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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德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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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写点不错哈


1楼2011-12-15 18:29回复
    露易丝
    森林里的光线很昏暗。虽然潮气更重一些,却也更加凉爽一些。尽管如此,露易丝的鼻尖上还是沁出了汗珠,一缕头发也被汗水濡湿,沾在光洁的额头上。
    露易丝是个肤色苍白的女孩,尽管还有两个月她就十四岁了,可是个头还不到爸爸的胸口那么高,四肢瘦得和柴火棍一样。常年的饥饿让她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更纤瘦一些。从更刚懂事开始,露易丝就开始担负起自己拿贫穷家庭里一半左右的家务。
    她没有母亲。她不记得自己有母亲。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爸爸一个人生出来的。后来她知道,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一个母亲的。
    有一次,在爸爸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露易丝问过爸爸,为什么妈妈一直不在家。爸爸沉默了很久,推门出去,直到晚上才一身酒气地回来,把露易丝揍得浑身青肿。从那次以后,她再也没有问过自己母亲的事情,仿佛母亲变成了一个不详的征兆。
    掠过树枝之间的风凉飕飕的,让露易丝的胳膊和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女孩弯着腰,快步跨过一条穿过林间的溪水。她的脚趾纤长,大拇指和其余四根脚趾分的很开——只有从小就不穿鞋的人,脚才会长成这个样子。
    汗水从睫毛上滴落。呼吸变得沉重。
    今天上午的时候,父亲把露易丝带去镇上。这是露易丝第一次亲自到镇上去。以前村子里别的孩子告诉过她,镇上到处都是吃的东西,马路上铺着金子。但是她只看到成堆的垃圾上,无数的苍蝇在阳光下盘旋。拥挤混乱的街道,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到处是积水和马粪。父亲带她走进一间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房子。房子里面是粉红色的,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女人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捏了捏她的胳膊(把她弄得很痛),又捏了捏她的胸脯,然后摇摇头,将她推回父亲的手里。
    “这孩子太瘦了,客人不会喜欢的……我说,你没有先把她干一遍吧……”
    她只听清了这么一句话。房子里很吵。门后有一道楼梯和一条长长的狭窄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很多门,每一扇门背后都发出让人烦躁的呻吟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似乎无数的人在那些门后遭受着痛苦的刑罚。父亲和那个女人争辩了几句,最后,父亲狠狠地给了露易丝一个耳光,把她拉走了。
    也许她还听到了别的一些什么,但是那一个耳光让她把一切都忘了。
    现在,她在森林的深处。父亲也许正醉醺醺地找她,或者,只是在醉醺醺地睡觉。露易丝不在乎。对她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在晚上再遭到一顿毒打。她已经习惯了。
    女孩停下了脚步。她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在阴冷的森林中额头冒汗的东西。
    那是一条野狗。
    


    2楼2011-12-15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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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早之前,这里是没有野狗的。后来随着饥荒的到来,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之后,森林里就开始出现了野狗。这些野狗一开始只是在村子里的垃圾堆上觅食,后来,就有红眼睛的恶狗叼走摇篮里的婴儿。再后来,就有因为饥饿而瘫倒在屋子里的人被野狗活生生地吃掉。当饥荒过去之后,尽管人们还是吃不饱肚子,但是已经有了挥舞木棍的力气。野狗们开始逃进森林里,很少见到了。
      这是一条个头很大的狗,站起来时,头顶差不多有露易丝的肩膀那么高,嘴巴看起来能够将露易丝的整个头都吞进去。尖利的两排獠牙之间,黏糊糊的涎水一滴一滴地滴落。
      大人们说,野狗的眼睛如果是红色的,那就是尝过人肉的味道了。
      这这只狗的眼睛是血红的。
      野狗站住不动,黑色潮湿的鼻子抽动起来。露易丝从一丛灌木后面走出来,赤着脚走过一丛盛开的野雏菊。
      


      4楼2011-12-15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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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看完了~觉得不错,便发过来了~


        5楼2011-12-15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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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并不感到害怕。在她过去的生命中只有两种东西,一种叫痛苦,一种叫麻木。
          没有恐惧。当你所生活的地方充满了痛苦和麻木之后,你就不会再恐惧了。
          野狗伏下身子,亮出獠牙,低低地吠叫着。露易丝慢慢地走向它。
          活着太痛苦了。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每个人都可以肆意的欺凌。生命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用纤细瘦长的左手按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人们都说,野狗和狼吃人时会先撕开肚子,吃掉你的肠子。而豹子会先咬断你的喉咙,吸干你的血。
          在露易丝的头脑中,是命运指引自己来到此地,来脱离人世间那永恒的痛苦的。
          


          6楼2011-12-15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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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想对了一半。
            命运指引她来,是为了向她展示一个新的未来。
            一个小小的黑影忽然从高出的树枝上落下。准确地落在了野狗的后颈上。
            那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沙褐色,有八条细细的毛茸茸的长脚,和两排漆黑的小眼睛。蜘蛛只是在野狗的脖子上落了一下,就立刻抓着蛛丝荡开了。
            野狗狂吠起来,发疯一样原地转着圈子,它的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一下子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野狗的头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使劲拗向颈后,四肢僵直抽出,口角流出白色的泡沫。土灰色的肚皮剧烈地欺负着。
            然后,挣扎渐渐停止了。蜘蛛小心地靠近自己的猎物。
            风在树枝间流过。吹干了露易丝后背上的汗水。
            “力量弱小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所要做的,只是用正确的方法在正确的位置上打一下。”
            很多年之后,露易丝这样告诉帕丽丝。
            


            7楼2011-12-15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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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


              10楼2011-12-15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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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凯丽
                黄昏的风暖洋洋地吹过树梢,一只褐色的松鼠从榉树的树杈后面探出头来,漆黑的小眼睛四下张望,很快又缩了回去。
                “哎,我说,你可要想清楚了。”凯丽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不要犹豫了,想到了就赶紧去做吧”。
                凯丽的年纪是个迷。她永远自称是二十一岁,但是这种话她已经说了四年。就算她在第一年里说的是实话,那么现在她也已经有二十五岁。这个女人身材高挑匀称,一头黑色的秀发在脑袋后面随随便便地绑起来,还斜插着两根装饰着龙首纹饰的发簪。她有一副橘黄色晶石镜片的护目镜,但是从来没人见她戴过。她总是把这副护目镜推到额头上方。
                经常在赫顿玛尔往来的冒险者们都认识凯丽,他们送给这女人一个外号:
                “蓝色的吸血鬼”。
                凯丽长得还算是漂亮,秀气的脸上总是挂着精明和妩媚的神态。她几乎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套有些发旧的蓝色布褂,身上扎着很多皮带。在天气相对炎热的时候,她会故意把领口敞开,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这是个开朗大方的女人,当街上的小伙子们冲她吹口哨时,她也冲他们吹口哨。
                现在,凯丽又吹了一声口哨:“嗨,路过那个小伙儿,挺帅的嘛。”
                阿尔伯特站住脚步,摇头,叹气。
                “凯丽姐姐,你放弃吧。我无论如何不会照顾你的生意的。”
                赫顿玛尔的每个人都会告诉你,凯丽是那种你妈妈会叫你小心提防的女人。她会用亲切的态度和迷人的微笑让你倾家荡产名誉扫地。对于这种说法,凯丽自己也有所耳闻。可是她也毫不在乎。
                反正她也没打算嫁到赫顿玛尔来。
                阿尔伯特的话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用胳膊肘支着身边笨重庞大的机械,脚掌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啊哈,我就知道,咱们的阿尔伯特小帅哥只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姑娘呢,是不是啊?”
                市场上响起一阵哄笑。阿尔伯特红了脸,低着头快步走掉了。
                “哈哈,真是个孩子,跑了哦。”凯丽冲着阿尔伯特的背影又吹了一声口哨。阿尔伯特的脚步更快了。
                然后,她转向身边那个满头大汗的冒险者。
                “怎么样,先生,考虑好了没有啊?”
                “你的机器真的可靠吗?”冒险者的声音干哑。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一头灰发,胡子粗硬,脸上满是汗水。这个人衣着有些破旧,但是他手里的那把剑却保养得很好,剑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没有丝毫破损。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的武器有相当深厚的感情。
                强化机器好像一头蹲伏在凯丽身边的金属巨兽。圆形的开口就是这头巨兽的血盆大口。这张以齿轮和螺栓为利齿的大嘴,曾经咀嚼吞噬了无数人的梦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可靠的东西。”凯丽微笑着,笑容中带着鼓励:“您的这把剑看起来已经经过很多次强化了,瞧得出来,快要到达剑身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如果再次强化,万一失败的话,会彻底碎掉的。”凯丽顿了一下:“但是,如果成功了,它会变得多么美丽啊……它会更坚固,更轻盈,您挥舞它的时候会感觉像是在挥动自己的手臂一样自如。它会变得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没什么东西能够挡住它的轻轻一击。想像一下,那样的一把剑,拥有那样的一把剑,会是多么美妙的事情!这种事情值不值得冒险,您自己再考虑一下吧。我有的是时间。”
                这就是讲话的艺术。人们总是对你最后说的事情印象深刻。所以,先告诉他们失败的后果,然后再向他们展示成功之后的效果。凯丽眯起眼睛,这个人已经上钩了。他心动了。
                冒险者不断地擦汗。凯丽笑了笑:“隔壁就是月光酒馆,我去给您要杯喝的吧。”
                “不。”冒险者下定了决心,把剑递给凯丽。
                “来吧。就赌赌我的运气好了。”
                “强化费用请先付清。”凯丽的笑容中有一丝阴沉的成份:“万一强化失败,这笔钱是不会退还的哦。”
                金币的成色很好,数目无差。凯丽将那把剑小心地放进强化机器中,然后抓住机器的拉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先生。”她说。
                “不……继续吧。”冒险者额头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眼睛瞪得很大,紧紧地盯着机器。
                “那么。现在后悔……就来不及了!”凯丽用力扳下拉杆。
                这句话,那个人好像也很喜欢说呢……
                思绪回到五年前那个改变了命运的时刻。
                “现在后悔,就来不及了。”维利克特低声说。他的白胡子上沾满了灰色的硝灰,但是眼睛依然鹰隼般闪闪发光。
                “什么叫后悔?”淑女冷冷地笑着:“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呢……”
                决斗已经接近了尾声。维利克特的右臂中了一枪,只能用左手持枪。而淑女的左腿上挨了一枪,子弹楔进腿骨之中,幸好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
                海浪如同大块大块的翡翠,撞碎在高耸的悬崖上。
                “他的伤在手臂上,我占优势呢。”淑女这样告诉自己。
                “淑女!”老枪手大声说道:“没算错的话,你只剩下一颗子弹了。”
                “你应该也只有最后一枪可打了。”淑女背靠着坚硬的岩石,试图从维利克特的声音中判断出对方的位置。但是海风和浪花的声音干扰了她的听觉。
                “那就别躲躲藏藏了,来试试运气吧。”维利克特大声喊道:“我数到三,怎么样?”
                “好啊!赌上枪神的荣誉!”
                “一!”
                肌肉绷紧。
                “二!”
                屏住呼吸。
                “三!”
                两个人同时从藏身之处跳出来。
                枪响。
                腹部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得淑女向后倒去。她想要稳住脚步,但是左腿却一阵无力。
                “糟……糟糕了!”
                脚下一空,淑女抬起头,海面正飞速向自己扑来。
                “见鬼……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这是她心中最后的念头:“老娘可是凯丽啊……”
                强化机器的轰鸣声停止了。凯丽从回忆中回过神。
                强化机器的出品口缓缓张开。
                一把剑静静地躺在里面。剑身平滑如镜,没有一丝划痕。剑锋仿佛自己在发光。凯丽身手提起剑柄,一股森然的寒气扑面而来。
                “看来强化成功了。”凯丽微笑着双手捧起剑,交给冒险者。
                “你运气不错。”
                


                12楼2011-12-15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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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的名字就好。”帕丽丝把手指骨在丰满的胸脯前捏的嘎啦嘎啦作响,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不想吃苦头的话,就告诉我吧。”
                  风振摇头:“你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是要对阿斯卡大人不利的话……”
                  “怎么会呢?”帕丽丝用猩红的舌尖舔着嘴唇:“她那样的美人儿,我又怎么忍心伤害她呢?我只不过想在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画一道跟我一样的线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微笑的。笑容中的恶毒恨意让风振不寒而栗。
                  “我不会告诉你……”
                  “知道了。”帕丽丝打断气功师的话:“看来你是打算吃点苦头了。”
                  然后帕丽丝的身影在风振面前消失了。
                  “喝啊!”风振大喝一声,展开念气罩。这是虚祖气功师们的独有技巧,从全身向外放射出念气,形成一个笼罩自己的结界。在这个结界内,任何伤害都会被念气吸收。一旦使出了这招,气功师就算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也要看对手是谁。
                  帕丽丝窈窕的身影在风振左侧一闪,一拳向他直击过来。拳头深深地陷入念气罩之中。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迸发出来。
                  “砰”一声轻响,仿佛一个巨大的肥皂泡被戳破一样,念气罩消失了。风振的双手上发出明亮耀眼的白色光芒,念气在手掌中凝结成实体。被这种高密度的念气波正面击中的话,一般人的身体会被严重灼伤的。
                  “雕虫小技……”帕丽丝冷笑。右手闪电般伸出,紧紧钳住风振的手腕,一抖,念气波还未发出就消散了。
                  “不好!”风振心中的念头刚一转过,整个人就被抡了起来,然后重重地仰面摔倒在石头地面上。他刚要跳起来,两腿还没有来得及发力,帕丽丝已经一跨步骑到了他的身上,全身的力量压在他的腹部,双膝紧紧夹住他的腰眼,令他无法发力弹跳。
                  “你不说是吧!”帕丽丝高高举起拳头。风振双臂拦在眼前,护住头脸。
                  帕丽丝一拳就击断了他的臂骨。
                  “我叫你嘴硬!”
                  第二拳打断了他的鼻梁。鲜血从鼻孔中涌出来。
                  “敢和我嘴硬!”
                  第三拳,风振的嘴唇破裂,他把碎裂的牙齿和着血吞下去,尽量不发出惨叫声。他以前见过这种拳法。伏虎霸王拳,只要挺过一连七拳的猛攻,就可以伺机反击——或者逃走。
                  这女人太强了!
                  第四拳,第五拳,第六拳。风振的脸上全都是血,眉弓破裂,双颊青肿。
                  第七拳,第八拳!第九拳!第十拳!
                  帕丽丝的拳头雨点般落在风振头上,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重。风振苦苦支持着。看来帕丽丝的拳法和他以前所知的不同,不是七拳那么简单。他不知道自己能熬多少拳,他只有咬紧牙——剩下的牙——去坚持。
                  第十一拳,第十二拳,第十三拳……
                  终于,在他数到第三十拳的时候,帕丽丝停手了。她站起来,一脚踹在风振的腰上。
                  气功师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在这个凶残而美丽的女人面前,他的拳法简直像是小孩子的玩意。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只有阿斯卡大人才能敌过她了……
                  在风振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帕丽丝的声音在无穷遥远的地方传来:
                  “一个星期之后我再来,还不说我就打死你。”
                  


                  14楼2011-12-15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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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阿米莉亚站在我身后,帕丽丝也没什么可怕的。
                    入夜,帕丽丝穿上外衣和斗篷,离开了旅馆。尽管她更喜欢独来独往,然而这里毕竟不是斯拉姆。她需要人手来帮忙。所以她只有去找那个人。许塔伦。她知道这个名字,正如对方也一定知道自己那样。
                    离开赫顿玛尔的主街,后街那里有一个哥布林开的商店,出【和谐】售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过现在也已经打烊了。再穿过一条狭窄的胡同,帕丽丝就看到了铁玫瑰酒馆的招牌。招牌上那支铁打的玫瑰花已经锈迹斑斑。
                    酒馆里安静得一反常态。人很少,每个人都坐在阴影中。帕丽丝毫不在乎地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吧台。她能感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许塔伦这个老恶棍早有准备。
                    我也早有准备。帕丽丝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在吧台边站下,抬手掀起兜帽。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含混低沉的赞叹声。猥亵下流的笑话和淫秽的思想,这些流氓对女士才没有尊重。帕丽丝在心里冷笑。
                    “我找许塔伦先生。”帕丽丝微笑,柔软的手指轻轻划过布满灰尘的桌面。酒保是个表情呆滞的中年人,瘦高,穿着白衬衫和脏兮兮的红马甲。他身手指了指酒吧角落里的一扇门。帕丽丝留给他一个微笑,走过去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门。穿过昏暗狭窄的走廊,走过长长的向下的楼梯,帕丽丝来到一间阴暗的小房间里。这里等着她的是一名粗手粗脚,皮肤发黄的中年女人。
                    “我来照许塔伦先生。”帕丽丝礼貌地微笑着。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然后闷声闷气地道:“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见你,可你得把衣服脱了。”
                    “为什么?”帕丽丝皱起眉。
                    “你不能带武器去见先生。”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肮脏的黄牙:“脱掉斗篷,脱掉外衣和长裤,然后穿上这个。”她递给帕丽丝一迭雪白的绸缎。那是一件有蕾丝花边的白色低胸晚礼服,缝制得精美而雅致,又轻又薄。穿上这件衣服的话,身上肯定什么武器都藏不了。帕丽丝耸耸肩:“好吧,谁叫我有求于人呢?”
                    她脱掉斗篷,脱掉外衣和长裤,摘掉臂铠,解下腰带,然后换上绸缎礼服。礼服很贴身,衣料水一样帖服着她柔软的腰肢。妇人又取出一把象牙梳子。
                    “头发。”妇人说。帕丽丝无奈地解开束发的发带,让银色长发披散下来。妇人仔细地梳理了一遍她的头发,从头发里搜出四枚淬了毒的长针。然后,妇人又用一大块磁石从头到脚地把帕丽丝按摩了一遍,搜走了她的十枚纯钢打造的指甲套。
                    最后,妇人点点头,推开一扇门:“您可以去见先生了。”
                    “保管好我的东西,别弄乱了。”帕丽丝轻笑。
                    门后是另一个空间。高大华丽的地下殿堂,灯火辉煌。装饰华丽的壁炉里,富含油脂的松木毕波作响,发出淡淡的清香。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堆满了美酒佳肴。一个又矮又壮的中年人正坐在装饰着红色丝缎的高背椅上。
                    “你一定是帕丽丝女士。请坐。”许塔伦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乱的灰褐色头发,留着整齐的短须。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你到赫顿玛尔来。”
                    许塔伦身后的阴影中站着另外一个人,那是一名肤色雪白的女孩,黑色长发,穿着一袭纯黑的低胸丝绸长裙。她的双眼黑曜石一样在阴影中闪闪发光,黑色的衣服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别有一种诱人的魅力。她那纤纤一握的细腰上扎着一条鲜红的皮带,皮带左侧挂着一把短剑,右边是一把匕【和谐】首。除她之外,这间豪华的餐厅里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帕丽丝自己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感谢您的欢迎。”她随手拿过水晶瓶子,拔掉瓶塞。里面棕色的液体是上好的白兰地酒,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无需客气。”许塔伦微笑着:“对于帕丽丝女士,我也是久仰大名。”
                    帕丽丝没有把酒倒进杯子里,而是就着瓶口直接喝了一大口,然后她放下酒瓶:“如果咱们两个一直这么客套下去的话,可以废话好几个小时。我需要你的帮助,许塔伦先生。我时间很紧,不打算花上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跟您交涉。”
                    


                    17楼2011-12-15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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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阿甘左
                      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赫顿玛尔了。准确一点来说,他很久没有离开月光酒馆了。甚至连阳光都变得比从前更刺眼。
                      他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带着酒味的陈腐气息,原本高大的身体因为佝偻而显得矮了不少。
                      在过去的七年时间里,他的每一天几乎都在烂醉之中度过。
                      那个人的影子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以为喝醉了就可以忘掉她。但是大醉之后,思念却越发的刻骨铭心。在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她。而醉后,他的心中却又会萌生一丝希望。也许她还活着,活在阿拉德大陆的某一个角落。总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她,然后……
                      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很好的太阳。阳光暖洋洋地晒在他的肩上。路边的草丛中盛开着细碎的野花。天空呈现出一种纯净的蔚蓝色。
                      破旧的木头路标上用黑色的油漆潦草地写着一窜字母。这里就是诺斯玛尔城。赫顿玛尔城北部最繁荣的商业都市。
                      大街上人流熙攘。他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黑斗篷,开始寻找酒馆。当他走过时,街上那些衣着讲究的人都会掩着鼻子为他让开一条路。他并不在意。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诺斯玛尔的街头看起来要比赫顿玛尔更繁荣热闹。赫顿玛尔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地方,而这里则稍显混乱一些。街边两侧除了高声叫卖的小贩,还有衣着褴褛的乞丐,奇装异服的卖艺人,来自遥远异国的商人们牵着奇怪的动物,穿着鲜艳衣服的人在表演飞刀,吞火,各种小把戏。这些场景在赫顿玛尔是见不到的。
                      对于这些,他全然不在意,他只想找个酒馆的招牌、
                      他找到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这间酒馆的名字,他只看到招牌上的酒瓶。酒馆里黑洞洞的,没什么人。他慢慢走到酒吧台前坐下,将一枚钱币丢在桌子上。
                      “随便什么酒。”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穿着浅蓝色衬衫和赭红色坎肩的酒保看了他一眼,把一个大玻璃杯放在他面前,倒满了一杯泡沫丰富,有香甜气息的金黄色酒液。他抓过来喝了一大口,然后侧过身子,半倚着吧台。酒保捡起那枚钱币,吹了一下,放到耳边听了听,然后丢进身后的钱箱里。
                      “客人不像是本地人嘛。”
                      他又喝了一口,然后懒洋洋地问道:“去哈穆林怎么走?”
                      酒保嘴唇上细长的黑胡子抖了抖,降低了声音:“你要去哈穆林?你去那儿干什么?”
                      他把杯子里的酒分两口喝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另一枚钱币放在桌子上:“你只要告诉我就好。”
                      于是,四个小时之后,他站在了哈多的面前。
                      哈多今年刚满三十岁,身材纤瘦高挑。他有一双毒蛇般目光粘腻的眼睛,性情阴沉而恶毒。每个人都知道哈多是个恶棍,每个恶棍都知道哈多是恶棍之中的恶棍。他用小刀的技术很好,对此他也相当自豪,现在他的手里就在把玩着一把亮闪闪的小刀,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发出一片刺眼的白光。
                      这是一间宽敞的土屋,墙壁用烧硬的土砖垒成,四壁和门边插着火把。哈穆林村到处是这种样式的房屋。哈多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看起来醉醺醺的,佝偻着脊背,全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酒气。他的双眼发黄,神情呆滞,虽然脸上有几条吓人的疤痕,但不像是什么厉害角色。而且带他来的手下说,只有他一个人前来此地。
                      “你是谁?”哈多问道。
                      那人低头看着地面,用平板一样的声音回答:“我代表卡安雷特•埃希克大人前来此地,带回马丁少爷。”
                      “这么说,你带赎金来了?”哈多皱皱眉:“你身上不像是藏着五十万金币的样子嘛。我警告你,你可别骗我。”
                      “金币我藏在一个据对保险的地方了。”那人说:“先让我看到马丁少爷的平安,然后我才告诉你埋藏金币的地点。”
                      “呵,你挺聪明的嘛。”哈多让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之间盘旋,绕出一片银色的弧光:“把那个男孩带过来。”
                      两名强盗从另一个房间把男孩带到他们面前。马丁这几天显然吃了点苦头,脸上是一块一块的青肿,衣服也撕破了好几处,不过看起来没受什么伤。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神色。他慢慢地走向马丁,站在他身后的强盗也跟在他背后,手中的短刀不离他的后心。
                      “你是马丁•埃希克少爷吧。”他俯身问道。男孩戒惧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卡安雷特•埃希克。”男孩的眼角溢出泪水。他点点头,转身看着哈多。
                      “没错,是这个孩子。那么。我就带他回家了。”
                      “开什么玩笑!”哈多停止把玩刀子:“钱呢?钱在什么地方?”
                      他笑笑:“钱在赫顿玛尔银行的金库里,强盗先生。”
                      “什么?”哈多气恼地咬紧牙:“你在拿我寻开心么?我他妈的警告你,我没什么幽默感!”
                      “只不过是一个金库。”他笑着:“传说鬼魂可以自由进出任何地方呢,强盗先生。”
                      “信不信我宰了你!我要用你的肠子来下酒!”哈多尖声叫道。十余名手持短刀的强盗涌进屋子里,把男孩和那人团团围住。
                      “孩子。”他仿佛没有听见哈多的威胁:“闭上眼睛,别看。”
                      然后,他挺直了腰。
                      男孩闭上眼睛。
                      他听到狂风呼啸的声音,听到惊呼声,尖叫声,哭泣和呻吟的声音。他听到血肉被撕裂,骨骼被击断的声音,他听到剑锋劈开空气时的锐响,听到咒骂和嘶吼的声音。温热的水滴落在他脸上和身上,又腥又粘。
                      然后,周围沉寂下来。他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一只手拉起他的手,领着他走出去。路上他被一些软软的东西绊倒了几次,那只手都很快把他扶起来。
                      他感到夜风吹拂在身上。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停下。他听到水桶落进水井的声音,听见浸湿了的绳子嘎吱作响的声音。一只手用蘸湿的布片擦拭他的头发和脸。
                      然后,男孩听到那个人说:
                      “可以睁开眼睛了。”
                      男孩睁开眼睛,看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好了孩子,你安全了。我们回家。”
                      阿甘左弯腰抱起马丁,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21楼2011-12-15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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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拳头还没强到你想的那个程度。”欧贝斯白了他一眼。小山一样的牛头巨兽就躺在她身边,绿色的眼球失神地瞪着天空,嘴角沾着白沫。欧贝斯知道它只是被泰达的第一拳打得岔了气,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瞧瞧你,下手这么狠,下次干脆请班图那边送几只雪魈来做练习算了。”欧贝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说是练习,实际上完全是泰达这家伙自己一个人在玩。而她最多只能在那些可怜的练习动物被打倒之后练习一下治疗术。
                        当两人走出练习场的时候,刚好远远地看到三个人从正门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留着黑色长发,身穿浅蓝色绸缎长袍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很年轻,可能不到二十岁。身材健美匀称,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在他身后紧跟着一名身穿鲜红长裙、黑发垂腰,肌肤洁白的少女,少女身上背着一串硕大的青铜念珠。而跟在二人身后的,则是一名身材矮壮,穿着黑色粗布袈裟的僧【和谐】侣。僧【和谐】侣的脸上布满了骇人的疤痕,眼圈发黑,手提一杆精光四射的纯钢禅杖。满是血丝的双眼中带着令人胆寒的疯狂神色。
                        “哎呀,那个人不是……”泰达抬手指向穿蓝色长袍的少年。欧贝斯点点头:“嗯,那是虚祖的大神官辛江啊,我有两年没见过他了。那个和【和谐】尚难道是……”
                        “地狱僧墨眼……”泰达低声说出那个名字。
                        他们距离辛江一行差不多有一百步的距离,泰达的声音又压得很低。但是他话音未落,那僧【和谐】侣已经转头看向他们。欧贝斯和泰达忙远远地向他行礼,僧侣单手竖在胸前,也回了一礼,而后又跟在辛江与红衣少女的身后,朝着大圣堂的主厅走去。
                        “驱魔师的脚程还真是快。”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欧贝斯轻轻说道:“前天彗星出现,昨天爷爷发出召集令,他们今天就到了。”
                        “大概是用了式神吧。”泰达笑笑:“说起来,现在就差尼尔隆巴斯和歌兰蒂斯兄妹俩,咱们就又聚齐了呢……”
                        欧贝斯的神情黯淡下去:“尼尔隆巴斯可能不会来了。至于歌兰蒂斯,她离不开赫顿玛尔的。如果那颗彗星真的像爷爷推断的那样,我们大概需要派人去保护她了……”
                        泰达摇摇头:“据说主教大人已经在赫顿玛尔安排了绝对可靠的人手保护那小丫头了。怎么说她也是格拉西亚唯一的血脉……”
                        欧贝斯沉下脸:“尼尔隆巴斯哥哥也是!”
                        泰达没有注意到欧贝斯语气中的不满:“那家伙的血已经被污染了……”
                        “住口!”欧贝斯狠狠地丢下一句,大步走向大圣堂主厅,将泰达一个人留在原地。
                        


                        23楼2011-12-15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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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更为不友好。最奇怪的是,不仅仅是精灵,她们已经在森林中走了两天,竟然连别的任何动物都没有看到。往常那些四处乱窜的可爱的猫妖,和蔼好客的哥布林和虽然粗鲁但十分温和的牛头人,完全没有踪迹。最令人心慌的是,每天晚上她们点燃篝火后,总是感到黑暗中有一双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但是当她们去找时,却什么都找不到。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克拉赫觉得自己的胃里似乎有个大洞,心慌的厉害。即使紧紧;拉着姐姐的手也无法缓解这种不安。
                          转过一丛灌木,他们终于看到了四天以来的第一个生物。参天的树木围成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土丘。一个牛头人正背对着她们,仿佛在吃着什么东西。可能是植物的块茎。比修诺试着叫了一声:
                          “喂……”
                          牛头人回过头,布满了尖锐利齿的口中还叼着半条血淋淋的手臂。那只手臂的手腕上带着一枚做工精巧的翠绿色手镯,手指纤细修长,显然是一条精灵的胳膊。
                          克拉赫尖叫了一声,恐惧忽然溢满心头,她用力挣开比修诺的手,转身就跑。恐惧是这样的强烈,完全淹没了理智。
                          地面裂开,一双双腐烂和半腐烂的手慢慢从大地的裂缝中伸出来。比修诺已经吓得呆住了,令人恶心的尸臭在空气中弥漫,越来越浓。
                          火,我需要火……火焰可以驱散邪恶……
                          她忽然尖声高叫起来,用尖利的渗出血的嗓音颂唱起咒文。熊熊烈焰在她的双手中慢慢凝成炽热的火球……
                          火海迅速吞没了森林,熊熊燃烧的火墙如同海浪一样向前推进。克拉赫疯狂地跑着,想要逃离这致命的追逐。这是姐姐的魔法,姐姐疯了吗?使用这种规模的火系法术的后果是毁灭性的,无法控制的大火会烧毁一切!
                          恐惧,难以言喻的恐惧占据了魔法师的内心。当恐惧达到极限之后,就变成了疯狂。
                          克拉赫忽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身,面对迎面而来的火海。
                          她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热力,火焰带起的狂风呼啸着从身边掠过,克拉赫伸出双手,对着飞速逼近的火海开始念动咒文。
                          随着咒语的声音,一片寒气从她身上散发开来,树木和大地上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冻结一切,毁灭一切,杀死一切。
                          把你们都杀死!都杀死!!
                          挂着霜花的树丛之间,那些长着老鼠一样脑袋的哥布林开始慢慢钻出来。它们的眼神空洞而迷茫,手中握着沾满了血的武器,缓缓围绕在克拉赫身边。
                          ***
                          “见鬼,怎么会这么冷。”雷诺提着装满马奶酒的袋子,不停地搓着手。尽管身边就是熊熊燃烧的炉火,寒气还是无孔不入般地钻进他的骨头缝里一样。
                          “是啊。”布万加皱着眉。今年他只有三十三岁,但是那满脸浓密的黄胡子让他看起来最少有四十岁。
                          “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雷诺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布万加。里面是他精心打造的钩爪和冰凿。
                          “拉比纳。”布万加低声说。一名健壮的年轻人立刻走上前来。
                          “我出发之后,你带领六十名战士去万年雪山的山脊那里。严禁任何外族人上雪山!”
                          “是。”拉比纳恭敬地回答。
                          “那么。”布万加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弟弟。
                          “奥尔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村子里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布万加的目光其实没有停留在奥尔卡身上。他的目光望向更遥远的地方,望向远处万年雪山的巅峰。
                          斯卡萨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醒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唤醒了它。布万加紧了紧绑着巨大图腾的皮带,领着战士们大步走向雪山的山口。
                          


                          25楼2011-12-15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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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帕丽丝
                            阿米莉亚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剩下的只需要静养。帕丽丝默默地坐在床头,看着阿米莉亚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阿米莉亚今年才十九岁。
                            十九岁,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一个本来应该享受阳光、鲜花和爱情的年纪。
                            帕丽丝并不觉得很内疚,她只是感到遗憾。要对抗这个世界上的种种不公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阿米莉亚付出了代价,帕丽丝自己也付出了代价。远比阿米莉亚更大、更惨重的代价。
                            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付出代价。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帕丽丝喜欢黑暗。当残暴与专制占据了光明之后,渴望自由的灵魂就只有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她温柔地为熟睡中的阿米莉亚理顺长发,然后慢慢站起来,推门走出去。
                            夕阳西沉。帕丽丝紧了紧臂铠上的皮带,披上灰色的斗篷,大步走出院子。
                            她不知道赫顿玛尔的城市警备队有没有在那个虚祖气功师的道场设下埋伏。她也不在乎。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如果必要的话,她会杀人。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那年她十五岁。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斯拉姆镇仿佛整个地被寒冰覆盖了起来。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跟贝尔玛公国这个“善人之国”中千千万万的孤儿一样,靠偷窃和乞讨生活。因为她是女孩,而且还略有几分姿色,所以有的时候她还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活下去的一点点金钱或食物。奇怪的是,回忆起来,那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那天冷极了,吐一口口水出去,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冻成冰珠。在那样寒冷的天气里,十一岁的帕丽丝还要赤着脚走在结满坚冰的石头马路上。她没有鞋,身上只有一件满是破洞的又脏又臭的皮袍子。凛冽的寒风吹透她单薄的身体,寒气浸透了骨髓,连内脏里都仿佛挂着一层冰碴。和其他流浪儿一样,帕丽丝把一切能找到的东西裹在身上。她的两条腿上用绳子捆着破烂的兽皮和麻布。在左腿的绑腿里,她藏了一把短刀。那是不久以前她自己用一块铁片在石头上磨成的,虽然用着不太顺手,但是很锋利。
                            当天街上的行人很少。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打开门,让一个快要冻死的女孩分享一点自己屋子里的热气。帕丽丝发现那个来自班图的皮货商时,已经冷的快要昏死过去了。以前曾经有不少伙伴死在这样的天气里。寒冷让人困倦,他们在街头摇摇晃晃地走着,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帕丽丝拦住那个皮货商,向他伸出手。恳求一点钱,一点食物,任何一点可以让她活下去的微薄施舍。
                            她得到的是一个耳光。
                            “滚!贝尔玛的烂婊子!”
                            这是那个班图皮货商的遗言。帕丽丝被这一耳光抽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当她的身子转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勉强可以叫做“刀”的铁片。只一挥,简简单单。
                            皮货商的眼睛立刻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帕丽丝到现在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杀了他。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理由,她认为那是自己求生的本能。当时的她已经绝没有任何体力再去寻找下一个乞讨的对象了,她马上就要死了。
                            当时还是下午,但是大街上再没有别的人。皮货商慢慢抬起手,似乎想要捂住自己的喉咙,然而他的手刚举到胸口那么高,人就倒了下去。温热的鲜血从喉咙里喷出来。
                            是这冒着热气的人血救了帕丽丝的命。在皮货商的行李里,帕丽丝找到了两袋浓烈的马乳酒和一些肉干,当然,还有钱和一些小动物的毛皮。这些东西帮助她度过了那个致命的寒冬。
                            从那以后,她的生命就堕入和黑暗之中。从温暖浓稠的鲜血涌进喉咙里的那一刻,她就开始逐渐地变成令人谈之色变的斯拉姆镇的黑暗女王,变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下水道公主。
                            其实,她只是想活下去。
                            那个虚祖气功师的道场和一个礼拜前一样大门紧闭。帕丽丝站在门口,仔细地辨认着传入耳中的任何微小声音。
                            没有埋伏。这座道场周围并没有埋伏下人。但是道场里还有人。虚祖人都是硬骨头,这一点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厚重的木门和上次一样紧闭着。帕丽丝冷笑了一声,举起手。
                            她没有敲下去。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柱直升到头顶。帕丽丝一寸一寸地放下手,然后慢慢转过身。
                            她看到小巷的对面,一个人影靠墙坐着。这个人全身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中,看起来好像是个潦倒的醉汉。
                            他的左手里甚至还提着一个酒瓶。
                            但是他的眼睛却绝不是醉汉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危险的寒光,那不是人类的目光。
                            那是刀剑才会有的锋芒。
                            帕丽丝确信自己来的时候,那个地方本来是没有人的。
                            她也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人接近。这家伙好像是一瞬间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帕丽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醉汉歪了歪头,举起手中的酒瓶摇了摇,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你就是斯拉姆镇的帕丽丝?”
                            他一开口,一股刺鼻的酒臭味就从黑暗中飘过来。一滴汗珠渗出帕丽丝的额头,她的拳头在斗篷下握紧,低声道:“是我,你是什么人?”
                            醉汉晃悠悠地站起来。他的动作似乎满是破绽,但帕丽丝却一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醉汉伸出握着酒瓶的手,指了指帕丽丝身后道场的大门,道:
                            “那扇门后面,有个叫歌兰蒂斯的女孩。金头发,绿眼睛,长得挺漂亮。”
                            帕丽丝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醉汉道:“你要对那个虚祖气功师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只要你敢伤了那女孩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
                            他的语调平和,似乎根本不是在威胁帕丽丝,只是在告诉她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而已。
                            


                            28楼2011-12-16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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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里昂.
                              晚餐过后,里昂屏退了侍卫,一个人走进剑室中。
                              这里是德罗斯历代皇族所佩戴的武器的坟墓。剑室被设计成有穹顶的圆形大殿,高高的穹顶上,水晶吊灯发出柔和的光芒。深灰色的石墙围成一圈,无数把各式各样的武器挂在上面。这些武器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然而利器本身也有灵魂。里昂站在剑室的正中,仿佛能感觉到无数无形的魂魄环绕在自己周围,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在一柄柄剑上看着自己。德罗斯皇室,以及更古老的时代的佩罗斯帝国的皇室,那些躯体早已在地下朽烂的历代先皇们,正在关注着自己。他像一个站在长辈中间的孩子一样,谨慎地挪动着脚步。
                              沉重狭长的巨剑,棱角分明的钝器,修长弯曲的太刀,精致坚固的短剑。
                              最多的还是光剑。一把又一把没有激活的光剑陈列在垫了黑色天鹅绒的托架上。里昂从它们面前慢慢走过。他知道,这些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剑柄都曾经是令整个阿拉德大陆闻风丧胆的利器,每一把剑的背后都有一段传奇,都是一曲史诗。
                              现在,他就要去用自己手中的剑,谱写属于自己的传奇了。
                              剑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里昂皱了皱眉,转过身。走进来的是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浅黄色的锦缎长裙,一头栗色的长发,身材修长苗条。在她身后跟着两名一脸惶恐的女官。一见到里昂,那两名女官立刻俯身跪下去,女孩却径直朝里昂走过来。
                              “父皇!您果然在这里呢。”
                              里昂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大步迎上去,略略弯下腰。让少女在自己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希丽亚。你怎么会来这里?”
                              希丽亚公主亲昵地拉住里昂的胳膊,道:“父皇啊,听说要打仗了是吗?”
                              “嗯。”里昂点点头:“要打仗了。”
                              作为德罗斯帝国的皇帝,里昂从来不避讳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提及战争。不仅仅是战争。杀戮、阴谋,死亡,一切平民父母会让子女远离的事物,里昂都要求自己的孩子去勇敢的面对。希丽亚十岁那年,他送她的礼物是一把光剑——真正的光剑,不是那种练习用的玩具。希丽亚从七岁就开始学习剑术,在里昂的所有孩子之中,她的剑术最精纯。
                              “父皇,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希丽亚问道。里昂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声道:“因为,已经到了战争应该来到的时候了。”
                              毫无疑问,希丽亚是里昂最喜爱的孩子。这位还未满十五岁的公主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和母亲的美貌。但是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她的性格中也充满了反叛,只不过从小就受到正规皇室教育的她懂得如何把这种反叛的个性隐藏起来。
                              “父皇会亲自出征吗?”
                              里昂点点头:“我会。”
                              然后他扫了还跪伏在地上的两名女官一眼,道:“起来吧。”
                              “我可以和父皇一起去吗?”希丽亚问道。里昂笑了笑,点点头:“你想的话,就一起去吧。”
                              希丽亚怔了一下,她本以为父亲不会答应自己这个荒谬的要求,所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理由和狡辩的借口。里昂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耳垂,道:“我后天就要出发了,你想要一起去的话,明天有一天的时间准备。不过……”
                              “不过什么?”希丽亚问。里昂笑笑,拍着女儿的肩:“你只能自己跟我去,以我的亲兵,而不是公主的身份。你愿意吗?”
                              “是,谢谢父皇!”希丽亚兴奋地原地转了一个圈。里昂拉起女儿的手,道:“好了,走吧。”
                              就在这时,他毫无来由地感到一丝本能的不安。这不安完全出于剑客的直觉,
                              然后,那两名女官之一忽然从长裙后抽出一把短剑,尖叫一声向着他和希丽亚扑过来。
                              “希丽亚!”里昂完全出于本能地缩手,要把希丽亚拉到自己身后。但是希丽亚和刺客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不及五步。
                              五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短剑的剑锋是湛蓝色的,显然淬有剧毒。
                              剑光一闪。一片鲜血飞出去。里昂的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喉咙口。
                              “父皇……”
                              女刺客从里昂身边冲过去,然后她的身体就从腰部断成了两截。上面的一段倒在里昂的脚下,下半身又向前跑出几步才栽倒在石头地板上。希丽亚手中已经多了一段耀眼的光刃。
                              那女刺客虽然已经被这一剑腰斩,却还没有立刻咽气。她左手一把抓住里昂的脚踝,右手扔牢牢握着短剑,举剑就要刺向里昂的腰部,希丽亚猛地大叫一声,左手挣脱了里昂的手,两手握住光剑用力向下一插,剑刃“嗤”地一声穿过刺客的头颅,把她的脑袋钉在地上。女刺客的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右手软软地垂了下去。短剑 “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父皇……爸爸……”希丽亚的嘴唇也在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亲手杀人。里昂恢复了镇定,他两手拢住女儿握剑的双手,慢慢揉搓着女儿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手指。然后一根一根地拉开女儿的手指。光剑的剑刃嗖一声消失了,剑柄从希丽亚手中落下。
                              “有没有受伤?”里昂轻轻把女儿拉进自己怀里,希丽亚摇摇头:“没……我把她……我杀了她吗?”
                              光剑的剑刃消失后,刺客的后脑上留下一个椭圆形的孔洞,殷红的鲜血混着灰白的脑浆正不断地涌出来。里昂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没事了。别害怕。”
                              “我不害怕。”希丽亚的声音还是在发抖:“我只是……我只是……我以前没有……”
                              这时卫兵们才蜂拥而入,里昂轻轻吻了女儿的额头,柔声道:“你救了爸爸。”
                              “陛下。”当值的卫兵长面无人色地跪在里昂的面前。里昂轻轻搂着女儿发抖的身子,道:“去彻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刺客混进皇宫里。还有,去请伊丽丝过来。”
                              


                              30楼2011-12-16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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