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岁月震荡 作者：安鸾
楚行再回望了一眼帝都，怀中的意瑶泪眼朦胧。
“意瑶，此日之别，只怕多日不能再见，切记保重。这三千两黄金由你支配。”楚行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内宫支出的兑票。
意瑶瞪大了眼，说道，“这是？主上的赏赐？”
楚行点了点头，突然闭上了眼，说道，“意瑶所愿亦是我所愿，只怕一别多日，无以养家，特从内宫支了五年的军薪。”
意瑶捂着嘴，嚎啕大哭，呜咽道，“我本来不爱哭，你干嘛惹我哭啊？你知道我意瑶最大的愿望就是楚行能拜官为侯，只是想到。”
楚行拂过意瑶的青发说道，“瑶儿好好保重，他日我必荣归故里。”
意瑶呜咽道好，只是依旧哭泣不止。
楚行将兑票放在了意瑶怀中，转过身跃上了汗血宝马。
“瑶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泪眼朦胧中，意瑶看着楚行的远去，突然露出了最美丽的笑容，道，“我会随你一路前行。”
楚行最后一次回望时，意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寂寞的天地，偶然一只孤雁划过了天际，之后又恢复了沉寂。
一路西去，踏入了掖明郡郡内。掖明郡昔日为逻海国、夜溟国、百曦族、络迦族故地，梦华王朝建立周，划分为归顺梦华的异族族人集聚地，同时夹杂以梦华国人，不过以异族为主。现任领主为夜溟国王室偏支逻迦，逻迦生性淡漠城府深而莫测。
楚行在拜见了逻迦后，去往了更西北的西疆大军的主营地。未至营地门口，已有人前来迎接。
一袭红色水袖长衫的女子立于大军之前，身后数十名将军端立。
饶是楚行熟读兵书，知晓朝中官职，也想不出这女子是何人，位居何职。然而女子的淡然与威仪，让他想到了国师曾经提过的一个人。楚行跃下了马，跪在女子面前，朗声说道，“末将楚行，身负皇命，今日前来西疆大军报道，有幸见得苒妃，愿苒妃万福。”
女子面容微动，有过一丝哀伤，却转瞬即逝。她盯着自己的手腕处代表帝妃的金镯子，笑了笑，“都一年了，我还是放不下。”
楚行依旧跪在地上，直到浅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让他起来，将他带入了营地的主账。
这是楚行第一次见到浅归之。
书案前，年近半百的浅归之虽过不惑之年，依旧俊朗如中年，那张历经风沙而轮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双明若星辰的眼眸宛如狐狸聪慧的眼睛，这便是西疆大军大将军—浅归之。坐守西疆边境三十年，自二十三年前开始异族再也不敢靠近西疆边境一步，也是因为浅归之的威仪，导致朝廷数十年不敢更换西疆大军。直到楚行的到来，浅归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白皙的皮肤，一双褐色眸子露出了少年的坚毅，锦衣华服的少年晃眼看去像帝都的门阀少年，绝不会单骑千里的将士。
浅归之微颔首，叹息道，“西疆不比帝都，楚行你可要想好。”
楚行点了点头，说道，“启禀将军，末将已想好。”
浅苒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主上会钦点你来？”
“楚行出生贫寒，能得到主上钦点实乃今生至幸，必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浅苒嘴角跪着一丝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个少年，她对浅归之说道，“爹，看来主上的眼光不会错。”

浅归之的目光落在了楚行的手掌上，他的虎口长出了厚重的死茧，那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痕迹。思考片刻之后，说道，“浅苒，带他去辎重营。”
浅苒应了之后，带着楚行去了营地后半的辎重营。
军中的将士除了例行守卫的人，都探出了头看着陌生的来客。
“喂，喂，看，是浅苒监军带来的！听说是帝都来的！”
“哎呀，那些只会吃的贵族怎么懂打仗啊！”
一个火头军冒出了头，道，“等他知道这里吃什么了，就不会打仗了。”说罢，还舞动着手中忘了放下的铁勺。
辎重营前，眼尖的士兵大叫起来，“浅苒监军来了。”
片刻之后，辎重营全营近一千人整齐列对于帐前。楚行放眼看去，不免惊讶不已。虽然他并不熟悉军营中的布局，但是这辎重营尽是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令他不由有些疑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浅苒指向了第一排的人，说道，“西疆大军只所以威震西疆，是因为他们！”
纵使访遍群书，楚行也会感叹浅归之的特立独行。辎重营只是一个负重前行的运输营与操作营，战争只需要他们提供武器与使用，而不会将他们当做冲锋陷阵的士兵一般来选择和训练。
“不愧是梦华第一名将，一个辎重营快赶上帝魂之系主线的战斗力了！”楚行走到了众人面前说道，“鄙人楚行，即日起为辎重营监军，请诸位将士多多指教！”
“尔等拜见监军。”众人跪拜行礼。
楚行走进了辎重营，作为辎重营的监军，除了监督日常军备和训练之外，更多的是闲暇时光，这样的生活与他想象中甚远。他在等，等某一天可以见到异族的军队，可以走上战场，然后荣归故里。
安鸾翻阅着安然递来的奏折，嘴角的笑意渐渐地盛大。
“他们即将到达落雪城堡了。”安然轻声说道，“主上，琊瑾也启程了。”
“希望你是对的。”
安然点了点头，他毫不迟疑地说道，“即使错，我们也会得到价值连城的信息。”
安鸾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走到了月光下，任由那柔软的月光洒落在自己的脸上，仿佛铺上了一层月色的面具。
身后，安然注视着他。那一刻，安然的记忆回到了十三年前，七岁的安鸾与十四岁的他曾在帝都的街道中相遇。那一年是帝都宣布鸾王—安鸾病逝之日。漫天的往生布幡簌簌作响，孤独无助的少年留恋着帝都。至今，他都记得那一幕。
身患噬血症的年**孩盯着他，带着生的期盼祈求他。那时的安然也曾想救他，只是数日之后，那个少年没有如约而至，从此两人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直到八年后，二十岁的安鸾突然归来，安馨突然死去。安然有过一丝茫然，然而看见了安鸾手中那块玉，刻有安然之字的玉，毅然选择了坚守这个少年，或许是当年对他的承诺，或许是华尘大妃的遗旨，或许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相信他的眼光，安鸾是梦华王朝真正的王。
“国师，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安鸾的声音很轻，有些疲倦的感觉。
安然催下了眼帘，说道，“主上，或许可以开始了。”
诺突然推开了殿门，送上了笔墨纸砚。
三张密令帛纸被摊开，依次铺在了桌面上。
湛灵儿立在他们的身后，手中的狼毫未曾停歇，静静地记录下来那段历史：梦华一八六年岁末，天寒。帝宫如旧。王与国师秘策军变，携诸方相助，谋变与夜末。国师安然、梦华长老安岚、邬郡领主琊榭三人聚与殿前，各携密令与三方，实行了梦华史上最大的一场军事变革，史称“五洲重治”。

“不料，意外落榜。败给了同时的考生羯珂•啖，也就是现在的丞相。”
流年捂着嘴，惊呼。羯珂•啖虽然与她不在同一阵营，然而那样的男子已经是她所倾慕的，少年之龄，才绝京华，艳冠天下。
林草暄看着流年，说道，“如你所知，我少了他的气魄与胆识，不足称相。最终以第二名之力入外交司担任小小的书司，起草一些外交辞令拜帖。”
流年低下了头，那时的她或许还在夷梦庭游山玩水，过着锦衣华食的日子。
林草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说道，“只是没想到，丞相升任之时竟然举我为外交大臣，幸得先帝所允，我才登上了今日之位。”
流年低下了头，突然感觉眼角一抹黑影飘过，流年掀开了车帘，四处找寻。
林草暄拔出了腰间的短刃，屏住呼吸。流年环望周围的同时，左手从小腿部抽出了一寸长的软剑。
银光划过，车前赶马之人还未呼出之变滚落了人头。车前车后的随行仗队停止了前行之路，围住了林草暄所在之车骑。
众人犹豫不决，拔剑绕着车骑轻走。
流年伸出的头保持不动，车内已半跪。
车顶之人左手持剑，右手持一朵盛开的黑色九层九瓣菊，墨菊色泽暗沉，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耀眼。
林草暄和流年眼角微动，只见林草暄扑出向了马前，短刃炸入马臀。
车顶之人弃菊持剑扑向林草暄，剑光四溢，此刻林草暄已看不见，只得在光芒之等待着是死是活。
马匹吃疼，狂奔而起。车顶之人身形后置，流年身形大出，半身向上，手中软剑刺向车顶之人的脚裸。软剑所软，却由蚕丝与金银丝锻成，任性与锋利度成比。
车顶之人大出所料，轻微后退，原本轻触变为了深触。
车顶之人低呼一声，捂脚蹲下，狂奔的马车将其人扔下了车顶。流年见状飞跃之马背，几次颠簸后，马终于停止了狂奔。
林草暄看着流血不止的马匹，叹息道，“可怜了它。”
流年看着马的伤口，说道，“只怕是无力了，小马儿就此别过了。”
说罢，流年手中软剑刺向了马脖，马车突然停顿，林草暄与流年轻跃下马车。
此刻，落雪城堡内。
十四国议会正在召开。
偌大的宫殿中，白色的大理石圆桌围坐着二十八人，他们乃落雪左长使、右长使和十四国的议会成员与国内执行使，但是其中没有飞羽族人，所以故少两人。
门口，十四位白发女巫迎门而立，静若雕塑，宛如陷入沉思的天女。
“冰雪长使，梦华的外交使已经到了。”刹诘族衣缅顶着手中的大合镜，运用法术说道，“一个是人，一个是天人，果然啊。”
冰雪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落雪的澜慕说道，“澜执行，借你小合镜一用，替我查出戎边镇的事。”
叁夜大惊，说道，“左执行长，你在怀疑冥锟？”
“叁夜执行长怎么能保证冥锟听令于落雪的？”金色的发丝照亮了整个宫殿，云夕族族长议会成员清湖冷冷地说道，“前不久，我族有叛徒曾助冥锟暂停了时间！”
“暂停时间？他想做什么？”女幽喃喃自语道，“我倒是很乐意和熹梦楼姐姐一起去杀了冥锟，再做成我们的傀儡！姐姐，你意下如何？”

第十一章 孔雀殇 作者：安鸾
安鸾闭着眼，把玩着手中两个夜明珠。
“啪！”落了一个夜明珠，咕噜咕噜滚到了珠帘下。
诺默默地走到珠帘下，弯下了腰，拾了起来。
“放在那里吧，那里才是它该去的地方。”安鸾将另一个夜明珠也扔了下去，之后伸了一个懒腰，“孤的好妹妹也该回了吧！”
“启禀主上，安岚郡主才新婚，不是回宫的时候。”
“是流年啊！”安鸾望向了宫外，“孤知道安岚。”
诺微微一笑，又默默地走到王的身旁站立着。
“报！外交大臣林草暄与夷梦庭领主流年拜见王。”内侍官在殿外大声说道。
诺望着王，安鸾点了点头，诺朗声说，“准见。”
一列内侍女迤逦而出，随着内侍官去欢迎觐见的大臣。当然，她们并不是简单的侍女，每走十步，都有一个停在固定的地点，等候着觐见的大臣，然后行礼，然后守卫。
王座后，侧身危坐的湛灵儿笑出了声，“主上，灵儿有句话想说。”
安鸾蹙眉，“能把你乐成这样真不容易！”
“那臣可说了，你说流年妹妹和林大人会不会被那十步一位美丽的宫女们吓着？诺侍官的主意真不错。”
安鸾嗯了一声，说道，“试试，说不定成效不错。”
流年一路跑了进来，身后，林草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一边呼唤流年，一边小跑着。林草暄看着两边站立的宫女，有些不敢相信，那些宫女有些不同之处。
流年一口作气，跑进了殿内，说道，“臣不行礼了，臣有话要说！”
“大胆!”诺呵斥道。
“允！流年请讲！”安鸾止住了诺。
流年指着诺说道，“请屏退他人。”
诺眉头微蹙，听着流年，说道，“尔等退下。”
这是，安鸾说道，“诺，你要退下。”
诺瞪大了眼，有些担忧地说道，“臣担心主上。”
“下去吧，”安鸾笑了笑，说道，“难不成孤的妹妹会害孤？”
随着诺的离开，安鸾有些疑惑地说道，“流年，怎么这么小心翼翼！”
“主上，一言难尽啊！只是，我想问一件事。”流年顶着安鸾说道，“和你长得一摸一样的，除了馨太子，还有谁？！”
“岚儿？”安鸾除了这个妹妹和自己有些像，就实在想不起来谁了。
“主上，落雪城堡执政长与您很相似！”流年还说道，“她还说：愿某一天，谁的血染满大地，再无纠葛。”
林草暄终于跑到了殿内，却被拦在殿门外。
“让我进去，诺。”林草暄突然有些恼怒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不再温文儒雅。
这是，安然和一个锦衣少年在他身后，那个少年时名动京城的第一公子琊瑾吧，不久之前，林草暄和琊老夫人的生日宴擦肩而过，也错过了拜见第一公子的机会。
安然淡淡地说道，“诺，开门。”
诺望着安然，开了门。
三人都进来了，流年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丝微笑。
王比了一个手势，安然带着流年、林草暄、琊瑾走上了王座，走到了王座后。湛灵儿搬动了自己的座椅。

一个地下石阶在椅子下开启，五人鱼贯而入。
只剩湛灵儿一个人回到座位上，面若常色地打开一本秘史，开始写着什么。
地下室中，安然熟练地点燃了两旁的宫灯。
众人围道一个圆桌上开始讨论，只有安然打开了一副白色帛娟，之前帛娟上已经记录了五洲重治的实施流程。
“琊瑾，先说说你的见闻。”
琊瑾点了点头，说道，“是，主上。臣是一直尾随在流年和林大人之后的，不过又比他们早到半个时辰。”
林草暄瞪大了眼，狠狠地说道，“早知道有第一公子在，就不一直担惊受怕了。”
琊瑾斜瞟了林草暄一样，“我又不是你的保镖，任务也不一样。”
流年笑了笑，说道，“琊瑾，你找到了么吗？”
琊瑾点了点头，“在冥锟府上看见过，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的传递暗语。不过，林大人，你与冥锟是旧友，可知其来历？”
林草暄低下了头，说道，“年轻的时候，他曾与我在澜江书院渡过了三年的时间，当时冥锟对兵法和工法很有兴趣，也很聪明，比我好很多。冥锟来之落雪族皇族，应该和执政长有很大的关系。”
“那么，看来我们有必要关闭边境贸易一段时间！”流年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有什么良策能揪出那些乌龟?”
安然画了一只乌龟，简单地画了画边境图。
琊瑾看地出神，突然转过来，对着画说道，“不比关闭互市，避免落雪城堡起疑，我们何不试试反其道而行，利用那些人传递一次假消息。”
流年点了点头，对琊瑾投以赞许的目光。
“可是什么消息他们会动心？”安鸾问道。
安鸾看着林草暄，说道，“就要你想了。”
“是内乱！”林草暄想起了那些貌合神离的人，说道，“叁夜貌似和冰雪不合吧，微晨似乎不信任十四议会，而靠冰雪！”
安然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就从冰雪开始吧。”
流年有些犹豫，想起了那段慈祥的目光，好像，好像自己的母亲的眼光，真不忍心伤害她。
“流年，你在想什么？”琊瑾有些担忧地问道。
流年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我想到了啼血暖玉。”
安鸾脸色微暗，他的手中正好握着一枚啼血暖玉，琊瑾也拿出了一枚啼血暖玉。这时，流年也拿出来了一枚，她手中的正好是落雪城堡赠与她的。
安鸾说道，“这时琊鸢逻与辰风的血泪所化之物，辰风所持的正是我手中这枚。琊瑾所持是琊鸢逻那一枚，而落雪族怎么如此轻易将第三枚赠于你？”
“三枚玉可有盟约？”
“没有。”琊瑾也百思不解，只知道这枚玉是进宫前，母亲匆匆递给他的，也只是说，留着护身。
“不必奇怪，此种缘由我们又何必猜测，只用顺水推舟便是。”安然在帛娟上写上了几个字，“以其之道还治彼身。”
“可是谁来实施？”流年望着胸有成竹的安然。
安然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请意府的三小姐意雪去实施吧！”
“她会？”琊瑾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个柔弱的三小姐即使意家的宝，更是出了名的安分守己，怎么会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