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这里其实有39间小屋,多出的那一间是零号。但雷娜塔这群孩子的总数是38个。零号房里的人从没有跟他们一起放过风,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或者是看**战争电影。
关于零号房,孩子们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有人说那是最可怕的禁闭室,因为曾在里面看见过刑架一样的东西,也有人说那里关着一个痴呆的孩子,动不动就号啕大哭;还有人说那里面关着两个人,因为夜深人静时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争吵的声音;最有趣的说法是博士把零食和玩具都藏在里面了,但是悠哉里面留了一条北极熊看着,只有最勇敢的孩子才能避开北极熊偷到好吃的。
“吃掉你们!”护士总是这么恶狠狠地警告。
零号房门前挂着一盏汽灯,在风里摇晃,光色昏黄。雷娜塔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雀跃起来。对啊,如果说黑蛇藏在零号房里,是在合理不过了。
她贴着墙,磨蹭着接近零号房。
虽然满怀期待,不过害怕还是难免的。零号房距离其他的小屋都很远,孤零零的就像远离世界的孤岛。她走进了禁区,在通往零号房的路线上有一道红色油漆刷的线,这是“禁止踏入”的标志,在线的旁边还竖着一个黄色的牌子,上面写着“重症监护”的字样。凑近了看,零号房和其他的小屋都不同,它的铁门锈迹斑驳,但是异常地厚重,配的不是门锁,而是大号挂锁,锁的栓销暴露在外,足有雷娜塔的手腕那么粗。和别的小屋一样,铁门上有个小窗。但是窗上多了铁丝编织的网状物。
一切都预示着零号房里面有非同寻常的东西,雷娜塔的心咚咚直跳,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她站在铁门前,双手把“佐罗”抱在胸前,汽灯在她头上摇摇晃晃,投下变幻不定的影子。
她感觉到自己就要找到黑蛇了,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如果打开这扇门,里面是堆满整个屋子的蛇身,无数铁色的鳞片摩擦着发出响声,蛇眼如同巨灯那样瞪着她,她不仅不会害怕反而会笑出来。
她有种要打开一扇门面对一个全新世界的感觉,于是她深深地呼吸之后,敲了敲门,“我能进了么?”
无人回答,唯有风在走廊里流窜。
雷娜塔试着去拉那个沉重的大挂锁,出乎意料,锁“啪”地一声开了,原本就只是虚扣着。雷娜塔把锁摘下来,吃力的拔开栓销,拉开铁门。
某种轻微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不太舒服。零号房里没有亮灯,很昏暗,没有雷娜塔期待的黑蛇,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窗户用木板封住了,但仍有寒风透进来,白色的窗帘在风中起落,上面隐约有什么黑色的污迹。就着木板缝里透进来的月光,零号房比雷娜塔他们住的小屋要大不少,一侧都是铁架子,上面都是玻璃瓶子,都是药瓶。
在这里的每个孩子都要接受药物实验,被注射了五颜六色的药水后,有时候会不舒服,有时候会燥热,但是从来没见过人要注射那么多不同的药,大概比用在他们38个孩子身上的药加起来还多。另一侧则是生锈的铁质手术床,雷娜塔忽然意识到窗帘上的污迹是血,这让她打了个寒战。
正中间确实是有刑架一样的东西。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上面,穿着白色的拘束衣。
有时候某个孩子会失控,护士就会给他们穿上拘束衣。这种衣服的质料非常坚韧,附带宽阔的皮带,一旦穿上了束缚衣扣紧了皮带,只能僵硬的平躺,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雷娜塔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大着胆子靠近那个人。木头架子其实不是用刑的,而是方便把拘束衣的皮带从架子上的铁环里穿过,把这个人栓死在那里。
“该要多么暴躁不安的人才要吃这种苦啊!”雷娜塔想,心里又有些可怜这个人,想象整夜不能翻身不能动弹,分明活着却不得不像尸体那样躺着,大概会让人发疯的。
看身量那也是个孩子,一个男孩,雷娜塔从没见过的男孩。他的大臂处隐约有出血的痕迹,那是多次注射造成的,皮带束得很紧,勒着他细细的胳膊。
雷娜塔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上罩着一个奇怪的皮面具,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嘴部也被一层金属网络罩住了。
雷娜塔站在木架旁默默地看着他,希望这个男孩能醒来跟她说句话。她想问他有没有看见过一条黑色的蛇,那是她的朋友。
可男孩始终沉睡,神色安详。黑色的额发覆盖着他的额头,一双眉宇有着亚洲人的挺秀。
雷娜塔很失望,她满怀期望地偷偷跑出来,冒了被关禁闭的风险,最后希望还是破灭了。她抱紧“佐罗”,转过身,低着头往门口走。
这时背后传来对于孩子来说有些低沉却很好听得欢快的声音:“你好,雷娜塔。”血统能力
“他怎么了?”邦达列夫围绕着轮椅转圈。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孩子的状态不正常。
“我们对他实施了脑桥分裂手术,一个小手术。”博士说。
“我记得这种手术曾经被用来治疗癫痫。”邦达列夫皱眉,“但已经被停用很多年了,因为有严重的副作用。”
博士点头:“确实如此,您在医学方面的素养很高啊。这种手术是把连接左右两个半脑的神经切断,手术后两个半脑独立工作但是不能联通。”
“两边半脑不能联通的结果是?”
博士耸耸肩:“很有意思,我们曾经做过一个实验,放一张色情图片在做过切断手术的病人面前,蒙住他的左眼,问他图片上的内容,他说不出来。但直觉看到了某种不道德的东西。因为右眼联通左脑,而左脑负责的是伦理道德的判断,控制欲望的左脑(书上写的左脑,我觉得是印错了,逻辑上这里应该是右脑才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还会导致痴呆。”邦达列夫俯下身,端详男孩那双空洞的眼睛。
“不,不是痴呆,而是神智混乱。设想一个人的欲望和道德完全分开了,他的自我必然已?分裂为“道德自我”和“欲望自我”两个。道德自我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而欲望自我则喜欢女人的身体,毫无顾忌,简直是头野兽。他们会觉得身体里有两个自我,在自己脑海里吵吵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