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丫头继续委屈的抱怨着。意妍哭笑不得,回过头去,取笑道,“反正晚上我会带上罩面,不用见人。只是晴儿,到时候没东西遮掩,若是吓跑了那些公子哥儿,到时候嫁不了如意郎君,我可不负责哟。”
晴儿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有着无比的高傲,道,“哼,谁稀罕嫁他们!我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傻晴儿,”意妍叹息着,“又有谁能陪谁一辈子呢?”
她转过头,望着湛灵儿,她曾经是馨身边的史官。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继续在脑海里游荡,梦华储君馨王大妃一夜之间变为了丞相的妻子,梦华虽然没有过严礼教束缚,但是这依旧天下最难以启齿的事。临终的前王妃拉着自己和羯珂•啖的父亲的手,要求二人对天起誓,以最完美的闹剧扶持她的小儿子鸾他走上王座,那时意妍竟然答应了,答应了帮那个柔弱的少年,却毁了自己的一生。
察觉到小姐又重新回到那无比的苦痛里,意晴不禁万分后悔说错了话。小姐的苦她一直看得最清楚,可是,她却不懂,作为先帝的妃子,明明可以留在宫里,为什么却甘愿落冠出宫,接受着荒唐的婚约。对于她的疑问,意妍只是告诉她,当你爱上一个人后,便明白了。
意晴没有爱过,所以不懂,其实意妍自己,又何曾真正明白呢?为了帮助那个人,不是她爱的,甚至不熟知的人,只是为了那个残酷的诅咒,能做为所有的理由吗?不能不说,她累了,真的很累。
自从第一次见到馨时,她便爱上了他。他看见了他身后的鸾,鸾乖巧的对她说,“姐姐会是哥哥的妃子,然后是梦华的王后哦。”
那时她微笑着,虽然内心带着的雀跃,然而面上却是贵族小姐无懈可击的从容。她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嫁给他。她的身份及地位,决定了她会到他的身边,她的美丽及才华,也注定他的目光会停歇在她身上。只需等待等他们共同走过那万千阶梯的那一刻。
是的,意府尊贵无双、美丽高傲的大小姐就是如此骄傲的相信着,相信她看中的男子会爱上她,无论他是天下威严的帝王,还是路边卑贱的乞丐。可是,她错了。她太相信命运了。
当他的步履在她的宫殿里不再停歇,他那足以翻天覆雨的大手不再牵着她柔软细腻的小手,他们的脚步不再一起迈过精美的殿堂,不再游过鲜艳的花园,不再踏上尊贵的阶梯,他的目光也不在她的身上停歇。他就那样留下了孤独的她,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
不,意妍知道,其实他不止留下了孤独的她,年轻美貌的王子总有美丽的女子为他倾心。在馨王死之前,他一直在西疆游玩,浅归之大将军的女儿,以美貌著称的浅苒得到了他的心。他记得馨给她写回的信中写到,她是修罗的公主,他要用精致的鸟笼装点她的美丽。她也记得未嫁给他之前,王城中疯传的储君与异族少女姬云的相恋。
那一刻,意妍的心如坠冰窟,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他必须接受的最贵重的标志,因为他和她的身份,所以他必须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
是的,她是玩具,她是一个尊贵精致的玩具,只属于他的漂亮玩具。玩具是用绫罗绸缎做的,它的胸膛里塞的是上好的丝绵,不是心。可是,有谁能告诉她,若玩具爱上主人,该怎么办?她可以告诉人们,当玩具爱上主人,那么,它的棉花心便会有了血肉,它便不再甘于只是一个玩具。
但,她是意府的明珠啊,她的这延世大地上的第一贵族小姐啊,哪怕是玩具,她的骄傲,怎么能容许自己面对这样的命运!既然无法在他的身边娇宠欢笑,那么,就以这种方式让他的目光哪怕只为她停留一刻吧!
当她对他的恨意无法割舍时,他却离开了。听那个修罗的公主说,那片刀光之下,他跌入了悬崖,无生无死,尸骨无存。然而,只一瞬,她的目中又被沉沉的痛苦所浸满。
为什么?为什么会越来越痛?为什么?不是不爱了吗?
她是意府骄傲的女儿,她是天下人歆羡的意妍,她才貌双绝,家世显赫,哪点比不那些荒野村妇,异族妖女。为什么?就是,不爱呢?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
意妍的目中有泪光泛起,却骄傲地不肯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