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该你了。”棋一,不,应该说是凤隐鳞一手托腮,望向坐榻对面。
这时候如果外人在场的话,一定要大吃一惊。因为整个房间,除了凤隐鳞之外,便空无一人,她究竟跟谁说话呢?
更诡异的事情随即发生了。一枚黑子悬浮半空,迟疑了好久,才啪一声落下。
凤隐鳞摇摇头,“太易,汝又败了。”一面说,手起棋下,白子一落棋盘,顿时胜负立判。
其实房间一共两个人,不过只有她们方能瞧见彼此,正如凤隐鳞眼中的太易:一袭红衣、明妍照人,双手抱臂,兀自气鼓鼓的。
“再下一盘嘛。”太易仰起脸,眼巴巴地回视对方。
将棋子慢慢捡回白瓷,凤隐鳞不经意地皱皱眉。下棋要势均力敌才好玩,压倒性的胜利只会让人索然无味。而太易的棋艺,只能用一句糟糕来形容。
迟迟得不到回应,太易忽然挺身、伸手覆上对方的眉心,“不要动不动就皱眉,小小年纪,干嘛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体温一向偏低,掌心凉丝丝的。凤隐鳞一愣,下意识地闭上眼,只觉长袖轻拂脸颊,丹樨花香幽幽。
太易缩回手,拍手笑道,“这样才好嘛,有空多笑笑。”
凤隐鳞横她一眼,“别忘了,你也是小孩。”
太易冷哼一声,“吾乃太易之气,天下无人是吾之敌手。”
“喔?”
“我在的一天,便护你一日,”太易一脸严肃、信誓旦旦,“谁敢动你,便是跟吾太易之气作对。”
月色入户,映照榻上的两名少女:一人白衣胜雪、一人红裳照人,各有各的韵味、丰姿。
当初结识太易,完全是一场意外。很小的时候,凤隐鳞便时常瞧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白森森的骷髅头、墙角的长发女人、缺少一只脚的老人。她一人独居高阁、深居不出,除了师尊,再瞧不见第二张面孔。
有一回,寄辛先宗探望她的时候,八岁的凤隐鳞指指墙角,“师尊,这是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片空白。寄辛先宗脸色凝重,反问一句,“汝看见什么?”
她双手托腮,慢慢描述,“一个长头发女人,背对我整整站了三天三夜,叫她也不答应。”
“答应吾,”师尊俯下身子,将她轻拥入怀,“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凤隐鳞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怀抱,一动不动站着,停了一会儿,才闷闷应了一声。
一个人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缓慢。下棋、临帖、抚琴,伴随她的,除了墙壁上的影子,便是各种层出不穷的、奇形怪状的事物。一开始还好奇、畏惧,慢慢的,也就司空见惯了。
一个月夜,跟往常一样,凤隐鳞盖上香炉盖子,静观半空的香雾一点点扭曲、消散。忽然,平地雾起,扑面一股丹樨花香。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一望,只见不远处的台阶下赫然一个女孩,一袭红衣、脖子上一串明珠,颗颗鸽蛋大小。
“喂,”女孩扬起下巴,招招手,“过来,过来。”
咦,之前出现的怪东西,大都往角落直挺挺一站,不说话、不乱动,乖乖的。这一回的女孩却活蹦乱跳,莫非变异了不成?不由得暗自纳罕。
见对方不理会,女孩重重跺一下脚,小脸涨得通红,“吾乃太易之气,汝是何人?”
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凤隐鳞不由得好笑,一时心血来潮,配合性地答道,“吾是凤隐鳞。”
女孩慢慢走到她的跟前,歪着头,眼神直勾勾的,“太易,吾特许汝唤我太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