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一起痴迷聂鲁达的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
我们反复读着,这样美丽的字句,深深沉浸其中。我们想,原来爱是这样哀伤惆怅的缠绵。
那一年,我对你说,未来,若我爱上什么人便只会远远地望他,而不靠近。
不与他说一句话,不交会一处眼神,不在他的记忆出现,留下任何痕迹。
我将沉默着爱他,在他的全然不知中。
你笑,你问我,你能做到么?
我没自信地摇摇头。毕竟,我曾是那个大声宣布,要将他的回忆全部霸占的女孩。
我爱,于是,我贪得无厌,于是,我容不得任何的疏忽和瑕疵。我总是爱得自私而贪婪。
而今,我却说,要沉默地去爱一个人。
我怎么会甘心,甘心站在他的对面,却是永远的陌生,甘心在他的世界里,连我的名字也不曾出现,哪怕一瞬。
他们说,真正的爱,是“我爱你与你无管”。
然而,除非你从未知晓,不然,你又如何忍心让这份爱恋与你无关? 我终于不是那种能将爱情熔于寂静的女子。
那些寂静的爱,却令我神往。 好像那一个听来的故事。
时过中年的女人,给出版社写信转作者,表达对新出版的一本诗集的喜爱,那是一位成名不久的小说家的诗集。
出版商趁着他小说的风潮,找来他早年的诗作,合编一册推入市场。
女人在信中写:“感谢你的诗,让我仿佛回到了青春的年代……你的情诗,使我悔恨自己不曾炽烈地爱过一次。”
她用墨水书写,娟秀的小字,好像出自年轻的女孩之手一般。
这个年代,还有人会手写一封信,来表达对一位作家的喜爱,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有些意外。
当小说家怀着同样的意外,拆开那一封信,他的嘴角浮起了笑意。
他将那一封信夹入自己那个写满了诗行的旧日记本里。
那一夜,小说家失眠了,好几次,他来到书桌前,提起了笔却又迟疑着缓缓放下。
他想给女人回一封信,却终于没有。他醒着,直到天光亮起。
最后,他拿出女人的信,在页尾的空白处写下:“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诗,都是为你写的。”
从他展开信纸的那一刻便认出了那熟悉的字迹,结尾的署名更令他一心怅惘。
小说家将一切的爱埋藏了。
用最寂静的方式爱着。
女人读着诗的时候,会感动,会流泪,会记起自己如花的青春,却不会知道,那一份寂静的深情。
事实上,她从不知道小说家,甚至,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那一年,他只是隔壁班一个默默无闻的男孩。
有时,我羡慕那个女人,有时,我又为她遗憾。
但也许,寂静,的确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是否,也有一双你从未察觉的眼,跟随着你,让你就这么轻易,将他所有关于青春的回忆霸占?
就让这寂静的爱成为一生的秘密,归于尘土。
或者,直到某天,时光老去,有什么人对你说起,他曾经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