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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千灯客栈 作者:单向度蓝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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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安徽1楼2012-03-27 23:01回复
    本文为系列的悬疑志怪故事,一个故事一个完结。
    千灯,一千种等待的理由,一千种等待的守候……
    女孩殷合在机缘巧合下接管了小镇上名叫做千灯的客栈,随同一只可以幻化做人形的男猫墨墨一同打理客栈。与此同时她得知了自己有重明——这个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的能力。
    在这个美丽而又平静的小镇里,却经常发生一些并不平静的事情。这座带着历史沧桑的客栈,也蕴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连串的事件,令殷合应接不暇,墨墨的出现,以及其他随之而来的人,究竟是巧合,还是……
    喂,墨墨,你能不能笑得再猥琐一点?
    嗨,白泽,你打算继续扮活体雕塑么?


    IP属地:安徽2楼2012-03-27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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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安徽3楼2012-03-27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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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木质房子的最大缺点就是隔音差,有什么声音都会毫无保留的传进来,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但好在镇子上人本来就不多,人们也基本没什么夜生活,都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所以一直以来我也没怎么受到能影响到睡眠的噪音困扰,但这不代表永远没有,今夜就是个例外。莫名的有些恼火,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得神经衰弱了。
        胡乱穿上衣服,踮着脚出了房间,一路扶着墙过去摸到走廊灯的开关绳。灯拉亮的同时看见前方有两团荧荧的幽光一闪,我一吓,惊叫着跳开。
        “嘘——小声点。”还没等他把捂在我嘴上的爪子拿开,就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嘶——干嘛咬我?!”
        “你都吓死我了,咬你是给你长点记性,叫你下次还敢偷袭我!”
        “好了好了我服你了行不。”
        盯着天花板,我扯了扯他:“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还没等他回答,那抽泣声突然提高了八度,随即又低下去。我心里一紧,跳起来一把抱住旁边的墨墨。
        他拍拍我的背,嘻嘻笑道:“想要温暖就直说嘛,帅哥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这时候他还有心情取笑我,我气,妖精就是妖精,永远的没肝没肺,本想寻求点安慰,结果又不小心成了他的把柄。
        注意到我杀人的眼神,他脸上的猥琐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好了,别疑神疑鬼的,赶紧睡觉去,等会着了凉还要我照顾你。”
        “你也听见了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刚好起夜,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哪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梦游啊。”
        “肯定是林泉的房间里传来的,我们上去看看好不好?”我摇着他。我知道他在撒谎,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大凡人在说谎的时候都会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很细微的动作,妖精也不例外。
        “不要多管闲事,小合,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呢?”他却有些不耐烦起来,挣开我的手往他房间里走,走了几步,回头加一句:“好好睡觉,有事再叫我。”
        他说的没错,我就属于那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的人,所以吃多几次亏,纯属活该,我赌气地想。
        可是,可是今晚的他有些反常,平时无论我怎么跟他吵,怎么闹,他都是嬉皮笑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他现在是怎么回事,眉眼间明显的对我不满。我做错了什么吗?
        摸黑爬上床,我愤愤地把被子捂住头,可是那声音好像故意跟我作对似地,越发的清晰起来,透过被子直钻我的耳膜。这下却听清楚了,是个女人在低低地哭,鼻音很重,还夹杂着某种很低沉的弦乐器声。我抓起枕头朝天花板扔过去,很不幸,还没挨到就掉了下来。
        伸手敲了敲木板隔的墙,隔壁就是墨墨的房间,理论上猫科动物夜间睡眠应该很浅,我这边有什么动静,他应该听得见。敲了几下,没有反应。不是吧,睡这么死,还说让我有事叫他,太虚假了!
        我出了房间来到墨墨的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这倒不奇怪,这家伙睡觉从来都不锁门。可是床上没人,被窝里是冷的,不知道他又跑哪里去了。可是作为一只成年的公猫,夜生活应该很丰富,这个我倒没权干涉。想了一下,还是上了楼梯,悄悄来林泉的房门口,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扒着门缝往里瞧。
        一个人坐在床边,看不清面庞,抱着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小声地抽泣。月色很亮,洒在他长长地头发上……。
        啊!不对!那分明就是个女人!她是谁?林泉去哪里了?
        忽然背后咯楞楞一阵轻响,接着一股冷风扑在我背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心底里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不敢再多想,我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冲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站在柜台里打哈欠,墨墨推门进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往后院走。我看着他一路过去,要转弯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他:“喂,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老板娘是在问我吗?”
        “别老板娘长老板娘短的叫,多难听,”我不满地敲了敲台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好吧小合大人——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就是出去找了点乐子,这个回答还满意吗?要不要我每次出门都跟您老汇报一下?”顿了顿,他竖起用一根手指朝我点了点,“这么说,你昨晚还是没听我的话了?”


        IP属地:安徽8楼2012-03-27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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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这双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慢慢向后退去,直到撞到桌角。手在背后一阵乱摸,摸到一只烟缸抓在手里。
          “呜……”夜晚那个女人的抽泣声响了起来,无比清晰的,回荡在房间里。
          我背靠着墙,紧紧抓着烟缸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林泉在地上跪着,脸埋在两腿之间,抱着头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我张着口发不出声来,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后。
          一个女子穿着套白色淑女式的洋装,看样子很年轻,一头长发散落在双肩。她双手环抱着一把大提琴,脸低低地靠在琴弦上,好像正温柔地依靠着恋人的肩膀。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起来真是一幅恬静美好的西洋画。
          有那么几秒钟,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成像。
          有些老建筑在其特殊的湿度和温度条件下能把屋里的某个画面保存下来,和照相机成像的原理类似,某干年后再在合适的环境里投影出来,有幸遇见的人往往误以为见了鬼。其实幻影成像只是种奇特的物理现象,和鬼魂的形成完全是两码事。
          林泉还在颤抖,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异样。
          突然,女子脸一抬,慢慢转向我的方向。我的呼吸紧迫起来,恐惧感随着加快的心跳频率一下一下压迫着我的神经。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
          那女子没有眼白,整个眼珠都是黑色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千年幽井,往外嗤嗤地冒着寒气。
          我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林泉,希望他能感觉到背后发生了什么。就在我转移视线的一瞬间,女子突然双手高举起那把大提琴往地上砸下去,狠狠地砸了下去,琴身随之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可奇怪的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像在放一部无声电影。
          随即,她弯下腰捻起一根琴弦放在面前,用她那双乌黑得诡异的眼珠盯着看。
          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跑,却发现两条腿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气,大声求救更不可取,按理来说刚才的吵声早该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可是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人被吵醒发现这里出了什么事,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房间被隔绝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目前的情形,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耗子,关在这个封闭的玻璃盒子里。就像砧板上的肉,无处可逃。
          墨墨也不知所踪。我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热切地盼望他的出现,虽然我从来不承认自己对他有任何形式的依赖。
          平日里,见与不见,他总在那里,可是,现在他又在什么地方?


          IP属地:安徽11楼2012-03-27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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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这个女子是怎么进来的?她是谁?或者说她是个什么东西?
            隐隐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之前蜡烛没有起变化,说明那东西不是从外面进来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那之前就已经通过某种渠道进入这栋房子里了。
            难道说……
            无论怎样,此刻我所能做的,只能是抓着那个可怜的自卫武器,紧紧贴着墙,静观其变。
            她看着那根琴弦,表情很悲伤。
            “呜呜,呜呜……”从她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抽泣声。
            “薏如?”林泉终于抬起头看见了女子,吃惊地问。
            “薏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他歪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那个女子。
            女子不说话,只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脚步很僵硬,每走一步就发出一阵痛苦抽泣声,而且明显变得沙哑。
            她就那么望着他,表情愈来愈痛苦。
            “你你……你是鬼!你走开!不要过来!”
            “薏如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你就原谅我吧!”
            “我那么做也是被迫的……我有我的苦衷……”
            “我求求你!不要再缠着我,安心投胎吧!”
            “我会给你烧钱的!烧很多很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
            我明白过来,他和她……。
            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滚起来。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话,一边用手掌撑着地拼命往后蹭。因为恐惧,他的脸开始扭曲,眼镜早已掉到一边,两眼布满了血丝。
            一直退到我的脚边,他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帮帮我……,帮帮我……”
            我再也忍受不了,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拼命踢着腿想把他的手甩开,可他抓得那么紧,一拽一送,我重重地摔倒了。
            后脑勺一下子磕在地板上,痛得我眼泪立刻冒了出来,眼前除了混乱就是漫天飞舞的星星。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突然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我惊叫着,死劲掰他的手指,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皮肤里,可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我感到血液一下子涌到脸上,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的脸凑得很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额头上爆出的根根青筋。他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薏如,薏如你不要逼我!我说过了我是有苦衷的!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你说!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
            “你必须死!你必须要死!这样我们才能够继续在一起。”
            ……
            胡乱一阵抓,摸到一样东西,我想也不想抓起来朝林泉头上用力一砸。
            那是我混乱之中掉在地上的烟灰缸。
            他一愣,定定地看着我,双手还保持着刚刚掐脖子的动作。片刻,一缕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发迹流了来。他伸手一摸,血立刻糊满了他半张脸。我挣扎着想翻过身去,可是下半身被他压得死死地,动弹不得。
            他满脸的血迹就像个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只听见他怒吼了一声,重新疯狂地卡住我的脖子。
            “你这个女人,不知好歹!”
            “你要死么?那我成全你!”
            “你给我消失!马上给我消失!”
            “……”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感到他的手卡得越来越紧,我甚至能听到我脖子里的骨头在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是灵魂出窍了么?林泉,那个女子,还有这屋里的一切一切,所有的存在感都在渐渐离我远去。
            黑暗像潮水一般汹涌着盖住我的眼,意识渐渐模糊了……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听见大门似乎被推开了,林泉掐住我脖子的手猛地一震,然后听他紧张地问:“谁?是谁?”
            然后眩晕感突然就消失了,包括身体上的压迫感,肺里随即灌进大量的新鲜空气。来不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喉咙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我趴在地上一阵猛咳。
            听见一个人走了过来,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还在执迷不悟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此刻听起来如此的温暖。
            我正涨红了脸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墨墨!!!”
            他没有理我,只从上往下看着林泉的脸。
            “害死了她,还要害死她么?”他抬手一指,对着我的方向。
            我反应他说的是指谁了,那个我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女子正立在他旁边,脸上的神色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悲戚了。
            “你……你是谁?!你又怎么知道……”林泉不可置信地问。
            墨墨没有回答,手一抬,一样东西甩了出来,落在地上,翻了几下滚到我的脚边。
            那是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匣子,散落开的布里露出一张照片。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正恬静地微笑着,清纯如晨露。
            这不就是……
            我看看林泉,再看看墨墨,云里雾里。
            林泉忽然用双手捂住脸,痛苦地说:“是我害了她,我……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留着跟**说吧!”墨墨轻哼了一声,“自古以来都是以命抵命,血债血偿!”
            片刻,林泉垂下了头。
            随后发生的事情简直是戏剧性的。
            不出一刻钟,警车就呼啸而至。林泉被带走的时候我扶着门框目送着他,被一起带走的还有那盒红布包着的骨灰。面对**的盘问,他始终一言不发。他那一身艺术气质狼狈不堪,他那双掐过我脖子的白皙修长的手戴着副程亮的手铐,那张曾经然让我痴迷的脸也变得那么丑陋可怖。
            在跨上警车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包含着什么东西我不愿去想了,也没有多的力气再去想了。
            那个白衣女子也在**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消失了,消失前她恢复了照片上的样子,冲我微笑着点点头。清澈的眼眸,清纯恬静的笑容一如晨曦中的露珠。
            我一直都在惊讶,离我们最最近的警署都在两百公里外的县城里。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出事了?而且来得这么及时?难道说……
            我回头看着墨墨。
            他站在那里,咧着嘴对我笑。灯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折射出黄铜般的光芒。
            他的头发是湿的,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衣服上挂着一些断草,鞋上还沾着不少泥巴。
            我冲他怒了努嘴,“喂,你把我的地板踩脏了,明天的卫生你包了。”
            “啊?!有没有搞错?”他一声惨叫,“我刚刚救了你命啊你还这么对我!还有没有天理??”这家伙的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
            在我的店里还要更我讲天理么?这个傻瓜。
            我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他的肩膀,踮起脚来用脸靠近他的脖子,很近,能够闻到他身上混着果甜香波的淡淡汗味。
            他身体微微一颤。
            我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


            IP属地:安徽12楼2012-03-27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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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事后,墨墨告诉我了事情的原由。
              林泉确确实实是个优秀的艺术家,可是跟无数搞音乐的人一样,陷入了创作上的低谷。这是创作之路上不可避免的,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他本是可以调整心态度过难关的,可惜他没有,他的脾气变得火爆异常不可理喻,整日闷在工作室里唉声叹气动不动就乱砸东西。他的女朋友,那个深爱着他的善良女子一步也不离开他的身边,劝导他,安慰他,换来的却是一通打骂。最终她无法再忍受他的转变,提出了分手。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失去理智暴跳如雷,砸碎了他心爱的大提琴,用那坚韧的琴弦勒死了她。随后他就消失在他的城市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逃亡的途中,他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子已经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附在他的身上,这种方式叫做缚魂咒,是由亡者临死前强烈的怨念凝聚而成。被施加缚魂咒的人是痛苦的,因为他会时刻感受到亡者的存在,会一直在恐惧和罪恶感中煎熬。而亡灵自身更是痛苦不堪,她的魂魄被束缚在杀害她的人身上,不得超生,并且会不断重复着死亡的全过程,这一过程太过痛苦,太过残忍。
              随着时间推移,林泉越来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很害怕,拼命想摆脱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的歪门左道,就是把女子的骨灰盒从红布紧紧包裹,然后深埋在藏地圣山——华盖神山上,以为这样就能镇住她的魂,让她永远不能再找到他。
              可是他错了,这个方法只能暂时的让他过上几天清净日子。因为被施加缚魂咒的人和亡灵都得以解脱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大白。一旦亡者得以平反昭雪,怨念就会消失,束缚两者的缚魂咒也会随之自动解除。亡灵心愿已了即可往生,而凶手从恐惧中解脱了出来后,等他的只会是法律的严惩。
              ……
              故事听完了,我唏嘘不已。
              忽然想起来,我问墨墨:“那两晚你不在客栈去都了哪里?”
              他眨眨眼:“我浪费这么多口水讲了这老半天,敢情您老还没听懂啊?!”
              “我当然是上山找骨灰盒了!这种事只能晚上去!”他戳着我后脑勺上的大包,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的神啊,怎么有你那么迟钝的人?!你说那鬼不找你还能找谁啊?”
              “你一直都知道他有问题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早说??”我拖着他继续问。
              “我说了你会信吗?”
              “瞧你那魂不守舍的样,我都不忍心打击你。”
              “再说,让你吃点苦头也不错,吃多几次就学乖了。”
              末了,他还要拍拍我的脑袋加上一句:“你这个倒霉孩子。”
              真是个冤家,我恨恨地想。
              这件事在我们的小镇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也是预料中的事。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喧闹的大场面:月黑风高的夜晚,蜂鸣着的警车,来来往往的**,恐怖的骨灰盒,惊慌失措的受害者……这不仅成了他们饭后闲聊的新话题,还给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增添了不少调味品。
              在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还会有人在经过客栈门口的时候小声地指指点点,一些游客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刻意来住我的店,乘我一有空就缠着我问东问西。
              我总是耐性地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故事听完了,感叹发完了,他们也就散了。
              可这个中滋味,他们怎么能体会呢?
              ……
              日子还是照过,客栈还是照开,酒还是照调,和墨墨还是照吵闹。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无论如何,那些过去的都终将成为回忆。
              管他呢。
              我站在外面明媚的阳光下,仰起头,闭上眼睛。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IP属地:安徽13楼2012-03-27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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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故事 千灯·千等
                第一章
                林泉事件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我才彻底恢复过来。在此期间,我非常正当地把墨墨狠狠地压榨了一番。
                客栈里的大小杂物事他全包了,每天还要哼哧哼哧给我端茶递水。离妈妈看不过眼,偷偷跟我说可以把事情给她分担一些,我笑嘻嘻地说离妈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给他知情不报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在客人跟我抱怨了好几次酒调得怎么跟以前差这么远后,我才不得不亲自出来站柜台。
                墨墨的厨艺还是很给力的,在喝了几天他亲手煲的鸡汤后我的腰围猛地就粗了一圈。他来回打量了我几遍后,忍不住问道:“请问你这是胖了吗?”
                “那是啊,还不是你喂的,”我很自豪的回答。
                他恍然大悟,“哦!原来猪真的可以这样喂的啊!”
                话音刚落,他就被我追打着抱着脑袋满屋子乱窜。
                然后轻轻一个滚化为猫身,几下跳到我够不着的横梁上,冲着怒气冲冲的我嘻嘻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是胖点好看啊。”
                这个死猫!
                ……
                渐渐地,冬天不可避免的来了。
                刚来这里的时候很不习惯,总感觉这里的冬日很长,能洋洋洒洒地下上好几天的雪。
                那些远处的山脉草原和近处的屋顶街道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毛毯。阳光依然灿烂,但是没有温度,只给群山都镀上了一层霞光。雾气还没完全散去,坐落在半山腰的寺庙围着张面纱般的含羞,只露出金光闪闪的屋顶。
                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慢吞吞地起床,眯起眼看着窗外。
                真美。
                天气的原因,游客越来越少。
                围着火炉嗑着瓜子连着看了好几天肥皂剧,我和墨墨都烦了。
                我问他:“很无聊是不是?”
                “那还用问。”
                “那想不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他两眼放光,“当然想!”
                “对!很有意义,包你很难忘。”我邪恶地笑道。
                是啊,等弄清楚我说的“有意义的事”是指什么了,他就会确实很难忘。
                ——我说的有意义的事是清扫客栈。
                这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扫扫地,擦擦桌子什么的,而是整个客栈的大清理。这绝对是一项大工程,以至于从接手这间客栈到现在这快两年的时间里我都没能好好完成。刚开始的时候客栈里的杂事太多再加上毕业的事情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再后来家里的情况让我没了心情和精力再去想别的事情,再再后来,人就懒了。
                现在难得的这么清闲,再加上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可以随便用,此刻不清理,还待何时?
                墨墨严重抗议,说我是资本家是吸血鬼,严重剥削劳动力,还威胁说要去劳动者保护协会投诉我。
                我说劳动者保护协会是保护人的权利,你呢,顶多算是猫权。再说了,人家可是要先查你的合法证件的。你有证件么?你的户口在哪里?给人查出来你这个黑户又得卷上铺盖去流浪了。
                所以说,你的抗议无效。
                这个说到他的软肋了,他没吭声。
                我得意,难得给我逮着个机会,不狠狠踩他几脚怪呢。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心里爽得没法形容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们关了大门,开始进行这项工程。
                打扫完蜘蛛网和浮尘,我们把阁楼上不知道堆了好几代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光旧书就装了几大纸箱。几把旧式的木头太师椅还挺结实,洗干净放大堂里应该挺有感觉。一些瓷器,碗啊茶杯啊什么的还是完好无损的。另外还有七八十年代的闹钟,上上发条居然还能走,毛主席的白瓷像,脆得像纸一撕就破的旧衣服和被单……,还有更早些年代的梳妆匣和妆镜,古香古色的挺好看,甚至还有个木制的一个大东西,看着像农具。
                我把用得上的东西捡了出来,剩下的给墨墨打包好整齐地放回去。
                对着这堆琳琅满目的东西发了一会呆,似乎感觉时光都凝固在这里面。这些物品曾经的主人,那些逝去的旧人们,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有种物是人非的心酸呢?
                我把那些书搬到大堂里,一本一本翻来看。一边翻,一边抽着鼻子。
                突然一件外套从天而降,扭头,只见墨墨站在我后面,叉着腰,斜着眼睛看着我,“少穿一件衣服你也不会轻两斤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我感动。
                “去去,少来啦,我是怕你病了又要我伺候你!”
                “切~~~~~~真扫兴!哄哄人会死嘛你?”
                “哎呀!给你说对了,哄你我真的会挂的!”
                腰身一扭,他躲过了我一巴掌,把脑袋凑了过来,“这是什么?”他指着底下几本厚抄本,“闺房日记?”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我抚摸着那些书本,那些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它们属于我以前的老板娘,那个在我记忆里身影渐渐模糊的女子。
                记得她的笑容总是淡淡的,淡雅得就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记得她总爱穿那种田园风格的棉麻布长裙;
                记得她在我打碎了盘子手忙脚乱时笑着叫我傻孩子;
                记得她做的豆芽菜卷饼很好吃……
                ……
                一切都像是场梦,清晰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却又感觉隔了很远很远,远的让我怀疑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我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那些事情,那么现在她在哪里?我又在哪里?
                她是否还在这里心如止水地守着这个客栈,而我,则在某个城市的某栋写字楼里早九晚五兢兢业业地做个小白领的吧。
                你相信宿命么?
                信,我信。
                这冥冥之中的东西,真的很神奇。


                IP属地:安徽14楼2012-03-27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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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安子还没睡,正靠在枕头看书,听见敲门声起身把我让进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安子,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搓着衣角,我有些为难。
                  “没关系,讲吧。”她拍拍床让我坐过去。
                  我没动,把相机递到她面前,“这是什么?”她疑惑。
                  “相机……你的。”
                  “我的?”她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伸手接了过去,“是有点眼熟……”
                  “对,是你以前的,打开看看吧。”
                  她点点头翻看了起来,我留意着她表情的微小变化。
                  “这些人……我好像见过……”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后看。
                  “这……这不是我吗?!这个……这真是我的相机!”指着那张合影,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她结巴起来。
                  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小合,你快告诉我……你从哪里找到的?”
                  犹豫片刻,我低下头:“是小扎西拿来的……”
                  “小扎西拿来的?”她一愣。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后看。
                  “这……这不是我吗?!这个……这真是我的相机!”指着那张合影,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她结巴起来。
                  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小合,你快告诉我……你从哪里找到的?”
                  犹豫片刻,我低下头:“是小扎西拿来的……”
                  “小扎西拿来的?”她一愣。
                  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毫无征兆的,那尖叫声一下一下鞭打着,蚂蚁似的撕咬着我的神经,金属壳一样紧紧箍在脑袋上,无法剥离。
                  天旋地转的感觉……
                  ……
                  忽然意识到尖叫声消失了,好像演奏到最高潮最激烈部分时戛然而止,没有预兆地,耳朵里嗡嗡的依旧余音回响,让人一时之间想不起这乐曲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猛地睁开眼睛,屋里已经大亮,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迅速环视四周,很熟悉,这不是我自己的房间么?刚不是正在跟安子讲话来着,怎么一转眼就已经睡到第二天早上了?身上的睡衣是什么时候换上的?房门关得好好的,难道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这个梦竟是如此的真实。
                  回过神来,才发现背后已经汗津津的。
                  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把事情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隐隐感觉哪些地方有些不对劲。
                  桌上有什么东西,我一掀被子走过去。
                  相机和游记本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糟了,忘记开大门了!该死的梦害我睡过头了!我暗暗骂道,一边飞快地穿好衣服。
                  店门已经打开了,阳光洒了一地。
                  然后我就闻见了一股香味,不由自主就往厨房走,迎面遇见安子端着个盘子。一看见就连忙招呼,“来来,尝尝我做的豆芽菜卷饼。”她拉我过去,把盘子往我面前一放,“还有豆浆,现磨的。”
                  煎得金黄的饼,卷着新鲜的嫩豆芽,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表叔出门了,所以今天我掌厨。”
                  “真的吗?那我不是很有口福?”
                  “试试看吧!”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轻轻咬了一口,味道真的不错,我向她点点头。得到了我的肯定,她很高兴。
                  看起来她的心情不错,我边吃边问:“今天怎么了?好像挺开心的。”
                  “嗯,这还要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我莫名其妙。
                  “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遗失的记忆……”,她向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什么?我一惊,差点被豆浆呛到。
                  联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琢磨着她这句话的含义,昨晚到底是真实发生还是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时候,内心深处就会引发那种迷失自我的寒。
                  “安子……”
                  “你慢慢吃”,她打断我的话,“我先上楼了。”
                  “吃完了记得把厨房收拾一下,不然表叔回来看见会不高兴的。”
                  我听见自己闷哼了一声,“嗯。”
                  中午也是安子下的厨,我给她打下手。她煮东西的样子很认真,我犹豫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下午帮客人写了十几张明信片,小扎西不在,我得自己去邮局寄出去。邮局在小镇出口的汽车站对面,从客栈出来大路上一直往下走就是,其实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海拔高,紫外线就强,感觉不到温度的纯粹的晒。我用纱巾包了头,可能色彩过于鲜艳,一路走过去行人纷纷侧目,路边几个正在闲聊藏族男人,在我经过时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说着我不懂的藏语,一边朝我吹口哨。我心里直发毛,一直都有听说藏区里治安不太好,这让我不免加快了脚步。
                  回来的时候我先去了小扎西的家,走到巷子尽头要拐弯的时候,“啪”的一声,一大块土块突然砸了下来,正落在我前方一米开外的地上,顿时扬起一阵尘土,我赶紧捂着口鼻后退,这当口,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飞似地从墙头下来,窜过我脚边,在拐角处消失了。原来是猫在搞破坏,看来这土墙不够结实啊,还是离远点好,我想着。
                  小扎西家门开着,由于逆光里面黑洞洞的,我探个头朝里叫了几声,没人回答。这个点应该放学了,这家伙估计被留堂了或者跑去玩了吧。


                  IP属地:安徽19楼2012-03-27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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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安子的床上。屋里的灯光很暗,安子背对着我站着,越过她的背影,我看到门口有个人。
                    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人是表叔,他有些吃力地倚着门框,手里握着样东西。
                    片刻,听见他的声音:“安子,那天你给小扎西的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诅咒,能把饿鬼道的冤魂招来。”淡淡的一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你……”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小扎西的爸爸就是杀害我的凶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我不断地哀求,可他还是不停手,就那么一下一下地砸我的头,直到那块石头上沾满了我的血……”
                    “不要再说了!”我紧紧捂住耳朵,几日来积累的压迫感已经让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这么多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了!!”
                    我勉强支撑起身体,“所以你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样做你会不得超生的!!”
                    “我当然知道!我恨……我就是恨!我困在这里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报仇么?!终于给让我等到这一天了!”颤抖着肩膀,她紧握着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可是……可是他怎么没有死?怎么可能?他为什么没有死?!”
                    “你一直都知道……那小扎西呢?你一直都在利用他??”
                    “不!不是!……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他的……是看了那些照片才……”
                    我暗暗舒了口气,“……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相信真相总会大白,凶手会得到报应的。你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会连累到无辜的人,还会让你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这么多年凶手还不是逍遥法外?他得到报应了么??”她猛地转过头,脸上全是泪水。
                    “这么些年他也一直生都活在深深恐惧中……每天靠酒精麻醉自己,这就是报应啊……”我起身上前,帮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可是如果放下了了仇恨,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你错了,把你留在这里的并不是你的怨念,而是你对人世间强烈的留念。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为什么你残余的记忆里都是那些快乐的东西?没有记起仇恨的日子里你不是这样过得很轻松很快乐吗?你难道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轻松……快乐……” 她喃喃道。
                    “背负着那些怨恨一定很累的吧,就算报了仇又怎样?你轻松了吗?快乐了吗?时间能够倒流吗?……这些你都明白的对不对?为什么就不肯面对自己呢?”
                    “我……”
                    “小扎西的父亲已经醒了”,一直在门口沉默着的表叔一步跨了进来,越过我的目光看着安子的脸,“一醒过来他嘴里就一直念叨着他有罪,死活要儿子扶着他去自首。”他走到安子面前,站定,“安子,这么些年表叔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善良的人,一直都是……不要让仇恨一时迷住了自己的眼睛,凶手能够主动去忏悔,你怎么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可是……”,安子把脸埋在我的肩上,小声地抽泣“可是已经晚了……回不去了……”
                    “还不晚……,安子,如果你能放下仇恨,给别人一条退路,也给自己一条退路。苍天以慈悲为怀,会看在眼里的。”
                    “我明白了……”,她抹了抹泪,抬头冲我和表叔点点头,“谢谢你们,我知道怎么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安子,问表叔,他什么也不说,只说要我先管好自己的事。
                    他要我吃他煎的药,说是对神经衰弱有奇效。那是种黑黑的很苦的汤药,我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熬的有点犹豫,可看到表叔严肃的脸就很听话地喝了个精光。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对这个老人添了几分信任。
                    再之后的事情我是听邻居讲的。
                    小扎西的父亲扎西苏醒后没多久就去了***投案自首,开始大家都不相信他语无伦次的话,以为他有神经错乱,直到听到他讲到的许多细节才引起了**的注意,翻查回以前的档案才发现跟五年前那宗失踪案有关。
                    后来扎西杀人抢劫两罪并罚,但考虑到他是自首,最后判处了无期徒刑。
                    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去了小扎西的家,屋子大门紧锁,我拍了半天门没人应。隔壁的阿婆听见动静出门查看,见是我,就无不惋惜地说小扎西这孩子很是可怜,从小就没了娘,现在爹爹也进了监狱,他就一下子成了孤儿,居委会的人也来过,但他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们走。前两天突然说要去研读经书为他爸爸诵经减轻他的罪孽,就自己收拾收拾包裹走了,许是去了附近某个寺庙里做了小喇嘛吧。
                    我知道自己来晚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小扎西的消息,那个偷偷送花被人发现时露出惴惴不安和羞涩的孩子,那个在家庭发生如此剧变还能顽强地活下去甚至能够做出大人都难以做出的决定的孩子……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来和我说一声,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也许,他已经进了某个佛学学院,能够吃饱穿暖,穿上红色的袍子每天和其他喇嘛一起诵经念佛,学习各种藏传知识,闲暇的时候就在溪水里玩耍……无论如何,只要他觉得幸福,我就为他感到高兴。


                    IP属地:安徽22楼2012-03-27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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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暑期马上要结束了,我回到学校开始了我的新学期,新面貌。离开的那天,安子站在门口送我,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她什么都没说,只向我点点头。说不清她是哪天回来客栈的,意识到她在的时候我们好像已经像往常那样平淡地过了好几天了。
                      ……
                      “寻人启事:安××,女,26岁。于2002年7月独自在川北地区游玩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其家人盼其早日回家,如有知情人士提供其下落,定当重酬。……”
                      下面是张照片,上面的女子眉清目秀,淡淡的笑容,一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本台报道:一桩时隔五年之久的失踪案以犯罪嫌疑人的自首而告以审破,据犯罪嫌疑人供述,他是当地的摩的司机,当时他见受害者是外地人且出手阔绰,遂起了贪念将受害者载至无人的地方实施抢劫,因受害者反抗强烈将其杀害。……由于时隔已久当地的地貌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当年的埋尸地已难以寻找,这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关掉网页,我的心情很复杂。
                      那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人或者说是鬼魂,在那些强烈而执着的记忆里徘徊着不愿离去,甚至在自己创造出的世界里继续单纯快乐地生活着。那些是他们的记忆中最美好最柔软的一部分,然而当他们记起现实的那一部分时,记忆却成了最残酷最致命的打击。
                      也许,忘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是种解脱。
                      这天早上没课,我正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就按掉继续睡,可是铃声又响了起来,不依不饶。我火大,一把抓起来:“喂喂?哪位?”
                      闹了半天我才弄清楚里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居然是表叔,那个我以为已经离开了客栈的古怪老人。他说安子找我有事情,很重要,要我一定要回去一趟。我一惊,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不自己告诉我?再问时,表叔已经挂断了电话。
                      请了假我匆匆往小镇赶,一路上忐忑不安。
                      大门没关严,锁上尽是铁锈,我一推就开了,发出一阵难以忍受的吱呀声。进门的一瞬间,我惊讶的合不上嘴。才离开短短的两周多,所有的家具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和蛛丝,厨灶是冷的,天井里杂草丛生,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也已经掉在地上破烂不堪,早已褪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屋子好像被人遗忘很久般的悄无声息。
                      我惘然,怎么可能?这里怎么这么快就衰败成这样?
                      感到有人进来,我转身。是个年老的和尚,一身藏青色的僧袍,手上挂着串檀木念珠,从暗处走出,向我双手合十一行礼,我连忙还礼。
                      等到抬起头来我才看清,这和尚居然是表叔,我惊讶不已。
                      “你回来了……”
                      “表叔你……”我吃惊地瞪着他光亮的脑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子呢??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摆了摆手,慢慢地说:“你不用吃惊……贫僧本就是出家人,机缘巧合,云游到此,释我业障。”
                      “安子已经走了,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她托贫僧把客栈交给你,她说她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了,希望你不要推辞……”
                      “你也看到了,没有了精神依托,这里衰败成了什么样子……”
                      “费用和手续方面你不用担心,她都安排好了。”
                      ……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有重明。”
                      “什么重明?”我不懂。
                      “重明就是有两个瞳孔,一个是正常的视觉,另一个则能看见凡人看不到的东西,说白了就是阴阳眼。”
                      见我一脸的疑惑,他一拨手中的念珠:“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还分不清自己看到的哪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比如你看到的她。”
                      “不知者无过,不知者无过……”
                      想了想,我仍不解:“我能看见安子是因为我有重明,您看得见她也不奇怪,那么小扎西为什么也能看见?难道他也有重明?”
                      “非也,小扎西的父亲是杀害安子的人,也是她一直在留在世间迟迟不愿离去的原因之一。那孩子身上流着他父亲的血,所以他必然会与安子间存在某种感应,也是因为有你的原因,这种感应变得更加强烈,从而唤醒了安子的记忆……”
                      他叹了一口,接着说:“贫僧本欲收她,借故进了千灯做了掌厨的师傅,但终不忍心。她虽贪恋人世,终是无害的。你无意之中点破了她,也是上天注定,逃不掉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都知道……这么说,那天是你……”
                      “对,那天确是贫僧出手化了一部分诅咒,不然小扎西的父亲早就被万魂噬心了……贫僧是可怜那个孩子,也不想看着安子因此坠入阿祖炼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做……也算是渡了她了……”
                      我沉默了。
                      末了,他指给了我一个方向。
                      后来,我用头巾包了头,来到他指给我的后山的那个土坡,篮子里装了满满的冥币火烛。那个当年安子遇害的地方,如今已经长成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我周围转悠了很久,不晓得她的尸骨埋到什么地方了,昔日的容颜,终化作一捧泥土。
                      把纸钱点燃,看着它们慢慢地燃尽,然后原地打着转无风而起。
                      我遁着碎屑飘散的方向,寻找着她的身影。可是除了一地的灰烬,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想,她大概已经往生了吧。
                      这样想着,我释然了。
                      ……
                      清风微润,茶烟轻扬。重温旧梦,故人已殇。


                      IP属地:安徽23楼2012-03-27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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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千只鸭子
                        这晚我们在被窝里聊到很晚,一年多没见了,彼此积累了好多话,恨不得一下子全部讲完。反正客栈里没别的客人,我们肆无忌惮地谈话,还时不时爆出一阵大笑。隔壁的墨墨估计忍无可忍,敲了好几次墙。
                        她告诉我,她是在一次商务宴会上认识她的未婚夫的。他的高大英俊和谈吐不凡很快就打动了她的芳心,半年后,这对在旁人看来天造地设的伴侣即将走进婚姻殿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宏瑞在讲着他们之间事情的时候表情很陶醉,活脱脱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这是我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这是缘分,她说,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
                        也许爱情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吧,我想。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黑暗中,她突然问。
                        “还行吧。”其实我想不到更好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告诉她我遇见过的那些事情,她估计会以为我的精神受过刺激。
                        这些年我过得好吗?我也在心里问自己。
                        “其实,你给我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半边脸捂在被子里,嗡声翁气的。
                        “怎么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一种感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变化。”
                        “那是你太久没见我了吧?”我笑。
                        “可能吧……可是无论怎样,你在我心目中都是那个小合。”
                        听到这些话,心里泛起一阵感动。
                        后来……,后来还聊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满足中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踏实,直到被宏瑞摇醒,睁眼发现天已经大亮。
                        洗漱完毕出来大堂,见墨墨打着哈欠在搽桌子。
                        “一大早就这么勤奋啊?!”昨晚睡眠质量颇高,攒足了精神戏谑他。
                        “睡不着,鸭子太多了,吵得睡不好。” 他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我一眼。
                        “鸭子??哪里?”我一愣,本来以为他要说我们吵。
                        “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两个就是一千!一千只鸭子还不多吗大姐?!”他叫道,然后一甩手到后院去了。
                        “怎么了?小帅哥生气了?”宏瑞端着牙缸在我后面问。
                        “没事没事,一点小事,他过会儿就忘了。”
                        午饭过后,想带宏瑞去附近的峡谷骑马,要墨墨同去,可以让他做兼职向导,摄影师和马夫,可他死活不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不起来。
                        “你知道我怕马,那玩意儿会踢我的。”他背过身去。
                        “怎么会?在马的眼里你是人啦!”我安慰他。
                        “我昨晚没睡好……没精神,走不动!”他继续耍赖。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补偿你好不好?”
                        “怎么补偿?”他转过身睁大眼睛望着我。
                        想了想,我说:“请你吃东西吧,宏瑞带给我的那些零食你随便吃!”
                        “真的?”他眼睛一亮,“可不许反悔!”
                        看到他得意的笑容,我知道自己又掉进他的圈套了。敢情他一直在打那些零食的主意啊!于是,晚上回来后见他吃得满嘴油光光的,我心里割肉似的痛啊!
                        狡猾的妖精!我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两天后,在昨晚不声不响地停了。虽然温度没什么变化,可灿烂的阳光足够让人开心得忘乎所以。
                        雪后的峡谷又是另一番景色,宏瑞开心得大叫,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天空。马是我央了离妈妈找的,因为冬天里马队都歇业了。为了不让千里迢迢过来的宏瑞那么失望,离妈妈帮我们好说歹说借到了三匹马。
                        黄昏的时候往回赶,说实话骑马不太好受,骑在上面颠了半天,下来就整成了罗圈腿。宏瑞受不了了,自己先走回客栈,我和墨墨则沿着岔路继续往前骑去马主人家里还马。墨墨不太会骑马,所以他的姿势很搞笑,扭着身子死死抓住缰绳保持平衡,看得我只想笑。
                        马在雪地里走的很慢,我觉得无聊就想跟墨墨找话说,正寻思着,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遭遇。“喂!”我叫他,“你怎么不问问我昨晚怎样了?”
                        “唔……”,他的注意力显然还在手里的缰绳上,在我准备骂他的时候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昨晚遇见什么了?!好歹你也要靠我吃饭的。”我不爽。
                        “哦……好,你怎么啦小合?昨晚遇见什么啦?”他嬉皮笑脸地模仿着我的语气。
                        我没跟他计较,努力回忆着那人的模样,可是很奇怪,除了那双眼睛和那头银发,脸上的其他部位都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我昨晚在镇口那里等宏瑞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是帅哥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
                        “你会注意帅哥之外的其他人么?”
                        “去你的!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一直都很正经啊。”他正色道。这家伙虽说脸上一本正经,眉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见我一脸不爽,他连忙改口道:“好了不跟你闹了,说说那人什么样?”
                        “他穿了一身白衣,头发是银色的……总之很特别,美得不正常。肯定不是普通人,也不会是鬼怪,我的眼睛不会骗我的。那气质最有可能就是仙了,你说会不会是是雪里的仙人呢?”说了一大堆,我开始联想非非了。
                        “你是神话电视剧看多了吧?中毒太深!还仙呢!反正长这么大,我是从来没见过。”
                        “可是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嘛!再说了,你不也是妖吗?有妖就没有神吗?”
                        “不可理喻……”,他耸耸肩,两腿一夹马肚子跑到前面去了。
                        “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我大叫。
                        还了马走回客栈的路上,我把先前遇见的那团白东西描绘给墨墨,他听完很不以为然。
                        他说那东西在寒冬里其实并不少见,不过是些冻死在雪地里的动物(很少是人类)的执念凝聚成的,有着本能的趋热性。“我说,人家不过是想要点温暖,你就让它抱抱嘛!”
                        “可它那架势像要吃了我……”我委屈。
                        “所以就有了英雄救美?”
                        “呃……”
                        “别人说不定只是路过”,他突然停下来,我冷不防差点撞上他的背,“再说也未必是他救了你。”
                        “什么意思?”
                        他又不吭声了,只加快了脚步把我远远甩在后面。
                        “喂!别老是讲话讲一半啦!”
                        “是你自己笨!”他头也不回,“不想被骂的话就赶紧走,我忘记给你朋友大门钥匙了。”
                        “啊!!!”


                        IP属地:安徽28楼2012-03-27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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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长着黑色骨头的人
                          “我说你们俩个真是绝配啊!一个有虐待倾向,一个有受虐倾向,Oh my god!”宏瑞懒懒地靠着门框,手指间夹了根女式香烟,她的脸在冉冉而起的烟雾里很朦胧,加上身上的皮草和香水味,她看上去就像个中世纪油画里的贵妇。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没办法,工作压力太大”,她抖了抖烟灰,“没敢在屋里抽,怕把客栈烧着了你找我拼命。”
                          正想问她去哪儿了,无意间一瞥,看见她大衣口袋里露出的一小段相机拎绳,马上明白了。瞅瞅周围没什么人,我小声问她:“你该不会去找那个卜吉了吧?”
                          “嗯啊,”她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
                          “你找他干嘛呀?那些人少接触的好。”
                          “还不是为了混得更好!”她扬手把烟头丢在雪里,直起身体,“小合你知道吗,天葬自古以来都很神秘,有多少人好奇想了解它的真相!我想多跟他接触接触就能知道很多秘密,还能了解天葬师的隐秘生活。等我回去后就抓住人们的猎奇心理写成一篇独家报道,再配上那些图片,保准点击率猛增!”
                          “你这是再利用卜吉吗?他要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会怎样感想?”
                          “怎么算是利用?干他那种职业的人能多交个朋友,肯定会很开心的。”她理了理我的头发,“我刚才去的时候他都不敢让我进屋去坐坐,害羞着呢!呵呵……你明天陪我去好不好,两个人一起他就不会那么不好意思了。”
                          “不行不行!我不去!你偷拍了照片,已经触犯了禁忌,还有你动机不纯,更是错上加错。”
                          “禁忌?禁忌还不都是人定的?”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小合,你帮帮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工作竞争有多大,业绩不佳的随时都会被淘汰,还要随时提防着小人。我好不容易坐到了副主编的位置,可上头还是被人压着。那个主编是个变态老女人,一直以来都嫉妒我比她年轻能干,利用自己的职权一有什么问题都摊到我头上,可邀功领赏的却是她!” 她恨恨地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们这个版块近几个月以来点击率一直上不去,如果我能写成这篇报道拉高点击率,就可以得到年初的晋升机会,就很有可能替代那个老女人的位置!”
                          “你还是那么要强……”我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你体会不到的……”她垂下眼脸,有些失落的样子。抽出一根烟塞到嘴里,摸索着把火机打着,深吸了一口,“职场堪比战场,身不由己啊!”
                          沉默了一会儿,我挽着她的胳膊轻轻地说:“我懂,我会支持你的。”然后在她转过脸看我的时候做了个手势,“加油!”
                          “真的吗?你肯帮我??”
                          我死劲点点头。
                          她把烟一扔,抱着我开心得直叫,“小合小合,我爱死你了!”
                          “啧啧……”墨墨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站在门槛上。见我们望向他,抬高下巴说:“还真是重口味,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哎呀!”
                          第二天是双数日,藏族人认为双数出殡是不吉利的,所以卜吉应该在家里。
                          他家位于寺院与天葬台之间的背山坡,是两间不大的砖房。我们是正午吃过饭出发的,到的时候他正在翻屋外小院子里晾晒的肉干。宏瑞远远地跟他打招呼,他也挥了挥手,待走近看清楚跟在后面的我时,他脸上明显有些吃惊。
                          他礼貌地请我们进屋,里面的摆设很简陋,但是唐卡,酥油灯,转经筒这类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屋里弥漫着浓厚的酥油味,宏瑞显然不习惯这股味道,皱着眉去掩鼻子,见到我在使眼色,赶紧放下手。卜吉端着两只盛了酥油茶的碗进来摆在我们面前,面带歉意地说冬天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招待远方的客人。
                          没关系没关系,宏瑞说着请他也坐下来。
                          “没想到老板娘也来了,我以为老板娘是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人接触的。”卜吉在我们对面的旧蒲垫上盘腿坐下,脸上的局促慢慢褪去了。
                          “哪里会……”我笑笑,“师傅的汉语讲得很好。”
                          “谢谢!”他不好意思地扰扰头,“这是后来才学的,这些年游客多了起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会请他们教我一些,现在进步很多了。”
                          跟卜吉攀谈了一会儿,发现褪去了仪式时所穿的黑衣黑裤的他其实是个非常温和淳朴的人。他说他今天满三十岁,在山上住了已经六个年头,死者亲属付的报酬足够满足他日常的生活,即使没有土地也过得挺轻松自在。
                          看聊得差不多了,宏瑞开始转入正题:“你都是一个人住么?”
                          “是的,像我们这种职业的一般都是在山上独居,但也有些天葬师是寺院的喇嘛或是还有其他职业的。”卜吉告诉我们,天葬师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神圣。
                          藏语里,天葬师被称为“多不丹”,意思为长着黑色骨头的人。从这个称呼上就足可看出人们对天葬师的偏见,人们尊崇他们的同时惧怕着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则敬而远之。人们忌讳天葬师到自己家里做客,更不会主动来天葬师的家里,除了需要做法事的时候基本不与他们来往,以免沾上晦气。因此,天葬师虽说是衣食无忧,可实际的社会地位却是很低的。
                          此外,很多地区的天葬师是世袭的,如果父亲是位天葬师,不管儿子是否愿意,都无可选择地继续从事这一职业,尽管这一职业有可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一般人家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天葬师,因此很多很多的天葬师都是孤老终生。


                          IP属地:安徽32楼2012-03-27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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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又抽抽了


                            IP属地:安徽33楼2012-03-27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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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藏语里的山鬼
                              听着这些话,我和宏瑞都唏嘘不已。
                              卜吉无奈地苦笑说,天葬师死后是不能进行天葬的,只能土葬。因为死者生前的罪孽会转嫁给天葬师,而有罪的人是没有资格进行天葬的。在藏民的观念里,土葬会使死者的灵魂被土地吸收,从而无法升天。这就意味着天葬师这一生做了无数人到天堂的引路人,自己却要坠入地狱,无法进行轮回转世。
                              这是种怎么样的勇气和自我牺牲??我沉默了。
                              半响,宏瑞打破了沉默:“既然知道这个结局,那为什么还要做天葬师?”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宏瑞的提问经常很直白,我赶紧给她使眼色。
                              卜吉几乎并不在意。他说他既然从事了这个工作,那么就必须做下去,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职业是高尚的,是在积德,是个了不起的善举。经常解剖尸体,他也练就成了半个病理学家,能够从内脏器官的变化来推断死亡原因。因为,查明导致“灵魂脱离躯壳”的原因,已成为他工作中的一个习惯。
                              “那……你做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呢?”看来宏瑞是打算穷追不舍的了。
                              “嗯,当然有的。”卜吉边想边说。他说曾经有人死于中毒,可家属却隐瞒了他的死因,他去到死者家里后发现死者脸色发青,表情很不安详,分明是毒发而死的症状,这种情况是亵渎神灵,绝对不允许天葬的,于是他很生气,不顾家属的哀求抽袖而去。
                              还有的时候鹰群迟迟不肯下来吃食,或是吃了一点就不愿再继续了,这就可能说明死者罪孽深重得不到神灵的谅解,或是心存牵挂导致灵魂不愿离开,因为鹰的眼睛能够看见死者体内附着的灵魂,所以不敢过去吃。像这些情况导致天葬无法继续进行的,只能将剩下的尸骸用火烧尽,然后抛洒四方,绝不能任由尸体遗留在天葬台上。无论怎样,只要死者送上了天葬台,天葬师就必须竭尽所能,让灵魂走得尽量安好。
                              “就这些吗?”宏瑞还不满足。
                              “让我再想想……嗯……昨天的天葬还记得吗?好像也有点特别。”卜吉押了一口酥油茶。
                              “昨天的?”宏瑞一下来了兴致,“记得记得,哪里有问题吗?”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健康,不像是家属所说的突发心脏病猝死的。我在解剖的时候看不出哪里有病变,而且她身上带有很重的怨气,我感觉得到的,她应该是死于非命。”卜吉肯定地说。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想起那女人白白的脸和半敛着的双眼,背后一阵发凉。
                              “更奇怪的是举行仪式的时候家属都没有参加,连背尸人都是请来外村的人。可是人已经送上了天葬台,就必须进行下去”,卜吉接着说,“不过好在神鹰们还是下来分食了,要是中途出现什么变故,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变故?”不知怎地,这两个字眼让我一个激灵,“什么样的变故?”
                              “无法超度的灵魂会变成恶灵,在天葬台周围游荡。一旦有机会附着在经过的人身上,就会转化成魔鬼。”
                              “什么??”我们两个同时叫出声来。
                              “你们不要怕,”卜吉帮我们续上茶,一边解释,“人们只是这样传说,我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即使是真的,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阻止它!”
                              喝了一大口温热的酥油茶,内心的悸动平和了下来。
                              看看天色不早,我们起身向卜吉告辞。
                              卜吉送我们出来,羞涩地笑着向我们道谢,感谢我们过来看望他。宏瑞连忙说不用不用,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是。我瞅了瞅她,想着这可是句大实话。
                              卜吉抬手在额头上打了个凉棚望了望天,告诉我们这几天不要再上天葬台去了。
                              “为什么?”我和宏瑞几乎是异口同声。
                              “因为昨天下了红雪。”
                              “红雪??”宏瑞一脸疑惑,我知道他指的就是那些内含红丝的雪籽。
                              “对!普通的下雪天里最容易出现日赞,下红雪的话我就不知道会出现些什么了。”
                              日赞,是藏语里的山鬼。
                              卜吉说红雪非常罕见,藏人认为不详。雨雪天里,神都不会出来,没有神管得恶灵是最凶猛的,况且下的还是代表不详的红雪。所以他要我们这些天尽量少出来走动,更不要上天葬台去。
                              回来的路上,宏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害怕了?”我故意逗她。
                              “害怕?老娘的字典里从来就没这个词!我是在理顺思路啦!你还别说,走这趟真值了!得到的信息比我预期的还要多!这下回去要大干一场了。”
                              我仰天长叹:完了!这女人真没救了!
                              一路上果然没什么人,看来卜吉说的没错。我们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客栈的门关着,正准备敲门就开了,“你们可回来了!这种天还出门去!”离妈妈不由分说把我们往天井里拉,“快!快!先去跨火盆!”
                              天井里已经放了一盆火炭,离妈妈蹲下来去划火柴,手哆嗦得太厉害,划了几次都没有点着,宏瑞连忙把她的ZIPPO打火机递了过去。火终于点燃了,离妈妈拿火钳捅了捅木炭,嘴里一直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宏瑞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耸耸肩。
                              “好了!”离妈妈起身,要我们从火盆上跨过去驱邪,要连跨三次才行。
                              没那么夸张吧??宏瑞偷偷向我吐了吐舌头。
                              我们还是在离妈妈的坚持下按她的要求做了,她这才舒了口气。宏瑞小声地跟我说要给她知道我们是去找天葬师,还不给她折腾死了??


                              IP属地:安徽34楼2012-03-27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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