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刘意约在一个小咖啡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那家小店,店里的装饰是我喜欢的风格,到处挂着梵高的画,明亮而又绝望的颜色。
刘意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我微笑着看他,你对不起谁?
刘意一直对我的这种态度很没有办法,若叶,我对不起你。
还有呢?我说,你就不觉得对不起我儿子吗?
刘意低着头,我想做点什么来补偿你。
***。我说,你做什么补偿我?除非你给我去杀了艾雪,你能补偿我什么,姐什么都不缺。你补偿得了吗?
那你想怎么样?刘意低低地说,放过她吧。
放过谁?我忍不住的想笑,你说清楚了啊。
刘意的声音越来越低,请你,放过艾雪吧。
我放过她,谁放过我啊?你*你还真好意思说啊。我说,你我都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对啊,我们拿不出来证据,她逍遥法外,你刚上法学那会儿宣的誓呢?人民检察官,你头顶上戴的真是*国徽吗?
刘意没有说话。
我不上诉。我说,但是我不会放过她。换谁都不会放过她的,人贱可以,贱到这个份儿上,就别怪被人收拾。
若叶。我求你,行不行。刘意说。
***。我说,我凭什么要对你心软啊。我又不欠你们的,凭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一站出来可怜巴巴的说,若叶你放过她吧,我就要像个孙子一样忍气吞声啊?就因为她没有办法对抗我?就因为我比她坚强,我就活该啊?你有脑子没有?
刘意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搅拌着眼前的咖啡,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若叶,我以为你还会念一下旧情。
咱俩的旧情早就被我念完了。我说,别忘了,*的不是我,杀人的也不是我。
刘意笑了,你从来都没有理解过我。
别跟姐煽情。我说,你以为我还是十七岁呢,你一煽情我就找不着北了?不可能了。你现在不是找到能理解你的人了吗?不是挺好吗弃暗投明。你还应该谢谢我,没有我,你怎么会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你转专业转对了。刘意说,不出来工作挺可惜的。
刘意,我说,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约我出来的,从判决书宣读的那个时侯开始,你跟我就已经是陌路了,或者说,对于我而言,你就已经是有深仇大恨的人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心软呢?我告诉,真的不可能的,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若叶,虽然法庭判了艾雪无罪,但是我依然会履行一百万的附带民事责任赔偿的。
那又怎么样?我喝了一口咖啡。
若叶,你好好想一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小雪她不是医院的正式工,很有可能就这样被开除了,也就是说,她会失业的。而我,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国家公务员,我每个月的工资你也知道,我们要结婚、买房,要赔偿你的损失,这是多么大的一种压力,像你这种生活优越的人怎么会知道?在这种的压力下,我们可能根本养不起一个孩子,这样的补偿,你难道觉得还不够吗?
我没有说话,刘意有些激动,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脸也有些泛红。
若叶,我是真心的想要保护艾雪,在你眼中,她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她害死了你的孩子,可是在我眼中,她是一个不幸的人,我希望她可以生活得更好,这些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即使这样,会让你恨我。
我最后笑了,刘意,你让我说什么好?我还能说什么呢,昔日那个爱我疼我宠我的人,就这样为了维护另一个女人站在了我的对面,是谁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事情就是曾经爱过自己的人转身离去。
跟刘意的谈话不欢而散,事实上,我也不能确定他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为了保护艾雪,还是真的因为对我心怀愧疚。法官最终以证据不足,事实不清而当庭宣判了艾雪无罪,我忽然很后悔,没有让表哥介入这件事情,否则,凭他的力量,事情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另一方面,就像季北说的那样,我们掌握的事实,根本就一点力量都没有,一切只不过是我基于我们过去恶劣关系的猜想而已。我只是非常的相信,艾雪就是故意地想要破坏我已经走上正轨的家庭。她妈妈去世的原因说到底都是因为小混混们的抢劫,而表哥作为我们这里的黑老大,当然要为此事负责。
而这些事情的真相,都已经随着逐渐远去的时间一起,被永远的封存了起来。如果你也学过法学,你就知道,我们永远无法还原一个事件的真实,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是,用各种专业手段不断地靠近真相,所谓的法律事实。
法律事实,和绝对事实之间的差别,永远是我们难以探究的未知数,有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实际上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