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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鼠猫现代】载飞扬(重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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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长春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连街卖着冻得透亮的挂霜灯笼柿子、白砂糖红豆馅的黄米面粘豆包、凉甜乌褐一裹水的冻秋梨、肉质细白鲜香有咬劲的查干湖头网大鱼……虽然不及往年繁华,也颇有一番热闹景象。伪满政府为了营造祥和气氛,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黄昏时分,地处日侨聚居地的玉林旅社里住进一个年轻人,要了一间二楼的临街客房。店伙看他虽然穿得朴素不张扬,却举止从容,进退有度,毫无寒伧之气,再看住店登记册上他手签的“日向昭”三字笔力健挺,锋芒扑人,加上该给的小费绝不吝啬,本来对日本人就心怀畏惧的店伙自然对他奉承有加。只是心里嘀咕:这个小日本子礼帽檐压得那么低,几乎要把眼睛挡住,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莫非得了什么病?可别死在店里说不清楚,急忙私下里去报备。
去过了警署,一块大洋的小费还是有力地驱使着店伙快步向报社跑去,手里捏着这位颇为风雅的客人刚刚填完要送去发表的《雨霖铃》。
掌灯时分,东条智化接了两个电话,迅速换了便装,带人开车直奔玉林旅馆。心中犹疑,他来得竟然这么快?来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在旅馆周围布控之后,智化领着两个亲随径直上了二楼。示意敲门。
门过了一会才缓缓打开,熟悉的挺拔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智化,温润的黑眼睛里升起如风笑意,竟然衬得头上包裹的白色纱布也不那么刺眼了。
智化放下心来,摘下礼帽行礼,俊秀上扬的眼角挑起微笑。
“日向君!到了长春也不先打个招呼,要不是旅店报备,还见不到你呢。”
展昭微笑还礼,眼角向后面的两个日本侍从淡然一扫。智化哈哈一笑,让随从到楼下车里等着,自己进了房间,把门关上。房间里弥漫着药气,智化一眼看见床旁的小几上摆着纱布伤药剪镊等物,不由得望向展昭。展昭指指肩膀,笑道:“你来得真快,我还没弄好。”随后坐下解开衣服,肩上枪伤只处理了一半,匆忙垫上的厚厚的纱布已经透出血来。
智化没吭声,目光扫向门后,猛然一停,走过去伸手扳开一块壁板。
下面什么也没有。
走回展昭身边,略一打量,伸手握上他右面前臂,衣袖下是温暖有弹性的肌肉,向上摸索,还是一无所获。
“你找这个?”展昭问道,
智化抬起眼,额角隐隐一凉,太阳穴被展昭左手握枪抵住。看智化面带惊诧,展昭又脚尖轻挑,撬起床边一块地板,下面赫然一排手雷。
“看来你虽然受伤了,也还用不着人保护。”智化淡淡说道,直起身,让开展昭的枪口,“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白来。”
“我证件齐全,包括持枪证,不怕突击查验。”展昭收枪,“只是没想到东条君这么快就亲自找来。”
“我要抢在你自投罗网前找到你。”
智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展昭面前。展昭拆开一看,眼中凝重之色如水沉下。


IP属地:辽宁185楼2012-02-0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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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他送到报社去的《雨霖铃》,署名长亭晚。
    展昭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暴露。
    自己和智化并不是一路人,只不过在危急形势下上级同意暂时合作。《雨霖铃》是长春中统特工的联络暗号,身为中共特工的智化不应该知道!
    “你一定在想,我是从哪里获悉。”
    “我不好奇。”展昭平静地抬眼看着智化,“你能知道我们的暗号,说明高层出了问题。”
    “高层之间从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样问题一直都存在,区别只是有没有浮出水面。”
    “你是要救我?”
    “这首词只要登在报纸上,你立刻会看到来取你命的南京军法处便衣。”
    “我不能中途放弃。”展昭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赵虎的线断了,我要申请继续完成任务。请你给我提供电台,我要直接和高层对话。”
    “我拒绝。”智化施施然坐下,“我是和你的组织合作,不是和你。我不能为了一颗弃子违反纪律。”
    展昭澄明的眸子看了看智化,泛起微笑:“你急着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你拒绝继续合作?”
    “我的线没有断。”智化望着展昭,“我希望你能为我们工作——你说过,你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尽一个中国特工的职责。”
    “连这句话也有人报告给东条君了。”展昭冷冷说道,“原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策反你是上级交给我的任务之一。”智化缓缓坐在桌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考虑给庞吉施加压力,让他收回对你的处决令。”
    展昭按按跳痛的太阳穴,浅色唇角勾起冷笑,语速并不快,但字字有力:
    “智化你听着,对于高层中的某些人而言,我杀你和杀白玉堂有同等价值。如果我想把你当敌人,现在你要考虑的最重要问题就不是拿处决令来威胁我,而是你自己怎样从我手里全身而退。”
    智化握拳,手心里冷汗涔涔,沉默地听展昭继续说下去:
    “但是现在日本人酝酿阴谋,我无暇顾及自己人之间的界限问题。既然我的上级不容许我解释,你能来通知我一声也算是尽了在日本同窗七年的情分。我必须完成这次任务,你若愿提供援手,我求之不得,你若不愿,请你至少不要从中阻挠。”
    智化苦笑。
    “我继续帮你,以我个人的名义。明天我派车接你去陆军医院,你看到我的手令,跟着去就是。”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握住把手,低声说:“如果我认为违反纪律是对的,我和你一样,不怕惩罚与死。”
    展昭沉默一霎,忽然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他?”智化无声地笑了笑,“三个月前就死了,诊断书上写着呼吸系统衰竭……其实如果我不拔掉氧气管,他还可以再多活几年。”
    展昭没有再说话,智化走出去,门无声地关上了。
    展昭心中叹息,智化心中的恨意,不但没有随着他生父的死而消失,反而因为复杂的罪恶感而加重。他不能不为这个本不应该来到世上的孩子而深深悲哀。


    IP属地:辽宁186楼2012-02-0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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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智化再次来到玉林客栈,一个人敲响了展昭的门。他甚至产生一个荒诞的念头,希望展昭已经悄然离开,御猫已成弃子,以他的生存能力,完全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安静地活下去。
      然而间隔五长三短的叩门声之后,门意料之中地开了,智化走进去,把门关上。
      “我真希望你走了。”智化叹气,眼中透露出极其少见的一丝悲哀。
      “在我个人有幸得到和你的合作机会之后?”展昭微笑,“我一度以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特工,在看到你这样的眼神以前。”
      智化不语,向展昭伸手,展昭把一口皮箱推到他面前:“和御猫相关的东西都在这里。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打开都会被炸死——没有人会找到我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智化的手触到皮箱拎柄,又收了回来。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病房和主治医生。你想要的东西三天前从军部转移到陆军医院,这是军事绝密,具体存放地点我不知道。货物还会存放一周。我不会提供任何援助。如果你行动失败,我会第一个杀你灭口。”
      展昭略微点一下头,表示听清。
      智化却仍然没有接皮箱,眼睛死死盯着他:“所以我建议你放弃。”
      展昭不再看他,自顾穿起大衣,智化一步跨到他面前,压低嗓音厉声道:“我当初接到的命令只是向你传递情报,你的死活并不是我的责任范围。我只是想知道,你把陷空帮控制在手里的目的,就是最终一个人铤而走险,拿这么多人的血铺一条绝路?”
      “我不拿任何人的性命开玩笑。”展昭眼中忽然显现出端肃之色,“特工不应该好奇,尤其是你这样的位置。”
      


      IP属地:辽宁203楼2012-02-10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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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中国医护人员闷得肺腑如同油煎,恨不得用目光把日本军医和这“帝国之花”日向昭的后背烧出几个窟窿。军医眼高于顶,从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能感受到这些的,只有对环境极其敏锐的日向昭。
        然而日向昭只是安静地躺在检查台上听着,面无表情,从不答言。
        有胆大的日籍护士按捺不住对这个光荣负伤的英俊青年的敬慕,查房时悄悄问他,他也只是温和地看她一眼,礼貌地说道:“日向昭非常惭愧,身上这些伤痕,没有一道是在圣战中为大日本帝国所受。承蒙众位关照,待出院后建立功勋,再来报答。”
        午后的阳光照到床头,展昭披着病号服,靠在叠起的枕头上望着窗外杨树灰色的枝桠出神。
        自己每天夜间潜进值班室,换上医生白衣四处探寻,每隔一小时有护士查房,能够利用的时间支离破碎。有一次在回来的路上伤痛发作,险险惊动巡夜的警卫,回到病房时,已经冷汗掺着热汗湿透了衣衫。
        只剩一个地方还没有查了。
        停尸间。
        司令部里,青木拍案而起。
        “独立守备大队在刀背子被人烧得落花流水,剩下的人第二天又在叉垭口中了埋伏!逃出去一百多人,在宁安城下打个转就要回长春?内阁批准给水部从事研究,现在连必需品都运不出去,内阁的人一向喜欢对关东军部指手划脚,现在,他们又有话说了!”牙齿微磨,“陷空帮的乌合之众,却能打出正规军人的水准,谁在指挥?是那个从东北军出来的展昭?还是,白玉堂?”
        智化站得笔直,一言不发。
        电话铃忽然响起,青木接起电话,简短应答几句,神色渐渐变得深不可测。放下听筒,目光落在智化身上,虽然仍带着怒意,却硬翻出一丝笑来。
        “邀请白锦堂先生的信函,你立刻发出去。”
        智化立正领命。
        青木叹口气,说道:“最后一次和他在东京相见,还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物是人非了。”
        怅惘的眼神,望向窗外的落日,再转回来时,已是寒冷扑人。
        “在机场准备狙击手。不能有任何闪失。”
        城中最大的赌场是龙升会的产业。每到夜晚,这里灯红酒绿,异样热闹。既有商贾,又有浪人。消息四通八达,关系错综繁复,日本军方也奈何不得。掌管这里的江宁前些天丢了白玉堂,险险把整个龙升会翻了过来。得到白锦堂悬赏十万大洋买白玉堂命的消息,江宁心里立刻有了数,抛出大网,只要发现了惦记赏金的人,重者做掉,轻者警告。拔掉了给日本人通风报信的线人以后,明察暗访,终于知道了白玉堂领着陷空帮在找日本人麻烦。江宁嘴上不说,心里既担心又得意,天天盼着白玉堂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面前。
        白玉堂平安与否,没有人敢确定,但是长春城内外突然开始不太平了。
        出城巡查的日本宪兵忽然频繁地被攻击,把守车站的日伪军睡到半夜就被一阵铁桶爆竹声惊醒,有胆大的出来看,立刻挨上迎头一枪。城里的妓院烟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人命血案,被杀的都是日伪汉奸等人。只有江宁的赌场生意兴隆,在里面呆着肯定安全,但是出来就概不负责,大家只好连日在这销金窟里送钱,江宁着实大赚了一把。
        一时之间宪兵队保密局**署疲于奔命,这还没算在外奔波劳碌,和土匪们日夜周旋的守备大队的皇军们。
        绝不和你硬碰,打不死你,骚扰死你。
        江宁听着每天报告给她的消息,字句之间几乎能看到她那干儿子白玉堂狡黠明亮的眼神。
        肯定是那小兔崽子干的!


        IP属地:辽宁206楼2012-02-10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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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军医院单人病房的窗外冬阳灿烂,一切都没有任何不同。展昭心中却布满冰排,条条缝隙中带冰碴的寒水上下翻卷,时宽时窄,时明时暗。
          今天是住进来的第五个晚上。时间已经紧到用呼吸来计算。
          门被敲响,一个护士来收体温表。展昭道了谢,她却没走,从小推车最下层拿出一叠书报放到床头桌上,对展昭嫣然一笑:
          “日向先生可能会觉得闷,医生说这几天您伤势好转,可以适当读读书报消遣了。”
          展昭向她笑笑,点头谢过,护士离开,回手轻轻关门,展昭目光在门上停留片刻,向那叠书报扫去。
          护士值班室订的报纸他利用各种机会全部悄悄看过,都是些粉饰贴金的消息。也有几条是写某某赌场某某妓馆发生命案,却是轻描淡写,生怕扰了纸糊的太平。
          尽管如此,仍然拿起那叠报纸慢慢翻看,有一篇捧京剧坤角的文章被画了圈,文后还登载着她成名唱段的曲谱。
          展昭眸光顿时一凝。
          乐谱可以用来加密摩尔斯码!
          报纸下面还有一本日文的《平家物语》,就是对应的代码本了。
          展昭按捺住心绪,逐字翻译,全是乱码,连不成任何完整的意思。苦思冥想,一行行研究下去,到最后一行,终于对上三个字,心中骤然卷起千尺惊涛。
          ——浪淘沙!
          这个刁钻的白玉堂,用什么法子把手伸到了这里?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鼠呵……然而,真的是他?


          IP属地:辽宁207楼2012-02-10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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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眼望楼上各位亲,多多随夫挈雏在外旅行,衣食住行各种无规律……爪机回复苦逼……握拳,俺请几天假……


            IP属地:辽宁来自手机贴吧230楼2012-02-15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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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心中一动,从尾到头反读曲谱,仍然是乱码,译到最后,又是三个字:
              别梁锽。
              展昭眼瞳掠起明亮的浅笑。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自己用过的拆字码上。这人还真是玲珑心肝,不怕麻烦。特地挑了这首诗来拆,也见得这人的苦心了。
              ……梁生倜傥心不羁,途穷气盖长安儿。回头转眄似雕鹗,有志飞鸣人岂知……
              ……抗辞请刃诛部曲,作色论兵犯二帅。一言不合龙额侯,击剑拂衣从此弃……
              再译,只有简单几句话:你动与不动,我都会动。若你需要配合,把时间写在《平家物语》上给送书来的护士。另:和你见面的那天,我要生日礼物,猫儿。
              展昭轻轻放下报纸,明澈如深潭的眼眸中有什么轻轻一旋,扩散成了浅浅笑意。连传递消息都不忘记在嘴上占个便宜,好吧,我相信是你。
              不过,我现在只是展昭,你却不再仅仅是白玉堂。
              郊外陷空帮的秘密营地里,徐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卢方韩彰和蒋平各带一路人在长春城内外搞破坏,弄得日伪警宪顾此失彼,却留下徐庆天天面对着被闵秀秀押着养伤拘束得火星乱迸的白玉堂。而且昨天负责围攻火车站的韩彰那边传来消息,需要更多的枪支弹药,这可比弄钱难得多了。
              白玉堂在一边笑,虽然人呆着没动,众多耳目早已洒满了全城。
              “三哥,你去说服大嫂放我出去,龙升会今天晚上有批军火要过手!”
              江宁忽然接到消息,龙升会准备卖到黑市的一批军火竟然在半路被连人带货扣了,这么多年来敢动龙升会生意的人,她还没有见过,就连日本人也忌惮着龙升会的黑道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正准备查个水落石出,胆大包天的劫匪居然派人送信,要和她见面。
              江宁又怒又疑,带人如约到了劫匪指定的郊区客栈。里外套院灯火通明,伙计点头哈腰地过来招呼。江宁早已看到院内外身穿黑衣的精壮打手森森而立,长春地盘上这种做派的人倒是眼生。刚要进门,两边伸出十几管枪,黑洞洞地抵住门口。
              江宁身后的人立刻端枪,江宁一手挡住,仰面笑道:“生意谈得也多,倒没见过这么张扬的东家。明光烛照的,是怕日本人看不见?”
              “正是怕他们看不见!”声音传来,砸在江宁耳鼓,竟是如闻惊雷。向里看去,一身灿白昂然走出,摘下礼帽,露出熟悉的弯弯笑眼,连牙齿都是白亮亮的在笑。
              “娘!”
              江宁眼神一亮,脸上却冷若冰霜,一言不发往里就走。白玉堂碰了个钉子,却不尴尬,风度翩翩地把江宁让到厅堂。
              屏退了从人,江宁这才上前抓住白玉堂上下打量,一把搂住,喜极而泣。耳边只听见那无法无天押人扣货的的混帐干儿子软语哄自己道:“娘啊,儿子回来可不是为了招娘哭的。”
              “是为了抢你娘的军火!”江宁推开白玉堂,朗朗一笑,“儿子!扣下的东西就送给你,买家那边,娘去摆平!”
              白玉堂眼露黠光,手指轻挠江宁肩膀,凑近耳边说道:“娘……儿子还有事相求……帮我绑一个人。”
              江宁一把打开白玉堂的手,佯怒道:“你手眼通天,还要我老婆子帮你擒拿哪路神仙?”
              白玉堂敛容正色说道:“英国领事馆驻长春大使。”
              门忽然被急急敲响,白玉堂霍然起身开门,来人把一个黑色布包塞进白玉堂手里悄悄退走,白玉堂打开布包,果然是那本《平家物语》,迅速翻找,竟然各页上都有标记!一堆眼花缭乱的记号并没有吸引白玉堂的目光,翻到第48页,目光停了一下,又向后翻到205页,看了一眼合上书。
              两页上做的标记相同,都是用铅笔画上的名字:源义经。
              白玉堂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楚的欣慰,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和他的生日,能记得这两个日期的人只能是展昭。
              但是,他估计展昭动手的时间最多是平清盛,没想到是源义经!如果是平清盛,他还有一天时间准备,然而源义经……
              今天,竟然是今天!
              这猫绝对是故意的!
              回头向江宁恳切说道:“娘,这事儿子就交给您了!现在我得带人走,娘您保重!”
              白玉堂带人纵马奔出很远,还能听到身后客栈方向传来的枪声。心想徐三哥和江宁干娘还真舍得子弹来做样子,想必明天报纸上又会出现“龙升会大义灭亲平匪患,满洲国指日可望安民心”一类的大标题了。


              IP属地:辽宁238楼2012-02-21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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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五天,展昭对这楼里的一切都了然于心,遇到几个夜班护士点头而过,轻车熟路地下楼,经过手术准备室时随手拿了两盒手术刀片和几把手术刀,路过换药室时拿了瓶乙醚,路过紧锁的药库时稍微费了几分钟拿到一瓶氰化钾,径直走进往停尸房去的走廊。目光在拐角天花板顶端找到报警器,敏捷地飞出手术刀片切断了连线。
                走廊尽头有四名日本卫兵在把守。展昭能听到他们在聊天打发夜间的困倦。这些人大多是受了轻伤从前线调回的,话题不外是战场上屠戮的快意,与施加给妇孺的凶残。
                展昭把手插进衣袋,走过去点头问好。
                “原来是中村医生,值夜班辛苦了。”卫兵看了看展昭的签牌说道。
                展昭咳嗽了一声,压住嗓音:“去里面的标本库取个切片。”
                “这一周都不让进,连去世的病人都必须立刻通知家属领回遗体。院长没告诉中村医生?”
                展昭皱眉摇头:“项目紧急,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目光却直落在了说话的卫兵衣领上,好像那里正粘着颗米粒。卫兵觉得奇怪,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展昭已经把手拿出衣袋,做出要帮他整理的动作。
                修长微温的手指拂上卫兵衣领上方的咽喉,指间刀片轻轻一搅,声带喉管尽断。卫兵只觉颈下一凉,还未及反应过来发生的事,只听展昭吃惊地向另外三个卫兵说道:
                “各位看看,他怎么了?”
                手指拿开,边缘极为整齐的伤口顿时合上,另外三个人伸头过来看时,展昭夹着刀片的左手两指划出一道弧线,几个人发觉不对想要叫喊,嘴里血涌,喉咙只能发出漏气的嘶声,要挣扎着拔枪,展昭已经擦身而过,左右反手,四柄手术刀几乎同时插入四人颈后椎管,准确地破坏了神经。
                “你们不会死。”倒在地上的卫兵们听见从上方传来低沉的东京口音,“请终身在床上沉默地回忆你们的光荣。”


                IP属地:辽宁240楼2012-02-21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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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目光落在停尸间的门上,动手不到一分钟就打开锁,把四人拖进门里,擦净门外血迹,把门反锁。
                  淡漠的月光从高窗里洒进,空旷的停尸间一半晦暗一半阴黑,依稀可见一排排冷柜森森而立,镶着标牌。时不时有探照灯转过来,在窗洞**进一道移动的光柱。
                  展昭从卫兵身上拿来电筒,依次打开查看,都是供实验用的残缺尸体。抽查了十排,并没有需要的东西。低头看表,距离门口换岗还有二十分钟。索性放弃,熄灭电筒,大步来到墙边细心摸索。果然在一个看似多余的壁嵌插座后找到了机关。揿动按钮,一阵轧轧声响起,沉重的暗门打开,里面喷出一股令人无法呼吸的寒气。
                  没想到日本人居然把整个房间做成了冷柜!
                  展昭屏住呼吸,捏亮手电照去,整齐地码着数十个铁箱,上面镌着批次标号和白氏集团的标志。
                  暗间里极寒,根本进不去人。不要说逐箱做手脚,就是站在开着的门前都会短时间内严重冻伤。展昭迅速合上机关,暗门关闭,才发觉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
                  改装电路板,切断里面的制冷,促使血清短时间变质。
                  然而控制停尸间温度的仪器并不在这里,在外面走廊里的机房。
                  距离换岗还有十三分钟。
                  展昭从地上的士兵身上拿了支步枪背在身后,看一眼停尸间大门,将门钮调成锁死,猛地一拉,在将关未关的瞬间闪身出门。
                  来到机房门前,想要打开装甲门上的锁,冻得失去知觉的手却无法灵活操作,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去,手表每一声嘀嗒都牵扯着神经突突乱跳,手指被开锁的回形针钢丝扎得伤痕累累,却没有痛感,完全不听使唤。
                  距离换岗还有十分钟。
                  展昭没时间考虑,把手插进怀里暖着,半跪下来用牙齿咬住钢丝,伸进锁孔。无暇顾及钢丝扎破唇舌牙龈,黑亮眼瞳里横着毫无余地的坚韧。
                  还有八分钟。耳中清楚地听到了第一层机簧挑开的轻响。
                  还有一层。
                  七分钟。
                  六分半。
                  五分钟。
                  又一声轻响,外门开了。
                  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硬木房门!


                  IP属地:辽宁241楼2012-02-21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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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海面云水相接,笼罩着一层阴郁的雾气。
                    白氏制药公司在一夜之间易手给日商,董事会宣布这个看似突如其来的消息时,白锦堂因病未到,代替他出席的是秘书丁月华。大报小报很快登出报道,对白锦堂的倾家卖国行径口诛笔伐。中统上海站的特工一直没有接近白锦堂的机会,加紧撒网寻找,白锦堂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踪影。
                    黄昏时分,法租界的一间私人旅馆对着海滩的落地窗里,白锦堂望着海天相接处即将消失的红霞,慢慢吸完最后一支雪茄,拧灭烟蒂。
                    “帐目都处理好了?”冷静地发问。
                    “是。”丁月华回答,“您随时可以出发去长春。再也……没有牵挂的事了。”声音越来越低,极力掩饰着颤抖。
                    白锦堂缓缓转回身,深邃双眼意味深长地看进丁月华泪盈盈的美眸。
                    “月华,到我身边来。”
                    丁月华迈开步,光滑的地板在脚下竟然涩滞万分,几步的距离给人的感觉远得如同从生到死的漫长。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隔着长发拢住她的肩背,稍一用力,整个人就落进散发淡淡烟草气息的怀抱。
                    “我还没有忙到能够忘记牵挂你。”微笑的声音,像阳光一样从头上洒落,“月华,这事过了我就娶你,相携几十年后,你领着儿孙来看无疾而终的白锦堂的墓碑时,再用这样的眼神。”
                    心跳有力地响在耳边,柔软的棉质衬衫吸掉了丁月华流下的眼泪。她猛地伸出手臂抱紧白锦堂坚实的背脊,好像能够从他身上汲取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狠狠责备着自己的担忧:他是一个血管里流淌着硝烟和烈焰的人,和他在一起,这样的小儿女气就太矫情了。
                    黑色雪铁龙轿车在暮色中疾驰向机场,当终于查到消息火速赶来暗杀白锦堂的中统特工来到机场,看到的只是余光尚存的天空中远去的机翼上闪耀的灯光。


                    IP属地:辽宁243楼2012-02-21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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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你等等我!”
                      白玉堂带着三名手下策马飞奔,身后又一匹马奔来,是龙升会江宁的贴身保镖,立刻明白了江宁的良苦用心。
                      一行五人奔出山野,换了龙升会的汽车,白玉堂开车直扑陆军医院。
                      夜色沉沉中的长春宽城机场迎来了一架满洲航空株式会社的客机。驻防在此的关东军飞行队第12轰炸大队剑拔弩张地守卫着机场安全。因为最近长春治安混乱,往来安检尤为严格。
                      军部里,智化看看表,抬头望着青木贤二:“白锦堂这个人,您一定要杀?”
                      青木点头,动作机械如同塑像。那个笑起来灿烂得像跃出海面的朝阳的年轻的白锦堂在记忆里浮出,勾起青春散场后的无奈惆怅。
                      智化知趣地闭上嘴,以为面对的只能是青木的沉默,却意外地听到低沉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居然令人产生一种柔和的错觉:
                      “虽然有若干年相交之情,毕竟已经是战前的过往。偌大一个上海,各方各面却都没了他立足之地,只能应邀前来满洲避难。商场战场他都已经完败,不如,成全了他的骄傲。”
                      智化在灯影里一声不响地低下头,任凭青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一点点散去。他知道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更多的未必不是青木在自己说服自己。
                      静了几秒钟后,却听见青木开口发问:“东条君还有什么犹豫么?”
                      “白锦堂的存在确实是隐患。”智化谨慎地回答,“调换血清的事既然已经查清是他有意为之,白玉堂来到长春也必然是他授意。他若和白玉堂走到一起,难免再生事端。但是白氏公司根深势大,恐怕他还会留着后手。”
                      “若是这样,就更非铲除不可。一了百了,再无后患。”青木深吸口气,不再说话。目光穿过黑暗投向机场方向,仿佛在期待,又仿佛带着浅淡的悲哀。
                      宽城机场里,一个身穿地勤工作服的日本人在黑暗中登上楼顶,打开微型电台,架起望远镜。
                      机场门外的马路上的一台黑色轿车里,日本特工的电台接收到机场里传来的消息:“准备狙击。”
                      正对客机的航站楼顶上无声架起M1903A4狙击步枪,瞄准镜调准焦距,跟随着客机。
                      机场跑道上引擎隆隆轰鸣,满航客机停止滑行,舱门打开,乘客开始沿舷梯下机,陆续从瞄准镜视野里经过。距离隔断了声音,瞄准镜里像放映着一幕无声电影,只等那个重要人物出场,胶片就会被轰然截断。
                      身材高大的白锦堂出现在舱口,意气风发地扶了扶帽沿,迈步向下走。接待人员已经等了半天,迎上前去寒暄。
                      瞄准镜继续下移,跟着白锦堂移到舷梯中部,机场的灯光照耀下,后有拎箱的白家随从,前有接待的日籍人员,中间那一身灿白尤为显眼。
                      十字中线精准地咬住了白锦堂的太阳穴。
                      开枪。
                      一蓬血雾砰地一声炸开,白锦堂整个身体被轰得从扶拦上翻倒下去,周围人毛发直竖的惊叫声撕裂了夜空。镁光灯不断闪烁,乘客中有记者开始拍照。
                      楼顶上,望远镜后日本特工的眼睛惊讶地瞪圆,反应过来以后迅速发报:“目标已死,迅速撤离。”
                      正路过机场的白玉堂在车里听到枪响,眼中疑虑一现,终归还是双手握紧方向盘,加大油门向医院开去。
                      机场里,守卫的日军迅速包围了航站楼,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楼顶,却只找到一把被毁的步枪,一阵围猎之后,狙击者越过栏杆,摔死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
                      飞行大队的机场守卫人员封锁了周边,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尽管如此,现场还是混乱非常。一片惶怖中,一名机场工作人员闪进卫生间,穿上便装,拎起事先藏好的简易旅行包,混进乘客人群。
                      他长得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文静,在人群里不引人注目。如果不知道他的实际身份,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党务调查科的重要人物,来东北执行任务的另一条平行于展昭的暗线赵珏。
                      赵珏接到中统上海站的急报,在白锦堂所乘航班的两个半小时飞行期间火速组织起宽城机场狙击,虽然牺牲了一名同事,至少完成了铲除白锦堂的任务。现在他身上证件齐全,没有任何能够引起怀疑的东西,只要和其他乘客在一起接受日本军方的盘查后,就能安全离开,继续去处理展昭和白家的货物。
                      夜愈深,风愈冷。


                      IP属地:辽宁259楼2012-02-23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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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军部里,青木怒视着面前的日本军官上原。
                        “原计划等白锦堂出了机场在街上狙杀,而后严令地方追查,以剿异己。现在,在荷枪实弹的皇军飞行大队眼皮底下,白锦堂被公然打死,这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你们,是不是觉得内阁对军部能力的质疑还不够?”
                        智化站在青木身后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上原僵硬的站姿。
                        “属下知道!属下一定严查!”
                        电话铃陡然尖厉地响起,像是不祥的召唤。青木余怒未息地拿起电话,表情立刻变得比上原的腰背还要僵硬。几乎是艰难地转向智化,薄唇掀动一下,才发出声音:“东条君,陆军医院,出事了。”
                        智化嘴角抽搐一下,立正:“属下,立刻准备去陆军医院!”
                        “那个破坏了血清的日向昭,是你介绍去的?”
                        “是。”智化低头,“属下愿自裁谢罪!”
                        青木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说道:“以后再说。你去处理这事。”
                        白玉堂刚刚在医院的街边停稳车,就听到一阵尖利的警报声,满载宪兵军警的卡车接续开来,附近的街道都被戒严。
                        身边龙升会的兄弟递上一套化装用具,低声对白玉堂说道:“少爷,日本人很可能过来盘查这辆车。您多少掩饰掩饰。”白玉堂扫了一眼,双手扣着方向盘,死死盯着医院的大门,额前血管暴起,眼神变得阴郁而凶狠。
                        还是来晚了!
                        猫儿!
                        陆军医院的重犯拘管室里非常干净,雪白的墙,雪白的棚顶。展昭被捆绑在靠墙的椅子上,灯光明晃晃地照着白衣上透出的深浅血渍。
                        另一边锁着真正的中村医生,颤抖得不成样子。
                        一阵军用皮靴的声音传来,东条智化出现在门口,军装上的铜扣闪着阴森的亮光,眼神锐利地盯住展昭的脸。
                        回应他的是乌沉沉的瞳仁里平静的目光。
                        中村医生声嘶力竭地叫喊:“东条参谋长!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医生,我以前从不认识他!钥匙和我没关系!”
                        智化用眼神示意,随从过去一拳捣去,中村医生缩成一团,不再出声。
                        智化向桌边走去,坐下,随行的记录员捧着纸笔跟到身后。青木派来的四个随从都身材粗壮,在门边一字排开,虎视眈眈。
                        “日向君,你做出这样的事,令人心寒。”智化面无表情。
                        对面清澈黑眸漫起不屑:“和你,我无话可说。”
                        “谁指使你潜入医院?”
                        “没有人能够指使我。”展昭冷笑,“我要见青木贤二,不是你。”
                        智化俊秀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压抑着被欺骗和蔑视的愤怒,耐心说道:
                        “你从何途径知道目标在医院,你做的这些事,谁在指使,谁在接应配合,目的何在?我不想看到昔日的好友变成叛徒,如果你悔过自新,我可以保证你在被处决前不会受苦。请你考虑五分钟。”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到决绝的笑意。
                        智化沉默地坐了十分钟,站起身来,齿缝里欠出三个字:“电刑室。”


                        IP属地:辽宁260楼2012-02-23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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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化留下两个随从在医院里看着展昭,自己带着其余人回了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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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正在盘算,忽然听到军医叫他来推床,白玉堂走过去,双手握住把手,尽量不让眼睛泄露情绪,把昏迷的展昭平稳地推进一间宽敞些的重犯病房。
                          医院里发生的事,智化已经命令严守秘密,众人都自觉地缄口不语。都知道医院外部监守严密,飞鸟难入,这个推床的护工活动作利索,日语地道,活又干得不错,军部的人以为他是医院的人,医院的人却以为他是军部的人,一时间反倒没人多问。
                          犯人的生命体征平稳以后,军部的人吩咐白玉堂留下护理,就陆续离开了病房。
                          白玉堂迅速检查病房各个角落,没有发现窃听装置,放了一半心,把窗帘拉严,把灯光调到不刺眼,回身来到床边。
                          展昭仍然昏睡着,被手铐固定在床沿上的手露在盖着的被单外,偶有不由自主的微颤。白玉堂轻轻揭开被单,目光落在赤裸的肌肤上,那里已经又渗出一层冰冷的汗珠,蜇着鲜润张开的伤痕,擦得目光发痛。肩头枪伤缝线尽断,电弧穿出焦糊的黑印,白玉堂稍加触碰,展昭肩膀立刻被疼痛的本能逼得一震,是电流的余威仍在神经中流窜。
                          他已经禁受不起外界任何轻微的刺激了,如果再有人对他用刑……白玉堂不敢想。
                          定了定神,拿起温热的纱布,轻轻搌去展昭身上的冷汗,换了新的凉毛巾覆在额前,在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唤道:“猫儿……”
                          展昭胸膛忽然一阵起伏,双眉纠结着,像是沉在噩梦深处,挣扎着想要醒来。铐环中的手虽然无力,手指却尽力张开,好像要握住什么,又找不到目标。
                          白玉堂一把握住他的手,热切地轻声叫道:“猫儿,你醒醒,我是白玉堂啊!”
                          掌心的那只手却猛然一动,似乎要抽出,又似乎仍然在白玉堂的掌中寻找着什么,食指痉挛得尤为严重。白玉堂皱眉,展昭并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潜意识中还牢牢记得身处敌境,他在找的不是能让他得到抚慰的手,而是能够让他战斗的枪!
                          白玉堂用力抓住展昭的手,仿佛要把两人的体温和血脉融合到一起,然而展昭抽搐的手指一直是冰凉的,颤抖的寒冷顺着手指掌纹传来,激得白玉堂心脏酸疼。
                          猫儿,你究竟受过怎样严酷无情的训练,才能够孤独得如此强大,只余本能的时候也能够坚守内心?你是不是除了自己,再也不愿依靠任何人?
                          说是要并肩战斗,可你这次行动根本不想等我,根本不打算要我配合!
                          你这只死猫就知道把一切都自己扛!
                          白玉堂热血激上心房,猛然俯下身来,强抑着冲动,双臂尽量温柔地把重伤的展昭抱住,在他耳边切齿自语道:“猫儿,你记着,我会证明白玉堂是个值得你信的人!”
                          最后检查了一遍周围的医用仪器是否工作正常,端起床边的水盆,开门去了水房,趁着无人,转身出来急步来到拐角杂物间,弯腰进去几下换上衣服,掏出绑在里面晕乎乎的护工嘴里的抹布,解开绳子,低声用日语说道:“去照顾日向昭,他有半点差错我要你命。”
                          护工张开嘴大口喘着气,弄不清楚这位杀气腾腾的阎王太君是什么的干活,正拼命对太君点头时,对方已经大步下楼,不见踪影。


                          IP属地:辽宁281楼2012-02-24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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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军医院大门前的街边缩着一个在寒风中打盹的乞丐,刚迷迷糊糊伸了下腿,就被从医院出来的一个小个子伪军狠狠踢醒:
                            “TM死要饭的挡老子的路!”
                            乞丐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伪军还不解恨,正抽着的烟头呸的一声吐到他身上。乞丐呜噜着连声道歉,伪军骂骂咧咧地离开。
                            乞丐哆哆嗦嗦地把伪军吐来的烟头摸在手里,发黑的手指抠出烟丝,珍惜地收进破烂的棉袄口袋,连烟纸也舍不得丢掉,凑到脸前闻着。
                            皱巴巴的眼皮下贪婪打量烟纸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罕有的雪亮,远远超出一个乞丐的眼神。
                            把烟纸吞进嘴里嚼掉,乞丐慢慢站起身,顺着墙根蹒跚地向裕丰商行的方向走了。
                            裕丰商行里,化装成外地来谈生意的商人的赵珏盯着发报的助手,满眼的阴霾。
                            “给庞处长发报,襄阳狙击白锦堂成功,御猫在陆军医院销毁目标货物后被捕。请示,是否按原来的命令处决御猫。”
                            几乎是立刻就接到了庞吉的回电:“火速处决。”
                            赵珏眼神变得更加黯淡:“御猫并未背叛党国,功罪相抵,请处长斟酌。”
                            庞吉回电:“血肉之躯,酷刑下难料节操。大局为重,立即灭口。”
                            墨黑的天宇一层层透出深蓝,夜色渐尽,晨光准时降临大地,不管人间悲喜。
                            太阳还未曾升起,铺天盖地的号外就充斥了大街小巷。上海的商业巨子白锦堂在宽城机场饮弹身亡的照片占据了头版,大半个头颅轰碎,惨不忍视。满洲治安方作出沉痛反省,宣布一定严查匪患,以安民心,甚至还登载了青木代表军方的发言。
                            龙升会赌场后的密室里,白玉堂抓着报纸,目光烧灼着事件发生的时间。心脏被无形的利指狠狠掐拧,痛得几乎辨不出方向。
                            白锦堂在舷梯上被一枪爆头时,他分明亲耳听到枪响,却擦肩而过。
                            展昭在电刑室里被非人折磨时,他分明只有一墙之隔,却咫尺天涯!
                            风流天下的白泽琰行事稳准狠辣的名头,似乎变成空荡荡的嘲讽,掐在指尖的报纸纤维上渐渐洇出点点宣红。
                            用疼痛让自己冷静,白玉堂的眼神集中在报纸登载的一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上,目光从愤怒的火炽渐渐冷却成法医式的审视,锋利得似能剖肌拆骨。
                            我白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死的。不管是大哥,还是猫儿!


                            IP属地:辽宁282楼2012-02-24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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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在无边的黑暗里挣扎,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遥不可及的某点扩散开一层似有若无的微光,无比吃力地聚成灰蒙蒙的一片。
                              与此同时,周身流窜的痛楚也开始尖锐浮现,像沼泽上积存的雾气消散以后,露出再无遮挡的峥狞巉岩。
                              眼睫颤动着,终于费力张开,白炽灯明晃晃悬在头顶,刺得他又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头很疼,仿佛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方向混乱的细针,随着脉搏的频率,一下下冲击得颅内激灵灵跳痛,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痛楚。
                              听到有日语低低地说:“青木将军,是不是给他注射支止痛针……”
                              “不需要。”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减轻他的痛苦,只会让他有精力和我们继续周旋。”
                              有惨哼持续在耳畔,听得出近在咫尺的囚犯已经力竭,喉咙里翕动着带血的泡沫,疼得失去人声。
                              原来这里是刑讯室。
                              我已经昏迷多久了?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展昭努力回想,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与外界隔绝的压抑漫过头顶,唯一真实的是脚下的暗流汹涌,说错一字便万劫不复。
                              看不到外面,看不到明天。
                              依稀记起电刑停止后自己有一阵似乎清醒些,觉得白玉堂在身边,来自那人的温暖,令自己觉得必须更加坚强。
                              转过念来,立刻自嘲——这叫做清醒?大概是昏迷得太深产生了谵妄。
                              忍住强烈的头痛努力张开眼晴,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张阴郁的脸。
                              低眉看看禁锢着自己手脚的拘束椅,慢慢曲伸一下麻木的手指,微微苦笑,青木贤二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抬起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青木先生?终于见到你了。”
                              青木贤二指一指展昭左侧悬吊在墙壁边赤裸的人形,说道:“让他看一眼。”
                              站在旁边的宪兵立刻过来把那张死白的脸扭向展昭,正是胸牌和衣物被展昭拿走的中村广治。
                              “你还能看得清他么?”青木问中村。
                              “……他是日向昭……”
                              “他怎样和你勾结,刺探机密?”
                              “……钥匙是我给他的……”中村呛出一口血沫,“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青木冷笑道:日向昭,你的同伙中村广治已经招供,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展昭干净的瞳仁里浮现出冷光:“屈打成招。我根本不认识他。”
                              青木向展昭走过来,俯下身低声说道:“屈打成招,也还是得招。如果你拒绝,也会像他一样,扒光衣服吊在大梁上,脚尖着地,背脊抵墙。被粗厚的皮手套慢慢用力重按肋骨,摩擦挤压内脏,直到肝脾破裂,挤干肺里最后一口气。”
                              青木见展昭不语,又继续阴鸷地说道:“对付你经受电刑以后的敏感神经,可能并不需要他那么长时间。你在现场被抓,证据确凿,何必硬扛着不招,自讨苦吃?”
                              “我要见你,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展昭抬眼直视着青木,“我仅仅代表自己来到东北,希望唤醒日本军人的良知。间岛日本辎重队伊田助南为拒绝参战而自杀,也是想用生命告知众人,不要让国家被嗜血的军人内阁带向绝路。战争给两国带来的灾难有目共睹,倘若日本战败,替代狂热的军人承担国家命运的,将会是备受战乱之苦的伤残病弱,孤儿寡母!石井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一旦暴露在世人眼中,民族所遭受的除了战争的创伤,还会有整个世界的鄙夷与痛恨!”
                              话说得多了,一阵头痛冲上顶心,不得不疲倦地闭上眼睛。
                              “二十二年前,以大逆罪被天皇处死的日共创始人幸德秋水是你什么人?”青木森然问道。
                              眼前的日向昭听到幸德秋水的名字,睁开双眼,瞳中现出端庄的敬意。
                              “是家父日向松平的老师。”


                              IP属地:辽宁324楼2012-02-28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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