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限单纯的小师叔
饶是宗炼长老在门派中威望素著,在众弟子面前一向端严持重,却往往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夙莘弄得啼笑皆非。能令琼华长老辈分的人物感到如此头痛的,迄今也只有夙莘和几年前出走的云天青了。
这二人,当年曾经是在一起修炼的师兄妹。原本就活泼好动的夙莘,是否曾和云天青臭味相投,甚而互相熏染,当时尚自忙于双剑之事的宗炼就不得而知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纠缠不休,盘问紫英来历的夙莘,宗炼顿觉耳根清净,心情放松。回身见那孩子明亮清澈的双眼略显忐忑地望着他,遂走上前去,拉起他小手,温言道:“紫英,随我回房吧”。
紫英随着宗炼刻意放慢的脚步,边走边偶尔侧首仰头观看他的神色。长老......父亲告诉他应该这样称呼的......好像并没有生气,他的手很暖和。娘告诉他跟着长老的话,以后就不会再生病,不会再吃苦苦的药了......可是,这里的床很硬很冷,没有奶娘陪在床边哄着睡觉,也没有丫鬟姐姐送宵夜......
“咳咳......”一阵夜风吹来,紫英忍不住打个冷战, 随之咳了两声。
宗炼回身瞅见紫英小脸上尽是迷茫和难受之色,心下暗生怜惜。毕竟,才六岁的孩子就骤然离家,从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突然来到清苦严苛的琼华,最初的不适应总是难免。这孩子,许是自幼便多病的缘故,比同龄孩子懂事乖巧的多。今早离家之时,依依不舍泫然欲泣,却终究是听父母的话,乖乖地随他来了。
“想家是吗?”宗炼轻抚紫英的头,低声问道。
“......想。”这温和慈爱之举,让小小孩童积累一天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而下。
这一来,宗炼倒是不知所措了。他一生痴迷铸剑之道,从未与孩童打过交道。如今年事渐高,回思往事,常觉自己一生凌厉有余,终究少了一份真正的慈悲之心。带慕容紫英上山,一来确实是受慕容承所托,二来也是喜爱这孩子根骨奇佳,怜惜他年幼多病。
只是,向来不曾有抚育经验,纵有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哭泣的孩子。
“紫英,方才你见到的那位......”想来想去,只能先转移一下紫英的注意力了,“是你夙莘师叔。她方才......那是喜欢你。”
“树身......师叔?”紫英果然疑惑地抬起头,“喜欢我?”
宗炼忍不住微微含笑,六岁的孩子,要向他解释“夙莘”二字会不会太难了?虽听闻紫英聪颖好学,诗经古风已经能够记诵不少,那也该是稍微浅显些的。
“是夙莘师叔。”宗炼耐下心纠正一遍,只要暂时发对音就可以了,“呃,她不是要吓你。但是你往后见了她,还是......唉,敬而远之的好。”
“......哦”紫英对宗炼的话其实只理解了前一半,敬而远之的含义他并不明白,只是他的心思转向了另一事实。那位......师叔喜欢他?
娘喜欢他,经常拉着他的手,摸摸他的头,笑着夸他聪明懂事。奶娘也喜欢他,经常陪着他玩,哄着他睡觉。师叔刚才的样子,好奇怪哦,像是......什么呢?孩子的心中,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紫英,快进去休息吧。”宗炼见紫英低着头没有反应,又唤道,“紫英——”
紫英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随着长老走到了给他临时安排的住房。见宗炼望着他,猛然想起离家前父亲教他的礼数,方才想家想的伤心忘了,忙躬身应道:“是!”
宗炼看他小小身形,似模似样地行礼,心下喟叹,口中只道:“进去吧,好好睡,明早我来接你。”
紫英又应了一声,有些依依地望了望宗炼,才回身推门进去。与他同住一室的另外两位少年弟子早已睡下,房内黑漆漆的寂静一片,只隐约能看到属于他的那张空空的石床。
紫英只觉得冷,身上心口都冷,甚至想再次出门去追那位唯一熟悉又对他慈和的长老,或者那位奇怪的师叔也好。心下虽这样想,他只是静静地在黑暗中站了片刻,就默默地爬上了那张对他来说有点高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