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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仪征救下扶桑,便携她上了万毒峰百草堂,山上除她和繁仪征、陆仪缜外,只有几个哑巴下人,偌大的宅院显得毫无生气。
至此扶桑方知繁仪征是闻名天下的百草堂之主,以前她在宫中便对百草堂有所耳闻,宫中不少太医都对百草堂推崇之至,说天下医毒两道以百草堂为至尊。繁仪征能医人又善毒人,兼之一身武功不俗,在武林中地位超然。但他向来极少下山,多半隐居于万毒峰顶,万毒峰上毒物无数,武林中人也不敢贸闯,多半是求助于万毒峰下陆仪缜弟子开的医心堂。
若说陆仪缜当真是个极品,一副雌雄难辨的相貌便也罢了,偏偏还乐于改装,时男时女的打扮让扶桑适应了好一阵。但撇开性别而言,他倒是极美的人物,一双明眸永远脉脉含情,宜喜宜嗔,极为撩人。
相比之下,繁仪征更显英朗,和女装的陆仪缜站在一起有如神仙眷侣。扶桑曾多次同他们说过,陆仪缜只一句娇滴滴的“讨厌啦”,目光中还流转着娇怯羞涩的神态,演技可谓一流,而繁仪征总是斥她一句“没大没小”,语气里有三分温柔纵容。
大年夜,山顶飘起薄雪。
下人们都已各自回家,百草堂内只剩下三个人。繁仪征虽不是冷淡的人,但也不喜喧闹,往年只有繁仪征师兄弟两人时,新年也与往常无异,今年却破例要热闹一翻,全是因为扶桑。
前些日子,陆仪缜无意问及扶桑的生辰,扶桑迟疑半晌也没能答出来。
纵然她实际年龄也有二十出头,但现在的身份却仅仅是一个五岁小孩,没有人教她自己的生辰是何时。往年都是宫女们告诉她,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又大了一岁。前世的公历纪年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她还不会算农历的日子。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提醒她,何时是自己的生日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仪缜撇撇嘴,“人怎能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真的不知道……”扶桑迟疑着,神色里有极力掩饰的黯然,“我只记得我出生的时候窗外漫天飞雪。”
“你记得?”繁仪征插了一句,却很准确地抓圌住了扶桑话中的漏洞。
“……母后说的。”
事后,陆仪缜同繁仪征商量着把大年夜这一天当作扶桑的生辰来庆祝,扶桑自然没有异圌议。
到了这天,陆仪缜早早搬来数不清的爆竹烟花,往年繁仪征总以爆竹余灰散在空气里会污了他的草药为由不准他燃爆竹,今年他以扶桑生辰需要热闹一些为由软磨硬泡终于换得繁仪征的同意。虽然他已是扶桑的师叔,但也不过十六,还是好玩的年纪。
月色沉入树影之后,陆仪缜兴高采烈地抱着爆竹窜进庭院,拉着扶桑要一起放。繁仪征说:“胡闹,扶桑还小,你不怕吓着她?”言语中虽有微责,眼神里却含圌着笑意。陆仪缜讪讪笑着,冷不防却被扶桑拿走了手中点燃的香,迈着小圌腿跑到庭院中央,逐一点燃了已经摆好的烟火。
一时间火树银花,恍若天上人间。小小的身影在焰火堆中时隐时现,还稚圌嫩的脸庞上,笑意盈盈。
自从繁仪征见到扶桑,便很少看她笑得这般开心。平日里她也会开心,也会同陆仪缜说笑,但似乎都没有这个笑容如此的真实和美好。
“师兄,扶桑六岁了,该教她习武了吧。”
繁仪征沉吟了片刻,道:“这些日子教她琴棋书画一类,本意是修身养性,你也看到了,她心中的执念太深。不过跟着你我,不会点武功实在太让人不放心……这样吧,我以《箜篌引》中卷教她习武,或许能多少平平戾气。”
“我倒觉得,以她的资质,更适合上卷的路子。何况上卷休息起来更容易,威力也更大些。”
“上卷修习虽快,可走的是奇巧左道,武功终难大成,遇上寻常人自然不惧,遇上真正的高手,断难胜过。”
“师父。”
两人齐齐抬目看去,小小的身影跪在一丛丛火树银花之前,光影交错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求您,教扶桑上卷吧。”
繁仪征看着她倔强地跪在石板上,跪在还未及扫去的薄雪之上,身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充斥着整个世界,融成灰黑肮脏的雪水,积在庭中,像是映衬着四周的洁白。
那一刻他便明白,扶桑的命运,谁也无法左右。哪怕是跪着,她的心也永远站着,那份骄傲,那份执着,会像星光点亮了她的天空,还是会像一场大火,千里成灰。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为扶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会给这个五岁的孩子带来些什么。
“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