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倒是省了事。
公孙策和颜查散一碰面,拿着密报相顾无言,安安生生三月余都过去了,什么也没查到,官家只当有人故意挑拨他们叔侄,正准备叫人打道回府,却偏偏在这时候得到消息,襄阳王赵珏,确有反意。
千般万般,都在那冲霄楼里的盟书上。
“可……这……”颜查散犹犹豫豫半晌,才终于说,“五弟不是已去那冲霄楼探过了,哪里有什么盟书,怎么会……五弟他……”神色间颇为怀疑。
“大人大可不必为此忧心,”公孙岑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捋了捋胡子说道,“白少侠当时只不过是大略查探了一番,并没有触动机关到那楼顶隐秘所在,定非欺瞒于我们。况且白少侠何等品性,大人是他义兄,自然比学生更加清楚,以白少侠的为人,断不会相助奸王。”
“那便好那便好。”
颜查散见公孙策如此言语,不由松了口气,神色一敛,郑重起来。他先前作态不过是为引公孙策说这番话,白玉堂是他结拜义弟,他断然不会有丝毫怀疑,只是怕公孙策有所误会,才使了点小伎俩赚得公孙策保证。
现下说道正事,颜查散脸色庄肃,十分威严:“公孙先生,为今之计,恐怕是要再请五弟去探一探那冲霄楼。只要拿到盟书,一切便见分晓。”
“大人所言甚是,”公孙策点点头,“但依学生之见,再探冲霄之事却可先缓一缓。”
“这是为何?”颜查散皱了眉头,不解地道,“公孙先生,若真按密报所言,奸王不过数日便要起事,不尽快取得盟书,可如何是好?”
“大人勿须烦忧,调集军队非一两日的功夫,我等近日所见,襄阳并无兵戈杀伐之气,只一味繁华祥和,想来奸王就算要起事,仍需十多日的准备。学生已接到包大人的传书,他和白少侠四位兄长一行随后,展护卫先行动身,和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北侠欧阳春、黑妖狐智化等不日便至襄阳,乃是不可小觑的助力。”
喝口茶润润喉咙,公孙策继续道:“盟书事关重大,奸王必定守护严密,那冲霄楼楼高百尺,奇巧无比,平日托作皇家之地派重兵护卫,闲杂人等不可轻易进出,如今想来自是为着盟书的缘故,但由此可见奸王对此处重视,楼内必然危险非常。学生听闻奸王手下有一人名唤‘千机手’无量子,是摆弄机关的好手,那冲霄楼内怕是少不得他布置的种种机关,凶险莫测。不如等到展护卫一行赶到襄阳,共同商议对策,便是要去盗取盟书,也多几分安全。”
“如此甚好,”颜查散听罢连连点头,“便依先生之言,等到展护卫一行赶到,再行商议。”
迟疑少许,又向公孙策言道:“今日之事,公孙先生可否对五弟隐瞒些时?他素来性子高傲,若是知道盟书就在冲霄楼内他却不曾查探出来,心中定然不忿。如他执意不等展护卫他们,要孤身再探冲霄,我这义兄必然也拦他不住。楼内机关遍布,十分危险,藏匿盟书之地想来更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就算五弟亦精通此道,要全身而退,恐怕也非易事。若是时间紧迫,自当国事为重,不惜代价,但现下既已决定先按捺不动,不如瞒他一时半刻,到时再告诉他,以免出了岔子,追悔莫及。”
公孙策本也是如此打算,此刻见颜查散先提了出来,自是连连答应:“大人手足情深,学生听罢亦十分感动,自当遵从。”
之后两人又商量了些别的琐事,说了会儿闲话,眼见着时辰不早,公孙策准备起身告辞,眼角余光一瞥却看见门口影影绰绰,竟是个人影,大惊之下冲到门口,只见云霞满天,四下寂寥,哪里有什么人?
“公孙先生,出了何事?”
颜查散被公孙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走到门口,张望一番,并无任何可疑,不由出言宽慰道:“先生许是眼花了,这几个院子五弟都设了机关,不可轻易窥视打探,如今既然没有惊动任何机关,应是无事。先生连日操劳,要注意休息身体才是,襄阳大患未解,还要多多倚仗先生。”
“大人言重了,学生自当尽心竭力。”
公孙策定定神,又环视一圈,目光落到墙角的一大丛秋月白上,枝叶舒展,零星白花,在渐落的夕阳里拉长了影子,摇摇曳曳,正映在门槛上,仿佛人影。
颜查散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状笑道:“大概是这花惹的祸了,往日里不曾留意,这影子映出来到真跟人影有几分相似。”
公孙策心里一松,点头道:“应该是了,吓了学生一跳,还连累大人忧心,实在是,实在是……”
他一时语塞,“实在”了半天也没“实在”出来,还是颜查散接上了:“实在是罪大恶极,该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语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晚风里各自拜别。
谁也不曾注意到,那丛秋月白里铃铛似的一朵残花,折断了花茎寂寥地躺在地上,昏黄夕阳染着雪白花瓣,竟像是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