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是在指他们其实……”
“哼，本该是生死的宿敌，却偏偏无法狠下杀手。可笑。”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是对方唯一的对手吧。”
颜路觉得此时张良身上散发出一种慑人气势，不同于平常的轻松散漫，压抑的人透不过气；阳光倾泻周身但还是寒气逼人，叫颜路疑惑张良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不明白……鬼谷不历代都被教导欲为强者必须绝情定疑么？他们谁做到了？”
未给颜路说话的时间，张良又低沉的接了一句，“……怕是卫庄和盖聂都该离场了吧。”
手中攥着的棋子落下，一黑一白，落到地上，清脆的很。
“……所以你……”
“所以我帮卫庄，是为了国恨家仇。我可以借用他手中的韩国余党，给予秦国一个打击。”
那绝对会是巨大的打击。他发誓。
颜路又叹了口气。多年前亲眼看到的亡国之景还是在张良心中埋下阴影，到了现在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这个师兄，又能帮你什么呢？也就是暂且替你在掌门师兄那里遮掩一下吧。
牵强的笑笑，愕然发现喉间酸涩。
“咳……那子房也必然是绝情定疑的强者了？”清清嗓子，想去打破这沉闷的僵局。
张良低头沉思片刻，“……自然。”
本是去拾掉落的棋子的颜路，手臂被震得停在那里。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子房，对于你来说，我这个师兄，又算得了什么。
多年前那年幼却鬼灵精怪的你，果真是不见了呢。
张良丝毫没有意料到颜路眸中霎时黯淡无光。
“那依盖先生是否要答应卫庄？”班大师捋了捋胡子。
“这……”
“大叔你要去找卫庄那个大坏蛋吗？”荆天明好不容易回到据点一次，结果没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急忙慌慌张张的跑到盖聂面前。
“是啊。”盖聂宠溺的摸摸荆天明的头，“不会有事的。”
“等等，你怎么能保证卫庄信守承诺？”高渐离冷冷的说道，打破了荆天明制造的难得的伤感。
“我相信。”跟随着荆天明进来的项少羽，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却意料之外的听到了盖聂说的这句话。
“我了解他。”
下.
人生如对弈，前一刻还为自己的英明举动沾沾自喜，后一刻就被对手杀的丢盔弃甲。
——对手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
——他叫命运。
——可他是张良，怎么能输。
是啊，怎么能输。
已是深夜，云依旧阴沉。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么莽撞该有多好。
“博浪沙。”
已是花甲的留侯张良浅浅吐出这三个字。
是他害了小圣贤庄的所有人。
包括，他爱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二师兄，没事总是板着张脸却依旧默默关心他的大师兄。
要不是自己，嬴政怎么会对儒家起疑心？
哗啦——
张良静静的伫立在折廊，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被雨划破。
多好。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任凭雨点打湿。
博浪沙之后，他逃往下邳。
那段日子对于这个心高气傲的公子无疑是一种折磨，他只好强迫自己分析当时局势。
突然发现桌子上放置的锦囊。
“子房，若逢心浮气躁、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锦囊会给你指出明路。”
离别时颜路对他这样说，随即便把锦囊强塞进他的包裹里。
自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颜路。
无论是死是活。
——焚书坑儒。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匆匆忙忙赶往小圣贤庄，剩下的只是一片残垣断瓦。
怎么……怎么会…………
若是要收拾儒家，小圣贤庄定首当其冲。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幅场景。
那个处事不惊少年老成的张良，其实不过是一个弱冠男子。
雨。
刚刚经历过浩劫的桑海此时被笼罩在一片压抑下，雨声割碎昔日的繁华温暖。
仿佛一座死城。
——还有死人。
人未死心已死。
蓑笠遮住了他的面容。拖沓的脚步声被雨声遮住。
旁边走过两个巡查的秦兵。
“哎……你说小圣贤庄就这么毁了，多可惜啊。”
“就是啊，还把那些手无寸铁的儒家子弟都活活埋了，你说说，这也太逆天了吧。”
“可不是么。唉……小圣贤庄的两位当家是最先被害的，首级也被挂在官府门口……”
“嘘，小点声，那边有人！咱俩这话被听到了，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其中的一位秦兵瞄了一眼张良，视线中不乏警戒。
想想自己的家人，还是少说两句以免他们给自己陪葬吧。
果然呢……果然，怎么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三个人就剩我一个了……
此时此刻，张良才明白临别前颜路的笑容。
苦涩，不舍。
“子房，大师兄那边自有我担着，你先去避一避吧，等风头过了再回来。锦囊你拿着，以防不备之需。”
而当时自己呢？是不是极不情愿的塞到了包裹里？
看着两位师兄的面容被雨水一点点腐蚀，血海深仇又被勾起。
——誓·灭·秦。
他突然想带走这两颗头颅。
他一定是疯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幼时在小圣贤庄摇头晃脑背诵的词句，此时回想起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师兄，走，我们回家。”
声音低沉温柔。
转头看向另一边，“……掌门师兄，是子房太过放肆了。子房，誓灭秦。”
他张良只可以败一次。
是天公作美，雨打的城内水雾朦胧，也是前段时间的杀伐使这群豺狼都安定下来，张良才顺利的带走了头颅。
伏念的头颅他埋在了小圣贤庄。
而颜路的，焚化。
一个白玉的小瓶，逃到下邳后发现这是师兄偷偷塞给自己的药。
现在却用来装骨灰。
张良回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师兄，你会不会笑我太顽皮。
师兄，你会不会怪我太胡闹。
师兄，你还会不会轻点我的额头，笑着说——
“你呀——”
你说我当时要早些明了征伐天下的代价有多好。
当年我鄙弃卫庄和盖聂，认为他们居然为了私情而放弃大业的做法分外可笑。
白驹过隙，我才明白他们是对的。
师兄，你说是不是。
若我不固执，与你携手隐退，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快乐的度过余生。
前年我还去鬼谷了。
现在那里只剩一块墓碑。
“卫庄、盖聂之墓”
看到那块碑我就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鬼谷子弟，哪一个不曾抱着纵横天下的理想。
可他们都看透了，两人相守偕老，自己却还是痴迷这一世虚名。
真是可笑之至啊。
——欲有得，必先失。
——所谓留侯，有留得住什么。
——这天下，也终究是一盘残局罢了。
——何为弈？
张良觉得自己累了。
闭上眼睛，似沉似浮间，张良却在水中看见了双眸子。
盈盈的桃花眼，那般的温顺多情。
“…………师兄…………”
这叹息，终是被雨打散。
“哼，本该是生死的宿敌，却偏偏无法狠下杀手。可笑。”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是对方唯一的对手吧。”
颜路觉得此时张良身上散发出一种慑人气势，不同于平常的轻松散漫，压抑的人透不过气；阳光倾泻周身但还是寒气逼人，叫颜路疑惑张良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不明白……鬼谷不历代都被教导欲为强者必须绝情定疑么？他们谁做到了？”
未给颜路说话的时间，张良又低沉的接了一句，“……怕是卫庄和盖聂都该离场了吧。”
手中攥着的棋子落下，一黑一白，落到地上，清脆的很。
“……所以你……”
“所以我帮卫庄，是为了国恨家仇。我可以借用他手中的韩国余党，给予秦国一个打击。”
那绝对会是巨大的打击。他发誓。
颜路又叹了口气。多年前亲眼看到的亡国之景还是在张良心中埋下阴影，到了现在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这个师兄，又能帮你什么呢？也就是暂且替你在掌门师兄那里遮掩一下吧。
牵强的笑笑，愕然发现喉间酸涩。
“咳……那子房也必然是绝情定疑的强者了？”清清嗓子，想去打破这沉闷的僵局。
张良低头沉思片刻，“……自然。”
本是去拾掉落的棋子的颜路，手臂被震得停在那里。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子房，对于你来说，我这个师兄，又算得了什么。
多年前那年幼却鬼灵精怪的你，果真是不见了呢。
张良丝毫没有意料到颜路眸中霎时黯淡无光。
“那依盖先生是否要答应卫庄？”班大师捋了捋胡子。
“这……”
“大叔你要去找卫庄那个大坏蛋吗？”荆天明好不容易回到据点一次，结果没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急忙慌慌张张的跑到盖聂面前。
“是啊。”盖聂宠溺的摸摸荆天明的头，“不会有事的。”
“等等，你怎么能保证卫庄信守承诺？”高渐离冷冷的说道，打破了荆天明制造的难得的伤感。
“我相信。”跟随着荆天明进来的项少羽，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却意料之外的听到了盖聂说的这句话。
“我了解他。”
下.
人生如对弈，前一刻还为自己的英明举动沾沾自喜，后一刻就被对手杀的丢盔弃甲。
——对手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
——他叫命运。
——可他是张良，怎么能输。
是啊，怎么能输。
已是深夜，云依旧阴沉。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么莽撞该有多好。
“博浪沙。”
已是花甲的留侯张良浅浅吐出这三个字。
是他害了小圣贤庄的所有人。
包括，他爱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二师兄，没事总是板着张脸却依旧默默关心他的大师兄。
要不是自己，嬴政怎么会对儒家起疑心？
哗啦——
张良静静的伫立在折廊，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被雨划破。
多好。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任凭雨点打湿。
博浪沙之后，他逃往下邳。
那段日子对于这个心高气傲的公子无疑是一种折磨，他只好强迫自己分析当时局势。
突然发现桌子上放置的锦囊。
“子房，若逢心浮气躁、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锦囊会给你指出明路。”
离别时颜路对他这样说，随即便把锦囊强塞进他的包裹里。
自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颜路。
无论是死是活。
——焚书坑儒。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匆匆忙忙赶往小圣贤庄，剩下的只是一片残垣断瓦。
怎么……怎么会…………
若是要收拾儒家，小圣贤庄定首当其冲。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幅场景。
那个处事不惊少年老成的张良，其实不过是一个弱冠男子。
雨。
刚刚经历过浩劫的桑海此时被笼罩在一片压抑下，雨声割碎昔日的繁华温暖。
仿佛一座死城。
——还有死人。
人未死心已死。
蓑笠遮住了他的面容。拖沓的脚步声被雨声遮住。
旁边走过两个巡查的秦兵。
“哎……你说小圣贤庄就这么毁了，多可惜啊。”
“就是啊，还把那些手无寸铁的儒家子弟都活活埋了，你说说，这也太逆天了吧。”
“可不是么。唉……小圣贤庄的两位当家是最先被害的，首级也被挂在官府门口……”
“嘘，小点声，那边有人！咱俩这话被听到了，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其中的一位秦兵瞄了一眼张良，视线中不乏警戒。
想想自己的家人，还是少说两句以免他们给自己陪葬吧。
果然呢……果然，怎么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三个人就剩我一个了……
此时此刻，张良才明白临别前颜路的笑容。
苦涩，不舍。
“子房，大师兄那边自有我担着，你先去避一避吧，等风头过了再回来。锦囊你拿着，以防不备之需。”
而当时自己呢？是不是极不情愿的塞到了包裹里？
看着两位师兄的面容被雨水一点点腐蚀，血海深仇又被勾起。
——誓·灭·秦。
他突然想带走这两颗头颅。
他一定是疯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幼时在小圣贤庄摇头晃脑背诵的词句，此时回想起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师兄，走，我们回家。”
声音低沉温柔。
转头看向另一边，“……掌门师兄，是子房太过放肆了。子房，誓灭秦。”
他张良只可以败一次。
是天公作美，雨打的城内水雾朦胧，也是前段时间的杀伐使这群豺狼都安定下来，张良才顺利的带走了头颅。
伏念的头颅他埋在了小圣贤庄。
而颜路的，焚化。
一个白玉的小瓶，逃到下邳后发现这是师兄偷偷塞给自己的药。
现在却用来装骨灰。
张良回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师兄，你会不会笑我太顽皮。
师兄，你会不会怪我太胡闹。
师兄，你还会不会轻点我的额头，笑着说——
“你呀——”
你说我当时要早些明了征伐天下的代价有多好。
当年我鄙弃卫庄和盖聂，认为他们居然为了私情而放弃大业的做法分外可笑。
白驹过隙，我才明白他们是对的。
师兄，你说是不是。
若我不固执，与你携手隐退，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快乐的度过余生。
前年我还去鬼谷了。
现在那里只剩一块墓碑。
“卫庄、盖聂之墓”
看到那块碑我就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鬼谷子弟，哪一个不曾抱着纵横天下的理想。
可他们都看透了，两人相守偕老，自己却还是痴迷这一世虚名。
真是可笑之至啊。
——欲有得，必先失。
——所谓留侯，有留得住什么。
——这天下，也终究是一盘残局罢了。
——何为弈？
张良觉得自己累了。
闭上眼睛，似沉似浮间，张良却在水中看见了双眸子。
盈盈的桃花眼，那般的温顺多情。
“…………师兄…………”
这叹息，终是被雨打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