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被环上,动作轻缓得草色烟光里的一片柳絮般落下。
『泪干了,我们就去放风筝,如何?』下巴搁在瘦削的肩窝摩挲,声音弦一般丝丝缕缕缠绕,余下的那几分轻振,硬是把心里七分不舍三分犹疑都驱散了去。
任他执着手,穿走院巷,到了后山上的一处平地。
山岚阵阵,纸鸢片刻就飞上了碧透晴空。
把手中的线缠在伶人指间。
『赔你的,自然应该由你来放。』轻笑着凝视伶人双颊羞赧的桃花色。
抓紧了手中的线,仿佛想抓紧难以掌握的莫测运命。
自己都没发现地,越抓越紧,勒出了血痕还浑然不自知。
再回过神来时,只听见“嘣”地一声,太过用力,手中血痕,断线,交错着荒唐的结局。
从来只有太松,那纸鸢才会向着重霄,逃了开去。
而我,把那丝线都要刻进掌心,却只是徒添一伤,未曾改写。
身旁的那人只看着青山隐隐,绿水迢迢,淡淡地道了句『放了?』
视线追上那升上云空的白鸟。
『放了也好。』
是啊,忘了吧,算了吧。
兀自把那截断线绕在指间,想打个结让它不掉落,却笨拙得怎么有系不好。
『想留着?』不知何时凝视前方的目光落回了伶人身上,和他手上的血痕。
不过相识的须臾之间,你就为了我,眼泪和血,都要赔上几滴。
抑或,我们连像是都算不上吧。
我们,应该称之为相逢。
刚见到你就觉得,以为自己已经被流年一寸寸磨了心性,打磨圆滑,却不曾想,有一天会浪掷一分一厘都觉得可惜。
你啊。
便将轻暖,点破残寒。
『其实,我师父说我不该学戏。』
那伶人慌忙把染了血的半透明白线藏起,而行迹却早已被对面的人尽收眼底,手被握起,那人把丝线从指上拨下来,一圈圈绕在腕间系个结。
本来该用鱼线的,但一时也找不来就用了丝线代替,是丝线…太易断了吧。
也是,鱼线又韧又硬,长长久久地不断,但若被你这样子抓着,只怕伤得更深。
断了,放了也好,了无牵挂。
本该是这样。
可你又偏偏留条断线,不断执念。
那,便是不要缠于指间吧。如同,坐困愁牢,我何德何能,让你成我,我的囚。
『为何?』指尖滑过他的袖管,放下。
你必是不该学戏的。
你的声音如美人梨花淡妆,哪有戏子那般玉砌粉饰的浓厚。
而你寥寥几句,痛煞我,好生……不舍。
若你与我的交谈,只是念白。
若云山碧树,断线白鸢,只是置景。
若只是一场戏,可好?
想必,我也是不愿的吧。可我也不再愿你一张素净面容,浓墨重彩,鼓楼戏台,辗转流离了尽余生。
也是我太自作多情。或许你……如花美眷,静好流年,乐得安闲。
我不该挽留你。
『师父说我的嗓子不适合唱生,其他的,也不太合适。』垂着眼睫,看着自己晚上那莹白的丝线。
『所以从来都是一些书童小厮之类的角色。』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学戏。』
『不喜欢戏班的生活,虽然来钱快,热闹,但不安定。』
『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江南,但是却不是因为不喜欢江南。』
青砖黛瓦,十里桃花,我哪能不喜欢。
是因为,我想留下来。
不走了。
『那就是有更好地去处了吧?』还未出口的话被身侧的人打断。
『若有更好地去处,就走吧。找个中意的地方。』语气没有波澜,如同一句平常的述说。
『我会走。』
你既然,无意挽留。
不如,我就把背影赠与你。
另个人在青石板路上慢慢地比肩而行。
或许料想,情字未深种,拔掉,不那么痛。
只是它……牵连着你我,伤的又是谁呢。
『听我一出戏吧?』伶人扯住身旁人的衣袖,觉得这动作太过唐突,忙不迭松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