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已经回到鬼谷。”一身夜行衣的部下半跪于地，恭敬地呈报。
他负手而立，没有回头。
只听见密室墙上火把烈烈燃烧的声音，摇曳的火舌舔舐着潮湿的石壁。
“那，卫庄呢？”他伸手去拿石案上的剑，似乎是无意地问出。
“这……”部下有些为难地犹豫一下：“未及仔细打探。但是如无意外，应当也是在鬼谷。”
“你下去吧。”
燕丹手上微一用力，剑锋立刻出鞘七寸。他长久地注视着色泽黑沉的墨眉剑，忽然微微叹息：
“早知是这样，当日在机关城，我便不应放你走。”
他只觉心头有些苦意，有些疲倦。信手将墨眉重新归置妥当。一时间，满心都是那人孤高冷傲的影子。
夜深，几分薄雾掩着一轮冷月。
卫庄睁开眼睛。
他从不习惯入睡时身边有人，可是今夜不然。
略略偏过头，看见了师哥盖聂沉静的睡颜。没有见过盖聂的人恐怕不会相信，大多数时候，名震天下的剑圣，看上去只是一个清俊沉默的普通人。只有当他拔剑在手，狭长凌厉的眼中涌现慑人的寒芒，才让人明白他无声的威严。
但不是现在。现在的盖聂很普通，他正与心爱的人同床共枕，相拥而眠。右臂很自然地环在卫庄腰际，一种保护和占有的姿势。
卫庄没有心思去研究盖聂与平日有何不同，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想起身下床去找水来喝。可是稍微一动，难言的酸软与隐痛忽而自腰下叫嚣起来。
几乎是同时，揽住他腰身的手臂一紧，盖聂醒了。
“小庄？”铁灰色的眼眸看起来还不甚清醒，有些茫然地看着半撑起身子的卫庄，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何事？”
“……”被他这么一扯，果然痛的更厉害，卫庄皱眉。
闭了闭眼睛，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盖聂大约明白了师弟想要做什么：“你且等一时，我来。”说着披衣下床。
卫庄靠在床头，不无遗憾地想绝少看见刚才师哥惊醒时，有些呆的迷茫模样，可惜没法多看几眼。
不一时，盖聂拿了水来。浮着一层热气，烫的几乎不能入口。不必想也知道是用内力强催所致。卫庄抿了一口，问道：“什么时候了？”
“还有半个时辰天亮。今日没有什么事情，不妨多睡一时。”盖聂给他掖好被子，和衣坐在床边。
“那你？”
盖聂接过杯子来放在一边：“睡不着。你不必管我。”
于是卫庄也就懒得再理他。一方面他知道师哥性格固执的很，想做什么事情谁也劝不来；另一方面他自己也疲乏的很了。
盖聂默默坐在一边，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卫庄清浅规律的呼吸，便知道他已经睡下了。
其实盖聂只是在等天亮。
他回到鬼谷已经半月，时至今日，总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夜深人静时恍然又回少年时代，与卫庄两情缱绻，难舍难分。然而第二日朝阳初起，才明白不过是虚幻。
来如春梦无多时，去似秋云无觅处。
难以与人言说的一份心思。总觉得要这样等到日出，才得安心。
隐约听见枝头一声雀语，天际层云中透出淡淡的金色。
盖聂缓缓俯下身去，清凉的吻落在卫庄唇间。
——自此之后，与君双剑合璧，永不相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