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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这里就是‘秋鸣居’呀。我还以为是哪座酒馆咧。”
结果常歌费了一番口舌才让燕飞仪相信这间药店就是她所寻找的“秋鸣居”,也是她和师兄今天天黑之前必须赶到的会面地点:
“那么我们很可能就是同伴了。就算如此,燕姑娘还是一点令师兄的消息都不愿透露吗?”三人围坐在凉亭的石桌旁,常歌仍旧不死心地追问。
“唔唔……”燕飞仪依旧掩口不答,还一面使劲摇头,但与其说是严守秘密倒不如说是贪恋茶香——“昀花香”的茶香馥郁醉人,少女才饮下一盏便如连干几盅美酒般面色酡红,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迷人的茶香:“……凭兰姐姐,再来一盏。”然后又一次捂紧双唇,生怕茶香泄露出去一分一毫。
“常歌,你就别再追问人家孩子了。”那名唤凭兰的女子怪罪道,一面为少女续上新茶,“燕姑娘,我家掌柜的就喜欢刨根问底,您可别往心里去,没事就不要接他的话了。”
燕飞仪小口啜着茶盏中的热茶,笑道:“姐姐不但茶泡得好,掌柜的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呢。”
女子斟茶的手不经意地一顿,一缕茶水漾出了杯盏。“燕姑娘的头发散了,姐姐来帮你扎好吧。”
“……有劳了。”
女子来到燕飞仪身后,拿随身木梳梳理起少女散乱的青丝来,“燕姑娘头发很柔呢。年纪多大了?”
少女掰起手指:“嗯……前些天刚过十六岁生日,完了阁主就叫师兄把我带出来了。”
“午庚十五岁。常歌和我都很宠那孩子,他的事情,姐姐替他向你道歉。”女子握住少女的马尾辫根,“咦,姑娘你这里……”
“是说那块疤吗?”燕飞仪有些赧颜地摸摸后颈那块楔形伤痕,“听师兄说是从前爬树的时候摔的。反正也藏得挺深的,慢慢的也就忘了。
女子喃喃:“只是有了这块疤,很多衣服都不能穿了呢……姑娘有备用的发带吗?”
“没有,还在午庚那呢。”一提到午庚,少女语气便忿忿不平,“下次见面非叫他赔我一根新的不可。”
女子沉吟片刻:“那,这个给你。”她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巾抖开,替少女扎了个简单的造型,推着她肩将她领到湖边,“好了,比之前灵气多了。”
“哇……”
湖面倒影中的少女身着游侠装,背负雁翎枪,头扎高马尾,系住马尾的水色镶边丝巾展开蝶翼一样的双角,英气中又平添了几分俏丽。燕飞仪往倒影里看了又看,喜不自禁道:
“要是师兄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称赞我几句……”
咚咚咚咚。
侧门响起三重一轻的敲门声,像是遵循着某种暗号,又重复了一遍。
“来了。”
常歌低声道,把手中茶盏一搁,移步门边以一重三轻的力度回敲过去,道:“剑寄秋心!”
门外人答:“雪暖枪寒。”
暗号丝毫未差。常歌听出端倪,忽道:“长歌惊尘梦!”
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下,才回应道:
“……明月挽秋思。”
“欢迎回来。”常歌双手拉开门扉,灼灼目光直视着伫立门口的游侠装青年,张开的双臂好似要拥抱这位旧时的好友:
“阿辰。”
但那位被唤作阿辰的青年并没有理会常歌的热情。他的目光越过常歌冷冷扫视着庭院,锁定了亭子里那个扎着新发带的惹事精,“别那样叫我,阿辰已经死了。”他提步入园,与常歌错身而过,留下最后通牒一般的宣告:
“四年前,和四时堂一起,死了。”
燕飞仪没能听到远处两人间的对话,只见到师兄睬都不睬掌柜一眼,直向凉亭走来。他身材修颀,肩宽臂长,身着与自己款式相近的游侠装,只是更陈旧些;背上枪杆少说也有丈许,包覆枪尖的皮套更是占去了一尺余长,仅这一条就能看出此枪绝非凡品。“还愣着干什么!”青年忽地朝凉亭大吼,把少女的三魂七魄都给惊掉了一半,“燕飞你还不快给我过来!”
“哎……”
燕飞仪恋恋不舍地回望了墨凭兰一眼,轻轻拂开肩上的手悻悻地朝师兄小跑过去。刚到青年身边,便被青年扯过手腕,向庭院大门方向疾行:“我们走。”少女被牵了个踉跄,思绪却仍如堕云雾之中:“咦?喂喂,师兄你干嘛?这里不就是秋鸣居吗?再说我茶还没有喝完——”
“计划改变了。”荆先辰沉声,道,“这座秋鸣居,已经让知夏堂的人给——”
唰,常歌不知何时拦在出口面前,然荆先辰的枪抢先一步点在了常歌胸口。“身手还没落下嘛。”掌柜眯成一线的双眼里笑意如旧,“即使没有了涤尘剑,阿辰你依然当得起‘歌尘月’中最强之名——嗯。”他点头,全然不顾荆先辰已将枪尖上移至自己喉间,仿佛枪套下透出的杀意让他回忆起了什么,笑意越发显得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