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普路托?”
那一瞬,晚风意外地贴着脸面磨蹭过来,女孩纯净的海蓝发丝在空气里轻微地揉成一小团。
她有些神经质地扣住领口的丝带,仿佛是下意识地遮掩什么,“你似乎认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话,可是在我看来那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你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居然真的曾经相信过……哈,我那时候为什么不杀了你!”
哈迪斯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假装困惑,如果不是对面的人突然说出了那个名字的话:
“瑞亚。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非要跟你的过去扯来扯去?”
她好像突然就平静了——虽然方才的失控也仅仅是一瞬而已——海蓝色的眼眸漾起初次相遇时的冷然亮晕。
而哈迪斯几乎不能控制自己要把她狠狠摁在地上的冲动:
“……克洛诺斯对你说了什么!混蛋!他说了什么!!”
“陛下什么也没说。”
“撒谎!”那双湖水般美丽的眼睛此刻沉浸在可怕的怒火里,“你撒谎!他明明对你说了那个名字!”
“是的。因为没有人规定男人在**的时候不可以喊他‘真正’爱人的名字。”
撒加痛苦地站在那里,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说出这样令人羞耻的话。
然而那个轻描淡写的“真正”如同指甲狠狠地刺痛了她,并且她同时也意识到对面的人并不比她好过多少: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公主殿下噎住了,她开始咳嗽,撒加觉得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早就说过你太过自大……咳咳……你应该……应该看清楚你在跟谁说话!咳咳咳咳……”
她的反应太过剧烈,这让女孩终于发现了不对。趁着她弯下腰,她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肩膀,发现那里竟烫得吓人。
“你怎么……”
“闭嘴!”
哈迪斯飞快到有些慌乱地甩开她的手,微微摇晃地后退两步,靠在一棵树上。
“滚!滚回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身边去!!”
眼前黑了下来,然后她听见鞋底摩擦草叶的声音,并且渐渐地远了。
过了很久,在她发现自己终于找回了一点呼吸的时候,她扶着树睁开眼睛。
花园里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秋天的夜晚很静也很凉,哈迪斯有点想睡。
可是脚下的步子已经虚浮起来,而头疼的感觉也愈来愈清晰。浑身又有那种燥热的感觉蹿升上来,她觉得非常口渴。
最后她花了十分钟,慢慢踱回了大厅的后门。
厅里正有熟悉的琴音朦朦胧胧地传出来,只是换了完全陌生的旋律,便也再没有初时的触动了。
那是首抒情的曲子,毫无疑问。仿佛细腻潺流般的音律不急不缓,似乎能让人记起幼时躺在摇篮里编织的轻灵的梦。
公主站在门边漠然地听了会儿,随后推门,冷冷地走进去。
修普诺斯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她在人群外围的某个长桌旁坐下,用那双曾经漾起过微笑的冷绿眼瞳,不带任何情绪地凝住坐在琴边的那个人。
——一个瞬间,她不无惊愕地发现了她的高傲。
从前并不是没有意识过那个人的自尊有多么强烈。只因为她亦是不愿服输的人,所以才总想让那个人永远都折服在自己身后,却常常忘了,她也渴望成为正如她灵魂一般的存在。
——这感觉只是刹那间的直觉,仿佛某些回忆片段所串联的画面又一次重现,她对之无法忽视。
——就如同……她依然无法将目光,移开她的脸一样。
那是个适合浅色的人——尤其是纯白。
哈迪斯仔细地研究了她衣裙上大大小小的每一处花边褶皱,然后失望地发现它们竟没有一点不完美之处。
那条长裙应该是克洛诺斯挑选的,因为那种式样与布料都该死的眼熟。缎带与蕾丝很多、也很复杂,可是女孩流畅的身形使得它们一点也不显累赘,反而充满了鸟翼掠过时那一瞬轻盈的惊艳。
她的头发被松软的发带束起来,随意地点缀着些白色的羽毛,有流苏样的饰物拂过优美脖颈,颤栗着如同情人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