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该出言提醒呢。不二漾开浅笑,这事,当真有趣得紧啊。无妨,暂时就先跟在那个人身边按兵不动吧。如此一来,就算有人察觉找茬,有自己在侧,也不会做的太明目张胆。
不二不知,自己此刻的小小决定,让手冢失去了唯一可以避开后患的机会,也改变了自己波澜不惊的人生。以后无数次的自责与愧疚,都因此刻年少好玩的天性而引起,却是避无可避,只能背负前行。如果时间倒流,一切可以重新改写,不二宁愿是自己代那个人来承受以后所有的林林总总。
只是,终究不能。
日子一天天过,自己渐渐习惯跟在那人的身侧,话说的并不算多,仅限于日常最平常的交流而已。心知那人天性内敛,并不长于与人交际,自己这么几乎片刻不离的跟随在侧,怕是让他诸多疑惑。不过,看他疑惑,才真正是自己的一大享受。就等他什么时候忍不住,主动开口相问吧。而内心深处,自己对于这个主动相问,其实隐含了更多莫名期许。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缠着一个人想要看到他真正的实力,若是这人真的接受了自己,必定会将真正的实力和盘托出,不复隐瞒。
心底某个微小的角落在悄悄骚动。只是此刻自己亦不知,真正想要的,到底是能够了解那人的实力,还是那真正的实力之下隐含的,那个人终于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自己的意义?
多想无益。且行且看,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至于会走到哪里,能走到哪里,就看那个人的选择与能力。
越来越多人开始意识到手冢的与众不同之处。即使在前辈中间,这个一年级生也越发显出鹤立鸡群的卓然之势。诸多前辈的嫉恨已然酝酿在怀,只待一个借口,便要勃然而出。
不二暗暗担虑。如此这般下去,必定要引发事端。恰在这时,当事人终于问及自己为何会跟着他这个问题。
暗自惊喜。要拆穿假象,这正是个大好机会。顺带也要提醒他,要赶紧主动向前辈们曝出自己是左撇子的事实,只有主动低头认错,才能灭除那些个人动手惩戒的借口。
只是,当自己开口,说出他很强的事实,那人却选择了避开自己。一瞬间,被拒绝的尖锐刺痛让自己无所适从。既然不肯承认,不肯坦然,就意味着自己并未被这个人所接纳所认同吧。失落感随即汹涌而来,几乎要让自己溺毙。这种挫败的情绪太陌生,除了复杂难明的痛感,更产生了一种任性的赌气。
既然不被认同,所幸就随他去。自己只能轻描淡写的反问,是吗。
随后递出球拍的一刻,自己却还是下意识的朝向了那人的左手方,那人惊讶,仿佛并未料想自己会有如此动作。
的确,他又怎会想到。这许多日来,自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结果,却还是被无情挡在边界之外。到底是他防人之心太重,还是,只是单纯的掩饰而已?
受伤的感觉让人不快,更让人无奈。
下一秒,球拍转向了那人的右手,此刻,两人心中的失落,同质同量。
总有些事情,看似无限转机,其实死路一条。
若命运能有剧本参照,又怎会有所谓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两个人,伫立在同一个路口,却还是命运的戏弄之下,微妙的擦肩而过。
也许再有一秒,一切就会不同。
只是,唯有这一秒,独独欠缺。
擦肩而过的瞬间,已然注定两人日后的苦苦纠结。
那人伸出右手,接过了球拍。而后转身毫不恋栈的离去。
身后的自己,望着那人的背影,悄悄攥紧空了的右手,却终究只能怅然微笑。
原来,不够坦率的,并不只有那个人而已。
又是几日平静。
青学里知悉自己过去的故人少之又少,不二倒是得了这个便宜,终于可以卸下天才的面具偷得此刻清闲。
也就只有此刻清闲而已。
场边厉声呵斥突然传来,不二微微皱眉,冷眼看着跋扈的学长在那个倔强不肯低头的人面前耀武扬威。
微不可觉得叹了一口气。
现下与那些虚张声势的不入流之辈据理力争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越发刺激这干人的嚣张气焰,只是这茬找的太频繁,自己看都看的腻了。
就这么放着不管终究不是自己的本意,就算被人拒之门外,身为男孩子该有的气魄与度量自己还是有的。何况,自己也不惯于自欺欺人,对那个人的关注,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莫可奈何的事。
许是那个人的气场太强烈,而学长们所谓的管束又太无理,进入社团的新生们逐渐意识到团队的重要性。必须要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领导他们,以抗衡来自高年级的种种莫名其妙的压力。而他们选择的那个人,就是手冢。
不二自然不会插手众人团结的意向,毋宁说,他是最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人。只要矛头不是对准自己,一切都好说。只是眼下的境况,实在不容乐观。那个人棱角太过分明,对任何人都不知避讳,难保哪时哪刻就要吃亏。
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啊。这话,说的是手冢,也是他自己。
呵斥过后,那人再次被罚清扫球场。当然,必须是他自己一个人来完成这项繁杂的工作。
不二悄然退场,在活动室的门前,叫住了即将离开的一年级新生们。
等会儿前辈们走了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众人转身,惊奇的望着眼前笑得云淡风轻的栗发少年。
有着一头葡萄酒色的头发的菊丸,反应最快,他和眼前笑得不见瞳眸的人同班,虽然没什么机会搭上话。
你的打算就是我们的打算喽。
耸耸肩,菊丸转头,对吧,大石?
旁边站着的老实人微笑点头。
鼻梁上架着厚重眼镜框的乾也点了点头。
长相憨厚至极的河村挠了挠头,随即爽朗的应声,听你的。
未及明说,众人意见已经达成一致。
不二兴味一笑,就这么办吧,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