这个钩赜派弟子不理会江湖纷争,只喜欢探奇索异,钩玄觅隐,哪儿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异象,他一定会拼命去把迷题揭开。但他只是专注于解谜,并不是对所有杀人案都有兴趣,这次发生的鬼蛱蝶之案并没有涉及任何神工鬼力的诡异谜团,他不见得会答应。
              不过事到如今,只有软磨硬泡,骗也得把他骗去南京城。想到这儿,甄裕让叶晓先不动声色,自己上前摆弄起那些滑轮和绳索,故意装作苦思冥想,费了老半天功夫,这才愁眉苦脸道:“华玄,我可是拼了老命了,还是想不出来,你当真这么狠心,让我在门外过夜,我一个大老爷们倒没什么,但身边这个柳悴花憔、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叶晓闻言朝甄裕挤眉弄眼,似乎对他褒已贬彼的说法很是介意,但她很快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隔了许久,那个人都没有回应。
              两人对望一眼,不由都把耳朵贴上了铁闸门。
              


              IP属地:辽宁18楼2011-10-26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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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这就是破解的枢要。”
                恰在这时,那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人同时转身,一个面色黝润,身材匀整的青年男子朝面而立,面无神情,眼神炯炯,却平直地凝视前方,好像正对着空气说话。
                甄裕看了一眼叶晓,透过神情便知她应该已经知道了“那副模样”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男子说完了话,迎面走来。
                甄裕张开双臂,做出暌违多时,热情会晤的姿态,朝他拥抱过去,眼睛却去瞄他的双手,不由一阵纳罕:这家伙是从后门出来的,手上却没拿着钥匙,显然不是来替自己开门的。
                男子却毫不理会甄裕,径直走过他身侧,到了铁闸门前,开始将皮索勒上滑轮,一个个连接起来,口中喋喋:“方才我说的那段道理,出自墨子的《经说》,意思是在一根正中间有支点的横杆上,一端为砝码,一端为重物,当砝码等重于重物时,横杆平衡,但砝码加重后,此端必定下垂,但只要将支点向砝码端稍作移动,又会变回平衡之状。”
                甄裕恍然道:“以前我在濯门修习之时,曾学过西方学术,知道这叫做杠杆,是一位叫阿基米德的希腊人发现的。”
                “错了,墨子更早,比阿基米德还早了两百多年。”男子摇摇头,将手中已经连成好大一串复杂的滑轮组安置到铁闸门上的孔洞中,再将皮索的首端挂钩插入铁门底部,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拉动皮索末端。
                甄裕和叶晓初始还不知他的意图,须臾之后,登时双目圆瞪,矫舌难下。
                只见那男子丝毫不费力,拉扯皮索使之绕转过逐个滑轮,有的滑轮绕轴而转,有的则悬空着向上移动,如此鬼使神差似的,竟然将那重达七百斤的铁闸门缓缓拉升了起来。
                “华玄,你,你何时练成了这,这等惊人的内功?”直到见那男子把铁闸门拉到最高点,甄裕才缓过神,结结巴巴地开口。
                “看来真的是对牛弹琴,我方才说了那么大段道理,你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华玄面露失望之色,把铁闸门固定住,侧过身,做了个恭敬进门的手势。
                听了华玄详悉的解释,甄裕终于明白了原来滑轮就是变了形的杠杆,那些轴心没有固定,随铁闸门一起上升的滑轮其实就是支点两侧不对等的横杆。因为这样的滑轮由两根皮索吊着,相当于每段皮索直承担重物的一半,此后每加一个滑轮,两边的皮索就会各分担一半的力,也就等同于多了一个人来帮忙,只不过拉升之时,拉拽的皮索长短也多了一倍。
                华玄把皮索重,皮索和轮槽间的阻力都考虑进去,经过测算后,再将滑轮与皮索按照一定的顺序组合后,于是只要使出很少的气力,便能将那重达七百余斤的铁闸门拉起。
                甄裕拍了拍脑袋,露出心悦诚服的神情,同时瞥了叶晓一眼,只见她不断地东张西望,显然惊讶于屋子里竟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器具。
                “这些道理墨子早就说尽了,这不过是拾人牙慧。”华玄似乎没有看出两人按捺着的焦虑,顾自滔滔不绝,“不过我最近在思虑的是,是否可以把这道理应用到武学当中。你想想看,如果能创出一种蕴含杠杆的武功招式,可以随意挪动当中的支点,当支点离你远而距对手近的时候,即便功力相当,他所要花费的气力也要比你大很多;同样的道理,当对手发出巨大的劲道来袭时,你只需挪移支点,使之向对手靠拢,你只需以很少的力气便能守御住门户。只要在招式中运用杠杆之巧,便能随心所欲地操控攻守,焉能无事半功倍之效。”
                华玄说的话,甄裕愣是没听进去几句,他脑子都在想怎么向华玄陈述鬼蛱蝶,如何把案子说得匪夷所思,玄之又玄,好诱其到南京城去。
                “是了,这次你们来找我所为何事?”华玄似乎终于发现了两人的心不在焉,带着疑惑问道。
                “你,你好,我是六扇门的,久,久仰华先生大名,冒昧来访,扰您清修,敬请见谅。”叶晓抢在甄裕之前说道。
                “原来如此,我原来还猜想她是你的师妹,不想竟是六扇门的,这次又是什么案子,竟需濯门与六扇门两强联袂?”华玄眉头微皱。
                “听说过鬼蛱蝶么?”甄裕终于说了出来,长吁了口气。
                


                IP属地:辽宁19楼2011-10-26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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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凡是高手,手指关节的功夫并不逊色于肩肘腕间的连动,此刻梁郁秋整只手掌都掩藏进袖口当中,完全看不到如何发招。韩禄何时见过这等诡谲的招式,大惊失色下,施展右手来抓取梁郁秋藏在自己左手袖的那只手掌。
                  梁郁秋脚步丝毫不动,右手散开黏劲,宛若泥鳅一般在韩禄袖中滑来滑去,以致韩禄完全摸不着边际,随之恼羞成怒,抡拳猛攻,反而把他自己的手臂打得麻痛不止。
                  韩禄驱敌不成,别无他法,只得疾步后撤,要将梁郁秋的手臂从自己袖口抽离。梁郁秋冷笑一声,迈着小步跟上,始终将手掌贯入韩禄的袖口,五指轮番使劲,专挑他手臂上的筋脉和要穴点戳。
                  韩禄甩袖撤步,全不顶用,只疼得满头大汗,哭丧着脸,好像被欺负惨了的孩子。梁郁秋却愈显镇定,瞄准时机,突然间左手五指并成一簇,如同一尖梭般突然探入韩禄的右手袖,把他双臂都掌控得死死。
                  韩禄几乎要大哭出来,尖声叫道:“孟大轲,还不,还不快来助我!”
                  不远处的孟大轲已经被梁郁秋的武功惊呆了,听闻韩禄叫喊才回醒过来,急忙抡起两个铁钵般的大拳头,对准了梁郁秋背后招呼过来。
                  梁郁秋听风辨位,鄙恶道:“每次都从背后偷袭,这就是所谓的侠义之道?”突然双手抓牢韩禄衣袖,双足冲天而起,带着韩禄上跃了一人多高,落地之时,恰好对准了奔到自己原处方位的孟大轲,呼拉一声将他兜入自己与韩禄四条臂膀围成的圈环之中。
                  孟大轲眼前一眼,尚不清楚发生何事,便被兜入圈环,倏尔才发觉自己正对韩禄,背对梁郁秋,当即便要转身。梁郁秋双臂一紧,膝盖抵住孟大轲的腿弯,将他紧紧箍在自己和韩禄之间。孟大轲和韩禄几乎被夹得脸皮相贴,互将肋骨扼得勒勒作响。
                  两人开始还强忍着抵受,过了一阵子终于熬不住痛,连声求饶。
                  梁郁秋冷冷道:“还想要这屋子么?”
                  两人胸口窒闷,口吐不清:“不……不要了,请……请您高抬……抬贵手!”
                  “下次再瞧见你们两个敢踏进这屋子径圆五丈之内,莫怪我下手不分轻重。”说完这句,梁郁秋双臂骤弛,将两人一并弹出。两人摔开老远,身子立稳之后,才发现自己所站之地,不多不少,恰好距梁郁秋的屋子五丈之遥。他们面色惨白,身子发颤,顷刻也不敢久留,低声嘶叫着转身狂驰。
                  梁郁秋漠视两人远去,打开门锁回到屋中,连喝下两杯水,心中的焦躁却没有减弱半分,总觉得有些不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从不曾在人前显露武功,这次竟被那两个蠢家伙激得泄了底,当真不值当。
                  住在泊尘居附近的都料匠懂得武功这件事,不久后一定会传入那个姓甄的濯门弟子耳中,到时那人会怎么想,必定会加深怀疑,更仔细地探查自己吧,也许自己以后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监视之下。
                  所以不能再拖延了,剩余的那些事一定要在明早之前做完,梁郁秋做出决定,稍觉心安,开始摒除杂念翻看书本,可并没有过多久,屋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IP属地:辽宁22楼2011-10-27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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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给扰乱了,梁郁秋眉头大皱,紧握拳头,用力打开房门,可刹那间神容僵滞,凝若冰雕。
                    伫立在他眼前的,并不是那些来捣乱的江湖人士,而是一位全身素缟,娴婉却哀伤的妇人,正是荆浩风的遗孀袁清娴。
                    “梁先生,对不住。”袁清娴裣衽行礼,歉疚满面,“方才听说有两位江湖上的朋友与您起了冲突,万分,万分抱歉。”
                    梁郁秋摄定心神,平淡道:“确是那两人不懂教养,但为何要你来道歉?”
                    “这些江湖上的朋友都是听闻浩风的死讯,唯恐恶人来袭,好心来相援的。浩风不畏邪恶,视死如归,我是他的妻子,自当慷慨以对,岂能贪生怕死,寄于旁人的庇护之下苟活。况且护得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该来的总会来的。”袁清娴露出坚强的神色道。
                    “这些话你对他们说去,与我说有何用?”梁郁秋做出不耐烦和她说话的表情。
                    袁清娴并不在意,仍旧微笑着解释:“这些朋友陆续前来的时候,我便说感谢他们的心意,但不必劳烦他们日夜守护。可他们却不听苦劝,执意要留在这儿,说至少要杀几个浩风的仇家再回去,否则没法向师门和百姓交待。”
                    果然,一群鼓吹侠义,实质却是寻求成名机会的狗东西。梁郁秋心中咒骂着,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这些朋友到底都是泊尘居的客人,所犯过错自当由我来承担,如果他们以后还不慎扰到先生的休憩,万盼您大人大量,消气谅解,待他们离开后,袁清娴若还有命留在世上,定再向您登门致歉。这儿,这儿有些才出炉的糕点,手艺粗陋,仅能裹腹,先生敬请承纳。”袁清娴又鞠了一躬,将一只竹篮子放在门槛边,拜别离去。
                    梁郁秋一直望着她走回泊尘居,又见她与妹妹袁苗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不停取出酒水和食粮出来招待那群江湖人士。而那群所谓的“敬仰”荆浩风的英雄豪杰,只顾大碗喝酒,大口啖肉,好像觉得自己不辞辛劳来保护,受到如此招待便是理所当然一般。
                    梁郁秋看在眼中,好不厌恶,真想如方才教训韩禄和孟大轲一般将这群人都痛殴一顿。但终于他还是咽下这口气,反身回屋,关门时却发现阖不上门板。
                    他这才恍悟袁清娴送来的那篮糕点还放在门槛上,当即俯身拾起,开启竹盖,顿时暖香扑鼻,沁人心脾。篮中有三碟不同样式的糕点,色彩醇素清爽,模样小巧玲珑。
                    如果不是新近丧夫,她一定能做出样式更好看,味道更香浓的糕点,梁郁秋心绪忽然复杂起来,更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她知晓自己在九月初五那晚对荆浩风所做的一切,不知,会作何感想。
                    


                    IP属地:辽宁23楼2011-10-27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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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甄裕赶回南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清晨了,他本想先去泊尘居看看袁清娴的状况,再带华玄去狱神祠查案,不想才驰进南京城门,远远便见一名六扇门的年轻捕快鹄立在驿亭前,神情肃穆,不像是来接风的。
                      “甄少侠,师姐,又出命案了!”那名捕快快步迎上前来,腼腆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真是活见鬼了,才几天哪,就死了多少人了,黑白无常也不嫌累么!”甄裕不由骂骂咧咧。
                      “林斌,别急,慢慢说,狄总捕头呢?”叶晓温柔地问道。
                      林斌见是自己师姐,面色平静了许多:“他,他已经赶过去了,六扇门所有捕快都赶过去了,就留我在这儿守候,总捕头命我见到你们就即刻带你们过去。”
                      甄裕和叶晓听说六扇门举派出动,这才紧张起来。甄裕问道:“是泊尘居又出事了?”
                      林斌摇摇头,目透惧色道:“不是泊尘居,而是,而是鬼宅。”
                      “鬼宅?”甄裕身后的华玄突然开口问道。
                      林斌这时才发现凭空多了这么个人物,顿时一愣。
                      甄裕忙道:“这位是钩赜派弟子华玄,甄某的朋友,特来相助查案的,无需避忌,你直说便是,什么鬼宅?”
                      “那是玄武湖东畔,紫金山西麓的一处旧宅院,叫做裴宅,相传是前朝一位姓裴的将军所建,但是后来家族衰败,房屋废弃,无人问津,近些年常常有附近的农人看到那屋子突现鬼影,有时还会传出怪声,从前我们六扇门曾经派人去查看去,却找不出什么原因来。所以时日久了,这裴宅就成了鬼宅,没有人胆敢接近。”叶晓代林斌解释道。
                      “那是该去仔细瞧瞧。”华玄皱起眉头说道。
                      遇到涉及鬼怪的谜团,这家伙总会显出莫大的兴致,甄裕摇了摇头,突然念及一事,睁大了眼,摇晃着林斌双肩道:“难道,难道是鬼蛱蝶又作案了?”
                      林斌苦着脸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是鬼蛱蝶所为,但这次死……死者身份非比寻常,总捕头到了现场,吓得脸都绿了,连连说他这次命都难保了,不仅六扇门要遭殃,就连整个南京城都要天翻地覆。”
                      “死者是谁?”甄裕和叶晓大惊,异口同声地发问。
                      林斌身子发颤,牙关交击,舌头开始捋不直了,甄裕从来未曾想像,堂堂六扇门捕快也会害怕成这副样子。
                      “铁……铁犀盟的大……大小姐,虞紫穹的独……独女,虞……虞臻臻。”
                      还真是个让人心怵的鬼宅。甄裕远远望着不远处那座矗立在黯黪树林中的破旧大宅,越是靠近,越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他们一行三人跟着林斌骑马驰至玄武湖东畔,而后又往紫金山方向去,渐入一片茂林,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只得弃马步行,走了一炷香有余,才到达目的地。
                      大宅再向东不远,就是紫金山,山下聚集了一大群百姓,站在远处围观着“鬼宅”的情状,可谁也不敢靠近。
                      今日恰是重阳,天色也不错,不少南京城的百姓都依俗登高。其中有位老者起早来登紫金山,可爬到半山腰,突然发现这“鬼宅”向东面的墙壁上凭空开出了一个窗口,当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红衣长发的怪影。他以为又是那鬼宅闹鬼,登时吓得大叫。周围登高的游人们随即聚集到老者身边,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却发现那个红色怪影呈人形,端坐在窗前动也不动。大伙大觉不对劲,可谁也不敢去瞧个究竟,商议之后,遂有人自告奋勇,前去六扇门报案。
                      “这,这鬼宅从来都是门窗紧阖,这次却无缘无故地打开了,总捕头也觉得很奇怪,立即亲自带人去查看。”林斌说这话,把三人迎入鬼宅的院子。
                      所有的六扇门捕快好像都已经集结到了这儿,将整个裴宅围护起来,唯独不见狄赫的身影。捕快们见到甄裕几人,都没有敢多说话,只是打开一个缺口让他们进入。
                      进入屋内,仍然不见狄赫的身影,甄裕环顾四周,发现宅内几乎没有洁净的落脚之处,破乱更甚于废弃的狱神祠,柜子上的阖扇少了插销,发出嘎嘎的刺耳声,破烂的帷帐随风飘扬,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并没有四处透风的感觉,也不见老鼠蟑螂肆虐。
                      “案发之地呢?”甄裕纳罕地问。
                      “在这边,鬼宅里另有密室,我们也是今日才发现的。”林斌走到东边墙壁,不知动了什么手脚,顿听得铁链绞动的喀喀声,须臾后墙上竟开出个一人高的大洞来,显然其中暗藏机括,别有洞天。
                      甄裕好不吃惊,向华玄看了一眼,却见他正站在远处的趸柱边作思考状,当下也不叫唤,只身与叶晓进入密室,穿过一段窄短的玄关,忽觉眼前一亮,神情瞠愕,仿佛置身到另一个世界。
                      地上铺着贝壳条纹的花岗石,墙面用淡红色的茜草颜料抹过,贴满金箔的挂屏、质地考究的紫檀柜、晶莹剔透的水晶香几、雕琢精致的黄花梨床榻……那玄关如同一个分水岭,使得密室内外泾渭分明。
                      密室正中是一张金丝楠木制成的四仙桌,桌上摆满了酒菜,已经凉透,却没有食用过的迹象,四仙桌的东西两个角上各摆了两副食具,也都十分洁净,筷子搁在瓷架上,似乎都没动过。唯独两只碧瑶杯都斟上了酒,西面的杯子尚是满的,东面的酒杯内却已所剩无几,杯身上赫然有着五个血红的指印,杯前的桌布上也血迹斑斑。
                      


                      IP属地:辽宁24楼2011-10-27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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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能确定,但我想如果真是凶手故意将窗子打开,那他一定考虑到了次日便是重阳节。”
                        “难……难道说。”甄裕终于领悟到华玄的推想,“那人算准明日是重阳节,不少南京城的百姓都去攀登紫金山,定然会有人能透过这扇窗发现鬼宅内的尸体。”
                        “如果这里一直只有虞臻臻与那男子,便无此虑。但要是真如你猜测,当时还有第三个人,便该慎重了。且不论是否与鬼蛱蝶有关,此人如此远虑深谋,智策之强定难以估量,你要小心莫要堕入他设下的陷阱。”
                        甄裕沉吟半晌,点头道:“我明白了。”
                        华玄环顾四周华贵精致的摆设,“整个南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有这等手艺的木匠,你可以从此入手,查出是谁建造布置了这间密室。我现在即去查解鬼蛱蝶先前那些悬案,你这边若遇谜团,咱们再从长计议。”
                        


                        IP属地:辽宁30楼2011-10-27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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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因为是重阳,梁郁秋让工匠们休息一日,他们一大早就欢欢喜喜地登高赏菊去了。他自己一觉睡到隅中才起的塌,径直来到工地,便开始重新审阅图册,核算用料和工期,及思筹能否采用更加省料与时间的工序。所有的考虑都要基于一个前提,房屋的稳固和寒冷的阻挡,而且要最合理地设置房屋分户,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可能让更多人居住。
                          房屋既建在江边,地表尽是沙土,只得将木桩如桥墩一般打入深处的岩石中,然后在桩基之上,再以砖石砌筑阶基,如此才能保证基础的稳固。屋体则采用典型的框架构造,以立柱和纵横梁枋组合成各种形式的梁架,建筑的荷载经由梁架、立柱传递至基础。墙壁只起围护、分隔的作用,不承受荷载,所以门窗不受承重限制。
                          为了容下更多的人,梁郁秋拟将屋子建成三层,因而不得不慎重考虑上下层柱群之间或柱群去和屋顶梁架之间重载的传递与卸解。所以在立柱和横梁间还必须用纵横相叠的短木和斗形方木相叠而成后向外挑悬,设置成斗口构造。
                          问题就出在此,房屋保证稳固,材料成本却随之增加,梁郁秋手中的预算已然不够,经过核算,现在的构造已经是最省钱省力的办法,材料也不可能再减少了,要把这工程继续做下去,只有再投入更多的钱财。
                          看来,只有过几天再去向那个人要些银子来了。梁郁秋打定主意,放下图册,站起身子舒展筋骨,不经意瞥了一眼对岸,忽见一个青色人影在河滩上踱步来去,时而蹲身探查,时而鹄立凝思。
                          梁郁秋登时警觉,定睛审视,不禁大生疑窦。
                          虽然看不见那人面孔,但是看他的装束不像是六扇门的捕快,身形也并非那个濯门弟子,难道是荆浩风某位要为他报仇的至交好友,还是哪个爱好搜奇访异,想凭借一己之力破解鬼蛱蝶谜团的寻常布衣。
                          但就算此人是来查案的,河滩上的痕迹六扇门早已反复查验许多遍,所有证据已然确凿,此刻那些脚印恐怕都已不见了,此刻这人来此作甚?
                          一想到这儿,梁郁秋胸口油然而生面对敌手挑战的临战感觉,他苦心设下这个谜局,虽然绝不允许被揭开,但并不希望所有人都摸不到半点头绪,唯有挫败一两名善于推绎解惑的强敌,才能证明自己设下的这道难题当真天衣无缝。
                          他正这般想,突见那青衣人直挺挺地站在岸上,正遥首望过来,显然也发现了自己。
                          梁郁秋没有立即转首,那样的话不啻于承认自己也在注意对岸,当下只是缓缓地挪动脚步,装作随意走动的模样,最后自然而然地转过身。
                          “梁先生,你没有去过节啊。”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梁郁秋抬眼望去,诸工匠们迎面走来,腰间佩着茱萸,头上戴着*,面上欢喜洋溢。阿穆走在最前头,头里还握着一包黄纸裹着的糕点,散发出阵阵香气。
                          “俺就猜到梁先生你会在这儿,特地买了重阳糕回来送你。”阿穆递上黄纸裹着的糕点。
                          “难得放你们一日休息。”梁郁秋含笑接过,“为何不去玩个痛快,回来作甚。”
                          “半天足够了,方才大伙商量过,可不能只顾着自己痛快,那些灾民还等着房子住呢,咱们早一日把屋子建好,他们便少一日挨冻受冷,不是有句话说过吗,先佃家有油而油,后佃家有饪而饪。”
                          旁人哈哈大笑:“傻小子,那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阿穆脸上大红,从竹匣里拿了锤子锯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做工。其他工匠也急忙取了工具,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梁郁秋心中感动,也不多说什么,正要动工,忽念及方才之事,扭首顾盼,却见对岸空无一人,方才那青衣人已不知去向。
                          他微皱眉头,不愿再想,开始指导工匠们制作大梁。这根大梁安置在屋脊之下,乃是所有构件中的承重之最,长四丈,直径两尺,用两根楠木接续而成,加上铆钉和铁箍,接近三百斤重。为了受力均匀,梁身要保持笔直,径宽必须相同,这就需要工匠逐尺逐寸地用刨刀刮削,而后以吊锤测量,工序虽不繁杂,却极耗费精力。
                          这根大梁已经制了两天,此刻接近收尾,就差用桐油刷涂和在梁端开凿用以连接柱头的榫卯孔洞。梁郁秋正拿长尺测算梁体最终成型的尺寸,突听正在梁端凿孔的阿穆说道:“梁先生,今天俺们去攀紫金山的时候,突见山底的那个鬼宅围了一大群人”
                          “发生了什么事?”梁郁秋停下手中的活。
                          “不知道,我们想靠近,有群凶神恶煞的人拦着,还有人去问那些六扇门的捕快,他们也不肯说,还把围着的人都赶散了。那时我就想,可能是官家的事,咱们就不要掺和了。”
                          梁郁秋颌颌首,脑中思潮涌动。
                          铁犀盟果然把消息都封锁住了,虞紫穹此人自负至极,恐怕连六扇门也不会信,而是执意要自己去追查他女儿死亡的真相和死去男子的身份,以铁犀盟的势力和手段,这并不是困难之事,或许很快便能查到他所要的答案,虞臻臻和那男子的关系浮出水面,事情就此便能了结。
                          如果六扇门和那个濯门弟子插手,他们开始或许会怀疑此案和鬼蛱蝶有关,并依照此方向追查,但不久就会发现,结果固然令人吃惊,但没有一条线索会指向鬼蛱蝶。
                          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无论从那条道走,他们都永远走不到正确的终点。
                          与华玄分开后,甄裕花了许久对密室重新审视,可惜并没有发现别的有价值的线索,当下与叶晓约定,自己去探查密室中这些摆设的来源,叶晓则去铁犀盟验虞臻臻的尸体,日落之后再在城西食街汇合。
                          他走出门口,发现铁犀盟尚留了十多名弟子在宅外严防,虽觉见之心烦,转而想想这样也好,裴宅有他们日夜看护,便不必担心密室中的证据遭到破坏。
                          与叶晓分手后,甄裕直奔城南闹市的古玩铺,准备请一位阅历广博的鉴赏师傅去裴宅,出乎意料,才走到建王府附近,便听有人在远处叫唤自己,扭头看去,发现竟是林斌。
                          


                          IP属地:辽宁31楼2011-10-28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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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出什么事了?”
                            “甄少侠,方才有人到六扇门来自首。”
                            “自首,谁?”
                            “那人叫裴青,说自己是裴将军的后人,裴宅是他所有,那密室也是他找人建造布置的。他手中还握着裴宅的地契和裴氏家谱,我们已经查过,那地契不是伪造的,家谱也真实可信。而且,而且他有惊人的证言相告,所以我们就马上来找你了。”
                            真是意外的惊喜,甄裕双眼放光,忙不迭地,随林斌赶回六扇门。
                            裴青看起来像个街头混混,四十岁上下,面黄肌瘦,萎靡不振,衣裳污乱,还打着补丁,半点也不像是将门子孙。
                            “大人明鉴,这宅院最早的主人是我十三世的祖父所建,他当时可赫赫有名,官至副都统……当,当然,这些都是前朝之誉,现在已经不值一提。”
                            裴青畏畏缩缩地将地契和家谱递给甄裕过目。
                            “宅子既为你所有,为何不好好经营,沦为鬼宅。”地契和家谱林斌他们既已鉴定为真,甄裕便不再多看,径直询问。
                            “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是功勋,如今谁还敢提,到了小人这代,早已落泊不堪,家仆散尽,门可罗雀,偌大的宅子就剩了我一个,屋里能卖的都卖了,没把这宅子抵出去已经算我对得起祖宗了。”
                            “你抽大烟?”甄裕越看他又黄又黑的牙齿越不对劲。
                            “大……大人慧眼,小人就是个败家的孬种,不仅吸大烟,还赌还嫖,但是杀人越货的事是决计没胆子干的,裴宅发生的案子与我没一点关系。昨日整晚我都在翠黛楼,中午听到裴宅出了案子才急忙赶过来的,那儿的嫣香姑娘和老鸨子都可以作证。”
                            “那你来自什么首?”
                            “这宅子的名头是裴家的,我就怕总会查到自己头上,不如先来坦白得好,或许,或许因为提供线索,立下功劳,还能领些赏金花花。”
                            “好放肆的狗东西,还没追究你,竟敢要赏金!”甄裕一拍桌子,把裴青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捣蒜般地磕头求饶。
                            这种无赖甄裕见得多了,对付起来,只能硬不能软,给他银子,可能就成了无底洞,换成几棒子下去,他掏心掏肺的话都能说出来。
                            “你老实交待,为何把裴宅变成鬼宅,又为何要建造那间密室?”甄裕回想起华玄说有人对裴宅内的梁柱做过伪饰而且定时修葺,一把抽出匕首刺入案几,厉声喝问。
                            “小人交待,全部交待!”裴青看到那匕首,吓得屁股尿流,“大概三年多前,小人,小人欠了一屁股赌债,实在没有法子,只有想着把这座宅子卖出去,便在城里张贴了告示。不久,便一个人找到我,说看中了我的宅子,但并不想买下来居住,也不要地契,付给我的银子却比买下它还要多。”
                            “他要这宅子做什么?”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那人只是让我把宅子的梁柱加固,外观却尽量做旧,然后将西边的一整块区域隔开成密室,密室内则用最华贵的装饰和摆设布置,而且所有这一切不准请工匠代劳,必须我自己一人秘密进行。做好这一切后,那人还让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躲在宅子里吓唬人,装出怪声和鬼影,让附近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座闹鬼的宅子。”
                            “那所谓的鬼,原来就是你,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也没说错。”
                            “大人真会开玩笑,不过小人想如果世上真有鬼,只要给钱也会什么都做的吧。”
                            “少废话,接着呢。”
                            “之后那人便让我搬到别处居住,最后让我守口如瓶,不可对外透露丝毫,又威胁说自己手段非常,要是我口风不紧,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其实何需恐吓,只要有银子拿,我哪里还会多嘴。这三年我也一直没敢透露,要不是今天发生命案,银子没得拿了,小人还是会信守承诺的。”
                            原来如此,此人煞费苦心,终究是不想那密室暴露。之后也的确很见效,连六扇门也发觉不到其中古怪。如果我是鬼蛱蝶,也会选择这么个绝妙的藏身处,答案越来越接近了,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甄裕深吸一口气,板起面孔,直视裴青:“那人可曾透露给你他的身份?”
                            “没有,那人要用我的宅子做秘密之事,怎会透露身份给我。”
                            这倒也是,甄裕略微失望,“那他的年龄相貌,你可曾记得?”
                            


                            IP属地:辽宁32楼2011-10-28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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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然记得,否则向谁要钱。”
                              甄裕大喜:“快说,那人几岁年纪,容貌如何,有何特征?”
                              “是个小娘皮,三年前十六七岁,现在该有二十了吧,长得还挺美的,就是有些凶巴巴,每次训我像训狗一样。”
                              “是个年轻女子?”甄裕大出意外,倏一转念,取来林斌绘制的虞臻臻画像,摊到裴青面前,“你瞪大眼睛仔细看,是不是她?”
                              “不是这个,那个小娘皮眼睛没这么媚,下巴要尖些,鼻子稍扁,绝不是画上面这个。”
                              难道是易容过了,这可难办了,甄裕抱着一丝希望,又将那男性死者的画像递给裴青,这男子的画像也是林斌所绘制,难得他还擅长摹肖的画技,已经印摹了许多份,到四处分发,可惜尚未有人认出其身份。
                              “那这个男人呢,你可曾见过?”
                              “没有,从来没有。”裴青十分斩钉截铁。
                              一下子线索又全断了,甄裕好不懊恼,只得让裴青详悉描述他所见的那名女子相貌,然后让林斌依照画出。
                              裴青临走的时候,还试图探知密室中究竟死了什么人,甄裕本想说与铁犀盟有关,有心吓唬吓唬,叫他不敢多嘴,但又怕这贪财家伙跑去铁犀盟那儿出卖线索,只得编造说有关朝廷秘密,弄不好便要掉脑袋,果然裴青一听便连发毒誓,说若敢泄露便叫自己女儿给鬼蛱蝶掳走。
                              这毒誓倒真够毒的,比什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可严重得多了。甄裕忍住笑,面作严肃地把裴青赶了去,回过身来,忽见园圃的花丛中一只粉蝶穿梭来去,不由寻思,也不知华玄去查探鬼蛱蝶之案,此刻有何进展。
                              梁郁秋听完众工匠所述,对这件事并不太担心,否则也不会没有亲自去鬼宅瞧上一瞧。
                              他让阿穆莫再分心说话,免得失手误伤自己。阿穆不敢不听话,当即专注于凿孔。过了半个时辰,整条大梁终于完工。梁郁秋便指挥两名工匠攀上高架,悬挂起铁滑轮,准备将大梁吊至屋顶,与两根竖立的趸柱端头相契合。
                              这些铁滑轮是梁郁秋特制,花一倍的气力可以吊起两倍半的重物,所以有两名气力充沛的工匠便已足够。众工匠都没见过这等新奇玩意,听说还可以省一半多的力气,不由都跃跃欲试。梁郁秋只挑选了身材高大的两人,让其余的工匠都先避到远处,只让阿穆将大梁两端连接上钩索。
                              一切准备就绪,梁郁秋高喊一声,让站在高架上两名工匠同时出力,将大梁拉升上去。铁滑轮虽能省力,拉扯的距离也随之加倍,大梁上升得十分缓慢,许久才升到三丈多高,离屋顶尚有一丈。避在远处的工匠们不明白其中道理,纷纷笑话高架上的两人中看不中用。
                              站在左端的那名工匠显然是受激了,涨红了脸,猛然发力。大梁两端受力不均,顿时打破平衡,左侧突然翘起,脱开钩索,整条大梁瞬间由横变纵,倒挂着摆动了一个大弧度,正好朝着阿穆所在的方向猛甩而来。
                              


                              IP属地:辽宁33楼2011-10-2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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