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雨依旧飘、飘，分外使人倦怠，一如我倦怠的心，无法润万物、无法润自己。睡前换寝衣时，抬眼瞥见镜子里自己的锁骨，突兀的三排横亘在胸前。自己几乎也惊骇。心里还不信。举起右手臂，臂上的镶碎祖母绿银钏几乎能套至手肘，这副银钏做的时候便是小巧而合身，不过数月前，只能塞进一条手绢，现在看着倒是空荡荡的样子了。下巴越发的尖了，显得过去一双神采妩然的清水妙目似燃尽了火的余灰，失了灵动之气。】
【她不出来么，没关系。缘我而出，缘我而结。就让我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来演一场不合时宜的戏吧。】
【细细抿了唇色，重新点了远山黛，总算多了调脂弄粉的闲情，断是再如何，也不能教人看了笑话去~这样去了，执了一把木柄伞，怀一点决绝的心意，怀一些犹豫的心态。然而行至半路，觉得那都是不必要的了，既然决意要去，又何必带了情绪拘束自己。再如何，我还是玉图墨府的嫡出小姐，还是有笑你报春不占春的资本。话不投机亦难求，黄泉路上，孟婆汤无你对饮，多少人引路也心觉孤单~月近人内静静，唯有雨打芭蕉的音儿，扬了声儿随那雨滴。】
怎么，这样便垮了~你这去年人，可真真儿要变成了去年人了~
【掩了唇佯作轻笑，存了故意的心激她出来，隔了门帘儿低低嗔她。】瞧我说什么来着，强弩之末，毕竟是及不上春深似海的呀~这便萎了，你那独步先行，莫不是抛了九霄天儿去了吧~
【话儿不必点透，隔一层纸是最好，说至敞亮的只有愚人。若是这般她还依旧，那也不配与我平视着“话不投机”了~化了她旧时的话狠狠激她。】
罢罢罢，你只管鹊踏枝，我只管凤栖梧~
【一番话道尽之后心境亦是敞亮，扬了声儿取了真真的笑意，扬声对婢子。】走吧~~

【一路从傲苍穹来，幸而方才喝的药药性一点点的发作，所以，也没有了刚才的呼吸困难和胸闷的感觉，即便如此，心里的那种感觉也深深的将人压住了，根本没有什么喘息的余地。走到月近人外，单手负后，也不入内，因为我分明听见六妹的声音，虽然听得不清晰，但是，似乎……这么晚了，她过来也已经很不寻常了。撑着伞，上了台阶，却倚着栏杆，径自坐下，似笑非笑的说】
这般劝着有多久了，有用么？
【复又一笑，便是自顾自说】
回去吧，她想出来的时候，她会出来的。
【其实方才六妹对三妹隔着门帘说了些什么，我听得并不是很真切，现在却分明看到这丫头看我的目光带着几分躲闪之意】
【掩唇低咳了几声，果然是……治标不治本。】

【借着咳嗽便是一直低着头，也不去打量她神色如何，便是语意都能听出几分窃然自喜，挑起一丝笑，故作不知其中内情的盯着她的眼睛道】哦？无人与你争抢便是再好不过了？是了是了，若是她一直这么一蹶不振下去，最高兴的不就是你么？
【微微顿了顿，便是一阵咳，紧紧地握着拳，努力的想克制不适，声音却是哑了】没人与你争抢，不过三日，你便会倍感无趣，你们二人不都是如此？别不承认，你们怎么想的，我比你们更清楚！你看，你现在这么急切，不就是怕她就此颓废了去，失了乐趣，你整个人都没精神了，我可有说错？


【略带冷意的笑，看着她侧头回身便是了然，不过是如此而已，比起三妹来，反多了几分“能耐”故作不知的望向四周，很是头疼的叹气道】她不出来，你可就没得玩儿了，你不是该难过才对吗？哦，原来又是我的错，我错算了你们两个的心思，啧啧，没意思，当真没意思，小时候常常教着你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谁知越大，我越发现，我犯的错，比你们二人加起来犯的错都要大。
【抬眼对视上她的视线，便是道】你说她，还是说你自己？别怪我没提醒你，被骗了一次，我不会再被骗第二次。你玩够了没有？
【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笑道】怎么不说话？没玩够？那三哥继续陪你玩儿。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考虑清楚之后，再说话。

【一席话入耳犹是恍然，雨势渐渐的大了，冷雨“扑扑”敲着窗纸，滴落在自己一把伞遮不住的身上，仿佛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颤的花，形销骨立。雨水从檐下泠泠滴落，仿佛催魂铃一般，吵得人脑仁要崩裂开来。我恍惚地听着三哥哥的一字一字追问，语调是平淡，言语是刻骨。细雨霏霏，空气里弥漫着带着花香青草气味的潮湿气息，大捧大捧的桃花沾雨欲湿，渐渐盛芳到极致，这样好的美景，我却是无心欣赏了。语调淡淡，没有悲痛欲绝，没有怒不可遏，只在陈诉一个事实而已。】
所以原来你不可以不信她，就可以不信我了么。
【其实我知道错了呀，我在想要挽回了，可是为什么连挽回的机会也不给我呢。真真儿觉得被全世界弃了，像从前小时打碎额娘最最珍贵的花瓶儿，像淘气爬上高高的树而后重重摔下，但是这些是可以被追回的，而现在只能往前走，不回头。低眉顺目而后仰头朝他恣意一笑。】
对呀，你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而已~全是我做的呢~
【语调依旧是轻快，可是心里却似燃尽了火的余灰了。】

【一席话入耳犹是恍然，雨势渐渐的大了，冷雨“扑扑”敲着窗纸，滴落在自己一把伞遮不住的身上，仿佛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颤的花，形销骨立。雨水从檐下泠泠滴落，仿佛催魂铃一般，吵得人脑仁要崩裂开来。我恍惚地听着三哥哥的一字一字追问，语调是平淡，言语是刻骨。细雨霏霏，空气里弥漫着带着花香青草气味的潮湿气息，大捧大捧的桃花沾雨欲湿，渐渐盛芳到极致，这样好的美景，我却是无心欣赏了。】
所以原来你不可以不信她，就可以不信我了么？？？？？
【我倔强昂头，唯恐稍稍低一些，眼眶便会承载不了那些盈满的湖水，决堤四野。低眉顺目而后仰头朝他恣意一笑。】
是！没错！你们都是君子，只有我是小人！这样……够了么？
【语调依旧是轻快，可是心里却似燃尽了火的余灰了，言语间几分晦涩哽咽，分不清心中纠结酸痛的滋味。】

“原来……你不可以不信她，就可以不信我了么。”
“你错了……这么多年来的好，是被你一句话全盘否定的……不是我！”
【她们两个说的其实都没有错，不信她们的是我，否定她们的是我，将罪名强加给她们的还是我，可是她们知道什么？若不是她们，我不会找不到独属于我自己的自信，我的自信一点点的被她们的所作所为剥夺了去，直到现在，除了怀疑还是怀疑，除了怒气还是怒气，原来，我真的什么都是错的。】
是，我不信你，我不信她，我更不相信我自己！我不信自己的眼睛，我不信自己的一切，我更不信自己的心！你们满意了没有？你们高兴了没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不是当局者么？我不该是旁观者么？可是，我现在比你们还痛苦，还难受，玉图墨季予，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俩这样来回报我？！
【一阵气血上涌，呛到喉咙口，便是咳嗽不断，我真的是……这么几年，我从来没有大动肝火过，想不到，如今竟是为了她们二人破例。】
你们俩……够了么？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听到没有，我再也受不了你们两个了！


【知道错了吗？知道的，否则今日便不会来这一遭。有委屈吗？也有的，我想问他……落水、昏厥、高烧，为什么陪在身边的不是三哥……纵使她错了，至少那一刻我是让她错了的呀……】 【雨声、怒声、咳嗽声，交织耳畔，渐成一片变得微渺，飘忽耳边。像是坠入池水中，分明喧嚣，却好似一瞬都安静下来，可那安静里，却依旧是躲不过的喧嚣。】 【忽生了一种恐惧，生怕自己会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三哥……我……【被那种袭卷的恐惧侵袭，忘了这是在她门前，忘了骄傲不低头的玉图墨季予，惟那日的一汪冻池、深冬水寒凉得彻骨，尤是清晰。低下头，翕忽唇瓣终成一句】我错了……

【不知道从何言自己的彷徨无助，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只剩下呼吸是温热的。看着季予消失在月近人的院子里的那抹背影，而天上落在地上的雨却没有小下来的趋势。雨声打在屋檐上，打在青石路上，微微合了合眼，头疼一阵一阵的翻上来。靠在栏杆上，身旁的侍从早已知晓此时的自己不喜被人打扰，做手势准备让下人退尽，可我却一反常态的没让他这么做。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我不知道亦不想知道，那道门一直紧紧地合着，我亦不想去推开，我知道，她是众姐妹之间最有傲气的那个，我更知道，那份傲，被我伤的没再余下几分】
走吧，反正三小姐、六小姐都长大了，迟早要离开玉图墨府，没有兄长庇佑，她们也能走得很远。走不出这道门也不过是一时的，骄傲如她，怎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白白让旁人看了笑话。更何况，本在她们眼里，就没有兄长二字。在她们眼里，我亦不过只能担得旁人二字。
【一旁的侍从和那些下人全部都呆愣住了，静默在当下，轻叹一口气，起身下了台阶。胸中一阵阵的刺痛，咳嗽声不断，紧紧地握着拳，我这是何苦……】

（后来的后来，不经意会想，为什么在那时我要添妆描眉。故意要他等？或许罢……又或许，我是不想太狼狈出现在他面前，那样容色憔悴没有光彩，苍白可笑的，怎会是玉图墨季言、怎么能？）
（漆红屋门慢敞时，看见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渐清晰，不知怎么眼圈儿就红了。）
（——因为我赌赢了？还是面前他似在意想之中、又似所料之外的……面色苍白。）
（直对上他的视线，偏觉如鲠在喉，只是微扬着颚，淡漠地看着他。因为他走出的那几步，二人之间一个于阶上、一个在阶下，至少这样的“居高临下”，令我能够持着在他面前哪怕一丁点儿的，可怜的骄傲。）
（在眼前相隔不远的人影渐蒙雾气、愈趋朦胧时，忙调转了头折回了屋里。）

【我一直坚持着，我希望她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个字，哪怕是怨，哪怕是恨，我都可以接受，可是她用无言以对来封住自己的心，作为对我的惩罚，骄傲如你我，我不可能服软，可是我现在认了，胸口中一阵阵的刺痛，我下意识地单膝叩在了地上，咳嗽声也渐渐地微弱了下来，胸口疼，心口疼，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恨你，一如恨自己有着如此孱弱的身躯，尽自己所能，沙哑的道】
你没错……一直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误会你，你就这么恨我么，连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
【已经没有力气了，眼前一阵阵的黑，直到最后失去了意识，耳边是喧嚣，慌乱的一阵阵喧嚣，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应不了】

（你没错……背对着他的方向，转入屋中的脚步在他声起时顿下。）
（微偏回了头，余光里见他咳嗽愈弱、单膝叩地，鞋尖儿一转不得自已地迈出一步，却不知是何种感情驱使，再又顿住。僵滞着身形，放空了眸光，无意识地落在屋门儿边不知名的某处，听他沙哑的低言——
“一直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误会你，你就这么恨我么，连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
恨他吗……）
……哥！（随他往地上一瘫倒，心头一紧，惊出一声，再也顾不得那许多，趋了步恨不能立马飞他身边儿去。蹲他身边儿忙将他扶起来，才凉下的雾气渐起，朦胧了眼前人苍白的面庞，然后猝不及防地夺眶汹涌。偏了头冲旁边儿一众怔立着不敢言的人斥道）都愣着做什么！
（各自这才都应了声儿，孟和忙忙小跑出了院子找大夫，另有下人来将他抬起来往屋里边儿去。）
（少顷，孟和领着大夫小跑而回，诊脉、施针、开方……再又送走大夫，吩咐人抓药、煎药。）
（屋里再次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又归于安静，却莫名让人生出害怕，仿佛觉出一种窒闷的死寂来。）
恨你，怎么会呢~你是我哥哥呀……（垂眸看榻上人紧闭的双眸，轻弯了唇低低言。）


【又坠入到自己的梦中，这次我不想再醒来，我想一直睡下去，当针扎到穴位上的时候，微微皱了眉，刚才的训斥声也犹在脑海里回荡，一阵阵的疼痛让我觉得一直睡下去也成了奢望，曾几何时，我的梦中又出现了那一幕幕的过往，落水时刺骨的寒凉，那让人再也辨不清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一直以为我放下了，其实我放不下，也忘记不了】
【皱着眉任脑海中的片段一遍遍的回放，直到我再也无力承受，不能自已的去说出自己心里埋藏了七八年的恨，可是，无论怎么样，我都没办法放下，耳畔旁是一声声的低唤，由得她去拉回我薄弱的意识，可头疼根本压制不住，就这么不安稳的沉睡着，我想张口说话，却发现睁眼也很困难】咳……
【仿佛又被扔到了水里，在水里垂死挣扎着，很难受，真的难受】

（骄傲、娇蛮，人前不可一世，总觉没有什么做不到的玉图墨季言，此时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坐床沿，看他并不安稳的睡颜。）
（一声咳轻却突兀清晰，打破一室沉寂。）
哥……（眉心一凝，忙忙去看他情形，一壁低唤出声，见他渐转醒，才稍安心。恰此时，孟和端着煎好的药进屋来。扶他半坐起来，拿了引枕让他靠着。接过孟和手中的小盖碗，舀了匙要递他嘴边儿，温一声儿）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