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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安房直子】我开一个贴,纪念一下这个我最喜欢的童话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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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会到这里来吗?”
  水绘吓得战战兢兢,听她这么小声一问,夏子姐姐点了点头:
  “是呀,常常来的呀。鬼最喜欢吃人的灵魂了,为了不让鬼近身,我们会集中在一个地方,唱起驱魔的歌。歌是用鹦鹉们捎来的话一字不漏串起来的,再谱上曲。我们一唱起歌,鬼呀狼呀,就全都落荒而逃了。”
  “……”
  当水绘知道这个国度要远比自己想像得阴森恐怖时,不知为什么,心中憋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还以为是一个不知多么好的地方哪!百花盛开,以为是一个快乐无比的地方哪!”
  想不到,夏子姐姐却慢慢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是呀,你说的那样的地方,听人说,就在前方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就在漆黑的荒原和狼峡谷的另一侧,有一个真正的光芒四射的国度。那里有美丽的虞美人花田,有杏树林和蓝色的湖。”
  “不能去那里吗?”
  “去那里,要有人带路啊!要有一只能在黑暗中闪耀放光、率领我们前进的勇敢的鹦鹉啊!”
  夏子姐姐“唉”地长叹了一声。接着,又嘀咕道,到今天为止,没有出现过一只这样的鹦鹉啊。夏子姐姐还在嘀咕着:一到时间,鹦鹉就一只不剩,全飞回它们的主人那里去了。能取代恶狼和鬼出没的道上的篝火、有勇气为我们带路的鹦鹉,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啊!
  水绘悲哀地朝树上的鹦鹉们望去。
  这时,夏子姐姐突然把手伸直了,直指睡着了的咪。紧接着,她又出人意料地尖声高叫起来:
  “喂,那只猫怎么样?”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水绘半晌发不出声音来了。血“呼”地一下涌上了脑袋,心中狂跳不已。
  “那……那……不行哟……”
  水绘直起身,踉踉跄跄地朝树跑去,好歹挤出了这样几句话:
  “咪,是我的猫啊!没有了咪,我就回不了家了!”
  太阳穴怦怦地跳个不停。
  “咪!绝对不行哟,它根本就不会带路。”
  水绘就这样扯着嗓子一遍遍地叫喊着,当注意到时,她和咪四周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指着咪,嘴里发出低沉的咒语一般的声音:
  “那只猫怎么样?”
  “那只猫怎么样?”
  一片嗡嗡声。水绘哆里哆嗦地发起抖来:
  “不行哟!咪完成不了这样的任务哟。 ”
  可是顿时,四下里嘶哑的叫喊声连成了一片:
  “请把那只猫给我们!”
  “请给我们带路!”
  “给我们!”
  “给我们!”
  ……
  可——怕!
  水绘紧紧地抱住了咪。
  恰巧在这个关头,一股风发出汉蒙德风琴一般的声音吹了过来。只见沉睡的鹦鹉全都醒了,拍动翅膀。一眨眼的工夫,鹦鹉们全都从树上飞舞跃起,排成一列,向上面攀升而去。看上去,这道闪耀着白光的线,就宛如是一条螺旋状的楼梯,一圈圈地旋转着,被吸进黑暗里不见了……
  终于,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只有水绘怀里的咪的轮廓还能分辨得出来。
  “夏子姐姐!”
  水绘试着呼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相反,倒是传来了人们的合唱,是驱魔歌。
  鬼在远处嗄嗄地笑着,红色的火焰一闪一闪地燃烧。
  水绘急忙把咪放到地上,说:
  “咪,回家吧!”
  咪一下竖直了尾巴,那黄玉一般的眼睛一闪,望向了水绘。瞧呀,那是多么忠实的光芒啊!
  咪跑了起来。水绘忘我地在后面追赶。
  在汉蒙德风琴声一样的风中,咪和水绘箭一样地飞奔。
  (快快!不快点,门就要关上了!)
  不知为什么,水绘会想到了这样的事上面。只要奔出了那扇连接在黑暗的国度与地上的境界线上的、谁也看不见的自动门,就没事了……
  咪和水绘,不知爬过了几千级、几万级黑暗的楼梯。脚都不听使唤了,好几次都差一点摔倒。拼了命气喘吁吁地往上爬。
  爸爸那温暖的手、妈妈做的面包、昨天买的玩偶、算术簿子……这些东西在水绘的脑子里闪烁发光。接着,在那之后,夏子姐姐那张苍白的脸,像一个苦涩的梦一般浮现了一下,就消失了。


53楼2012-02-03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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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回过神来时,水绘已经抱着咪站到了橡胶树的背后。
      光晃得有点目眩,正是白天的思达娥宝石店。
      “到什么地方去啦?”
      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询问声。是那个印度人。他站在橡胶树的对面,仿佛就一直埋伏在这里似的。
      “到什么地方去啦?”
      印度人又问一遍。
      “唔、唔……就是这下面……白鹦鹉的森林……”
      水绘语无伦次地回答。印度人朝咪一指:
      “就是这只猫带的路吗?”
      水绘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一只了不起的猫啊!发挥了鹦鹉和猫两方面的作用。”
      印度人赞不绝口,竟毛直朝水绘身边走了过来。他一脸认真的神色,这样说道:
      “这只猫,能借我用一下吗?我也想去一趟那个国度。”
      水绘拼命地摇头。
      于是,印度人恳求道:
      “想去见一个人啊。”
      听到这话,水绘不禁一惊:
      “谁?想见谁?”
      “……”
      “说呀,叔叔,你是为了谁,才养了白鹦鹉啊?”
      印度人嘟囔了一声:
      “为了心爱的人……”
      “妈妈?”
      “不是。”
      “姐姐?”
      “那么是谁?谁呀?”
      印度人的眼神变得梦一般迷离了,这样说:
      “没看见吗?在那个国度里,没看见一个戴着金色耳环的印度女孩吗?”
      水绘轻轻摇了摇头。
      “身披纱丽,戴着红色的玻璃玉手镯。名字叫思达娥。”
      “思达娥?不是和这家店同一个名字吗?”
      “是啊。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的未婚妻已经死了十年了。”
      印度人坐到了地板上,抱住了长长的腿。水绘一边拍着猫,一边也坐到了他的旁边。印度人取下戴着右手小指上的红色戒指,让水绘看。
      “我想把这个送给思达娥啊!”
      那是个大得惊人的红宝石。
      “还没有把戒指送给思达娥,她就死了。”
      “……”
      水绘还是第一次看见大人这样一张悲伤的脸。
      “这猫,可以借你一次。”
      水绘轻声说。
      印度人望着咪,好像有点晃眼似的。水绘把嘴凑到了咪那白色花蕾似的耳朵上:“ 再去那里一次。把这个人,带到印度女孩的树下就行。”
      她悄声说。然后,又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加了一句:
      “不过,咪,从那里再往前走可不行哟!谁求你也不行,一定要回来哟!”
      咪一下子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仰头看了印度人一眼,轻轻地唤了声。接着,就慢慢地朝楼梯下走去。
      “谢谢。”
      印度人双眼闪烁着光辉,笑了。随后猛地站了起来,跟在猫的后面,向地下走去。长长的脚下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水绘就那么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那脚步声在地下渐渐远去。
      从那以后,咪和印度人再也没有归来。
      水绘每天都会到橡胶树的后面来,冲着昏暗的楼梯,唤她的咪。但,地下只有风的声音会“呼”的一下涌上来。
      有时,混杂着风声,会听得见不可思议的脚步声与歌声,还有“思达娥、思达娥” 的叫喊声,只是分不清是鹦鹉在叫,还是人在叫。
      但是,终于有一天,连这样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是水绘十二岁的那一天,橡胶树后的楼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注释:
      ⑥金桂:木犀科常绿小乔木。叶有柄,长椭圆形,革质,有光泽。10月前后在叶腋处束生许多带花柄的橙黄色小花。


    54楼2012-02-03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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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之家》
        是鹤。
        身边全都是美丽的丹顶鹤。
        鹤们激烈地拍打着翅膀,
        从厨房那大打开着的窗口,一只接着一只地飞上了天空。
        1
        是从前猎人长吉娶新娘子的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是一个秋天。
        猎人伙伴们各自带来了酒呀肉呀什么的,祝贺了一番之后,只剩下长吉和媳妇两个人面对地炉了。这种时候,应该说一句什么逗乐的话才好,长吉一边想着,一边拨弄起地炉的灰来了。
        新娘子的眼皮一下子红了,垂下头去。
        就在这时,从开着一条缝的门外,“簌簌簌”,响起了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紧接着,就从门的窄缝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来道喜的。”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时候了,是谁呢……)
        长吉和新娘子这才头一次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长吉起身向门口走去。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雪白和服、头上饰着红色山茶花⑦的亭亭玉立的女人。
        “是来道喜的。这是我真心的祝福…… ”
        一边说,一边把一个扁扁圆圆的东西递到了长吉的手里。
        “哎?”
        长吉不由得双手接了过来,正想问一声你是谁,可是那个时候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才是谁呀?”
        新娘子靠了上来,用怀疑的声音问道,可长吉也猜不出来她是谁。
        “啊呀,这样的女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啊!穿着白色的和服,头发上插着红色的花……”
        这时,长吉恍然大悟地闭上了嘴,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刚才那不是鹤吧?不是前几天误杀的那只丹顶鹤吧?长吉气喘吁吁地想。
        就在三天前,长吉稀里糊涂地打下来一只禁猎的丹顶鹤。
        一个人走在山道上的时候,从对面山峰的林子里,一只白色的大鸟轻轻地飞了出来,迎着旭日,飘飘悠悠地飞去。是一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美丽的鸟。长吉立刻瞄准了, “砰”的就是一枪。当觉得打中了的那一瞬间,长吉的心头不由得一阵战栗。他觉得刚才打落的那只鸟,头顶上似乎有一个红冠。翅膀的尖端,似乎是黑色的。
        (啊不,红是因为旭日。黑是影子。)
        一边这样想着,长吉一边跑进林子里去捡猎物了。快要灭绝了的丹顶鹤,不可能偏偏就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他还这样说给自己听。
        然而,当在林子里的落叶上看到那只被打落的鸟时,长吉的脸一下子变得面如土色,当场就瘫坐在了那里。毫无疑问,正是一只丹顶鹤。射杀这样珍贵而又美丽的鸟的人,是要被罚款的!
        (不,说不定还不只是罚款呢,不是枪被没收,就是坐牢……)
        长吉浑身哆嗦起来了。一边哆嗦,还一边想:幸亏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趁早把鹤藏起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长吉心急火燎地就在那里挖起洞来了。他挖了一个深深的、深深的洞,飞快地把鹤埋了进去。
        “真是对不起了!”
        埋的时候,长吉把一朵山茶花悄悄地丢到了鹤的翅膀上。
        然后,长吉就跑了起来。他扛着枪,“ 噔噔噔”地一个劲儿猛跑。一边跑,他还一边想:今天夜里要是下一场雪就好了。要是下一场厚厚的大雪,洞的痕迹就彻底消失掉了。


      55楼2012-02-03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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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好了,就从那个时候起,怪事发生了。
          长吉死的那天,那个蓝色的盘子的正当中,突然浮现出一只鹤的图案。那是一只丹顶鹤。张着美丽的大翅膀,向着东方,悠然自得地飞去的样子。向着东方——是的,长吉媳妇的确是看出来了。尽管盘子放的位置不同,鹤飞翔的方向也就不同,可是鹤头顶上的那个鲜红色的冠,却像被旭日映红了似的。从前,长吉就说过,他在山峰的林子里打下来的那只丹顶鹤,就是正向着旭日飞去的。现在已经成为了老奶奶的长吉的媳妇,每天就这样一个人瞅着那只鹤的图案,过着日子。渐渐地,她就把它当成自己的丈夫长吉了。因为那只鹤的图,是长吉死后,简直就像是剪影画一样浮上来的。
          (是的,这就是他的灵魂呀!)
          老奶奶这样一想,就想到:这盘子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盘子!她想把这事马上就讲给儿子们听,可又突然想到:
          (如果对家里人说起这事,那就不得不把从前长吉杀过丹顶鹤的事抖出来了!)
          就把话头打住了。
          老奶奶回忆起自己嫁到长吉家的那个晚上,长吉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她那个秘密,又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道:“对谁也不要说啊!”是呀,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啊!蓦地,老奶奶的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异样的甜蜜,她瞅着那个盘子,越发亲切了。
          这一带,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见过丹顶鹤的身影了。也许从前长吉打下来的那只丹顶鹤,是残存下来的最后一只丹顶鹤吧?也许是那只鹤把长吉的灵魂变成了一只鹤,嵌进了盘子里,代替了自己的生命。
          老奶奶对着盘子里的鹤,轻轻地呼唤道:
          “他爹哟——”
          从那以后,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这件事情,她就一个人把厨房的活儿都揽了下来。特别是用那个大盘子盛菜,那必定是老奶奶的任务。一盛上食物,盘子上的鹤就被彻底地掩盖掉了。吃完饭,老奶奶又会先把那个大盘子洗干净,收到壁橱里。
          不久之后,老奶奶的三个儿子就上了战场。
          出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因为是猎人的儿子,不用说,个个都是神枪手,而且又有胆量、身体又好,一定能立下战功。
          然而,去了遥远的外国的儿子们,到了第二年,突然就杳无音信了。三个人一起没了音信。
          “出了什么事呢?”
          时不时地,年迈的母亲和三个儿媳妇就会不安地唠叨一阵子。到最后,她们便索性默认了:没有音信,就是最好的音信。
          这样有一天,老奶奶无意中把那个盘子取了出来。只瞥了一眼,她就吃惊得喘不过气了。
          盘子里鹤的图案,一下子增多了。一共有四只鹤了。就在长吉那只鹤的后面,紧跟着三只排成了一列飞翔着的鹤。
          老奶奶抱着盘子,跌坐到了厨房的地上,突然发出了笛子一样的尖叫声。接着,就一个接一个地叫起了儿子的名字,号淘大哭起来。其他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子们连忙跑了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老奶奶指着盘子上的一只只的鹤,一遍又一遍地说:
          “他们全死了、他们全死了。”
          家里人还以为老奶奶的心情突然不好了。
          随后不久,三个儿子战死的消息就送到了家里。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了盘子的秘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不过,这个大家族里终于有一个孩子,察觉到了鹤的图案。
          是曾孙女春子。春子从小的时候起,就受到了曾祖母的疼爱,老奶奶洗盘子的时候,总是在一旁帮忙。老奶奶格外爱惜这个盘子。只有这个盘子洗完之后,会再细致入微地揩上一遍。而且,在收到壁橱里之前,春子还看到,老奶奶还会“一、二、三”地轻声数一遍盘子上鹤的数目。
          春子懂事的时候,鹤还只有十来只。但到了她上学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多了起来。
          “老奶奶,这个盘子里的图案,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一天,当春子这样问过之后,老奶奶用含混的声音应道:
          “啊啊,是呀。”
          “可是,我怎么觉得多了起来呢?这只小小的,原来就在上面吗?”
          啪,春子弹了盘子边上那只幼鹤一下。想不到老奶奶抓住了春子的手,一张脸变得十分可怕。
          “住手!那只小的,不是你的弟弟吗? ”
          “……”
          春子吃了一惊。春子四岁的弟弟去年因为吃青梅,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弟弟?”
          春子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老奶奶摇了摇头,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嘟囔道:“不,因为是一只可爱的小鹤,和死了的小男孩有点像……”说完,就一声不吭地擦起了盘子。
          春子真正知道了盘子的秘密,还是在这位曾祖母死的时候。老奶奶是九十多岁的时候死的。
          于是,在领头的那只长吉的鹤的下方,突然浮现出一只老奶奶的鹤来。春子抚摩着那只新的鹤,一边抽泣起来:
          “老奶奶、老奶奶……”
          老奶奶的鹤和长吉一齐振翅飞翔着。静静地、婀娜地、幸福地飞翔着。
          老奶奶死了以后,盘子图案的怪事仍然不断。
          家族里头,只要死了一个人,盘子上鹤的图,就会增加一个。
          大的鹤也罢,小的鹤也罢,都是从嘴到脚,伸展成了一条直线,向东、向东飞去。不过,与以往一样,发现了这些图案的,还是只有春子一个人。盘子上的鹤,迅速地增多了,多得已经快要数不过来了。飞向远方的鹤头上的红冠,只剩一个小小的点了。翅膀都变成了细细的线,如果不好好地、好好地盯着看,都没法数了。
          实际上,长吉一家这十几年来,遭遇了相当多的不幸。
          “那户人家,接二连三地死人呢!”
          村人们嘀咕着。


        57楼2012-02-03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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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春子今年十九岁了。
            白白胖胖的,眉眼长得十分像曾祖母。
            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只是一个人生活在老房子里。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曾经那么繁荣的长吉的子孙,有的死于战争、有的死于疾病,有的去了大都会就再也没有归来,最后仅剩下了一个人,竟是春子。
            去年,一直卧床不起的妈妈死了之后,春子就在家四周的梯田里种了葱、卷心菜,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即使为许多不幸哭泣之后,这个女孩依然乐观。再说,她又是那么的年轻。还有,春子的大喜之日就要来了。
            就要有女婿上门来了。是同村一户农家的儿子。这个肯到无依无靠的春子家里来的年轻人,是一个健康而又心地善良的人。
            举行结婚仪式的那天早上,春子坐在又暗又大的厨房里,悄悄地瞅着那个盘子。现在,春子的骨肉亲人就只剩下盘子里的鹤了。
            春子还记得十分清楚,谁死了的时候,多了哪只鹤。春子指着一只一只自己知道的鹤,悄悄地叫着名字。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曾祖母……这时,春子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也被吸进了这个盘子里,她不由得一阵头晕。她仿佛觉得,鹤的拍打翅膀声、鸣叫声从盘子里头涌了出来。
            “哇啊……”
            春子禁不住用两手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时,盘子掉到了地上,一声巨响跌碎了。
            春子一瞬间闭上了眼睛。然后,当她哆哆嗦嗦地把眼睛睁开时,脚边确确实实地响起了鸟拍打翅膀的声音。
            是鹤。身边全都是美丽的丹顶鹤。
            鹤们激烈地拍打着翅膀,从厨房那大打开着的窗口,一只接着一只地飞上了天空。数目与盘子里的鹤的数目,完全一致。
            天空是一个蓝蓝的晴天。
            鹤群排着与盘子上的图案同样的队形,向东飞去。向着山峰的林子慢慢地飞去。
            ——丹顶鹤来啦——
            ——好久不见一只的丹顶鹤,成群结队地来啦——
            这个话题,立刻就让村子沸腾了。婚礼的早上,丹顶鹤成群结队地飞来了这件事,简直让村人像看到奇迹一样吃惊。
            “春子,那是幸运的兆头啊!”
            “这家是鹤之家啊!一定会兴旺起来的啊!”
            村人们纷纷口耳相传。春子一边点头,一边想,盘子里的鹤,果然是一条一条的命啊!爸爸和妈妈,还有先祖们,全都是在为我的结婚祝福哪!
            直到现在,春子还珍爱地保留着那时散落在厨房里的蓝色的陶瓷碎片。如果把那些碎片拼起来,就成了一个蓝色的盘子的形状。没有任何图案的一个天蓝色的盘子。
            注释:
            ⑦山茶花:山茶科常绿小乔木。高4—8m 。叶厚呈椭圆形。晚秋开红、白色花。


          58楼2012-02-03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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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鹿想了想,问我:
              “家庭教师,是不是就是常说的老师呢?”
              “唔,就算是吧。”
              “是吗?那么正好。”
              “啊?”
              听我呆然若失地这么一问,母鹿慢慢地说:
              “那么,能顺便教一教我的女儿吗?”
              我一听就慌了。
              “不不,我怎么教得了鹿的女儿!再说,我现在还必须赶到中原家去。”
              然而,鹿夫人实在是热心不过:
              “求您了,只要两、三天,不不,一天、半天就行。请大致上教一教这个孩子。完事之后,我一定会致以厚礼的。”
              “厚礼?”
              我有点心动了。
              “你能给我什么呢?”
              母鹿用一种郑重的声音说道:
              “我教你帽子的魔法吧!”
              (哈,)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个鹿女儿方才就是戴了顶野玫瑰的帽子,变成了一个少女。可我要是戴上了那顶帽子,会变成什么呢?)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那好吧,就让我当一会儿家庭教师吧!不过,我教些什么才好呢?”
              母鹿慢慢地说:
              “就教教读写和计算,还有一般众所周知的常识吧。”
              “常识?”
              我扑闪扑闪地眨巴着眼睛。
              “是的。比方说,寒暄话的说法、迎客的方法、写信的方法、请人吃饭的方法、赠送礼物的方法……还有……”
              我有点烦了,中途打断了它的话:
              “我觉得,鹿没有必要记住这些东西。 ”
              想不到,母鹿放低了声音,嘟囔了一声:
              “不,这孩子,马上就要成为人的新娘子了。”
              “……”
              “我一开始就不该教这孩子帽子的魔法啊!这孩子戴着野玫瑰的帽子,变成人的样子,漫山遍野地到处跑。没多久,就和猎人的儿子好了起来。这不,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
              “是这样啊。”
              我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母鹿继续说:
              “我们虽然叫鹿,但又被叫做白雪,这是一种高贵的出身。从前,这山里还有好多伙伴,但被野狗追的追、被人杀的杀,如今只剩下两匹了。我们是最后的白雪。我们所以藏在这个地方,是因为玫瑰的刺在保护着我们。”
              “是这样啊,原来是野玫瑰的堡垒!别说,不注意还真闯不进去呢。不过,可以让我进去吗?”
              “当然。请绕到背面去。背面有一个一棵玫瑰树大小的缝隙,请从那里钻进来。”
              我点点头,从树丛边上绕了过去。正好在相反的一边,有一个窄窄的缝隙,那就是入口。我从那里钻了进去。
              树丛的中央是空的。玫瑰树围成了一个圆圈,当中有一座房子大小的空间。两匹雪白雪白的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哇……”
              我眯缝起了眼睛。倏地,我觉得自己仿佛飞进了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已经被白鹿施了魔法了吧?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彻底地忘记了中原的山庄。而且,我觉得这鹿的女儿就是雪子,自己从东京远道而来,就是来做鹿的家庭教师的。
              鹿的雪子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相比之下,鹿妈妈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冰冷,多少让人有点担忧,不过,我想,那是对心爱的女儿即将成为人的新娘子的一种悲叹吧。
              我坐到了草地上,吃起青苹果来,也许是饿了吧,我一口气连吃了五个。
              自那以后,我究竟和鹿呆在一起度过了多长的时间、我究竟靠吃什么才活了下来呢?这些事,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背囊里,我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几册学习参考书、少男少女的读物、植物图鉴、地图册、吉他的乐谱、写生薄和绘画的工具、谜语书和九连环⑩。这些东西,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61楼2012-02-03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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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教人一样,教一个对人世一无所知的鹿的女儿,我费了不少心血,不过雪子的记忆力过人,通常的读写和计算,一下子就学会了。
                有时候——当母鹿外出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向雪子询问一些关于她的“婚约者”的情况。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这么一问,雪子的白耳朵就会突然一抽,欢快地回答我:“是个像拂晓时分的月亮一样的人。”
                然后,她呆呆地眺望着远方,继续说: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去看爸爸回来的路上。”
                “啊,你有爸爸?”
                “是啊。我爸爸在村小学的理科教室里。爸爸有一头漂亮的鹿角,玻璃的眼珠,就那么一直站着。不过,爸爸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呼吸。尽管这样,可我还总是变成人的模样,去看爸爸。我就是在回家的路上,与他不期而遇的。因为雾太浓了,鼻子都快碰到一起了,也没有发现。我吃惊得都快要跳起来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帽子就掉到地上了。他突然开了口:
                “——你在这一带看到猎人了吗?——
                “我不说话。于是,他一口气地说了下去:
                “——没遇到一个穿皮上装的男人吗?是我的父亲。出去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特别亮,我怕了,向后退了几步。于是,他突然笑了起来:
                “——不用怕呀——他说。我不知怎么搞的,害羞得要命,说了声:
                “——去找呀——就咚咚地跑开了。可是,他那张笑脸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我竟会痛苦不堪……
                “再见到他的时候,我问:
                “——找到你父亲了吗?——听我这么一问,他悲伤地摇了摇头:
                “——慢慢找吧——他说。他抽起烟来。一股好闻的气味。打那以后,我们常常在山里约会。一开始,我还只不过是打算戏弄戏弄人。可到最后,等我清醒过来了,好了,已经答应嫁给人家了……”
                呵呵呵,雪子破涕为笑。
                “这么说,他还不知道这个藏身之处了?”
                雪子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你是鹿了?”
                雪子又点了点头。
                “可是,能一直隐瞒得下去吗?就算戴上野玫瑰的帽子,变成人的模样嫁了过去,也总有一天会原形败露的啊!”
                “没关系。”
                雪子回答得十分干脆。
                “妈妈会用一种特别的魔法,把我完全变成一个人。”
                “嗬,你妈妈真是了不起的鹿啊!”
                “是的。虽然白鹿全都拥有魔力,但妈妈的魔力格外强大。所以,我们才会活到今天。”
                说完了这句话,雪子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呀,老师,您还是不要去想魔法的好。连试一下魔法,都绝对不能去想啊! ”
                雪子的声音是非常认真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
                可就在这时,雪子闭上了嘴。母鹿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然后,一张严峻得可怕的脸,死死地盯住了雪子。
                随后,我教起雪子打电话的方法、寒暄话的说法来。还把蕺菜的叶子能作成治疗疖子的药、万一感冒了,喝口加了蛋黄和砂糖的酒就会好了的事,也统统教给了她。作为答谢,雪子教给我这样一个可爱的魔法。手掌上盛满花瓣,然后猛地吹一口气:
                “你看,这样一来,不就形成了一场小小的花的暴风雪吗?趁它们还没有落地,赶快许个愿。如果赶在花瓣一片不剩地落到地面之前说出来,那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我总是许愿能成为一个好的新娘子。”
                后来有一天,雪子终于要嫁到人类的村子里去了。代替帽子的是,头发上插满了野玫瑰,绝对再也不会变回到鹿了,美丽的新娘子打扮的雪子,一闪身,从玫瑰的堡垒里钻了出去,走了。


              62楼2012-02-03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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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公主确实是听到了。叮当叮当,是那个铃的声音……公主抬头往天上看去。
                  院子里的树丛对面,出现了一条宛如彩虹般美丽的弧线,那不是线球——阿泉的线球飞起来了吗?
                  公主的脸一下子放光了,禁不住站了起来。这时,阿菊在背后慢吞吞地叫道:
                  “轮到公主了哟。”
                  “跳过去!全都、全都跳过去!”
                  公主尖声叫了起来,穿着雪白的短布袜就跳到了院子里,大大地伸开了双臂,去接线球。她大声地叫道:
                  “阿泉——”
                  可是,阿泉没有跟在线球后面出现。
                  进不来了。墙上的洞被堵死了,门口站着好几个可怕的守门人。阿泉用力把那个线球抛进宅子里,就回家了。
                  就这样,阿泉的线球,就成了公主的线球。当剩下公主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在檐廊上叮当叮当地拍起了线球。唱着记不大清楚的线球歌,最后,让线球进到了袖兜里。然后悄悄一瞧,就在袖兜里看到了织布。
                  不过,这回的织布多少有点不一样。
                  坐在织布机前面的,竟是小小的阿泉。阿泉用布手巾包住了头发,背着小弟弟。正用不太灵活的手势,叮叮哐哐地织着布。那样子,有点像一个小大人。
                  这时,公主明白了。
                  阿泉不再玩了,要开始学习干活了。不能再拍球、再到油菜花田里疯来疯去了。
                  公主用双手摸着线球,她盼望在梦中再一次见到阿泉。
                


                68楼2012-02-03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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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唷,这不是小丑伯伯吗?”
                    我脱口而出,叫的声音好大好大。
                    “哎呀……刚才的那个马戏团,就呆在这种地方……”
                    我以为整个马戏团,都像变魔术似的被收纳在了这座小小的帐篷里了,不禁暗暗喜上眉梢。没想到小丑连连摇头:
                    “没有别人了。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马突然就惊了,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它回来。”
                    “马?”
                    我记起来了,方才在樱树林里看见了一匹马。
                    “我刚才看见马了呀,在樱树林里。那马在吃樱花。”
                    “什么?在樱树林?在吃花?是吗,那我就松了一口气。”
                    小丑眨眨他那像裂开的蚕豆一样的眼睛。
                    “那样的话,它就会安静下来,就会回到这里来的吧。那马特别喜欢樱花,就喜欢沐浴着落英缤纷在花中驰骋。即使是花季过去了,即使是夏天了冬天了,还是喜欢得不能自己。所以,就常常会失控。不过,山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啊,樱花、樱花,你只要这样想着,没命地兜圈子,一片樱树林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哪怕不是这个季节里的东西,也一定能够看到。马一定是邂逅了自己的那片樱树林,在那悠闲地嬉戏呢!”
                    “是吗?竟会有这样的事情……那样的话,我不是就能见到阿修了吗?我走到现在,一直都在想着阿修啊!”
                    我百感交集地说。然后,我坐了下来,喝了小丑的热咖啡。身子顿时暖和了,来了精神。小丑鼓励我说:
                    “没错,一定会见到的。再找一找。要是怕黑,就用鸭跖草做一盏灯吧,照照亮,一定会找到的。”
                    “鸭跖草的灯?”
                    我还在呆然若失的时候,小丑已经从帐篷里跳了出来,采起闪耀着萤火虫一样光芒的鸭跖草来了。一转眼,他怀里就是一大捆花束了。花本身就是一盏蓝色的灯。
                    “拿它照着走路吧,想见的人一定会见到的!”
                    就这样,我用蓝色的花束照着路,顺溪而行。还不时地停下来放声高喊:
                    “阿修——”
                    这不是吗?我不是又听到了吗?
                    卟卟——卟卟——
                    “啊,阿修啊!”
                    我一圈接一圈地转动起花束来了。
                    蓝色的光环中,蓦地一闪飞进来一个什么东西。
                    千真万确,就是它发出的卟卟声。可它不是阿修。竟、竟是一只鸽子。我心跳不已,抱着鸽子举了起来。我摩挲着它的羽毛。
                    鸽子的胸脯是热乎乎的。我抱住鸽子,禁不住“哇”地放声痛哭起来。我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啊啊,阿修被变成了鸽子,就因为他一天到晚总是学怪里怪气的布谷鸟。还有,他模仿鸽子的叫声也实在是模仿得太像了,终于被山精施了魔法。我叫一声“阿修”,鸽子的胸脯就会动一下,“咕”地叫一声。
                    我抱着鸽子,在溪边坐了下来,哭个不停。哭啊哭啊,最后终于睡着了。
                    你要是再多睡上一会儿,你就也会死在山里啦!事后爸爸这样说。
                    (你就也……)
                    那时我拼命地摇头:“阿修不会死的! ”然后,我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我说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长长的灰裙子的裙褶里找到了已经变成了鸽子的阿修,可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有人告诉我,阿修是掉进溪里淹死的。在下游好远好远的地方,发现了阿修的白帽子。
                    然而,我嚷了起来。
                    阿修在我面前消失的时候,他没戴帽子。帽子是先被水冲走的,阿修就是在溪边追帽子的时候,被那个穿灰色裙子的人拐走的。然后,他被变成了鸽子,现在还在裙子的裙褶里叫哪!
                    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你呀,在山里徘徊了一天一夜,一定是产生了幻觉。什么灰色的裙子,一定是一棵巨大的枯树吧?爸爸说。
                    然后,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说:再也不、再也不去山里了。
                    注释:
                    [11]鸭跖草:鸭跖草科一年生草本植物。高15—30cm。叶呈披针形。夏天开花1朵,浅蓝色。古时曾用其花作蓝色染料。嫩叶可食用。长于山野或路旁。
                    [12]狗尾草:又称芒草。禾本科多年生草本植物。高1—2m。叶细而尖。初秋茎顶生出长20—30cm的花穗。长于山野的向阳处。秋天七草之一。


                  73楼2012-02-03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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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野之音》
                      针在少女们的手上熟练地飞舞着。
                      那针,是绿色的松针。
                      那线,是刚刚才纺成的草的线。
                      就是用这样的工具,少女们把原野的声音缝进了扣眼儿里。
                      1
                      天鹅绒的针插,带铃铛的剪刀。银色的顶针和线。
                      头一次闯进这家洋裁店那天,少女拿着的,就只有一个装着这些东西的小小的针线盒。
                      “对不起。啊,我是来当学徒的。想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怎么缝西服。”
                      推开贴着那张“招募洋裁店学徒”的纸的门,少女进到店里,像背诵才记熟的台词似的这样说道。
                      工作间里的火炉烧得正旺,开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从褪了色的帘子后面,还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缝纫机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应声。
                      “对不起。我、想来当学徒。”
                      当少女又重复了一遍时,从帘子背后,响起了一个粗鲁的声音:
                      “几岁了?从什么地方来的?有经验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少女这样清清楚楚地回答道:十六岁。刚刚从相邻的镇子来到这里,虽然没有经验,但会努力干活儿。想不到,从帘子背后,传出来这样一句话:
                      “可是,没有经验,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紧接着,店主就小声地嘟囔起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什么忙也帮不上之类的话来了。少女少许沉默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像是要揭出什么秘密似的,这样说道:
                      “说实话,我呀,是来你们这家店学锁扣眼儿的!”
                      这时,少女的一双眼睛认真得让人吃惊。仿佛一个找宝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线索一样。而且,就像是一个死死抓住那线索不放的人一样。
                      少女断然地说道:
                      “我全都知道——您锁的扣眼儿,和别人不一样!”
                      “……”
                      “我家里也是开洋裁店的。爸爸和哥哥,开了一家小小的男士西服店。可是,不管是爸爸也好,哥哥也好,都锁不出那样奇妙的扣眼儿。不管用什么样的机器,也锁不好。就为了学它,我才来的!我想了好久,才下定了决心,今天一早离开了家。”
                      “离家出走?”
                      “不,是离开了家。事先打了招呼才出来的。”
                      “……”
                      “喂,您锁的扣眼儿,有什么特殊的秘密吧?”
                      “秘密?根本就没有的事!”
                      “不。一定有什么秘密。如果没有秘密,怎么可能锁出那样奇妙的……”
                      当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帘子轻轻地掀开了。一个脖子上挂着卷尺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站在那里。头发全白了,无框眼镜的后面,一双鸟一般灰色的眼睛闪着亮光。
                      少女一看见她的样子,脸上一下子发亮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嚷了起来:
                      “啊呀,您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吧?和我想像中的人一样呀!怎么回事,有一种非常神秘的……”
                      然后,少女连个招呼也不打,鞋子一脱,就飞快地朝店里面冲去,坐到了工作台边上的一把旧椅子上。然后,解开包袱。把自己的针线盒拿了出来,打开盖子。
                      “看呀——,我带来了这么多碎布头。还有针和线。我说,这下行了吧?请教我锁扣眼儿吧!我说,那不可思议的扣眼儿…… ”
                      一边说,少女一边把头仰了起来,她看见工作台上堆着一大堆西服。
                      “啊啊,这些全都是您做的西服吧?”
                      少女朝西服跑了过去,冷不防,把耳朵贴到了一个个扣子上。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一个人呆呆地嘟囔道:
                      “听到了啊!听到了啊,果然听到了啊!”
                      从扣眼儿里面,竟然听到了小鸟婉转的鸣叫声。此外,还有像风的声音啦、浅溪的潺潺流水声什么的。
                      好几个月前,少女从自己刚买回来的衣服的扣眼儿里,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时,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少女连忙把扣眼儿翻了过来,可是,扣眼儿的后面,只不过是坠着一粒再普通不过的冰冷的扣子而已。可怎么会呢?啊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能从这家洋裁店做的西服的扣眼儿里,听到小鸟婉转的鸣叫声呢?
                      “喂,为什么呢?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锁出这样奇妙的扣眼儿呢?”
                      少女像是要缠住店主不放似的,追问道。店主沉默着,目不转睛地在少女的脸上盯了许久,这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是真心的?”
                      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叫人有点不寒而栗。
                      “你是真心想知道扣眼儿的秘密?真的喜欢那声音?”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店主就丢下她,朝壁橱走去,从抽屉里面取出一件衣服来。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这是我们的制服。”
                      “制服?啊呀,还有制服吗?”
                      少女欢快地笑了起来。
                      “是啊,嗯,就算是工作服吧!到那边去穿上吧。”
                      店主把衣服递给了少女,用手朝试衣室一指。
                      工作间的一角,有一间用帘子隔开的小小的试衣室。约摸有半张榻榻米大小,正对面,竖着一面细细长长的穿衣镜。里头昏暗得让人觉得像是墙里挖出来的一个洞穴似的。
                      少女抱着衣服,兴冲冲地钻进了试衣间,放下了帘子。
                      “怎么样?正合适吗?还是稍小了一点?”
                      店主在帘子外面问道。
                      “嗯嗯,袖子有点……”少女的声音。
                      “有点长?”
                      “嗯嗯,三公分左右。”
                      “是吗?那么,长度怎么样?”
                      “长度正好。”
                      “领子怎么样?”
                      “……”
                      “觉得领子怎么样?”
                      “……”
                      “你喜欢这件衣服吗?”
                      “……”
                      “怎么样?喜欢吗?”
                      怎么一回事呢?少女没有回答。还不止是这些呢,连咳嗽声、转动身体的声音也没有了。简直连喘气的声响都没有了。
                      店主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慢慢地把试衣室的帘子掀了起来。
                      里面没有人。连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少女,就这样消失了。


                    74楼2012-02-03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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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过来的时候,勇吉发现自己正坐在工作间的地上。
                        旭日那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从窗**了进来。抬头一看,广玉兰的一树绿叶,闪着亮光,摇动着。工作台上,高高地堆着一件件已经锁好了扣眼儿的西服。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勇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想站都站不起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就又觉得自己坐到了原野的中央。仿佛就又听到了刮过原野的风声和少女们的歌声。
                        那之后的数日,勇吉一边干活儿,一边和老奶奶这样聊了起来:
                        “哎,这房子里有老鼠吧?”
                        “怎么知道呢?”
                        “上次我听到脚步声了。半夜里,啪嗒啪嗒地响了起来。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听那脚步声足有五十只上百只。”
                        “是你听错了吧?是把下雨的声音听错了吧?”
                        “不,确实是老鼠的脚步声。那时候,我出到走廊里一看,好家伙,全是绿色的老鼠啊。从二楼上滚了下来,一只接一只、一只接一只。走廊的地板都给淹没了,直往这工作间涌了进来。就在那一刹那,老鼠们全都摇身一变,变成了年轻的女孩子啦。”
                        老奶奶嗯嗯地听着勇吉的话,途中,挥动着针的那只手停住了,布轻轻地掉到了膝上。然后,嘟囔了一声:
                        “你终于发现了我的秘密啊!”然后,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捉弄人般的笑容,说:“ 可是你的眼神儿也太差了,怎么把它们看成了老鼠?”
                        勇吉装出一副糊涂的样子,这样问道:
                        “那么,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绿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听他这么一问,老奶奶得意地鼓了鼓鼻子。这个时候,她那一对灰色的小眼睛,闪烁出一种异样的炯炯光辉。
                        “既然如此,我就破例讲给你一个人听吧,那些——全都是我宝贝的树叶哟!”
                        “……”
                        勇吉想了一下,小声叽叽咕咕地说道:
                        “可是……可是树叶怎么可能形成那么美丽的、幻觉一般的原野呢……知道吗?昨天晚上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什么也不留,全都消失了,这个镇子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原野了哟!我还认得的东西,只有那棵广玉兰树。”
                        老奶奶笑了:
                        “是的,那就是这里过去的风景。一百年前,这里哪有什么镇子,放眼看过去,是一片美丽的原野。只有广玉兰一棵树耸立在那里……”
                        老奶奶怀恋似的喘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换成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让我告诉你实话吧!”
                        勇吉轻轻地点了点头。搁在膝上的那双手,都有点颤抖起来了。
                        老奶奶恳切地说:“我呀,其实是一个树精啊!”
                        “……”
                        “是的,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一个住在广玉兰树里面的树精。我在树里面有一间小小的房间……
                        “你知道吗?每一棵树里面,全都有一个树精的房间。每个月有一次,就是满月的那天夜里,我会悄悄地离开家,回到树里面那间自己的房间里面去,点上灯。然后,再一施魔法,你看到的事情就会发生了。一句话,那是一个能唤起我回忆的地方啊。
                        “过去,我的树枝上有一百只小鸟。还借给松鼠家一个窝。还开了一家专供蝴蝶们的翅膀歇息的旅馆。还有……对了对了,还开了一家洋裁店哪!时髦的獾的衣服,是用我的树叶一片片拼起来的、狐狸小姐的帽子,还用说嘛,当然用的是广玉兰的白花……
                        “可是,原野的样子一天天变掉了。草被拔掉了,四周盖起了房子,小鸟和松鼠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小河被埋掉、成了道路,镇子迅速地大了起来。还建起了工厂,汽车也多了起来。
                        “于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叶子,还绿绿的就枯萎了,纷纷凋落了。花也不开了,果也不结了。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副光秃秃的惨样了。
                        “于是,我待在树里的房间里就透不过气来了……没办法,我只好出来了,在树下建了这家店,试着过起了人一样的生活。挂起洋裁店的招牌那天,就有好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订货了。有一天,我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把一个女孩给变成了广玉兰的树叶。我成功了。打那以后,我就让自己的树叶一天天多了起来。镇子里的广玉兰树起死回生,还有谁不高兴呢?
                        “变成了树叶的女孩子们,平时就那么睡在树上,只有在满月的夜里,才会在我那回忆的原野上变成原来的模样,为我锁扣眼儿。因为是在回忆的原野上用特殊的针和线锁出来的扣眼儿,所以就能听到原野的声音。我就这样,通过一个个扣眼儿,把原野的声音分赠给了镇上的人们。”
                        “原来是这样。这太动人了……”
                        勇吉入神地自言自语道。不过,他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女孩子们,心就又沉了下来。


                      78楼2012-02-0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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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一齐摇了摇头。
                          “那么,别的人呢?也就是说,什么家臣了、仆人了……”
                          公主们异口同声地说:
                          “现在,只有老仆一个人。”
                          (那么说,这座塔里只有四位公主和那个老人,没有别人了。啊啊,一定是正在走向灭亡的孔雀啊……)
                          为了复兴正在走向灭亡的王国,那个忠诚的老仆也许想先要竖起一面旗子。
                          (原来如此。让塔顶上飘扬起孔雀的旗子,也许是要召集志同道合的同伴。)
                          一直到今天为止,除了织布以外从未分过心的织布匠的心中,涌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天真烂漫的公主们,围在织布匠的身边,一边晃晃悠悠地摇晃着耳环,一边热烈地说起了有关银孔雀的话题。
                          “说我们的爸爸妈妈,突然就不知去向了。对了,准是银孔雀的缘故。”
                          “就是。说因为银孔雀实在是太美丽了,只要看上一眼,就无论如何也要跟在它后头飞走了。”
                          “说所以爸爸妈妈才会把正在孵的四个蛋忘得一干二净,飞走了。”
                          “说别的孔雀也全都跟在它后头飞走了。”
                          “是。说就像候鸟似的飞走了。”
                          简直就像摇响了玻璃铃似的,四个人的话停不住了。于是……后来……是的是的,后来……就这样,说个没完没了。
                          织布匠头昏了,他用两手垫在额头上,趴到了织布机上。
                          “喂喂,织布匠!”
                          公主们齐声地呼唤起他来。
                          “我们也想见银孔雀,而且也想去远方。”
                          “所以啊,在塔顶上竖一面银孔雀的旗子吧!”
                          “那样的话,银孔雀准会来接我们。”
                          奇妙的是,渐渐地,连织布匠自己也变得想见银孔雀了。至少,是在织出来的布上描绘一只开屏的银孔雀。
                          然而,这时他记起了与老人的约定,织布匠猛烈地晃了晃头,嘟囔道:
                          “不不,那可不行!”
                          不久,天空就发白了。
                          于是,公主们的话突然就停止了。然后,用慌乱的眼神朝四周不安地扫了一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冲出了房间。织布匠还愣在那里,公主们已经冲下楼梯,像是返回了各自的房间。
                          结果织布匠这一个晚上活儿也没有干成,觉也没有睡成。
                          织布匠一脸的疲惫,靠到了窗户上,无意中朝窗户下边看了一眼。
                          下边第四层的窗户边上,不是停着一只绿色的雌孔雀吗?他探出身子一看,第三层的窗边也有一只,第二层的窗边也有一只,第一层的窗边也有一只……而最下边的地面上,是一只上了岁数、羽毛稀稀落落的雄孔雀,正摇晃着长长的尾巴,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天空。织布匠吃了一惊,离开了窗户。


                        86楼2012-02-03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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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样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织布匠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想抖掉这个无聊的梦似的。公主们轮流在他耳边喃喃细语:
                            “喂,求你了,织银孔雀吧!你不用怕老仆呀!”
                            “是的呀。只要让银孔雀的旗子在塔顶上飘扬起来,真的银孔雀就会来接我们了! ”
                            “那样的话,这回老仆也不会无动于衷了啊!”
                            “会和我们一起飞走了!丢下这片森林,大家一起飞到那个辽阔辉煌的国度去吧! ”
                            辽阔辉煌的国度——
                            一听到这个词,织布匠的胸就膨胀起来了。啊啊,自己也曾有过那样的幻想啊。和弟弟一起去海边,躺在沙滩上的时候,就曾想过丢下这个小岛,去海对面那个不知道的国度……
                            于是这时候,织布匠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在一块布上,同时织上绿孔雀和银孔雀。织布匠想到的,是没有相当手艺的手艺人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也就是说,反面用银色的线来织、正面用绿色的线来织。这样,织好了的那块布的图案,如果从正面看是绿色的,从反面看则是银色的。然后,只给老人看正面的孔雀,再翻过来,给公主们看银孔雀。想到了这个既能救自己的命,又能实现可爱的公主们的愿望的方法,织布匠的心里好受多了。
                            “喂!”
                            织布匠冲公主们搭话道:
                            “怎么样?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为你们织银孔雀了,不过我们说好了,没有完工之前,希望你们不要来看我干活儿了。你们在边上盯着看,我没办法集中精神。”
                            公主们默默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齐声问道:
                            “真的?”
                            “真的能织出银孔雀来?”
                            “肯定是银孔雀?”
                            “不会错吧?”
                            “说好了啊。”
                            织布匠发自内心地果断回答道:
                            “啊,说好了,不会错的。”
                            从那天以后,织布匠就埋头苦干起来了。要在一块布上,同时在正面和反面织出不同颜色的孔雀,而且还要做到无论是从哪一面来看,都要像从正面看一样的精美——这是迄今为止,从未尝试过的难度极高的技法。即使是手艺高超的织布匠,也常常会织错了再改正,改正了再改正,进展非常缓慢。而不知不觉地,他就陷入到了一种入迷的状态之中。
                            织布匠的一颗心,慢慢地都倾注到了一只孔雀上。一只一个身体却拥有绿色和银色两个身影的美丽的鸟上……不,说真心话,织布匠的一颗心都倾注到了反面的那只孔雀上——那只摸索着织出来的银色的鸟上。
                            那就像是眼睛看不见的人,用心灵的眼睛做出来的东西一样。那一根根描绘银孔雀形状的线上,都充满了织布匠的爱情和梦想。
                            老人每天晚上都来。
                            可织布机上的孔雀,不管什么时候看,全都是绿色的。除了展开的羽毛上散落着黑色和银色的圆形图案之外。老人就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圆形图案所用的银线,一直连到了布的反面,正在秘密地织出银孔雀的身影。
                            “干劲真足啊!”
                            老人说。但织布匠没有应声。他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随着工作的进展,织布匠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愈来愈没有食欲,人也渐渐地瘦了下来。
                            不久,织布匠就不让老人再来送饭了。说是绿孔雀就要织好了,请放心,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再来了。老人愉快地接受了织布匠的请求。
                            塔上第五层的织布机的声音,昼夜不停地响着,从不停歇……
                            这样过去了有多少天呢?一天晚上,织布机的声音“嘭”地中断了。
                            一瞬间,陷入到了一种死寂之中。
                            很快,四位公主就猛烈地敲起织布匠房间的门来了。
                            “织布匠!织布匠!”
                            “银孔雀织好了吗?”
                            “开开门行吗?”
                            “进来行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
                            四个人把耳朵贴到门上,又喊了起来:
                            “织布匠!织布匠!”
                            房间里鸦雀无声。
                            “织布匠一定是还在生气哪!”
                            第一层的公主说。
                            “不,织布匠睡着了。”
                            第二层的公主说。
                            第三层的公主害怕地嘀咕道:
                            “不不……说不定织布匠已经死了…… ”
                            四个人打了一个冷战,惨白的脸互相看着,然后,把门打开了一条细缝,朝里头望去,从她们的嘴里发出了尖叫:
                            “织布匠消失啦!”


                          88楼2012-02-03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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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头没有织布匠。
                              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就像草上消失的露水一样,织布匠不见了。
                              可就算是逃走了,也太快了啊。织布机的声音停下来,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秒钟之内的事啊。
                              四位公主一冲进房间,就目不转睛地看起刚刚织好、还挂在织布机上的布来了。
                              布上的孔雀,展开了美丽的绿色的羽毛。没有错,这正是王国的旗子。四位公主被那灿烂夺目的色彩迷住了,她们把布从织布机上取了下来。然后,无意中把布翻了过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上面是一只开屏的美丽的银孔雀。
                              那是一副多么高贵的样子啊!那冠冕,就犹如精美无比的工艺品。展开的羽毛的尖儿,就犹如雪白的浪花。而那双眼睛,是活的!黑亮黑亮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方。
                              公主们连呼吸都忘记了,用充满了向往的眼睛,盯着银孔雀。
                              “如果把这面旗子插到塔上,真的银孔雀就会来了。”
                              “嗳嗳,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四位公主拿着旗子,冲出第五层的房间,跑上了塔那漆黑的楼梯。
                              往上,再往上,是卷得像贝壳一样的螺旋状的楼梯。四位公主那轻盈的脚步,就像几片花瓣似的,连声音都没有,就爬到了塔的顶上。
                              那个老人远远地落在她们身后,蹒跚地往上爬去。
                              塔上悬挂着一轮黄色的满月。四位公主在塔顶上把旗子高高地竖了起来。
                              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子上的绿孔雀面向西方,银孔雀面向东方。突然,东面的孔雀“布呜”地叫了一声。千真万确,是那个织布匠的声音。
                              “哎哎?”
                              公主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银孔雀叫了啊。”
                              “用织布匠的声音叫了啊。”
                              啊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织布匠的身体、还有灵魂都被布里的银孔雀给吸进去了!
                              “织布匠!织布匠!”
                              公主们异口同声地试着叫道。于是,布里的银孔雀闪着光,“布呜——、布呜—— ”地叫了起来。
                              银孔雀目不转睛地瞅着黑森林的远方,很快就张大嘴巴,唱起了这样的歌:
                              “银孔雀是大海的波浪。”
                              “什么?”
                              公主们吃惊地向远方望去。然后,她们就放声欢快地尖叫起来:
                              “有银孔雀啊!瞧啊,就在那边!”
                              四位公主手指的地方,是月光照耀下的远远的大海,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银孔雀是大海的波浪。”
                              大海和着银孔雀的歌声,轻轻地摇晃着。那是织布匠的灵魂唤来的幻影吗?还是月光在恶作剧,让人看见了不可能看见的遥远的东方的大海呢……黎明的大海,像是大口地喘了一口气似的,涨了起来。
                              “瞧,来接我们啦!”
                              “银孔雀来接我们啦!”
                              “来啦!“
                              “来啦!“
                              四位公主“哗啦哗啦”地摘掉了耳环。然后,头发上的花一朵接一朵地落到了脚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孔雀的模样,一只接一只地飞走了。
                              向着遥远的大海,向着那银色的波浪— —
                              留在塔上的老人,呆呆地目送着那几个身影。随后就失望地垂下头,摇摇晃晃地走下塔来。
                              一只老迈的孔雀,“布布”地啼叫着,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那之后,一个多月过去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赤身**的少年,来到了这里。
                              “哥哥!哥哥!”
                              少年一边呼喊,一边在森林里转来转去。不久,他就在前头发现了一株大得惊人的榕树。
                              那树足有二十米粗吧?枝繁叶茂,就像一只巨鸟或是一头野兽一样。
                              这株树的树梢上,飘舞着一面奇怪的旗子。旗子的一面是绿色的,一面是银色的,不过上面究竟画着什么呢?因为实在是太高了,看不见。
                              旗子在风中摆动着,唱着歌:
                              “银孔雀是大海的波浪,
                              银孔雀是大海的波浪。”
                              注释:
                              ①风铃草:开花为吊钟状的草的总称。


                            89楼2012-02-03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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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森林里,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火边上,站着五六个身穿绿衣的女人。我惊讶得连呼吸都停止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们。
                                没错,就是那些一直在树丛中眼花缭乱地飞舞着的蝶们,黄昏降到了地面上,围着篝火在歇息。
                                我禁不住朝篝火边上跑去。
                                于是,一个女人把脸转向了我。然后,温柔地笑了。是一个比我妈妈稍稍年轻一点的女人。一个像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唱歌剧的歌手感觉的女人。
                                那个唱歌剧的歌手拿着玻璃杯,用婉转悦耳的女高音歌唱着,而现在这些人的手里,也全都拿着玻璃杯。玻璃杯里,斟满了泛着泡沫的绿色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夏天被关到了玻璃杯里,在悄悄地呼吸着似的。
                                女人拿着玻璃杯的手,朝我这边伸了过来。喝吗?她用眼睛问。我的嗓子突然间干渴起来,不由得伸过手去。可就在我的手碰到她那透明的绿袖子的一刹那,啪啦啪啦,像花粉一样的粉落了下来。
                                我愣了一下,慌乱地摇着脑袋,粗鲁地喊道:
                                “我不要!”
                                喝了这东西的人,大概就再也回不去了。是的,在这片不可思议的夏天的森林里,成了蝶阿姨们的俘虏……
                                因为我一直在那里摇头,女人哈哈哈地笑了。于是,其他的人也一起跟着笑了起来。就像一摇响就停不下来的铃铛一样,永远笑了下去。
                                是那笑声唤来了风吧?从什么地方,“ 呼”地一下刮来了风。树立即就哗哗地摇撼开了,篝火一下子蹿起老高。
                                火红的火焰,足足膨胀了有两倍,眼看着就要把蝶阿姨们吞没了。
                                (呜啊啊……)
                                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然而,那冲天烈焰,实在是太红了,实在是太晃眼了…… 那火势,很快就要蔓延到整片森林了,我一边战栗,一边却被它的美丽所陶醉,动不了了。
                                当醒过来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在烤着篝火。火似乎是在红红地、静静地燃烧着。但是,既不热,也不暖。
                                那是开得烂漫的杜鹃花。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了天已大暗的院子里,站在了看惯了的火红火红的杜鹃花丛的前面。
                                第二天,给强风一吹,绝大部分的杜鹃花都凋落了。随后,四下里就溢满了夏天的气息。
                                注释:
                                ②杜鹃花:又叫映山红。杜鹃花科杜鹃花属落叶或常绿灌木的总称。早春至初夏,枝头开五瓣花,花色多种。长于山野。
                                ③鸽笛:发出鸽子一般鸣叫声的笛。猎人为呼唤鸟而使用。
                                ④槲树:壳斗科落叶乔木。高约10m。叶互生,呈倒卵形,叶边呈不规则的锯齿状。雌雄同株。长于山野。


                              91楼2012-02-03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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