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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吧里各位有爱的亲


IP属地:湖南1楼2012-03-04 11:03回复
    “好。”外头是个废弃的院子,院子里有棵梧桐,落了一地的金叶,这是个破败的小院子,院子外
    面却是雕栏画柱、富贵非凡,偌大的府邸被几个花园分割成几个大块,不同的景致,一样的精巧卓绝、
    美不胜收,只有这个小院子是那么的突兀与凌乱,这清雅苑是没有丫鬟打扫的,即使想打扫也不能拿衰
    败的围墙和屋子怎么办;况且,压根就没有人会来收拾这院子,且不说她这王妃是个挂名的下堂妻,她
    还是个腿不能行的残废,一个病人膏盲的人。永远没有机会再飞上那枝头变回凤凰,这样的主子,会死
    心塌地跟的,恐怕就只有这个忠心不贰的丑仆。
    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放着一张小榻,宁锦被安置到了上面,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她眯起眼睛看太阳,
    喉咙底有些犯嗯,随手拿了放在口袋里的酸梅塞到嘴里,摸了摸还未隆起的肚腩,微微勾了勾嘴角,那
    里面是个孩子,那么的小、那么的悄无声息。
    “三月芳菲是每月十五的正午发作对不对?”
    “是。”
    她眯起眼看着天轻道:“太阳快到天中了,他的解药……是不是又忘了?”上个月他就因为郡主来访
    给忘了,结果害她吐了好几口血,差点殃及了孩子。
    丑仆久久没有答话,宁锦懒得睁眼,只是微微皱了眉头,摸索着去拽丑仆的衣袖,却摸着一片冰凉,
    他向来是穿粗布衣服的,不是他……


    IP属地:湖南3楼2012-03-04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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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忘。”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春天的柳芽一样淡而清澈。
      宁锦却浑身僵硬!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袭青色,那人穿的是靛青的锦衣,黑发如墨,脸上带
      着一抹温婉的笑,澄亮的眼眸中露出一丝丝闲然的笑意:老天爷造人向来不可捉摸,有些人天生就透着
      一股舒适劲儿,明明长得极其好看,却能让人忘了他的容貌,只记得他的神韵,而这个人大约就是那种
      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卸下防备的温婉:可是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宁锦却浑身都凉透了,就像是在寒冷彻
      骨的冬天掉进冰窟里一样。
      那人又勾了一抹笑,柔声道:“锦儿,大夫说你这腿,废了?”
      宁锦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使劲儿憋才给憋住了,“秦瑶中的毒不是我下的,你信我……”
      他轻轻笑,“好。”
      “你根本不信。”她扯出一抹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掩去已经微微突出来的小腹,这个孩子
      的爹爹不会高兴他的存在的,就如同他三个月前把她丢弃在这个冷院里,抱着秦瑶离开一样;他贵为摄
      政王,她算什么?被废了王妃的头衔,她不过是个下堂妻、罪臣女。
      “信不信,都一样的。”他微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把脸埋进了她的发问,轻道:“锦儿,近来可好?”
      “好……”吃好睡好,除了毒发和秦瑶时不时的恣意闹事,其他都好。
      他轻轻一笑,闭上眼凑近她,他的唇是濡湿的,在耳边的气息也带了颤,微微停顿了片刻,温润的
      舌尖轻轻滑到了她的眼睫边,轻触。
      她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毒发的症状,还是因为他温温凉凉的呼吸近在耳边,她微微躲了躲,眯
      眼看了眼顶上的太阳,几乎是一瞬间,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疼!深入骨髓的疼,胸口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很疼、很痒,像是心口上放了一只蚂蚁一般,她已
      经禁不住发抖了,眼里的东西都变了颜色,惨红惨红。


      IP属地:湖南4楼2012-03-04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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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晔……”
        他不急于动手,只轻道:“三月芳菲?”
        她痛得睁不开眼,只依稀看见个影子,肚子也疼得厉害,一阵一阵地抽搐,如果不是强忍着,她几
        乎要尖叫出来了,而那个人却静静地坐在榻边,淡淡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拿出解药来的样子,甚至嘴
        边还是带着淡淡的笑,他撩起她一缕发丝嗅了嗅,轻道:“昨日宁相当众顶撞陛下,冥顽不灵,已经收押。”
        收押!宁锦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脑海里只剩下他刚才那云淡风轻的一句,冥顽不灵,已经收押……
        爹爹、爹爹他真的已经……“是你!你已经是摄政王了,我爹爹这个丞相已经没实权了,你为什么不放
        过他!”
        她咬牙,挣扎着坐起身,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这才记起来,三月芳菲晚期发作的确是会让
        人变成瞎子的;半年前他和秦瑶联手陷害她和爹爹,已经夺了她爹爹的实权;三个月前他怀疑她给秦瑶
        下毒,又让她成了半死不活、不良于行的病秧子,他如今难道还想让她当个瞎子不成!
        “杀了我!”匆匆忙忙,她只抓住了他的衣袖,顺着衣袖找到那双冰凉的手,把它按到自己的脖子。
        上;这双手曾经为她画过眉、为她提起过沾湿的裙摆,而现在,爱也好、恨也罢,她只希望这双手能尽
        早结束这场恶梦!
        那人轻轻地笑了,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他说:“锦儿,我怎么舍得你死?”一句话,让宁锦彻
        彻底底安静了下来,任凭胸口的绞痛把她折磨得面无血色,她埋头揪着自己的衣摆,努力睁大已经完全
        看不见东西的眼,朝着记忆里的那张脸扯出一抹笑,她说:“晔哥哥,我已经没用了,真的。”
        她摸索着找到那双手,轻轻握住了,忍住喉咙泛上来的腥甜,她指引着他的手到了自己的腿上,忍
        着痛笑,“晔哥哥,你看,腿废了、眼瞎了、爹爹倒了……皇位、兵权,心爱的秦瑶,你要的已经全部都
        是你的了。”
        那手冰凉,被狠狠抽了回去,他的声音发狠,“我不会让你死。”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带了几分怒气,
        而后是极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果然还是忘了解药。
        宁锦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榻上缩着身子,久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居然还稀里糊涂作了
        个梦:梦见的是三年前初相遇的那个夏天,她打了个小包从相府翘家,才翻过高高的围墙就摔得惨兮兮,
        泪汪汪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身云锦的他,他拿着一柄摺扇,语笑嫣然,他说,锦儿,你怎么就连翘家
        都这么不雅?也就是这声“锦儿”,害了她三年相思、断了她一生幸福。


        IP属地:湖南5楼2012-03-04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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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是一片昏暗,宁锦不知道,原来三月芳菲发作起来不仅仅会让人眼盲,到后来还会让人浑身冰
          冷,冷到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她出不了声、睁不开眼、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脑海里反反覆覆回荡着
          的那一句,宛若春风剪过嫩柳的话。
          不雅?呵,当年跌得灰头上脸走不雅,那今日暴毙树下呢?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到有一抹冰凉的
          东西滑入她的口中,顺着喉咙往下流淌的时候,她又渐渐感受到午后阳光的温度,听到落叶的沙沙声;
          她动动手指,有些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阳光下一个曼妙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一身金色的绸锦,头上戴着明晃晃的发饰,脸若桃花、笑比芙蓉,她正看着躺在床榻上
          的她,手里拿着个青色的瓷瓶,嘴角带着一抹娇俏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醒了?”
          走秦瑶!宁锦微微皱了眉头,揪紧身下的衣服,这个女人三个月前还病得奄奄一息,请来的宫中御
          医说是被人下了毒,那时候她脸色苍白,躺在墨云晔的怀里像是随时会死去一样,只是隔了短短的三个
          月,她居然已经又光彩照人了,亏墨云晔当时还气急败坏地在她身上下了同样的毒,只为了让她交出解
          药;可是,毒本来就不是她下的,她哪里来的解药呢?
          她撑起身子问她:“你想干什么?”
          秦瑶轻轻地笑,眼底流光溢彩,她说:“刚刚给你喝的是这个月的解药,王爷捎我来送下个月的解药。”
          “多谢。”
          秦瑶的眼里划过一丝讥诮,手一扬,那瓷瓶就从她的指缝里面跌落下去,掉在地上砸成了碎片,依
          稀可见那里面还是湿润一片的,似乎本来还盛着几许药汁,就这么被洒落在地上,宁锦瞪大了眼,她却
          笑道。“宁锦小姐,王爷命我把下个月的解药一并给你,下月他忙于筹备我们的大婚,无暇顾及你,可
          惜……”
          大婚!宁锦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马上就舒展开了,只剩下眼角一抹苦涩渐渐晕染开来,他是该大
          婚了,先建功立业,后娶妻生子,这本就是正确的路径,而她这个建功立业前的夫人,本来就只是块踏
          脚石吧!只是他有没有想过,他的准夫人洒了的药,不只断送她的命,还包括他的骨肉呢?
          秦瑶转过身,轻轻绕过了床榻,笑道:“宁锦小姐,真是对不住。”
          宁锦已经没有力气和她争执,轻轻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宁锦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IP属地:湖南6楼2012-03-04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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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那秦瑶告辞。”她宛若胜利者一般,最后瞥了她一眼,眼角一抹亮光闪了闪,明明走远了,却又
            忽然回过头,轻轻一笑道:“对了,我还未及感谢你,若不是你这试药的,我身上的毒到最后还是得用我
            自己的解药,那可就不像话了点!呵呵,秦瑶拜谢宁锦小姐大恩。”
            一句话,让宁锦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呆呆看着秦瑶一步三摇曳地消失在冷院的尽头,视野
            衬着午后的阳光昏黄一片。心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凉了,几年的相思意碎成了粉末。
            下毒的,是她秦瑶自己:解毒试药的,却是她宁锦,还真是完满。
            宁锦这王妃其实不算被废,墨云晔对外称的是王妃久病在府上。
            “王妃,您一定会好好的!”丑仆宁臣每每如是说。
            彼时宁锦正努力地撕开床边的软布条,试着下地走路,一步、两步、三步,她走得大汗淋漓、气喘
            吁吁,可离离开这个破败的清雅院总是差那么几步距离;阳光正好,照得她有些晕眩,她眼里看见的东
            西都带了点光晕,身子骨又犯起了懒,最末的几步走得有些踉跄。
            宁臣看不下去,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宁锦,言语问带了几丝腧规的责备,“王妃,您这是何苦,
            有什么地方想去,属下抱您去。”
            她轻道:“还有十天就是他大婚。”
            宁臣微微变了脸色,“王妃,您不要难过……”
            宁锦笑了笑,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挣开宁臣的扶持,把心一横,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三月芳菲
            的毒就是这样子,哪怕每月都喝解药,它还是会让人四肢渐渐残废,她已经中毒三个月了,走路当真是
            越来越困难,不过十几丈,她还是有这耐心的。
            “王妃,你……”宁臣一个大男人,居然红了眼。


            IP属地:湖南7楼2012-03-04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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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锦如愿以偿地自己走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眯着眼睛懒洋洋晒起了太阳,今年冬天为她赶制冬衣
              的店家不知道哪里出了意外,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登门,她身上这衣服还是秋衣;她穿的衣料子比不过
              秦瑶一身绫罗绸缎,难得天气好,太阳可不能浪费了。
              000
              “我去找王爷……”宁臣握刀的手已经泛白。
              宁锦看在眼里,眯着眼睛笑了笑,“宁臣,我不是在折腾自己。”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膝盖坐了
              下来,看着她那个呆瓜侍从隐忍的模样想笑,“他还有十天大婚,我毕竟还是王妃,他是定然要来请我的,
              我只是……不想被人抬着去宴场罢了。”墨云晔与秦瑶,两个都是有计谋的人,倒也相配,其实很多事
              情想通了很简单。
              “王妃,您如果不想去,属下……”
              “你啊,怎么比我还委屈的样子?”她忍不住调笑,看着宁臣木讷的模样,眼底露出少有的俏皮光,
              彩,配着咧嘴一笑,“宁臣,我以前也不是什么乖巧的主儿,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吃第二次了。”
              宁臣屏息看着她的笑眼,一时间忘了反应,她已经快快不快好久了……他都快忘了,她原本也是爱
              笑的,她笑起来像是初春柳芽刚冒出的那抹葱翠,眼睛像是月牙儿;她也曾经满肚子的鬼心思,闹腾得
              整个相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她生起气来,眼睛里的火苗会跃动,他还记得当初初相见时,她那清脆却
              盛气凌人的声音,谁说他丑了?我宁锦的仆人谁许你们欺负了?
              “王妃……”


              IP属地:湖南8楼2012-03-04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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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锦把自己缩成了糯米团于,喃喃着:“会过去的,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马上……”
                “嗯,马上。”看着她坦然的模样,宁臣放下了心,浅浅笑着,看阳光一点一点跳跃到她弯翘的眼
                睫上,再到许久没有光亮的眼里,三年阴霾,仿佛在今天一个清晨被一扫而光了。
                一月之期实在太短,墨云晔大婚的日子终究是到了,他果然派人来接宁锦去当主婚人,为的是她可
                以接受“秦瑶妹妹”奉茶;也因为如此,平日里冷清的清雅苑今天难得热闹,里里外外都是穿着喜庆衣
                服的仆从,把宁锦的小房间围了个遍。
                宁锦却坐在梳妆台前眯着眼睛享受最后一片阳光,她朗着来请她的人笑了笑,“我收拾打扮一下。”
                来请她的是摄政王府的管家,他似乎对她的坦然悠哉颇为震惊,盯着她的笑脸满眼的惊诧,好半晌
                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王妃请。”
                宁锦皱着眉头对着屋子里梳妆台上五花八门的东西发起了愁,她素来不爱在脸上弄那些个脂粉腮
                红,三年前她自己嫁人的时候,还曾经因为这个和媒婆争执得面红耳赤:想不到短短三年,居然轮到她!
                自个儿对着这堆女儿家东西为难了,呆呆盯了半天,她终于还是下了手。
                她还记得很久之前一次离家出走,她灰头土脸地背了个包袱和墨云晔一起闯荡江湖,结果被爹爹的
                手下逮了个正着,那时候秦瑶还只是墨云晔身边一个平凡的婢女,打扮倒是花枝招展的,比她这个货真
                价实的丞相干金体面得多;结果爹爹那几个没见过自家小姐的随从,居然二话不说绑了秦瑶就走,把一
                副小伙子模样的她给搁在了原地,那时候墨云晔那透亮的桃花眼就眯成了新月,他轻轻敲着她的脑袋说,
                锦儿,你看,你该哭还走该笑?


                IP属地:湖南9楼2012-03-04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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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时候笑得直拍桌子,我宁锦就是这样子,墨王爷可是讨厌?
                  得锦儿如此,乃云晔之幸!他说。
                  往昔就在眼前,宁锦对着梳妆台忽然笑起来,她那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根本就没有回答过讨不
                  讨厌啊!他用三年时光给了她当初的答案,她宁锦对他只是坐上摄政王位子的踏脚石而已。
                  “王妃,今天是十五。”宁臣的神色闪烁,似是不忍。
                  “我知道。”
                  “属下去找王爷要解药!”
                  “不用了。”宁锦微微露出一抹笑,“上个月,秦瑶拿来的是两个月的解药。”
                  宁臣松了口气的时候,宁锦正努力为自己苍白的脸添上点红润,她的脸上是笑盈盈的,眼里却是无
                  波无澜,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沼潭,没有半点情绪;她没有说谎,秦瑶的确拿了两个月的解药过来,只是,
                  她只灌了她当月的,下月的当着她的面倒掉了而已,她宁锦终究不是什么温婉女子,爹爹入狱、相府抄
                  家,下毒、试药、陷害,再深的情爱也会被消磨殆尽;今天是十五,是他们的婚期,却也是她的死期,
                  她便是暴毙在墨云晔的婚宴又如何?
                  墨云晔与秦瑶的婚宴排场大得惊人,往来的宾客无不是达宫贵人,清雅院虽然破败,不代表摄政王
                  府节俭,外面的屋子好几处都翻新了,窗户上的朱木镌刻着吉祥的纹路,一看就是巧夺天工,就连挂在
                  树梢的灯笼用的都是绸缎,门面装饰细致入微,奢华至极。
                  这是宁锦半年来第一次走出清雅院,虽然宁臣一直想搀扶,可她还是谢绝了,近一个月的练习终究
                  是有点效果的,只要走得慢点,她还是可以自己前行,只是稍不留神就会踉跄。
                  宁臣看不过去了,伸手想去搀扶,“王妃,还是属下扶您吧。”


                  IP属地:湖南10楼2012-03-04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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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锦抬头笑了笑,摆摆手推却,还未开口,笑容就在她抬头看到迎面走来那几个人的一刹那僵滞,
                    时隔一个月,终究还是见到了,该来的,果然躲不掉。
                    对面那人,是墨云晔,他穿着一身朱锦的衣衫,从衣摆到领口都用金线绣着繁杂的花式,三千黑发
                    被一枚紫玉环束着,眼角眉梢尽是温润之色:见了她,他微微一笑,一派娴雅道:“锦儿,近来可好?”
                    宁锦小心翼翼地站着,目光淡淡的,不喜不悲,她轻声答他:“好。”
                    墨云晔不动声色,目光落在宁臣半扬未落的手上,眼里的润泽一闪,“锦儿,本王扶你可好?”
                    “不用。”
                    “看来锦儿的身体已经无恙?治病的药喝了吗?”他的语气温婉柔和,一如当年,他总是这样,连
                    喂毒药时都可以像是和煦的关怀。
                    “快午时了。”宁锦抬头望了望天,闭上眼,“吉时快到了。”
                    墨云晔低眉浅笑,“那就请锦儿主婚吧。”
                    “好。”摄政王纳妾,主婚的居然是摄政王妃,古往今来,谁开过这先例?宁臣的呼吸骤然加重,
                    手里的剑几乎要出鞘,却被宁锦一个淡然的眼神给震慑下了怒火,只呆呆看着他的小姐不愠不恼的神情,
                    他第一次拿捏不准,夫君要她亲自替自己王婚,小姐现在到底是何等的心思,才能没有一丝异样呢?
                    也只有宁锦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在等死,浮生梦一场,世人没几个不贪生怕死的,但没想到真
                    到了生命尽头的时候,剩下的却只有空乏与疲惫,墨云晔,宁锦比不得你无情冷血、笑眼利刃,宁锦……
                    认输。


                    IP属地:湖南11楼2012-03-04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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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瑶被他瞪得心慌,悄悄往后退了一些,抓住了墨云晔的衣袖,墨云晔却不知被什么恍了神,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的目光倒是落在宁臣身上,眼底闪过几缕阴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然开口:
                      “锦儿,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罪臣女,就该知道你没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你可以继续待在清雅院当你的王妃,或者……”他眼波一转,勾起一抹笑,“或者,你可以选择让我把你赏给宁臣。”
                      宁臣,整个王府里面最丑、最没权、没势、没出息的奴仆,他就是因为惹人嫌弃,才会被派到清雅院来侍候她;他给了她这两个选择,是想证明什么?宁锦笑了,如初阳乍开,晨风清雨,她摸索着找到了宁臣的衣摆,摸了摸确定是经常抱着她出去晒太阳的那个温柔丑仆的,眯着眼抬头。
                      “你……说话算话,我……跟宁臣。”
                      “王妃……”宁臣的手抖了抖。
                      “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本王成全你!”墨云晔的声音冷得彻骨,就这样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却忽然带了丝慌张,“你……到底怎么了?”
                      宁锦痛得浑身都发抖了,眼睛却干涩得厉害,居然一点眼泪都没有,她张了张嘴,喉咙底的腥甜还是没能忍住,随着止不住的咳嗽,一道洒在新制的冬衣上,估计时候也差不多了,她揪紧了手里的麻布衣袖,咬牙张口:“宁臣……多谢……”谢谢你的悉心照顾、谢谢你的默默关心,这样一个沉默细心的人,
                      怎么可能是外人眼里的废物呢?他也许只是……有苦衷。
                      死,其实是一个不断往下坠的过程,宁锦在这一路听到了不少声音,有叫大夫的、有叫小姐的、有叫王妃的,还有一个慌乱的声音……
                      锦儿!然而无论是哪个声音,她都答覆不了了,她已经……彻底地下坠,都说浮生梦一场,酸甜苦辣都该尝一遍,就这样结束了吧,所有的恩怨是非,由不得她不肯忘,纵然记着又如何?老天爷只给了她区区二十一载生命,有些事情,容不得她不想放手……


                      IP属地:湖南14楼2012-03-04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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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下了场大雪,青云的皇宫里一片素白,闲恰宫的雪是未曾打扫过的,清晨的雾霭还没有散去,
                        一阵孩童的嬉闹声打破了那儿的宁静,闲恰宫的外院里面,几个身着锦缎绸衫的孩童围成一个圈,把一
                        个瘦小的身影围在了中间。
                        最为年长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手里拿着条皮鞭,稚嫩的脸上表情盛气凌人,他的眼里满是顽
                        一劣,皮鞭在他手里绕了个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
                        被围着的是个灰头土脸的女孩,衣服倒是上好的绸缎,只是这会儿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她被围在
                        外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脏兮兮的脸上却只是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墙
                        上有青苔,被她的脊背蹭下来好些,有些已经掉进了她的领口,她却毫无知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那几
                        个围着她的孩子,一点一点用胳膊把自己的膝盖抱紧了。
                        带头的男孩笑得很得意,他扬眉道:“喂,傻子,你的脸脏了。”
                        女孩不动,只是睁着茫茫然的眼睛,看着男孩从地上揉出了一个雪球,又把雪球递到自己面前,她
                        没有伸手,只是木然地把目光移到男孩的脸上,看着他嘴角那丝抑制不住的耻笑,她犹豫了一下也跟着
                        咧开嘴露出几分笑容。
                        男孩笑得越发得意,又在雪球上抹了点沾上的青苔,蹲下身把雪球又往女孩递了过去,“傻妞青画,
                        洗洗脸吧。”


                        IP属地:湖南15楼2012-03-04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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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的眼里依旧是懵懂一片,她迟缓地垂眸看了眼地上的雪,又看了眼男孩手里的青苔混雪球,犹
                          犹豫豫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个雪球,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捧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睛像是隔了一层雾,明
                          明脸蛋生得玲珑精巧,却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木讷的气息。
                          男孩的眼里有些不耐烦了,小跟班们摩拳擦掌打算自个儿动手替她洗脸,却被男孩拦下了,他又从
                          地上揉了个雪球交到那个叫青画的女孩手里,眼里的顽劣又浓了几分,那一身银白的貂皮棉袄衬着雪色,
                          明晃晃地刺人眼。
                          “傻青画,这个可以吃哦,如果你舍不得洗脸,就吃了吧。”
                          女孩咧开嘴傻笑,喃喃:“可以吃?”
                          男孩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啊是啊,傻青画,吃吧,你看这个可不就是昨晚父皇赏你的糯米
                          水晶糕?”提起水晶糕,女孩的眼睛终于亮了一点点,憨憨地抬起头对着男孩直笑,她本来是一手抓着
                          一个雪球,这会儿却直愣愣地把两个雪球揉成一个,而后仔仔细细盯着雪球看,随时就会张口咬下去的
                          样子。
                          “小姐!”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方才的静默,紧接着是沙沙的踏雪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宫
                          女急急忙忙地划过过膝的雪,努力向孩子们在的地方迈进,她的神色焦急,额头已经出了汗。
                          一个小跟班匆匆扯了扯带头男孩的袖子,急急开口:“六哥,如果她告诉父皇,我们又要被罚了,快
                          走!”
                          “走!”带头男孩一声令下,孩子们眨眼间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而刚才出声的那个宫女却还在十几
                          丈的地方,一步一步谨慎地穿过厚厚的雪,自然也没有人看到那个叫青画的小女孩,在男孩们转身离去
                          时低下头的眼神,她原本那双木讷痴呆的眼睛里,突然闪现了一丝光亮,是之前未有的色泽,比雪色更
                          清亮的神采。
                          “青画小姐,你没事吧?”宫女总算是到了青画跟前,哆哆嗦嗦把她扶了起来,替她挥去身上沾到
                          的泥渣草屑,择着挥着,她的两个眼睛慢慢红了,姣好的妆容立刻糊了。
                          早在她走近的一刹那,青画已经恢复成呆滞的模样,两个眼睛又空洞无神起来,她懵懵懂懂地伸出
                          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泪珠,咧着嘴笑。


                          IP属地:湖南16楼2012-03-04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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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掏出手绢擦干了眼泪,轻轻叹了口气,把青画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朝着宫门慢慢定,边走边
                            叹息,“青画小姐,你怎么就那么……陛下昨晚单单赏了你水晶糕,六皇子他们馋着呢,怎么奴婢一转身
                            你就又被欺负去了呢?以后可要乖乖待在宫里,除了皇后和陛下,谁叫都不见,唉……”
                            青画在宫女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傻呵呵地笑着。
                            宫女早就料到她的话压根不会被理解,只是看着青画天真的脸孔叹息,“晚上皇后设宴款待贵客,也
                            算了小姐一份,奴婢一会儿给小姐你上个妆,漂漂亮亮去见皇后。”
                            “青画、漂亮……”
                            “是是是,青画小姐最漂亮。”宫女好笑地摇摇头,抱着她推开了宫门,闲恰宫里白天热闹得很,
                            许是这儿的主子青画是个痴儿,所以宫女侍从们多多少少省了几分担惊受怕,多了几分自在,宫里上下
                            尊卑也就模糊了些。到处是一幅打打闹闹、和乐融融的景象;听说皇后设宴还请了自家的小主于,宫女
                            们更是喜上层梢,争抢着给青画上妆画眉,一番折腾下来,居然也画得像模像样。
                            青画向来是乖巧的,除了神情呆滞,她其实是个听话的孩子,不像一般痴儿一样大吵大闹;约莫半
                            个时辰的折腾后,抱青画回宫的宫女满意地看着自家小主子的眉目,手一挥,招呼着一干侍从去张啰赴
                            宴要用的首饰与衣着去了,留下青画独自一人在房里。
                            房门是关着的,房里点着薰香,淡淡地弥漫着一丝沁香,青画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乖乖坐在梳妆台
                            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梳妆台上的雕花铜镜,镜子里是个十岁上下的女孩的脸,五官极其精致,神情却是
                            痴愣笨拙无比。
                            她的眼里本来是灰蒙蒙一片,随着外头侍从们的嬉闹声越来越远,那一片灰蒙蒙居然慢慢撤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亮无比的眼。
                            “宁锦。”她轻轻张了张口吐出这个宛若禁忌一般的名字,眼里的苦涩便一丝一丝如同潮水一样翻
                            涌上来,整张脸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宁锦、宁锦……”她仿佛中邪一样轻轻重复着相同的两个字,小小的手触碰到了铜镜的边缘,被
                            那抹冰凉刺得缩了回去,几乎是同时,苦涩的笑容在她脸上泛滥开来,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坚韧是幻觉一
                            样,她再度伸出手轻轻触碰镜中孩童的脸,眼波流转。


                            IP属地:湖南17楼2012-03-04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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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的呼吸有几分停滞,她坐在凳子上踟蹰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下了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远离
                              那个照理是在她头顶的东西;只要静下心来感觉,就很容易发现屋子里多了一股香味,像是上好檀木薰
                              出的味道,又像是什么草药的药香,那香味是往常没有的,她静静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带着那
                              种味道呢?这身体的主人走个十岁痴儿,能和什么人有仇吗?
                              “是桑花的味道。”很突兀地,房间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青画僵直了身子,果然有人在房间里!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青画飞快地在脑海里找到了这个词,
                              虽然朱墨与青云是邻国,两个国家的风土民情却大不相同,她成了青画的这半年,一直在偷偷看青云的
                              一些书籍,她记得曾经看到过这个花名,据说是剧毒,可入药,稍不慎就会要人命;这么说,现在那个
                              人是来要她性命的?“青画”不过是个孩子,难道是她家里本来的仇家?
                              “我倒忘了,你是个痴儿。”那个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他轻声安慰着:“别怕,我只是路过找点儿东
                              西,不会伤害你。”
                              青画低着头,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锦丝裙摆,却已经把房间里从桌椅板凳到雕栏画屏,每个角落
                              都已经回忆了一遍,整个房间里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所以那个人才会上了房梁吧?房门不远,如
                              果用这个身体最快的速度跑出去,恐怕还是比不上那个人的动作,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努力不发抖,只
                              是静静听着头顶的动静。
                              那个人似乎是在观察她,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宁锦不敢抬头,只偷偷借着地上雪光映出来的影子
                              看那个身影,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就在她以为不会再听到声音的时候,那个人淡淡
                              的声音响了起来:“乖,转过身去。”
                              青画依言转过了身,只觉得一阵风过,继而是“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了,等她再回头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人影,外头银白的雪刺得人有些恍眼,野风灌进屋内,吹得里面的轻纱垂幔随
                              风摇曳。
                              青画揉揉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只是房间里还残留着那
                              毒花的味道,让她确定刚才确是有过那么个人;青云的皇宫向来守备森严,难道他是刺客?
                              不管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从考证了,青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了一些,又坐到了梳妆台前,没过多久就到了正午时分,小姿领着几个宫女又推开了房门。
                              青画的午膳是在房里用的,因为晚上要赴皇后的宴,为了防止不会应变的“痴儿青画”,在宴场上由
                              于饭菜不合口而闹出乱子,小姿她们替她准备的午膳只有一碗小米熬的粥配了几个小菜。


                              IP属地:湖南19楼2012-03-04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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