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院的走廊幽深而空旷，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与不安的因子。
沈轩和祝筱就走在这条仿佛无止尽延长的走廊上，四周安静得似乎没有人的存在，可是透过病房里忽明忽暗的灯光，却可以看见那些沉默不语的病人。
这些，都是由于各种原因而进入这所疗养院，或极端，或单纯，却终究不为世人所接受的人。
“还没到么？”祝筱晃荡着肩上的包，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耐。
“呵，急什么。”沈轩挑眉看向身边的友人，唇边似乎有着恶劣的弧度。
“……”
在经过漫长的走廊后，沈轩左拐立在了一间白色的病房门前，瞥了一眼祝筱，轻轻推门进去。
白色房间的摆设并不多，看起来空荡荡的，给人就仿佛是无底洞似的奇特感觉。
祝筱一踏进病房就看见了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的人，纤细的身影，明显是个还未成长的少年。
“航帆，今天还好吗？”沈轩绕到少年面前，微笑的打招呼。
在看到少年缓慢的睁开眼后，指向后面道：“今天带了个朋友来看你。”
听到沈轩的话，少年以极慢的速度转过身，看向立在床边带着相机的的祝筱，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而祝筱则是挑起嘴角，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很有趣”的孩子。


“长得像个女娃娃——多大了，十七？”祝筱向后直了直身子，眼神落在那孩子身上，变得淡然如水。
“猜得挺准。”沈轩有些宠溺地伸手去摸航帆的头发，被后者嫌弃地躲开，表情不禁一僵，恶劣地笑了笑，“啊筱，不拍照？”
“你看他的表情哪里像愿意给我拍的样子。”祝筱双手插在口袋里，“阿沈，你怎么捡到他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文明了，”沈轩双手插在白色大褂里，一脸的挑衅，“他不愿意难道你就不拍么？”
祝筱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沈轩，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说正题。
沈轩扶住额头，有些无奈的扫过祝筱平静的脸，再看向一脸漠然的少年，带着莫名笑意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病房中。
在沈轩的叙述中，祝筱大概了解了眼前这名患有精神病的杀人犯少年的情况。
楚航帆，这并不是一名普通犯人，而是沈轩的表弟。此人智商极高，心机极重。一星期前，当他在市立医院时作为手术病人陪护时，为替父亲报仇，设下不可能犯罪式的精巧杀局。手术进行中在众目睽睽下将麻醉师杀死。不但如此，事后他利用自身年龄的优势，制造假线索误导警方，竟让此案已错误的方式结束，最终让手术台上的病人当了替罪羊。
可是，最后此人虽顺利逃脱，却因沉重的精神的负担而身心崩溃，进而在沈轩的帮助下没有被判刑，而是进入零号病院疗养。
“航帆以为复仇能将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不能，他发现它只是把痛苦换了种形式丢会给他。他开始忍受起空虚带来的折磨。仇恨的火焰从来不曾熄灭，痛苦的血液依旧奔腾汹涌，他甚至没有将痛苦转移的方法。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沈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故事已接近尾声，却远远没有结束。
果然很有趣，祝筱感兴趣的扬起唇角。
“那么，我能和他单独聊聊么？”
沈轩深沉的看了祝筱一眼，淡然道：“今天不行，你明天若有兴趣可以再过来。”
看了看窗外黑暗的夜色，祝筱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沈轩和楚航帆两人，一室沉默。


楚航帆缓缓睁开了眼，那样子就像是在专门等祝筱离开。他稍显费力地坐起来，曲着腿，靠在冰冷的病墙边。
细碎的黑发零散地打在额前，遮住了少年略空茫的眼。
沈轩的脸色暗了暗。
他看见少年木然的表情逐渐变化，慢慢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那笑容，像是无意识的发泄，却更像是在嘲笑他。
这样的表情楚航帆从不在他人面前的流露——可这对沈轩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他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攥紧成拳，甚至，带着些微颤抖。
他在……害怕着什么。
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走廊间。
祝筱一步三回首，心中有些奇怪，也不知沈轩在干什么，还未从病房出来。自己初来乍到，对零号病院并不熟悉，再这么随意走下去，非得迷路了不可。
在精神病医院迷路——祝筱不禁一抖，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他暗叹一声，摇摇头，准备回头找沈轩，一抬脚，好像踢到了什么，只听“叮啷”一声。


——一个空的易拉罐。捡起来放在耳边晃了晃，似乎有什么东西。祝筱习惯性地咬着下唇笑了笑，很自然地把罐子放进背包里。然后他抬头默念了声阿门，开始赌着人品凭感觉乱走——也许是人品爆发，居然真的给他拐了出去。太阳已经差不多完全沉了下去，行人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细长，给祝筱这个吃货的感觉就是，好像面条。
低头走在显得有些清冷的街道上，低头把玩昂贵的单反，照片中沈轩的脸一百个不愿意，于是看照片的人又一次眯起了眼睛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底多了一层嘲讽。楚航帆，不可能犯罪，伪造线索，如果真有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因为心理问题把自己送进零号病院？祝筱细心把相机收好，很爱惜地把包挂在脖子上。准备看戏了。

病房里的兄弟两个就这么沉默着，时间安安静静的流失而过，而顺着这个病房是看不到外面的天色的。沈轩的嘴唇动了动，而他对面的那个少年好看的瞳孔里依旧是弥漫着讽刺，尽管他手上轻轻的颤抖才刚刚停止。
这种近乎于对峙的沉默还是以沈轩的妥协告终。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楚帆航的头发，而那个少年却一动不动，表情恢复到了最往常的木然无神，在沈轩走出去关上门之前再没有任何变化。
沈轩在门口呆了一会，走廊的灯顺着他的刘海在脸上留下了分明的阴影，口袋里传来短信提示的手机铃声，他掏出来只看了一眼，脸色似乎更凝重了些。
“我回来了，零号病院买门口见。林语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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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筱眼睁睁的看着太阳最后一点光线从地平线上消失，然后苦笑着承认就算从病院出来了也找不到路的事实。他从路边的小摊用一碗面条解决了晚饭之后开始考虑回家的问题。刚刚走回大街上，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只来得及侧头模糊不清的扫过了那人的容颜，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五秒钟之后，祝筱僵硬着脖子转过去看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下巴几乎要砸下来。
“靠，那女人……居然回来了！？”

从三秒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祝筱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那女人回来了，回来干嘛啊她我擦。诶等等，她回来了，那也不错，至少之后的日子也许会好玩点。好吧林语潇，我赌你会去找沈轩，猜中不猜中看我人品了。三秒钟后，祝筱笑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沈轩的手机，那边的人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没什么感情。
“阿沈，现在你从座位上站起来，左转，走三步，到窗子边，向下望。”
“祝筱你搞什么。”
“快，按我说的做，有好玩的东西。”
“好——”拖着长音有点不情愿地走到床边向下望去，沈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那个女人——斜分的刘海，挑染出几丝金棕色，穿着米色大衣，略高，一张有点婴儿肥的脸低着，正玩弄手机。沈轩沉默，此时手机里又传来了祝筱带着笑的声音。
“怎样，看到了，好玩吧？”
“嗯。你大爷。”语毕，沈轩挂了电话。就在同时手机一震，一条信息传了进来——“我回来了，零号病院买门口见。林语潇”
回到单人公寓，祝筱拆开易拉罐掏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个U盘，索尼的，4G，银灰色。放在手里把玩片刻，祝筱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插进U盘，还很谨慎地没有忘记进行病毒扫描。U盘里只有一段录像，十分钟的录像。
点开播放，镜头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渐渐稳定下来——白色的房间，很陈旧，但看得出并不是零号病院。白色的床单被子窗帘，墙上有渗水的痕迹，窗台上一盆仙人掌。然后，祝筱把目光移向床上的人。楚航帆。
录像里楚航帆穿着宽松的棉布衣服坐上床上不停抽动挣扎，却不起来，祝筱把脸贴近屏幕看了几秒，似乎是被人绑在了床上。他挣扎了几分钟便不动了，坐在床上喘粗气，盯着镜头的方向——不是镜头本身，而是它旁边的什么人。就这样过了三分钟，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怎样，想好了没。交换吗？”
说话的人并不在镜头内，似乎还带着面具，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不知道是谁。
楚航帆的喘息声在房间内回想，没有答话。
“交换吗？”——又是那个人。
“交换吗”这句话重复了六次，最后的一次，床上的少年突然发疯一样尖声叫起来，疯狂扭动着身躯，一时间整个房间充斥着他刺耳的尖叫。一秒钟后，镜头开始剧烈摇晃，并一点点向楚航帆靠近。祝筱看到镜头中楚航帆的脸扭曲着，瞳孔放大，目光一片呆滞茫然。最后，少年停止尖叫木然地望着镜头，录像到这里便结束了。
祝筱又重复看了几遍，皱了皱鼻子，又露出那种习惯性的咬着下嘴唇的笑容。

沈轩抓了抓头发，还是走了下去，在接近她不到五米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抬了头。
还是印象之中的白白净净的脸，黑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些许的疲倦，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又做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你在任何交通工具上都睡不好觉，怎么还是这么着急就来了？”
话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分开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林语潇揉了揉额角，抿唇笑了笑，她并不多么漂亮，只是笑容永远都带着三分乖巧七分明朗的意味。
“你还是老样子，最近还好么？”
“你是问我，还是问帆航？”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诡异了起来，林语潇沉默了一会，眼中平淡的温暖归于严肃。
“都有。”
她静静的吐出这两个字，抬头安静的看着他，继续说道：“阿轩，关于帆航的事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假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黎毅接到了匿名的委托……”
“所以你是为了他才来找我？”
沈轩打断了她的话，微微扬起下巴，眼中波澜不惊却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不。”
最后一句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是为了你。

“你也知道楚航帆这孩子他......想象力比较丰富。”沈轩在原地转了转，“去喝杯咖啡么？”
“好。”林语潇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起头笑了笑。
要不要告诉他真相？要不要牵扯出所有幕后的人？要不要就这样一直让他自欺欺人下去？沈轩向后仰着头深呼吸，打算暂且把一切烦恼都忘掉。
“沈轩——”林语潇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觉得，你还能骗祝筱多久？”
沈轩愣了愣，随即一笑而过。你还不如问，我还能骗楚航帆多久。


“我还能在自己的刻意忽略中活多久——”
夏航帆望着惨白的墙壁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任凭熟悉又厌恶的黑暗袭来。
这一次，夏航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甚至长到让他以为这个梦境是真实的。
梦里，有一片大海，海风吹着海面泛起层层叠叠的浪花。他梦到的那应该是年幼一些的自己，在忙着拾海边的贝壳，好看的贝壳太多了，他哪一个都不舍得扔掉，于是只好把衣服口袋里塞得鼓鼓的，手里还攥着一大把。
正在他皱眉头的时候，抬头望见一个身影朝着他走过来，到了眼前，随手递来了一个塑料袋子，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笑意，“喏，买糖果给的袋子，你用它装你的宝贝们吧。”
夏航帆仍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面容清秀的男生。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让他并不讨厌。
“还是说你对这个袋子里面原来装的东西感兴趣？”男生仍然微笑着，想了想，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一颗糖，伸了过去，“呐，只剩这一块儿了呢。”
毕竟还是年纪的关系，夏航帆看到了糖果立刻把眼前的人从“不讨厌”规划到“有了好感”的行列里，伸手接了过来。男生嘴角始终上扬着弧度，帮他把拾来的贝壳倒进了塑料袋里。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忙完了这些，男生拉着夏航帆坐在了沙滩上，像自言自语一般，漫不经心的任由海浪冲刷着脚面。
“夏航帆。”因为嘴里嚼着糖果，发出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
“所以你很喜欢大海么？”
“不，我讨厌海。”即使咽下了甜腻的糖果，嘴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甜香味。
“如果我们能再见面的话，你就叫我沈轩吧。”再一次弯起了嘴角，男生故意弄乱了夏航帆柔顺的头发，“或者，我也很想要一个弟弟？”
这个梦定格在了沈轩温和的声音中。夏航帆猛的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旧是惨白的天花板。梦里海水触及脚面的凉爽似乎还能感受得到。
“那时的沈轩似乎很爱笑——倒是像极了他之前带来的朋友。”
夏航帆不无讽刺的狠狠嘲笑了自己。
门外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彻底把他拉回了现实。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陌生一个熟悉，一个沉稳一个轻盈。门被推开，先出现的是沈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闪进来一个女人——并不怎么漂亮，但是眼神很爽朗的女人。楚航帆皱了皱眉头，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皱眉的原因。或许，仅仅是习惯了。
“航帆......”女人走到床边弯下身子，用右手把垂下的发丝缕到耳后，“你还记得我吗？”
楚航帆盯着女人，缓缓摇头，表情一日既往的淡漠。
沈轩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结果。有些面具你戴得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沈轩不知道现在戴面具的是谁，是他自己还是楚航帆。也不知道这面具还要戴多久。一种没来由的厌恶和空虚狠狠挤压过来，沈轩深呼吸，试图驱除这种挤压带来的紧迫感。他看不透楚航帆淡漠的表情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又或者，这孩子根本什么都没藏，只是自己多虑罢了。
夜里下起了雨，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柏油地面上发出的声音算不上悦耳，满地的水光反射出一片淡淡的水银色。祝筱背着黑色旅行包拐进一条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胡同，又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扇陈旧的铁门前。他按了门铃，里面传来一个听上去满年轻的女子声线——“谁？”
“有点东西，我想你大概会有兴趣。怎样，开门看看？”祝筱说话的语气带着笑。半响，门内传来拖鞋拖拉在地面上的声音，门打开一条缝，一节汉玉般的腕子伸了出来，“东西拿来。”
“让我进去，就给你看。”祝筱的笑容越发像只狐狸。

老旧的木门，旋转着早已锈迹斑斑的门轴，吱呀作响。浓烈的木头腐烂气味传来，女子一头青丝披散着，面容如黛，就像站在地狱门前的彼岸花，摇曳着发送来自下方的死亡邀请。
祝筱勾出恶劣的嘴角弧线，眯着眼注视面前的美貌女子。女子极淡漠的转身，消失在黑暗尽头的昏黄灯光里。祝筱踏前一步，反手带上了门。木门又吱呀吱呀的旋转回去。空旷的雨夜里，只听到门内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无踪。
不多时，寂静的黑夜里传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就像坠入地狱的油锅里一样滚烫着撕心裂肺。祝筱笑眯眯地看着缩到墙角的女子，眼神如同大雾弥漫的深渊。
“那么，如果是‘那东西’，你要怎么办呢？”
女子只是看着他，大眼里蓄满了复杂的情绪。寒意如同蚕丝，把她一层层的包裹，然后闷死。
“你竟然都知道？”
祝筱依旧摆着灿烂的笑脸，不置可否。
“唔…那你要交换么？恩？柳黛？”
艳丽的蝴蝶破茧而出，满翅剧毒的磷粉飘扬着散落天际。事实仿佛腐烂至极的稠液，弥漫着将每个人拉入其中。挣扎吗？不可能，所以放弃吧。

“交换么？”
——交换么？交换么？交换么？交换么交换么交换么交换么......这三个字，无数次盘旋在某些个人的梦境中，挥之不去。梦魇。祝筱离开小巷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沓文件，尘封多年，牛皮纸的文件夹上都落满了灰尘。习惯性地咬住下嘴唇笑，他其实知道的知识那么一星半点，却骗到了这个东西——是该夸自己演技好，还是说，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就真的开始怕鬼敲门了？
祝筱收好文件，装模作样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阿门。
“祝筱我问你，你这是在调查吗？”沈轩如往常一般不耐烦地拿起报纸挡住面前的单反镜头，“把那东西拿开，否则我告你侵犯肖像权。”
“别嘛阿沈，饼干头很贵的。”祝筱说着又按了一次快门，方才直起身来，“带我去看你的小朋友吧？”
陈玄起身，手查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很烦。林语潇回来了，祝筱对楚航帆似乎很有兴趣，楚航帆还是那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随便哪个，他都觉得麻烦。交换吗？交换吗？放手算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算了，什么都不想管了。那一瞬间，沈轩觉得自己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冷——有种，想毁掉一切的冲动。
白色的门被推开，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楚航帆那双淡得没有一丁点感情的眼睛。沈轩突然觉得，这孩子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说话了，自己都快忘记他的声音了。很形式地草草打了个招呼，走到床边，“航帆，有人来看你了——还记得不？”
楚航帆不讲话，只是直直地，淡淡地盯着面前的两人。然后他眨了眨眼，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直视着两人说的。

沈轩抱着瘦弱纤细的楚航帆走出零号病院，走出藤蔓缠绕的木头栅栏和白色大门，直走进停靠在路边的一辆车中。沈轩把楚航帆放在后座上，少年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费了点力气才挣脱出来。回家，回家——早这样做不就好了么？早点这样做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吧，是自己太优柔寡断了吧。双手抓住方向盘，踩下油门的刹那回头看了看后座上躺着的楚航帆——依旧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沈轩觉得那默然的眼中多了一丝魅惑。
错觉？
晚八点，F市，繁华地段堕落区，沈轩住所三公里外的一处酒吧街上。车内。
“嗯——是啊——是啊——那小子终于忍不住了。呵，到底是年轻人。”酒红短发的女子说着吐出一个烟圈，涂成暗红色的指甲有意无意地摩擦着自己的脸庞。
“那么，给他个礼物吗，五号？”笑意更浓。
片刻之后——
“好——一个班小时候，等着看好戏吧。”
折下车中的反光镜，镜中女子的面容分外妖娆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