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多久没更新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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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空城]
瀚州的风里都带着萧瑟的意味。
凌九城和叶之修正坐在帐篷里面面相觑，对面坐着的女孩年纪并不比他们大，却显得成熟得多，头发编成几股细辫吹倒腰际，浅褐色的皮袍仅穿了一个袖子，露出棉质的东陆长衫，腰间挎了短刀系了口袋，还有一个皮囊已经瘪的差不多了。女孩皱眉：“东陆人？没人告诉你们不要随意闯入草原的领地么？”用的是一口纯正的蛮语。
凌九城听懂了，同样以蛮语回答：“不，我是北陆人。”
女孩以一种惊异的目光盯着凌九城，凭良心说凌九城确实已经没有半点像蛮族的样子了，除了腰间有把刀以外。
“九城，你们……”叶之修的问话被凌九城以眼神示意打断，他像女孩解释一番他是朔北部的人，这次是回来看家乡的。
“那你离开的可够久了。”女孩的眼神没有半点柔和的意思，“七年前这里的主人是九煵，三年前换成了阳河，而现在……这里是我的地方！”她向两个来客宣告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出乎她的意料，凌九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扭头对叶之修说：“她……她居然说这片土地是她的！哈哈哈……”
叶之修无奈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谁知女孩居然听懂了，还以一口流利的东陆话回击：“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沙池部的琪琪格·敖登格日勒！这里的公主！”
“其实你这种身份不算公主……最多也就是个郡主……”叶之修忍不住提醒，“啊咧？九城你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吗？”
凌九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的正色道：“没错……她说的是东陆话……还说是沙池部的公主……”

“琪琪格大人……”侍女匆匆走进，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沙池部近年来与东陆的交易颇为频繁，当然都是靠着走私贩货来的。琪琪格·敖登格日勒是沙池部首领唯一的女儿，也是下一任的继承人，马战和刀术自然不在话下，和东陆人的交易多了，自然也会说东陆话。至于黎空澄这个名字，是一个东陆行商称赞她的眼睛空灵澄澈，她自己便取了两个字做了名字。
黎空澄点点头，让侍女退下，又看向了凌九城和叶之修。
叶之修几乎是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任凭他们两个好说歹说，黎空澄就是不信任他们，凌九城简直有“语言不通天理难容”的心情，叶之修则觉得这么多年来云中叶氏静心之术白学了。
“喂，东陆来货了，你们两个陪我去看。”她开口用东陆话说。
一听就是大小姐口气……叶之修叹口气准备站起来应付一下，凌九城看了看黎空澄，问：“是不是这样你就会放过我们啊……”他已经懒得多费口舌了。
黎空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只要你们诚心，盘鞑天神是看得到的。”
凌九城站了起来。从心底他还是相信盘鞑天神的，骨子里流淌着狼血的孩子永远都是草原的信徒。“修，走吧。我的刀磨坏了，需要换一把新的。”
“我可没答应给你。”黎空澄嘴一撇，对于凌九城的态度一阵窝火。
“还有风萧灵，她的长薪箭还没有一把好弓配得上呢……”远远还能听见凌九城在后面絮絮叨叨。
这一次的东陆行商清一色的都是白衣，戴了斗笠，腰间是黑色的布带。叶之修认得这个，这是一种商帮的服饰，取义“白纸黑字”，想来却让人有点想笑。只有一个人打扮不同，头发用袍子遮了，连鬓角都完全隐藏着白色里，腰间的带子是土麻布，散乱的缠了几圈，单独取了包袱站得远远的。
黎空澄心中已然明了，如果说商队是大规模贩卖冷兵器，那么单独的客人应该是来售卖机括的了。她验了几箱货，一挥手便有几个伴当上前，吩咐几句寻人搬货去了。
“戒先生。这批货比上次好了不少，是要多少才能卖啊？”黎空澄的语气老到的像是菜市场里买菜多年的大妈。
其中一个白衣黑带的男人转头，一张脸上如刀削般冷厉，脸上有些伤疤明显已经很旧了，但是一道崭新的伤疤划过他的侧脸，几乎要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声音尤为沙哑，像是被什么伤到了声带：“琪琪格，只要你能拿下这箱子里的东西，我就把兵器送给你。”
黎空澄感觉到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说：“请戒先生明示。”
戒先生嗤笑一声，打开了最后一口箱子，那箱子明显比一般的厚重的多，还能看见古老的秘符的痕迹。叶之修在那一瞬间觉得呼吸滞住了……就像他第一次拔出紫都的感觉。而凌九城感觉到更多的是什么的召唤，他手指上的指套在发抖……而他自己的手根本不在动！黎空澄惊得后退一步，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像是挤出了肺里所有的空气一样。
待到感觉略微好了一点，凌九城和叶之修对视一眼，那个男人绝非军火贩子那么简单……试问哪个军火贩子敢贩卖天驱武库的东西？
其实戒先生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说的不光彩些，他是个盗墓贼。几个月前他又成功的潜入了一座坟墓，很不幸，那是上一任天驱宗主的坟墓，他为了不让魂印兵器再次流落选择了以血肉之躯封印这些东西，却被戒先生一手破坏了。而这一次戒先生出来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重重鬼影便和他紧密相连。他自知这是兵器之祸，便试图以这种方式转嫁这种大祸。他脸上最新的伤疤……正是其中一把对着他的脸这么削了下去！
“这东西是有灵魂的。”戒先生像是劝他们，“琪琪格，你自己考虑。”
对，能感觉到……是那时顾璃依的虎牙！叶之修终于找到了一个更为贴切的比喻，如果说紫都带上了战场的气息，那么虎牙就是修罗场中浴血而出的存在，几乎本能的叶之修想到它们曾杀了多少人，有点想放弃。可凌九城已经走了过去，共鸣声在他耳朵中无限倍放大，简直是在敲响他的灵魂！
“修……”他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过来看。”


叶之修的脚步迟疑一会，还是走了过去。黎空澄跟在他后面，脚步有些浮。
没有人注意到白袍客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她看到无数灵魂在他们手中嘶叫，而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再后退几步。
凌九城也不客气，先从最上面拿了把弓试了试手，银白色的光辉在弓上一闪而过，弦的材质极佳，但也需要极大的力才能拉开。他一松手，振声嗡嗡，极快的速度伴随着极低的声音，凌九城瞬间眼前一亮。
“挺适合灵儿的……九城，你不会……”
“本来就是给风萧灵的。”凌九城白了他一眼，“怎么，担心我和她抢啊？”
“我说过给你们了吗？”黎空澄站的略远些，语气中却不自觉的带上了“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许动”的脾气。
凌九城不理，直接把弓抛给了叶之修：“收下它！这弓倒也配得上风萧灵了！”又扔了一把并不是魂印兵器的刀给黎空澄：“收着！”接着又拉了叶之修一把，神色忽的肃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你看。”
叶之修从凌九城的表情上看出了七八分，他细细看了看，就在刀柄处的那个印记仿佛烙印一样灼了他的眼：“九城……这……”
“再往下看。”凌九城生怕叶之修一时再冒呆，直接把他的脑袋移了个方向。
箱底压着一柄剑，仅从那云纹之上，叶之修也忍不住激动了，转身刚欲问点什么，却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一枚短矢自戒先生的后颈刺入，贯穿咽喉而出。而戒先生还保持着略带紧张的表情，直直的倒了下去。
同样的短矢破风而来，凌九城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刀格在胸前，即便还带着刀鞘，隐隐的寒意还是让凌九城有些心惊。叶之修一咬牙，把剑连同剑鞘一起拿了出来。云纹、魂印符号，不想怀疑也不必怀疑，确实是历代天驱继承的东西之一——苍云古齿剑。只是比起凌九城，叶之修感觉到的压力更大一些，还没有承认他们的魂印兵器，即使还在被封印的时候，也绝非他们能够掌握的。
黎空澄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状态：“找死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就地一滚接着站了起来，肩并肩靠在一起。黎空澄已经拔出了刀，面前的白袍客人确实很难缠。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白袍客人解开了帽子，露出一头酒红色的长发，眼角抹上了绯红的妆，“真可惜我要做的生意和这些无关，有人雇了我要两位的项上人头，这才是我的目的。”席域十猛地抛起她的包袱然后一匕首割开，瞬间在空中爆炸开来，烟雾弥漫。
兵刃相交的声音忽的出现在叶之修的耳边。
闭上眼的凌九城比起视野里全是白烟的叶之修感觉反倒更为准确，刀鞘格住了席域十的荆棘，猛地一发力将她挑出了烟雾之外。这声音随着烟雾渐渐消散，不再回来。
铁灰色的眼睛和深紫色的瞳孔对视，仿佛只要一点火星，硝烟就会四起。几乎是同时两人动手，凌九城连着刀鞘反手一劈，席域十的匕首在刀鞘上划过，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声音却刺耳的难受。叶之修扑上，他拔剑，却是自己平时的佩剑，对准了席域十看似毫无防备的手腕。
“嘎啦”又是几声脆响。
席域十的左手上指虎的机括已然打开，利刃在一瞬间弹出，架住了叶之修的剑。而它毕竟不是荆棘，叶之修剑势一冲，便已成了碎片，但同时叶之修的剑也断成两截。席域十早已料到这一节，左手顺势上举，银光碎片在阳光下极为灼目，是个人都得眯起眼来才能休息。就在这一瞬，席域十猛地收了荆棘，足尖点地退了几步。
叶之修趁势扑上，只见剑舞闪动，白光纷飞，叶之修的素衣、席域十的白袍，在刀光剑影中渐渐化为一团雾影。叶之修心下已是惊异，面前的女人看长相不会超过二十……但无论是刺杀的凌厉还是躲闪的轻松都不像他的外表一般稚嫩，像是上过战场的人，尤其是她的眼睛……一双至少超越了年龄界限的眼睛！
席域十的瞳孔忽然模糊起来，像是要把他吞入其中。
糟了！叶之修心下一惊，他听父亲说过，那是一种媚术，而自己，刚刚踏入了领域之内！他的剑舞动作竟滞涩了不少。
“修！”他听见凌九城的呼喊，一分心手臂上已然有了一道血痕。然而这并不能解除媚术，恍惚中叶之修的剑已经开始缓缓下落。


震耳欲聋的啸声仿佛自天边灌入他的耳中，就像有什么束缚被扯开、撕裂了一样，叶之修感到一阵轻松。席域十的动作也停了停，很难想象那是由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像是把心生生撕碎的哀号。
黎空澄收起了手中的骨笛，她不会吹这东西，这是战利品，草原人对战狼之后的战利品。仅这一瞬的空隙，黎空澄便已张弓搭箭，她的箭法虽不及风萧灵，但力道与气势的把握已经足够，直射向了席域十。现在她已经不想计较凌九城和叶之修的身份了……面前的席域十远比他们可怕得多！
凌九城何等聪明，他仅从这一瞬就明白了三人已经形成了暂时的同盟。而他手中的影月却不合时宜的急剧震动起来，几乎同时一股杀意向着他冲来，凌九城反手一刀，刀鞘和什么东西接触发出了令人难受的摩擦声，就在凌九城力道将收未收的一刻，席域十忽的发力，硬生生将凌九城的下一波劲道锁死在刀里。而凌九城不仅感受到了她极强的算计和审时度势的能力，更是惊异于她的速度……就是那一瞬分心她格开了叶之修的剑反身袭向自己，凌九城自忖没有这个能力。一下心里便明朗了，他后退几步，说：“如此张扬的天罗，我还是第一次见。”
“叶之衡要你来杀我们？”叶之修的问题更加直截了当。
“我不是天罗，”席域十轻笑，“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个任务……我忽然想放弃了。”
凌九城却不这么觉得，刚才席域十的每一击都是来要他们的命的！
“不，不是你们的原因。”席域十像是看穿了凌九城心里的想法瞥了他一眼，“你们真以为……自己能拿的了这武器？这不过是上一任天驱宗主以血肉之躯封印了它们，可离开了封印，它们就是不知何时会苏醒的野兽。看，”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苍云古齿和影月，“你们自以为能比得上他么？”她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在笑还是悲哀，但看她的样子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确实，白烟之后，席域十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黎空澄正踏上一步欲问，凌九城和叶之修的表情同时一变，转身背贴背爆喝：“别过来！”
一股铺天盖地的气浪以他们为中心猛地爆发出来，卷起草叶一直吹向远方，尘土有些迷了黎空澄的眼，什么都看不清，耳边只有无穷无尽的风声，碎石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没事吧！”她放开声音喊着，却消散在风中。
风里夹着几声闷响，可她听不清。
“喂！你们……别死啊……”
凌九城缓缓睁开眼，全身的肌肉仍然痛的难以行动。他一咬牙坐了起来，才看清楚这里是一个帐篷，他身上敷了草药扎了绷带，而叶之修躺在他旁边，兀自沉睡，让凌九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目光却落在了叶之修身旁的刀剑上。
怎么了？凌九城抓了抓头发，试图理清思绪。
“醒了？”黎空澄掀开帘子问道。
“非礼勿视。”凌九城看了她一眼，故意抓起被子发娇嗔。
他和叶之修究竟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把略有出鞘的苍云古齿和影月收回剑鞘里面的，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他那是都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响，自己都怀疑手臂是不是断了，可还带着那一股韧劲憋着一口血将它压了回去，细看手心还有被划伤的痕迹，耳边的轰鸣似乎还在回响，而心中的平静来自于后背相贴的温暖……“修。”
黎空澄也不在意，直接坐到了他们边上：“刀剑收到鞘里面有这么费劲么？过了好久才把你们带下来，你们握得还真紧，好不容易才掰开你们的手的。”她又晃了晃凌九城给她的短刀，“为什么我这个就没事？”
“那不一样。”叶之修的声音传来，他已经醒了，却并不坐起，“衣服呢？”
“哦，你们身上都是血，我就给扔了。这里东陆人的衣服太明显了，换一身吧。”黎空澄满不在乎，“对了，你们的名字。”
“凌九城。”
“叶之修。”
黎空澄点了点头。凌九城觉得她有些奇怪，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她的背影忽的落寞了许多，剪影就像是个纸片人，再鲜亮的头饰也衬不出她的心。
“我……就要走了。”黎空澄说，她抬头看天，“盘鞑天神的旨意么？阿妈说她放弃了这一块土地让给了青阳部，但求保得沙池部的平安，可我不想走啊……”
“是因为谁？”凌九城问。叶之修在感情方面是个呆货……啊不对哪个方面都是呆货。这句话里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好么？
黎空澄摇头。
“不说也就算了。”凌九城笑笑。
“等你们伤好了，我就走。”黎空澄说，“虽然不知道，但是你们一定救了我，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们北陆人最看重情义了，所以你们——凌九城、叶之修，一辈子都是我的朋友！”声音铿锵，斩钉截铁，先前小女儿的作态被最后的豪情击碎，凌九城暗赞一句“这才是蛮族女儿的作风”。
“那……能拿酒来么？”叶之修笑道，“是朋友就喝一杯。”
“对，喝一杯！”凌九城也附和，缓缓坐了起来。
青阳魂。
“咳咳咳……”
“就说修不会喝酒嘛！”
“凌九城！”
“哈啊……”
黎空澄最后没有和他们告别，衣服整齐的叠好放在床头。
换谁，守空城。

[被尘封的真相]
改走水道前往宁州，叶之修和凌九城才放下了心。
继黎空澄的不辞而别之后，两个人去了一趟朔北部。虽然凌九城是个孤儿，但是孩童时期留下的刺青让朔北的人并不怀疑他的身份。拜访了几位勉强还记得住名字的“熟人”之后，两人又参加了围猎，夜里点了篝火，叶之修就靠在凌九城肩膀上睡着了。
木兰长船里并不喧闹，也可以说是船舱的隔音效果极好。叶之修已经进入了梦乡，凌九城还坐在一边喝着酒，微微闭上了眼睛，右手却仍未离开腰间的影月。现在他们都不敢轻易的拔出武器，总有种一旦拔出就覆水难收的感觉，但还是想扣住它，给自己一点借来的勇气。
“公子，到了。”女孩的声音在敲门声之后才弱弱的出现。
凌九城推了一把叶之修：“是什么时候了？”
“北辰已经落到海面以下了。”
叶之修揉了揉眼睛，才反应过来：“我睡了那么久了？”
凌九城点点头，拉开了房间的门。站在门外的女孩恭敬的退到一边，她的头发掺杂着红色，像是洒落在这密闭的黑暗之中的火焰。凌九城四周看看，在舱门那里停了停：“怎么，只有我们在宁州下船么？”
女孩轻声回答道：“这里是第一个港口，公子吩咐过，一到宁州就叫你们。”
叶之修似乎没有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奇怪，扯了扯凌九城的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凌九城忽然问。
“阿心就好。”
凌九城最后还是带着奇怪的一瞥离开了船。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能看到女孩的脸，也没有听到她真实的声音。女孩飞快的跑到了船舱的另一侧打开了房门，拿了包裹之后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
没有惊醒任何人。
因为根本不存在什么港口，所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就算迟钝如叶之修，也终于察觉到了些什么。
这里确实是宁州，却并不是为人所熟知的宁州港口，而是处于边缘地带的森林，沉默的不像话，就连风声到了这里都被削弱得近乎虚无，海面上没有海浪，月光之下只能让人倍感阴寒。而在这令人恐惧的寂静之中，羽人清远悠扬的歌声逐渐响了起来。
起初只是一缕飘渺的歌声，而这歌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宏大，简直像是四面八方都站着军队在嘶吼。
……亡灵的军队！
叶之修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问凌九城：“听出来了吗？”
凌九城摇头，他对音乐的造诣远比不上他的刀术，同样也比不上大家出身的叶之修，然而他也能听出些不对……
“最主要的人，还没开唱呢。”叶之修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他伸手在衣摆上擦了一下，不自觉的握住了剑柄。
仿佛是为了回应叶之修的忧虑，一个苍老的声音加入了合唱，他加入的部分不多，但是每一个音都准确的打在他们心上，重锤在耳中轰鸣的感觉再次袭来，全身的肌肉下意识的紧绷，两人不约而同的咬紧了嘴唇，还是选择了背贴背的战斗姿势。
“修，不要拔剑。”凌九城出声提醒。
“我没有拔剑。”叶之修的回答让两人心里同时一紧，几乎是同时两人略一下蹲扣住了自己的武器，绝不能让它们出鞘！
“被摆了一道啊……”凌九城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之修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只是他觉得那个女孩并不是要害他们，因为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另一个女声轻轻的加入了合唱，声音温和，让两人觉得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气息也顺了些，叶之修的表情却猛地变得很难看，忽的向森林跑了过去。凌九城伸手却抓了个空，考虑一下，还是跟着叶之修追了过去。
“我说……修！你怎么了？”凌九城边跑边问，冷风灌进了他的喉咙，破坏了他的气息。
叶之修的脚步慢了慢，却压抑不住声音中的一丝激动：“是……是灵儿啊！是她在唱歌！”
凌九城愣了愣，他没怎么注意过风萧灵的歌声，可叶之修居然听出来了，还那么笃定。“……你确定？”声音中裹了一丝惊疑，“会不会听错了？”
叶之修的语气惊人的坚定：“不会有错的……一定是她！”
“别那么肯定。”苍老的声音回响在他们耳畔，“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到最深处来吧。”


凌九城先稳了下来，和叶之修对视一眼，一步一步向森林深处走去。
密集的森林里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火光，叶之修的脚步停了停，凌九城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叶之修的脸，他的嘴唇抿得很紧，而手上骨节由于过度的握紧而泛白。“走吧，九城。”叶之修不知是在安慰谁。
再走近些，就可以看清那是篝火，将周围的树木都照成了火红色。一个女人的身影穿梭在火光之中，银白色的头发像是倾泻而下的熔化的银子，白色长裙直到小腿，风姿绰约，那一缕飘渺的歌声，时断时续，还夹杂着女人的轻笑。
“不是风萧灵吧……”凌九城小心的戳了戳叶之修。
“不是。”叶之修摇头，脚步却坚定了起来，让正欲回应的凌九城吃了一惊：“……那么急，是去见岳母么？”
叶之修转过头，神色中不见一丝戏谑：“对啊，不出意外的话。”
“娜仁托娅，是个聪明的孩子啊，能猜出你还没死。”苍老的声音再次出现，仿佛是故意要让他们听见。
女人停止了唱歌，点了点头：“没错。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到莫娜亚了，也不知道秋给她找的丈夫是这样的……聪明的小子。”
凌九城的表情僵了僵，他知道风萧灵的羽族名字是莫娜亚·萨伊诺尔·柏木尔，风氏柏木尔家族的后裔，而在他的印象中，每年他都回去给自己的师母扫墓——这么说这十几年来师母压根没死？这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连话语中的揶揄之意都完全无视了。
“过来吧，孩子。”女人对他们一笑，像极了一个母亲面对归来的游子，
先反应过来的凌九城扯了一把叶之修的袖子，两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像是带着对于美的一种尊敬，向篝火靠近。不得不承认，如果说风萧灵的美算是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么她的母亲当之无愧的，便是经过打磨的完美的古玉，若风公子当年娶的“鹤雪军团最美的女人”，不虚此名。
“娜仁托娅·萨伊诺尔·柏木尔，风萧灵的母亲。”娜仁托娅摸了摸他们的头，继而转向叶之修，“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死的？”
叶之修讪讪的笑着：“岳父大人喝多了……我把他扶回去的时候知道的。”
凌九城默默转过身去。
娜仁托娅拍了拍叶之修的肩：“连莫娜亚也……瞒了你们这么久么？”
“嗯。”
“那就拜托你们瞒下去吧。”娜仁托娅的碧色眸子里藏了一些凌九城和叶之修还不懂的东西，直到他们知晓全部真相，才能真正了解娜仁托娅的心情。正在踌躇之时，老者幽幽的叹了口气。
“先生……”娜仁托娅有些紧张。凌九城和叶之修这才注意到他们身边的老者。
羽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缓缓站起来，问道：“知道为什么要瞒着你们吗？”
两个人诚实的摇摇头。
“人世有变，很多东西是能左右这个天下的。所以娜仁托娅‘死’了，我也‘死’了。”羽殇淡淡的语气仿佛他真的死了一样，“所以我们选择了来这里……不会有人来的禁区。”
“那……”叶之修欲言又止。
凌九城猛地抬头：“告诉你们外界消息的……是那个阿心？”
羽殇点头：“风心是我最大的弟子，或者，如你所猜测的，就是娜仁托娅。”
凌九城一拍手：“怪不得风萧灵姓风而不姓秋！”易容术、风姓、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一切都合得上了！
叶之修却问：“那刚才的歌声……”
“是亡者之歌啊。”风心略带自嘲，“因为……我们已经死了，才能和他们交流。”
羽殇接着说下去，瞳孔深邃：“神选中了四个孩子，他们的未来会颠覆整个天下。星象有变的时候我就做了一次占卜，只是没想到……我的几位老友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幽幽的一声叹息。
凌九城心尖一抽：这么说来……
“皇极经天派、天驱、辰月、天罗、皇室，谁得到哪怕是一个孩子，世界的格局就会改变。我的朋友们，其中一位成为了现在辰月的教长，一位不知所踪，一位去了西陆之后带回一个女孩……”
用脚趾头想想凌九城都知道羽殇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几乎想冲上去让那个老家伙闭嘴，他只想做个普通人而已。可他能做的只是无力的堵住了耳朵，声音还是在往里灌。“不是我……不是我……”凌九城喃喃的后退了几步。


羽殇却逼近一步：“你以为呢？”
叶之修像是被震了一下，许久他才说：“你们……一开始就找上我和九城了？”
“不，秋找九城就找了很久。”回答他的是娜仁托娅，“同时为了掩人耳目，他收养了很多孩子。只是……莫娜亚不愿意。”
“难道你是愿意的么？”凌九城反问。
羽殇没有说话，娜仁托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是在生下风萧灵之后才知道她也是命定的孩子之一，要么杀死她，要么杀死自己，娜仁托娅别无选择。
“能找到你们三个……真不容易啊。”她叹息，带着风声里的寂寞。
“所以，为了不被左右，才会做这种事么？”叶之修的语气更像是质问，“那么，九城的父母呢？我和云中叶氏断绝关系呢？”
面对叶之修咄咄逼人的气势，羽殇只是一语带过：“我无法拨动星辰转动的轨迹。”
凌九城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声音有点沙哑：“真的……有天命么？”
“九城！”叶之修狠狠的握住了他的手，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他的手在抖……愤怒？激动？害怕？疯狂？连凌九城自己都不确定。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十几年的培养，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么？他的师父是个爱开玩笑可能并不讨人厌的人啊……但绝不是个攻于心计的人啊！
“九城……”
“我不相信这些！我不信！”他的叠声出卖了他，他在害怕。后退了几步，凌九城脚下一个踉跄，瘫坐下来。
叶之修蹲下身抱住他：“九城……其实我也不信，一点也不。”看不清表情，两个人只觉得肩头都是一片湿热。
“修，你在哭啊。”
“那是你的眼泪啊。”叶之修只能这么说。
娜仁托娅别过脸去，这些孩子哪怕只是知道一部分真相就已经如此，崩溃得可怕。羽殇轻声不知对谁说：“请对莫娜亚保密，她的父亲也即将死去。”
终于再也忍不住，娜仁托娅轻轻啜泣了起来，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下，消失在静谧中。凌九城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是怎样的死？又在想什么？凌九城几乎是要扑了上去，但叶之修比他更快，在他之前扼住了羽殇的咽喉：“就连这……你也要切断么？你以为你和辰月有什么两样！我和九城都没了亲人……灵儿不能这样啊！”
“所以才请你们保密。”羽殇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叶之修的手，“根据娜仁托娅的占卜，他会死在晋北国主的手下！”
叶之修的动作在那一瞬停止了，直直的摔了下去。凌九城扶起他，表情已经呆滞了，回答的声音也有些闷：“我知道了，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了。”
目送两人身影的远去，娜仁托娅叹了口气：“先生，这样真的好么？”
羽殇不说话，明知生命有过交集，占卜的结果就会不准，他还是骗了他们。他可以预见他们的未来，却没有透露只言片语，他是明知颠覆世界的机会会被白白错过的。背对着娜仁托娅，他掀起衣袍的一脚，凝视着手腕上的伤疤。
娜仁托娅沉默一下，又问：“那……你是故意送德德玛出去的？”
羽殇想起那个辰月孩子的脸，苏凌羲的一双眼沉静如水，让他想起多年前的老友。他点点头，说：“也许吧。”
“德德玛不是翼氏斯达克的孩子么，为什么要改姓苏日娜……”
“苏日娜的东陆意思，就是苏。在东陆，出嫁之后的女子会冠以夫姓。那个孩子……叫苏凌羲。”
“算是个好选择么？为德德玛。”
羽殇摇摇头。
这只是他自己的选择。

@零空城 另外空城要IC的话给图……话说刚才是不是你上的手机啊太惊悚我没回

云中叶烟尽，天北谢弦歌。说的就是天启城中风头盖过公主的两位小姐：叶烬烟和谢承弦。
"苏墨敏锐，山藏强悍，青岚诡诈，但下一任教宗不会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你明白么。”古延维拍拍叶烬烟的肩膀，他的称呼不知不觉变成了初收弟子时的。
”江小年，你唱戏可以，别带坏了小爷的小楼！”
金骨名伶江小年，不是称赞他傲骨立世，而是他作为宛州江氏的家主，身价极高唱做俱佳，请他唱戏的钱足以在他的骨头上镀上几层金。
姬墨雨眉头一紧：”沧澜，她或许...是你堂妹。”

[刀口]
“这算是什么。”顾璃依眉头一皱，她习惯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厌恶。
天启城比南淮更大、更华美，却也更为坚实，更像一个牢笼。顾璃依讨厌这里的浮华——她原本就是个什么简单就怎么做的人，虚伪的应酬能推则推，女人之间的口屿舌之快还不如让她直接给谁一记来得痛快。

当然也有推不掉的事，比如面前这张烫着火红蔷薇的请柬，不仅烫手，而且不容拒绝。
“上次你去谒见白千奏……肃仪公主的母妃，带去的那张信件估计被人看到了。”姬沧澜把请柬放在桌上，“阿依，你还真不小心啊。”
“皇室的人就那么看重一张信件？”
“他们只是看重百里沧海的势力罢了。”
“与我无关吧，我只是个传话筒而已，这种事不是应该去找风萧灵或者百里沧海本人来得更快些？”顾璃依拿着请柬，有种想撕了它的微妙冲动。
“可是目前他们情报之内所及的，只有你啊。”姬沧澜苦笑，“真没想到是他主动来请你去呢。”
顾璃依心下一沉，缓缓打开请柬。
“月王，白暗。”
“你知道他是谁？”顾璃依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她还是希望这只是个笑话，会让她心里舒服一些。
“就是你所知道的，他压根没打算掩饰。”
“上一任的辰月阴教长……封号都特意求了个‘月’字，”顾璃依忽然有点头疼，“可我又不是天驱又不会信神，非得这么逼我吗？”
“所以你需要站到某一队里面去啊，阿依。”姬沧澜想要抱住她，却被她的眼神逼开。他收回刚刚伸出去的手，干笑了两声，“老师、好友和夫君是天驱宗主，义兄却是辰月寂教长，这种身份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到了你这却成了麻烦啊。”
那种奇怪的事……与我何干啊？！顾璃依这么想着。

当顾璃依穿着一身总算还不算太重的衣服抵达宴会现场时，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些什么。
云中叶烟尽，天北谢弦歌。说的就是天启城中风头盖过公主的两位小姐：叶烬烟和谢承弦。而现在即使不刻意去感受，也能体会得到两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时多停留了一会。叶烬烟也就罢了，就顾璃依目前所知，叶烬烟名义上还是云中叶氏的“质女”，实际上却能算是半个白暗的幕僚，说不定也是个辰月教徒，谢承弦又是怎么回事？
在场虽然多半是女眷，却也有零星几个男子出现。顾璃依环视一圈，庭院内并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抢的物件，可见有些防备着她，或者说是她背后的姬氏一族。
“姬夫人。”谢承弦与她见礼。
“谢小姐有何贵干？”顾璃依的语气甚至不能称得上客套，而是绝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承弦也像是略被噎住，讪讪笑了笑，还欲再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璃依……？”
男子的声音。顾璃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前侧滑了一步握住了谢承弦的手腕而后将她推到两人之间：“阁下是谁？”声音毫无温度。
“这里的主人吧。”白暗这么说的时候视线越过了谢承弦看向顾璃依，奇怪的是明明他说出来的语调都是不确定的，听在顾璃依耳朵里却有点微微作响，不由得让人不相信。
“承弦，你让开。”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许可，顾璃依忽的感到手心一烫，温度灼人却不会让她受伤，她狐疑地盯着谢承弦，而后缓缓松开手。
阳昊之井？她内心忽的冒出这个词。
“有什么不能直接对着她们说的吗？”顾璃依的手已经摸上了头发上的簪子，“月、王？”
“当然不能，因为今天的主角应该是你吧。”白暗直接推开了谢承弦，“你……还是叫璃依？”
顾璃依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的母亲似乎给她留下了什么了不得的烂摊子，她飞快地拔下自己的簪子按动机括——然后被一面冰镜将伸出的尖锐阻挡在外。
白暗丝毫没有避讳：“璃依，你就不能安分点……”他伸手探入自己的衣襟，在顾璃依以为他要拿出什么武器的时候，白暗扯开了自己的右襟：“这是你留给我的伤口，我到现在还保存着。”
确实是一道极深的伤口，从心口划到下腹，露出森然的白骨，卷起的肉能够让人想象得出那一刀造成的伤害。
“怎么样璃依，想起来了吗。只是没想到你的脸……”白暗试图去抚摸她的伤口，被顾璃依避开。
“疯子。”她的语气有点不安。
而与此同时，她几乎已经产生了另一个可怕的想法。
白暗的笑容实在是太可怕，其中蕴含的独占欲是个人就能看得出，如果当时……如果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