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记忆吧 关注:3贴子:832

【转载】浪荡江湖之药师(中)by 绪慈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楼2007-01-06 18:59回复
    文案: 

    中了春药就日也磨夜也磨的不让人睡, 

    可恶,不要小看我赵小春, 

    哼哼!很火很热是吧?给你下个“金枪绝对倒”, 

    看你还怎么热、怎么火!! 

    不过,伤在美人身痛在小春心, 

    绝对倒这件事还是搁下,先治治自己的八月十五吧! 

    江湖、朝廷;正邪恶斗、夺嫡之争, 

    小春知道一个人管不了天下事, 

    东方云倾既涉江湖又为皇子, 

    这些纷扰之事注定是离不开也逃不去, 

    而他赵小春只是一个平凡的药师, 

    没有一言众诺的权势,也没有运筹帷幄的能耐, 

    能管得再多也只能管到云倾的命而已……


    2楼2007-01-06 18:59
    回复
      父子俩重逢的激动情绪过后,小春强压着罗绮上床歇息,毕竟罗绮的心疾最忌七情内伤,小春可不想自己转眼认回个爹,回头又没了个爹。 

      罗绮命人温了一壶上好花雕,又叫厨房煮了几道精美小菜,和小春在床榻上吃喝闲聊,讲的也多是这几年来发生的事。 

      小春心里想,父子俩就是父子俩,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他越看罗绮便越觉得自己人皮面具底下的脸和他相像,但自己绝对没他爹这般爱掉泪就是了。 

      罗绮边喝着酒,边说着自已当年是怎么和湮波楼花魁赵凝春相遇,又是怎么连下十三局棋赢得佳人甘愿抚琴献曲,但也就是那名动天下的一曲《广陵散》,注定他这生这世和佳人的纠纠缠缠。 

      “哦——《广陵散》啊——”小春没喝酒,只喝茶。 

      原来爹就是那个人,原来娘也是有提过爹,只是他当时年纪还太小,所以不晓得娘每次提及这个追着她不停转的情痴时,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是代表什么。 

      “不过娘怎么都不对我提起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小春遂一问着。 

      “那是因为她生我气……”罗绮呐呐说道:“不过你是有见过我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满月那天,你娘让我抱你抱了好久,爹还记得你那时候好小,可是就爱笑,爹一抱你,你就笑个不停。” 

      罗绮想起了以前的光景,神色变得柔和,道:“摆满月酒那天,来王府里道贺的宾客每个都说你长得和爹像,而且明明只是个小娃儿,却见谁也不怕生,见谁也都笑。每个人都说你这便叫将门之后,以后必也是个人才。” 

      “哦——王府啊——” 

      罗绮喝得有些微醺,也没听出小春从头到尾在哦些什么。 

      小春只道他爹有些事或许觉得时机未到、或许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这般遮遮掩掩。但言谈间思虑未见周全,一番话讲下来也漏洞百出的。 

      小春单只从这些方面去猜,都晓得他这个身份成谜、来头不小的爹是谁了。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罗绮在房内喊了声什么事,门外的人遂道: 

      “罗爷,那个绑来的小姑娘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老是哭个不停,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绑?”正喝着茶的小春愣了愣,望向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爹。 

      “啊!”罗绮看着小春,尴地地笑了笑。“就是……在外头看到……” 

      小春想起自己之前怎么给人招呼进湮波楼的,也朝他爹笑了笑。“那我们现下是不是先去看看小姑娘怎么不吃东西?” 

      “是是是!”罗绮连忙起身,带了小春就往外走。 

      他们来到小春再熟悉不过的那间厢房,小春前些天也在这里待过些时候,而门外站着的依旧是专司掳人的那两名大汉,这不禁让小春怀疑,此处是被专门用来囚掳来之人。 

      大汉显然也晓得小春是谁了,一见、一愣,之后开了门便让罗绮和小春进去。 

      小春到里头,看到那个姑娘的模样,可又吓着了。 

      “喝,珍珠,怎么是你!” 

      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珍珠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是那日在铭城救过她爹性命的恩公,本来止住的泪忽地又拼了命地掉落。 

      小春连忙趋前把珍珠身上的麻绳解开,松了珍珠嘴上那块布,连声问道:“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恩公……”珍珠哭哭啼啼地说:“你那天离开后王八公子又上门逼亲,爹要我上京投奔姑妈,就托人把我带到京里,谁知道姑妈已经过世年余,我无人可投,昨天在街上想着该怎么回去找爹时,突然就被人装进麻布袋里抓到这儿来了!” 

      珍珠瑟缩着,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小春咋舌,回头时嘴角有些抽搐,双眸定定望了罗绮一眼,道:“那个,爹啊……” 

      “我在,我在!”罗绮紧张地连忙向前一步,乖乖站在儿子面前。 

      “你这湮波楼里的姑娘们,该不会一个一个都是这么掳来的吧?”小春问。 

      娘在时湮波搂虽然是卖笑风尘地,可也是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干逼的,怎么一落入他爹的手,就给走样了。 

      “那是因为她在套圈圈的摊子前发愣……你娘也喜欢玩套圈圈……我这也是想你娘啊……”罗绮先是难过地道,后语锋一转又连忙解释:“不过我只掳过几个,况且通常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被掳的不愿,我就放人了,向来就没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爹这都是因为想你娘啊……你可得相信爹,而且现下你回来了,爹肯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千万千万要信爹的话,别气爹、别恼爹啊……你要是不理爹,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4楼2007-01-06 19:00
      回复
        “唉呀!”小春被喷出的药什烫到,疼得不停地上下猛跳。 

        云倾哼了声,转身离去。“与其吃这种丑陋无比的东西解毒,我不如毒发身亡得好!” 

        “唉,云倾、云倾你别走啊!”小春一边跳一边朝云倾迅速离去的背影喊着:“这是我好不容易叫人找来的千年虾蟆王啊,怎么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十分珍贵的啊,你别发脾气了!更何况死都死了,药也熬了,你怎么狠心叫它们死的不明不白啊,好歹也先尝个一口试试啊!” 

        “你再敢在我药里乱放那些东西,下一次我就真叫你死的不明不白!”云倾气得回头向小春大吼。 

        “唉!”小春叹了口气。“可就只有这些剧毒无比的毒物才能克得师兄那些雪蜘蛛、五彩蜈蚣和乱七八糟凶猛得不得了的毒啊……以毒攻毒……而且越丑的才越毒你不知道吗?别这么挑了行不……” 

        之前在乌衣教被大师兄强喂月半弯时,那颗药小春好不容易吐了,也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经过这些日子反复钻研思索后,发觉只有兵行险招以毒制毒,才有可能完全化解云倾体内的毒性。 

        但云倾这好洁之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他把蛤蟆王吞下肚,简直和要他十年不许淋浴浑身脏兮兮的一样困难。 

        看来以后用来熬药的药材得先拿菜刀剁到面目全非才能下锅了。 

        小春转头看了眼后头那些放在药柜里头,更不能拿出来让云倾看到的斑斓老鼠和丑不啦叽的毒虫,无奈地想着。 

        ☆☆☆ 

        美人有令,出了这寝宫再回来,没洗个干干净净不许近他身。 

        小春乖乖地淋浴净身完后,服侍云倾吃药,这才滚上床去准备就寝。 

        “你今天上哪儿去了?” 

        小春正往床铺里头爬时,云倾突然发声问道。 

        “噢……嗯……去了那个……湮波楼……”小春躺下盖好被子,翻过身去面对墙壁,嗫嚅地道。 

        “转过来!”云倾说。 

        “噢……”小春乖乖转过身去。一躺好,咫尺之距便是云倾天仙似的脸蛋,小春还懵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露出傻笑来。 

        “你去妓院干什么?” 

        云倾一对亮澄澄的眸子盯着小春看,里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似乎就能直接看入云倾的心底,小春望啊望地,真是喜欢煞这对冰睛玉眸了。 

        “发什么愣,快回答我的问题。”云倾一巴掌呼上小春的脸蛋,但却只是轻轻落下。 

        只是清脆的巴掌声不响也不亮,甩起来小小声地,说是轻抚还差不多。 

        “唉,”小春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说到湮波楼我倒还没问你,你派人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云倾没料到小春会理直气壮地反问,一时语塞堵住了,竟答不出话来。 

        “我得先问问清楚,我来你这里,是作客还是当犯人的?你把我放在哪个位置上、置我于何地?我是不是每回出门都得让你的人跟着,去哪儿回来了都得让你知道?”小春劈哩啪啦地问了一堆。 

        “……”云倾垂眸,淡淡地道:“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所以一定得几个穿白衣的整日跟着?”小春又道:“那你说是他们武功高还是我武功高,要真和什么厉害的角色打起来我死一次他们得死几次?再者,我如果不想让人跟,你派多少也是会像今日那两人一样,昏在湮波楼口让人抬回来。” 

        “……”云倾不语。 

        “不说话了?”小春偏头问。 

        “随你。”云倾哼了声。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我的,我可真的不懂了。”小春疑惑地说:“不就是出个门透透气,有什么好派人跟的?我既然答应替你做解药就不会食言,每回出门也都在你服药之前回来,你到底还不放心些什么?” 

        小春这么问,云倾也无法回答。 

        或许他心里从始至终就无法相信小春会为他留下来。 

        从来没信任过人,突然一个人生生冒出来叫自己要相信他,云倾就算再努力,也无法说服自己真真切切去相信。 

        “云倾……”小春叹了口气,有时也是摸不透云倾在想些什么,他跟着说:“我又不会跑,你何必这样防着我?” 

        “你不懂。”云倾闭起了眼。“睡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我究竟是端王府的客人,还是犯人?”小春戳了戳云倾细滑的脸蛋。 

        “你什么都不是。” 

        云倾这么说,害小春的心突然窒了一下。 

        “你是我的人。”云倾神色平静地说:“与端王府无关。” 

        小春忽而笑了。 

        吓死他了,真是! 

        他还真以为云倾说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7楼2007-01-06 19:01
        回复
          小春又道:“我有时会想,明明都是同种人,怎么养在宫里和放在民间的,会差上这么多。如果你和云倾也是在我们神仙谷长大的,今日便不会这样了吧!宫里那墙又高又狭隘,困住了人,也困住了心。心被困住了,人怎么正常得了,正常不了,便容易成疯子。父子兄弟为了个位子争得你死我活,人死了一个又一个,但坐上那位子就真的会快活吗?” 

          小春唠唠叨叨地说着,齐雨不发一语地听着。 

          是不快活,但又有何法? 

          就算你不害人,还是有人会来害你,你不杀人,也是有人会来杀你。 

          血淋淋避免不了,这就是宫阙之争。 

          顺利地偷偷带人出了端王府,小春在路上绕了几圈,突然愁眉苦脸地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齐雨怒问。 

          这个赵小春就不知如此明目张胆,背着双脚血淋淋的敬王在街上晃,便是在叫人赶紧来抓他们吗? 

          “唉……”小春叹了口气,说:“我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一边走一边说不行吗?”齐雨吼着:“你就非得要停下来?!” 

          “不停不行啊!”小春顿了顿,才苦哈哈地道:“因为我不晓得敬王府得走哪条路,怕走错了,越拐越远啊!” 

          齐雨差些气绝。他道:“东大街直走,过芙蓉坊看到一株老榕树往右,过了桥便是了。快走!” 

          “是是是!”小春连声应和。 

          这个东方齐雨,大声起来真的和他的三师兄很像,凶得不得了。 

          循着齐雨所指的路翻了几翻,没从正门而是直接跃墙而入,当小春将齐雨送往敬王府正殿时,惊动了里里外外一大堆人,顿时侍卫全围了过来,敬王府的管家也跑了过来。 

          老管家看了看小春背上的主子,苍老的声音担忧地喊着:“殿下……殿下……” 

          老管家跟着又看着小春,晓得这铁定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连连感激地点头说道:“小壮士……这位小壮士……” 

          一团混乱间,小春背着齐雨,在老管家带领下往后寝进去,敬王的家眷也跑了好几个出来,什么王妃啊、妾室啊、歌妓等等,泪眼婆娑地探个不停,但这些全被心情不好的齐雨给挥退下去。 

          小春好不容易交代好管家该怎么用他的金创药帮齐雨上药,跟着趁着乱要走时,齐雨一瞟又挥了个手,一群侍卫便围了上来,堵住寝宫的所有出入口,活活将小春困在里头。 

          “呃……”小春愣了愣,回头,朝着齐雨苦笑。 

          “你以为自己羊入虎口,我会那么容易放你走?”齐雨跟着笑了,这回松懈了的神情带着轻佻,又恢复那王孙公子的高傲模样。 

          “你这不是恩将仇报了?”小春无奈地说。 

          “你先诓我中毒害我落入小七手里,让他手下几乎废了我在先,现下我不过要把仇恨报回来罢了,哪算恩将仇报?”齐雨卧在被褥之上,抓着一节穗子玩弄,对小春的说法半点也不以为意。 

          “真不让我回去?”小春问。 

          “就是不让,你又能奈我何?”齐雨轻笑两声。 

          “不就是想治皇帝的病?”小春念头转了转,再道:“打个商量好了,叫外头的那些人退开,让我走,我就替皇帝治病。” 

          齐雨眼里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来。“你肯?那得活生生地把你的心从胸膛里给挖出来呢!” 

          “不用那么麻烦。”小春挥了挥手说:“我问你,这皇帝拖多久了?” 

          “将满三年。” 

          “三年这么久都死不掉,便是说还有药可救。医病只怕又猛又急的那种,才会没得救。”小春跟着信心满满地说:“你只要去把皇帝的烂肉刮一小块过来给我,我半个月内可以把能治好他的药给你。” 

          “当真?”齐阿眼睛又亮了起来。 

          “当真!”小春头用力一点,拍胸脯保证。 

          齐雨忽而看着小春,眯了眯眼笑道:“你可知道治好我父王代表什么?如果你真这么有能耐,我不信小七没叫你进宫去治我父王。老实告诉我,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别妄想我会轻易相信你,你这滑头的小鬼!” 

          “唉,谁又打鬼主意了。”小春说:“我用脚底板想也晓得肯定是谁治得好皇帝的病,皇帝就立谁为储君,云倾从来就没有叫我去帮皇帝治病过,而且他也对皇位没兴趣,你这个人真是想得太多、也太杂了。我只不过是单纯以一个大夫的身份,想治疗一个病痛缠身的病人罢了。” 
          


          10楼2007-01-06 19:03
          回复
            有惊无险回到端王府,除了臀上那小小一个洞以外,小春人整个好好的,没缺胳臂也没断腿。 

            方才还悲秋伤春什么的,小春全抛到脑后,只剩心里那一丁点的酸。 

            他觉得累了,念着云倾寝宫软软的床铺,想立刻往那丝绸被褥上扑,滚个几圈,而后好好睡上一觉。 

            哪知跟着云倾后头走,云倾才跨进门,小春脚都还没跟上,云倾一个反手,便将门关了,让小春碰了一鼻子灰。 

            小春眨了眨眼,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唤着:“云倾……云倾……” 

            房里人没作声。 

            小春又换了声道:“美人……美人……” 

            冷不防两支梅花针“咻咻——”激射而出。 

            小春吓得连连后退,躲了针,又慢慢往门口靠去,轻声再问:“你生气啦?” 

            “没那闲工夫生你的气。”云倾不冷不热的声调透过门板传出。 

            小春听得房里头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传来,静了一会儿没半点声响,过了好一阵子,又起了被褥翻动声,云倾似乎早早便入榻要睡了。 

            小春苦笑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屈膝坐在寝宫外头,靠着门板,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其实,小春也不是不晓得自己这么一搅和,会坏了多少人的事,但自己认定了该去做的事情,要冷眼旁观不插手,那他就不叫赵小春了。 

            就像这些人观念里根深蒂固的“谁挡在自己面前,便得除去!”,和他被师父所教导的“谁倒在自己面前,便得治到好!”,这两者是一样的。 

            纵使自己所想所做,和云倾有所抵触,小春还是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 

            毕竟当初若没师父救他,便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师父给予他再次为人的机缘,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只是将心比心,让希望能活下去的人,可以得到像他一样的机会活下去罢了。 

            “云倾……云倾你睡了吗?”小春可怜兮兮地问着:“外头很冷耶,你真这么狠心不让我进去,要罚我睡外头啊?” 

            屋里头的人还是不肯说话。 

            “那……那我睡外头便是了……你……记得要吃了药再睡……身体顾好,千万别给忘了啊……”小春还是那悲惨的语调。 

            房内的云倾其实醒着,他侧躺在床上,目光从方才开始便直视着门板上倚着的那个黑影没动过。 

            小春还是叽叽喳喳地在门外说着话,云倾静静听着,听这人扯天扯地胡乱瞎说。 

            他今日真的对小春动怒了,小春私下放走齐雨的举动令他无法理解。齐雨虽算不上最大的阻碍,但也是颗烦人的绊脚石,他从以前到如今不知想过多少次该把这绊脚石去掉,这次好不容易困住齐雨,却又让小春活活坏了事。 

            小春不是他的人吗? 

            为何三番两次坏他的计划? 

            云倾的不懂小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兰罄比他重要? 

            齐雨比他重要? 

            就连每日端水让小春擦脸洗手的侍女,或许都比他重要。 

            云倾从来没这么心烦过。自从遇见了赵小春这家伙,他就每日浮躁不安。 

            一会儿不见他的踪影,就莫名其妙发慌,找着了他,发现他正朝着别人笑,又不明所以地发起怒来。 

            只要一想及小春,自己仿佛都不像自己了,一门心思都只能兜着他转,被牵过来,又牵过去,控制不了,情难自禁。 

            这便是喜欢上了吗? 

            云倾懊恼后悔着。 

            早知如此,当日将小春寻回,便该一掌打断他的心脉,除了这个祸害,让他再无法左右自己才是。 

            但一想及若真的杀了他,便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又万分难受起来。 

            云倾简直快被自己纷乱的心绪弄疯了。 

            这个赵小春,真是活生生一个害人精。 

            门外又传来一声叹息。低低地,翻来覆去包含着千种惆怅滋味。 

            云倾很少听小春发出这样的叹息,他不知小春又想起了什么,让这声叹息褪去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变得些许沉重。 

            “下雪了……”门外的人说着。 

            这句话以后,声音突然停歇,许久不曾响起。 

            云倾没听见小春说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顿了半晌,还是起身开启房门往外探去。 

            但见昏昏暗暗的勾月悬在天际,黑夜中缓缓飘落羽絮般的细雪。原本该坐着人的那个地方只留有淡淡的雪迹,而那个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云倾心几乎都窒了,他不晓得小春为何突然失踪,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他想到小春离开了他,不知去了哪里,便整个人完全慌乱起来。 

            “小春……小……” 

            云倾心急如焚的声音才喊出口,便见到连接药房的长廊那头,拐出了个身影。 

            那身影听见云倾的叫唤,猛地便抬起头来,朝着云倾这方向眉开眼笑展露笑颜。 

            “云倾你叫我啊,让我进去睡了吗?” 

            小春端着去厨房要来的热呼呼酒酿汤圆,三步作两步地又冲又跳,往云倾跑来。 

            “……”云倾激烈的情绪在见着那碗汤圆时瞬间冷却。 

            他脸色一暗,反手关上房门,又将只差一步便能跨进门槛之内的小春阻绝于门外。 

            “云倾啊……”小春惨兮兮地呼喊着:“外头真的很冷、很冷、很冷啊……你忍心放我一个人在外面睡吗?这样的天,会冻死人的啊!明日若是你出门看我成了冰棍儿,到时可是再怎么搓,也搓热不回来的啊!” 

            半晌过后,木门咿呀地缓缓开启了。 

            小春喜孜孜地连忙进屋,用脚将门给踢关上,在屋里美人美人地叫,高兴这几个晚上不用孤枕独眠了。 

            “脏死了,别在床上吃汤圆!” 

            过了好一会儿后,云倾的低吼再度传来。


            14楼2007-01-16 15:25
            回复
              小春在端王府里安静了几天,守着他的药房、药锅、药草和收集来的稀奇毒虫,专心致力着云倾解药的研制。 

              没出门的几日,都是下雪的日子,下雪天最是折腾人了,以前的旧患会犯,心里头也会因为想起了往事,而不太舒服。 

              今儿个小春头往外一探,发觉天晴了、冬阳探出头来了,便高高兴兴地又戴上他的人皮面具,往外跑出去。 

              云倾甫由朝中回来,还没入门,便见着那抹身影。 

              云倾看小春虽易了容,但桃花眼还是闪得亮,身形动作也没多做掩饰,才这么一闪而过,使让自己给认了出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挥退身旁的贴身侍卫,扬起轻功跟着小春的步伐便急赶直上。 

              云倾一直都想知道小春在这京城里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但小春为人机敏,无论派出什么样的探子,都会被他所识破。 

              只是先前发生的敬王之祸,让云倾再也放心不下这个人,他没做多想便尾随小春身后,想明白这个人在自己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都是怎样过的。 

              拐了几条小巷,通至繁华大街,小春的速度放缓下来。 

              小春拉了拉袄子,探了探怀里碎银,先是笑着跑去树下掷圈圈,跟着和摊贩的女儿有说有笑地,还跑去买了包糖给她。 

              云倾遥遥跟在小春身后,远得只能见着小春脸上的神情,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瞧小春红润的双唇一开一合地,蹲在地上同那女娃儿一起吃起糖来,接着守着摊贩的汉子也靠了过来,端了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小春。 

              云倾见小春一点戒心也没有,接过之后便拿起调羹将碗里的东西往嘴里送,云倾心里一急,怕若被下毒那该如何,冲出去前却又想起小春的百毒不侵,这才停住步伐平顺气息,继续将身影隐在街角。 

              接着没多久,又有一个提着菜篮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女停在小春面前,小春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云倾双目瞪大了起来,见小春一下子笑得开怀,和那少女说没几句话,往后头让了让,示意一起走,那少女竟便跟着小春离开大树下。 

              “烂桃花一棵,四处勾人!”云倾冷哼一声,随即紧张地跟向前去。 

              因为听不见小春和那少女的对活,云倾不得已只得冒着被小春发现的危险,刻意贴近两人些许。一接近他们,这两人的对话便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爹他没为难你吧?”小春说。 

              爹! 

              听见这词,云倾不禁皱眉。 

              小春何时竟冒出个爹来了,怎么他完全不晓得有这一回事? 

              “老爷对珍珠很好,谢谢恩公。”紫衣少女羞怯含笑回答。 

              “恩公恩公地叫,从铭城叫到京城,你不会嫌烦吗?” 

              “恩公便是恩公啊!”少女答道。 

              “算了,你想怎么喊便怎么喊吧!至于我爹那头,他要是再胡乱来,你就告诉我,虽然我是他儿子,不过绝对不会偏帮他的!”小喜也是笑着。 

              两个人走在大街上,一白一紫的身形,一个眉目清朗、一个含羞带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二人简直活生生一对璧人,配得再合也不过。 

              街旁店铺内卖着珠宝发钗的生意人吆喝着,见他们走过,喊得更大声:“公子小姐来看看嘿,金钗、银钗、玉钗、宝钗啊,情郎买了送给姑娘,替姑娘戴上了,包你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啊!” 

              “珍珠,你要不要看看?”小春被那小贩的说词惹笑了,拉着珍珠就往店里走。 

              “恩公买钗啊?” 

              “看看罢了!”小春随手拿起一支银钗,见那钗看来挺漂亮的,便在珍珠头上比了比。 

              不远处的云倾见着这幕,眼神顿时冰冷起来。 

              “奇怪……珍珠…… 你怎么高了一些啊……”小春纳闷地道:“我记得在铭城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这里而已……”他比了比高度,再看看珍珠。 

              珍珠掩嘴笑了笑。“真的吗恩公?莫非珍珠长个儿了?” 

              小春恍然大悟地道:“对啊,我都忘了你才十来岁,是会长个儿的。” 

              “恩公自己也才十来岁,怎么讲得好像珍珠年纪多小似的。” 

              “我今年可十八,姑娘你多少啊?” 

              “啊,恩公十八了,珍珠以为您才大我一两岁罢了!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十八呢,倒像只有十六!”珍珠惊讶地说着。 
              


              15楼2007-01-16 15:26
              回复
                湮波楼 

                罗绮喝下珍珠送来的醒洒茶,清醒了些后,才从春水阁回到自己房内。 

                珍珠在一旁认真专注地伺候着,罗绮笑了笑,对珍珠说:“我看你同小春也挺合得来的,小春这么喜欢你,等你爹进了京问过你爹的意思,你就留在小春身边了吧!” 

                珍珠一呆,会了意,脸整个烧红起来。“老爷您甭乱说,珍珠对恩公才不是那种心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是说小春送了支银钗给你吗?那他就是喜欢你啊!我家小春自小没爹娘在身边,孤零零一个人长大,得趁早替他取门媳妇,找个人来照顾他才好。”儿子认回来没多久,罗绮已经开始在为他的将来打算了。 

                “不跟您说了。”珍菲撇了头,带上门走了出去。 

                “呵呵,珍珠丫头害羞了。”罗绮笑着。 

                但当罗绮转过身准备上床就寝时,却发现厢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罗绮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猛地一颤,差点放声大叫。 

                他喘了几口气,发觉气整个上不来,急急拿出儿子稍早送来的“救心小丸子”吞下两颗后,按住胸口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云倾站在窗旁,穿着素色白衣,绝美的容貌与淡漠冷傲的气势本该是清俊脱俗的,但罗绮看着这样一个笼罩在月夜光晕下,四周围弥漫着淡淡杀气的人,越看越觉得恐怖万分。 

                突然,罗绮惊讶地发觉这个人有着一张极相似已故月妃的脸。 

                罗绮虽然多年不涉朝政不入朝堂,但他仍然记得受封为月妃的回回公主单月儿当年为他皇兄生下一子的事情。而且风闻此人之冷血残酷不输其母,朝野中人人敬畏,众皇子中排名第七,名唤云倾。 

                “你是……七皇子东方云倾?”罗绮咽了口唾沫,连退好几步。“七皇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湮波楼招待不周了吗?否则怎么让七皇子直奔龟公房内来了?” 

                “我只问你两件事。”云倾的口吻还是那般冷然,没有一丝感情,像从阴间走出的鬼差索命声般阴森冰冷。 

                “什……什么事?”罗绮将床头悬着的宝剑悄悄解了下来,攥进手里握得死紧。 

                “第一件事,小春知道谁杀了他娘吗?”云倾问。 

                罗绮起先不知道云倾的意思,只道这人怎么会认识他家小春,后来背脊一凉、猛然一抖,便想起了小春曾对他说过自己借住在哪处的事情。 

                “你是小春嘴里头说的那个生死之交、京城里十分要紧的人!怎么可能……小春怎么竟住在你那里……还替你治病!”罗绮不敢相信,声音都颤了起来。“他不知道你是月妃的儿子吗?你娘当年活活害死我家小凝,还害死小凝恩公一家人,他怎么会傻到替你治病!” 

                “你这么说,小春便真的是不知道了。”云倾得到这样的答案,便满意了。 

                小春真的没有骗他。 

                “第二件事,兰罄在哪里?”云倾再问。 

                “兰……兰罄是谁……我又不认得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罗绮又惊又惧,想及小春此时正待在虎穴之中,危险至极,没多想便往门口冲去。 

                罗绮慌乱地道:“不行,我得告诉小春。你娘害死了小凝,你凭什么要他替你治病!” 

                但罗绮却在手指刚沾上门板时,感觉背后一阵针刺的痛,紧接着又麻又疼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地扩散开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猛不防摔倒在地。 

                “小春不是在替我治病,他是在替我解毒。”云倾缓步来到罗绮身旁,由上而下视着罗绮。 

                云倾冷冷地说道:“偏偏这时候,却冒了这么多事出来。” 

                十四王爷东方罗绮是当年兰家灭门时被牵涉在其中的人,当兰罄开始找上他,挑他复仇的那几年,云倾便曾将过往之事再翻出来细细了解。 

                然而八年前的事被老家伙刻意淡化隐瞒,知道详情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除了这个领兵灭回回的将军,他花费许多时间不过也只得一张罗绮的丹青画,而本人已然失踪的消息而已。 

                没想到,这人竟是脱离了王爷的身份隐匿在湮波楼,一待,便是八年。 

                而这八年来双方原本相安无事,但却在小春回了京之后,罗绮这人突兀地出现。云倾知道事出必然有因,小春会碰上他爹,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18楼2007-01-16 15:26
                回复
                  小春忽地从睡梦中惊醒,按着胸口,神色惨白。 

                  他转头,见到刚沐浴完的云倾由连通着浴场的小门走了出来,拧着湿发,望着他。 

                  “怎么?”云倾问。 

                  小春还不是太清醒,愣了好一会儿,有些迷糊地说:“下雪了……很痛……” 

                  “哪里痛?”云倾放下拭发的巾布,走到小春面前,坐在床沿。 

                  “这里……”小春指着腰际。 

                  云倾揭开小春的里衣,发现原本该是平滑无痕的腰间,不知何时竟浮现了一圈淡淡红痕。 

                  “下雪了……好痛……”小春喃喃念着。 

                  “你是怎么弃伤的?”云倾低头问。 

                  “不是我弄的……” 

                  “是谁?” 

                  “……大胡子……拿着刀的……”小春比划着。“……刽子手……这样砍下去……” 

                  “小春!”云倾见小春双眼迷蒙,犹似在梦中,立刻朝着他大喊了一声。 

                  小春一惊,整个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眨巴眨巴眼望着云倾,眼里的朦胧逐渐散去,换了清明回来。 

                  “啊……”小春呆呆地发出叫声, 

                  “你做恶梦了。”云倾抚上小春的脸。 

                  小春吁了一口气,又倒回软绵绵的席铺上,仿佛叹息般地道:“铁定是你说陪我睡,我才做恶梦的。我再重睡一回好了。” 

                  云倾拉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双手往小春腰间揽去,抱往小春。 

                  小春的手搭在云倾手上,碰融到云倾手腕处那个由白玉雕戚的手环。 

                  手环温温的,带着云倾身上的热度。 

                  落入温暖的怀托里,小春睡意再度上涌。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是娘最爱的一只玉环。而这玉环,却让自己顺手牵羊拿了回来,带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上。 

                  娘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气呢……她当年可是喜欢这玉环喜欢得紧的呢…… 

                  想着想着,他在云倾的怀中,渐渐坠入香甜的梦乡。


                  20楼2007-01-16 15:27
                  回复

                    他还记得爹邀他一起喝酒,他说自己酒后容易乱性,怎么也不肯喝,还推说下次、下次,等他娶媳妇儿的时候,绝对和爹喝个痛快。 

                    可这黑黑的东西……怎么是他爹…… 

                    明明那时爹还又哭又笑,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小春的。 

                    那个和他有着两分神似,却从来没见过他真实面目的唯一亲人…… 

                    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只剩这唯一的一个亲人了啊!……只剩这一个了啊…… 

                    整个人突然失去支撑直直往地上摔去,在未接触到地面时,后头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攫住,把他搂进了怀里。 

                    “受不了就别看了。”声音淡淡传来。 

                    “怎么会这样……你早知道了……却没告诉我?”小春大口大吸着气,困难地问着。 

                    胸口又紧又热,令人几乎快要窒息,原本已经淡忘的儿时记忆,这时又明显浮现起来。小春记起来原来自己小时候也和他爹一样,有这心绞痛的毛病,是后来成了药人,才断了根的。 

                    胸口这一抽一抽的疼,再说着,这个人……是他的爹啊…… 

                    他的爹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因为你会受不了。”云倾回答。 

                    自三日前乌衣教众放火烧了湮波楼起,云倾便派人寻找被掳走的罗绮下落。 

                    两日后,大火熄灭,没想到自己派出的人竟在瓦砾堆中寻得了他焦黑的尸体。 

                    其间,官府与朝廷中人都无人知晓当朝十四王爷葬身湮波楼之事,云倾这才明白罗绮竟真是完全脱离了皇族,隐姓埋名躲藏于此不理是非。 

                    若不是自己曾得到一幅丹青画,小春又与罗绮父子相认,罗绮他也不会让自己认出来吧!这该说幸,抑或不幸? 

                    “你应该告诉我的!”小春用力吼着,在云倾的际中奋力挣扎起来。 

                    云倾则是将小春抱得更紧。 

                    两个人硬碰硬,挥起的拳头、振起的衣袖都挟风带劲呼呼作响。 

                    云倾虽早知道如此景象会让小春难受,但却没料到小春失控起来,会是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模样。 

                    云倾没见过这样的小春。小春脸上的神情既悲伤、又愤恨。 

                    云倾知道小春为自己失去亲人而哀戚愤怒,为一个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亲人便得如此,再倘若小春知道他与一切有关,那会如何…… 

                    废瓦堆中突然传来骚动,官差大声喊着: 

                    “地窖里有个小姑娘还活着,快叫大夫来!” 

                    小春挣扎的举动至此才慢慢缓了下来,安静在云倾怀里。 

                    有活口……需要大夫…… 

                    “我……”小春困难地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我是大夫……” 

                    医者的天职,唤回了他清明的神智。 

                    “云倾……让我去看看好不?”小春对使劲抱着他,不愿松开的人道。 

                    “你现下要做的应该是立刻跟我回去,别再想这里的任何事情。” 

                    “你放开我。”小春要求。 

                    云倾没动作。 

                    “云倾,放开我。”小春虽是软声软语地说着,但言语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小春施着的反抗力道越来越大,云倾最终还是松开了小春。 

                    他如今不想和小春冲突,他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硬碰硬起来,绝对不是谁输谁赢这么简单。 

                    小春这人平时是心软,才会任人搓圆捏扁。 

                    但现下早不是平时。云倾明白。 

                    当小春离开云倾赶到地窖上方时,刚好见到官差抱着个穿着紫衣的小姑娘慢慢地走出来。 

                    那小姑娘浑身脏污,头发焦乱卷曲,睁着惊恐的双眼,瑟缩地将自己紧紧蜷着,嘴里喃喃不停地说着外人听不清楚的话语,颤抖个不停。 

                    “珍珠……你还活着……”小春难以置信地轻声唤着。 

                    珍珠缓缓地偏过头来,看到小春之后愣了愣,半晌,缓缓地流下眼泪,大哭哭了出来。 

                    “恩公……恩公……” 

                    小春从官差手里接过珍珠,抱住了她。 

                    他轻声地对珍珠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话语中,饱含着难以忍耐的哽咽音调。 

                    小春一转身,刚好碰上迎面而来的云倾,他立刻对云倾说:“是我认识的人!” 

                    云倾双目一冷,微暗。 

                    珍珠抬头见到云倾鬼魅般的飘然白衣和冷然面孔,猛然剧烈抖了一下,抓着小春的衣襟双唇动了动,但还来不及说清便往后一瘫,整个人面目苍白地昏厥在小春怀中。 

                    “……白……衣人……” 

                    小春只听见珍珠开头这三个字。


                    22楼2007-01-16 15:28
                    回复
                      第五章 

                      小春愈发愈少说话,有时他只是盯着药锅,有时盯着珍珠,但当他认真地盯起水井里的水来时,王府里的侍女们便也会紧张地盯起他来。 

                      这时小春总会扯扯笑,摆摆手,又回到药房里去。 

                      发生那件事后小春借口药快成了,便住在药房里,而珍珠更是被小春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那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娃儿终日就缩在墙角,只有喂药和用饭时肯走出来些,其他时候则是不言不语地看着门口。 

                      珍珠偶尔见云倾过来看看小春,便又会知惊弓之鸟似地开始尖叫。 

                      小春曾经不止一次告诉云倾暂时别过来了,然而云倾却像防着什么似地往珍珠那处看去,直到小春的脸真的难看起来,云倾才转身走开。 

                      而那时云倾的脸,通常比小春更难看。 

                      这天一大早,敬王府派人来拿解药。 

                      小春把昨晚就搁在珍珠身后药柜里的白色药瓶给了那名太监老公公后,又专注回云倾的解药上。 

                      黑褐色指尖大的小药九,弥漫着浓浓药味,这是他花了无数精力才做出来的解毒丸,专化月半弯的毒性。 

                      只是,离完全成功还差那么一点。 

                      以毒攻毒的解药对身体而言伤害非常之大,远远超过他之前做给云倾的那两味药。云倾服下这些药后虽然可以解了月半弯,但剧毒也会渗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身体落下病根,比如今更加虚弱。 

                      想到此,小春也不得不佩服起他大师兄来,这世间能令他神医赵小春头疼不已的人物,除了他这大师兄还真没第二人了。 

                      小春跟着拿了个大碗,把制好的药丸全倒进去,跟着举起左手放在碗上,抽出龙吟剑,咬住牙缓缓地往手腕上一划,只看见肉绽了开来,鲜血渐渐地冒出往大碗内流去,而后血越出越多,活像一条蜿蜒小河汇聚到盛着药丸的碗里。 

                      直至血液漫过药丸,将其完全淹没,脸色苍白的小春这才抹上金创药,拿条帕子将伤口牢牢扎住止血。 

                      泡在血里的药丸慢慢将珍贵的药人血吸了进去,涨大成两倍,呈现出湿润的黑红色泽。 

                      小春懒得等了,便将手贴在碗旁输进真气,利用内力将药丸内的水给蒸干,然后拿了云倾在用的天青色药瓶出来,一颗一颗地细心将化成了暗红色的解药放入瓶中。 

                      如此一来解药便算完成,接下来,等交给云倾,便再也没他的事情了。 

                      小春晃着瓶身,这样想着。 

                      抬头,见天清气朗,出了个大太阳,是冬里难能可贵的好天气。 

                      回头,珍珠还是瑟缩着躲在墙角望着门外,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 

                      小春真是觉得不忍了,便走向前对她说:“珍珠,今儿个暖和多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珍珠不说话,只是抬头恐惧地仰望着他。 

                      小春柔和地笑着,慢慢地搀起珍珠的手,也不敢过于用力,就只是轻柔地扶着她,稍微揽着她的腰支撑她身上泰半重量,两个人一步一步地往外头走去。 

                      本来外出时,小春就爱戴着人皮面具去胡闹的,今天没了那种心思,省了面具,这才发觉无论走到哪里,那些个和他说过话吃过饭的街坊们,没一个认得他了。 

                      小春和珍珠一路往湮波楼那方向走,然而到不了湮波楼,他们便在河畔坐了下来。 

                      今天是大年夜,明儿个便是年初一。 

                      街上四处喜气洋洋的,到处都是忙着过节的人。 

                      小春拿着包糖吃着,也给珍珠塞了两颗。本来以为,今年可以一家人团圆,围着桌子吃顿午夜饭的。他甚至想好要拿什么借口带云倾一起回去,就在娘的春水阁里,把所有烛火都燃起来,驱尽春水阁的无尽黑夜,好好地,和自己最亲的人,用上那么一餐饭…… 

                      原本,都这么想了好的,就在今日这个难得的晚上。 

                      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珍珠,我真的想回神仙谷了。我觉得外头还是不太适合我,人心藏得太深,谁也没办法看清楚谁……” 

                      小春闭着眼躺在河堤旁的长坡上,迎面吹来的风微冷,但他却想把自己冻僵了也好,脑袋僵了,便不用逼自己想这些事情了。 

                      “珍珠,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是谁杀了湮波楼那些人,谁放了火,谁杀了我爹……” 

                      小春想起那日就是在这里,他晃够玩够了,突然一个转身布袋套下来,等布袋揭起时,令人惊喜的,他碰着了他的爹。 

                      他爹真的很爱哭,他没见过那么爱哭的男人。 

                      原来除了娘,他还有一个爹。他爹叫罗绮,东方罗绮,一个真情真性、大而化之的男人。 

                      他其实满喜欢这个爹的,因为爹和他很像,不只是外表像,连那种爱笑爱胡闹的性格也差不多。 

                      湮波楼里的姑娘本来不相信他们是亲父子,后来相处了几次,便一个接一个点头了。她们说他们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真是一模一样地漂亮,眨一眨,会勾魂似的。爹那时听了可高兴了,忍不住还大声说了:“当然啊,小春可是我生的!” 

                      小春也还记得被爹抱着的感觉,和云倾的不同,爹是那种牢牢的、温暖的、厚实而可靠的。 

                      失去了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是一种叫作亲情的东西,是那种别人无法取代的东西,加温了爹的臂膀与怀抱。 

                      珍珠一直不说活,只是嘴巴偶尔张合,喃喃自语地望着无云的天空。 

                      想着爹的好,小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疼痛,他一把揪住珍珠的衣袖,往她靠近,几乎贴着她的脸问道:“珍珠,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那么狠心,灭了湮波楼那么多活口,一个也没有留?”


                      24楼2007-01-16 15:29
                      回复
                        珍琳被小春突然的靠近惊到,原本安坐在长坡上的她慌乱地挥舞着手推开小春,连连往后爬去,害怕与小春接近。 

                        “珍珠,告诉我——”小春一把抓住珍珠,将她拉过来,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晃动着她。 

                        “告拆我,是谁杀了我爹——”小春想到爹死去时,浑身被烧得焦黑的模样,就再也掩不住怒气,吼出了声来。 

                        “你说,是谁杀了我爹,是不是云倾,是不是东方云倾——” 

                        小春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风里,尚未散去,便听见长坡上多了阵衣袂震动之声。 

                        小春抬头,只见柳树之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孤寂独立,被风震得翻飞的白衣发出声响。 

                        那个人,东方云倾,脸上浮现淡淡哀伤,清澈透明的双眼望着小春,眸子里带着说不出口的悲戚。 

                        “啊——”珍珠随着小春的视线瞧见了那晚的白衣人,她又惶恐地大叫起来,往和云倾反方向之处——波光闪烁的河面上奔去。 

                        “珍珠不要!”小春追了几步路,好不容易抓到珍珠,他立刻将珍珠紧紧抱住,慌乱地说:“我不逼你了,你别怕、别怕!” 

                        云倾哪容得别人依偎在小春怀里夺去原本该全属于他的东西。 

                        他跃下斜坡,银霜剑笔直地指着珍珠、更是指着她身后的小春。 

                        珍珠害怕地哭了出来,又抓又叫地,将小春裸露在外的手背抓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杀人了、杀人了!”珍珠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你什么也无须问。”云倾淡淡地对小春说:“我取了她的性命,一切便灰飞烟灭,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了。之后我们就能恢复以前的日子,你像以前那样待我好,我也像以前一样喜欢你的笑,忘了这一切,重新来过……” 

                        云倾的剑横过,剑光一闪,往珍珠脖子上划去。 

                        “啊——老爷——老爷——”珍珠叫得凄惨。 

                        哐啷地一声,云倾的剑在瞬间被人制住,他冷冷地看着剑身上蜿蜒攀附的龙吟剑,研看一脸漠然失去笑意的小春。 

                        “原来,你说信我,是骗我的……”云倾淡然地说,声音却透露了他心底的情绪,带着微颤。“你从来……就不曾相信过我……” 

                        “我和你不同,死的那个人是我爹。” 

                        “是、血冷心冷的东方云倾怎么和你相同,我和你不同,就算死尽天下人,我也不觉如何。”云倾讽刺地说道。 

                        珍珠叫着,突然,凄厉的呐喊之后,开始乱语起来:“白衣人、白衣人杀了老爷!砍下来,头断掉了——断掉了——” 

                        珍珠仍是大吼大叫着,一下子时空置换,模仿起那日罗绮的语气说话:“你娘害我们害得这么惨,痛失挚爱与亲人难道还不够?小春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晓得,别对付我家小春。” 

                        一下子又呆呆然地仿着云倾的语调木然开口:“你不懂,赵小春是我的解药,赵小春是我的解药!” 

                        珍珠说完后发了疯似地狂喊狂叫:“啊——剑落下来——全都是血——都是血啊——姑娘的头断掉了,好多白衣人,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小春周身突然剧烈一震,那强烈的颤抖传到剑上,让剑刃另一端的云倾深深地知道了他的震惊。 

                        小春明媚的眼原本只带着笑,但云倾却绝望地见到他眼里弥漫而起的雾气,与强烈的愤怒敌意。 

                        “东方云倾,能否告诉我,你娘是谁?”小春声音沉着。 

                        云倾不肯答。 

                        小春没那么笨,几个环节本就环环相扣,他只稍微推想一番,便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让我猜猜,会让我爹这么在意的,莫非是那个曾为皇帝宠爱的妃子,害了我娘和我大师兄一家的月妃单月儿?”讲到此处小春忽而笑了,他笑得灿烂。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笑颜,但看在云倾眼里,却感觉小春笑容内存在的只是无比的悲伤。 

                        “我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小春凄惨地笑着。“就因为月妃是你母亲,你怕我爹发觉我和你走在一块后会阻止我替你做解药,所以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我爹只能平白无故地死在你手里,好让这件事不被发现!” 

                        “他不是我杀的。”云倾冷冷地道。 

                        “是啊,他不是你杀的。你就这么一直坚持下去,到你入土之时好了!”小春恨恨一喊,将珍珠往外一推,顿时内力贯穿剑身一阵轰然巨响,毫无防备的云倾被小春突如其来的一击震得连退两步,口吐鲜血。 
                        


                        25楼2007-01-16 15:31
                        回复
                          “至于我娘,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恩公罢了。但却碍于当朝的十四王爷——皇帝的弟弟宁王正疯狂地爱慕她这个出身风尘的烟花女子。于是皇帝双目一闭,眼不见为净,既然她身陷天牢那也就不用救了,连小的一起斩了也好,省得坏了皇家声誉,污了皇族血脉。” 

                          小春本是空洞看着床顶的双眸忽然转了过来,凝视着云倾。 

                          云倾被小春看得心里忐忑,不知小春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 

                          “其实……大师兄当初对你那么执著的时候,我早就该料到这些了。大师兄绝对不会在意一个与他不相干之人,所以你的身份必是与大师兄身上的血债牵扯极深。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叫自己别往坏处想,一切铁定不会那么糟的。也许你和师兄只是有些小过节,而且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只是少了人关心,才会变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模样。 

                          “况且你虽然冷冰冰地,可我就是这么喜欢上了你,真是没办法。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爹!欲盖弥彰的手段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让珍珠看见了,只靠这些,我不必对外去问人,也能猜到你是月妃的儿子。” 

                          “但这些全不是我做的,你娘的死也跟我无关,为何你要将一切加诸在我身上?!”云倾低声愤恨地道。 

                          “我知道,可是我疼啊!”小春声音嘶哑着:“你晓得你娘当年是怎么对我和我娘的吗?” 

                          “不知。”云倾撇过头去。“也不想知。” 

                          “你一定得晓得!”小春说:“是腰斩、弃市!” 

                          云倾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看着小春的眼神,有着不敢置信与满满的心疼。 

                          “这里……”小春垂眸,比划着:“和这里……被一刀斩开,斩开之后一时半刻死不了,只是痛,痛得死去活来的痛。跟着,再给扔进闹市里,人来人往地被当成猴子般地观看。 

                          “都这么久了,那天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忘记。我记得那天下着棉絮般的小雪,又冷又冻,我疼得不行了,看着娘在我身旁气绝,却无力碰触她。后来我慢慢的爬、一点一点地爬,往后看,白色的雪都变成了鲜红色。我整整挣扎了两天两夜,直到来救师兄的师父看到了我,才一起救了我。但是那时娘已经气绝多时,身体都僵了,无论我怎么求,师父还是说他无法让已死之人再活过来…… 

                          “你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啊……真的不是简单喊个几声便能形容的……那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小春的眼睛都红了,雾气萦绕,但就是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小春……”云倾压抑着哽咽的嗓音,轻轻地碰着小春的脸庞。 

                          “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最糟的情况,便是事情揭露后,大不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替你制完药之后走了便是。因为我就是忘不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也忘不了师父是怎么一针一线把我给缝起来的,你说我无情无义也好,可我们就是命中注定得分开的。但是……但是我告诉自己,在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我能对你有多好,就要对你有多好。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真的好心疼你,不想伤害你的。”小春突然激动地哽咽喊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爹。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他也不放过!你知道吗,我相信你的、我真的曾经相信过你的!你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不曾怀疑过,完全放进心里面去的!但你的所作所为却像拿了把刀朝我心里头砍,是你伤得我这么痛,痛到心都揪了的!” 

                          云倾用力搂起小春,将小春整个人塞进怀里使劲抱住,即使这样的动作将那箭压得更深,扎出更多鲜血来,他也不在乎。他想辩解,他真的想辩解,但那个人的确是因他而死,就算自己再如何解释,也抹煞不了事实。 

                          云倾开不了口说自己无辜,他只恨当初为何不早早向小春坦白一切,若说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留下小春,说不定小春不会这么伤心。 

                          “云倾……你要我信你,我信了,但倘若你也能同样信我多一些,就好了……”小春闭起眼,在云倾紧紧搂住他毫无防备的那刹那,拼了一口气凝神冲破穴道,而后立即反手点住云倾周身的大穴,令云倾顿时无法动弹。 
                          


                          29楼2007-01-16 15:33
                          回复

                            小春推离了云倾,却发觉云倾哀然地凝视着他。 

                            “云倾……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小春淡淡地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你想杀我,我不会反抗,但端王府外禁军众多,我担心你的安危。”云倾轻声说道,言语中有着难得听闻的宠溺与温柔。这些,全是只给小春的。 

                            “我是个傻瓜,傻瓜喜欢上的,也是个傻瓜。”小春笑着落泪。“其实从河堤上你不躲不闪,要把这对漂亮眼睛给我的那时候起,我就不想伤你了。你忘了吗,我说过,小春会一辈子对云倾好,一辈子,都对你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小春扶着云倾,将他带离寝宫。 

                            云倾突然意识到小春想做什么,慌乱地喊道:“小春不要,快把我放下来!” 

                            小春将云倾带入药房,将他扶进偷偷凿开存放那些丑得要死毒物的密室里,也不理会云倾的凄厉吼叫,只顾着安顿好云倾后,把里头的蝎子蜥蜴蜈蚣有的没的往外搬去。 

                            小春还记得云倾不喜欢这些东西,要他和这些毒虫共困一室,实在太委屈他了。 

                            清干净后,小春将怀里那瓶天青色的药瓶拨开,拿了一颗药放入云倾嘴里,再仔细将瓶子放入云倾怀里,低声嘱咐道: 

                            “月半弯的解药我替你制好了,花了我很多心血啊,你可要收好了!记得每天睡醒后就服下一颗,还是一样,只一颗就好,多了伤身的。连续用下三个月不间断,你这毒便会解了。但是……你千万要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但是这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凶险异常,一经吃下以后便一日都不得间断,听着,一次都不可以间断,否则经脉逆行、毒血回渗五脏六腑,到时是神仙也难救,只能等着回归极乐了。” 

                            小春顿了顿,又笑道:“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你怨我恼我,但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来得好。我去引开小四子,你耐心在这密室里待着。这地方是我自己闲着无聊亲手挖的,你府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线也绝对找不着你,你只要乖乖的在这里等援兵回来便成,不会有事的,我护着你。” 

                            “小春,你更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云倾急急说话。 

                            小春不让他多说,快他一步伸手将他的哑穴点了。 

                            小春胸口剧疼,方才硬是冲开穴道的结果令他内息骤乱,几番强加压制到最后竟已是无法再忍,这时冷不防哇啦一声吐了几口血出来。 

                            小春吐完血后抬起头来,嘴角衣裳尽是怵目惊心的鲜红色泽,却仍赖皮地笑着。 

                            “我后悔了。”小眷说。 

                            云倾看得焦急,却吐不出半句话,只能睁着赤红的眼焦乱心急。 

                            小春跟着叹气道:“我爹要知道他儿子这么不争气,连仇也没能耐替他报,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但冤有头债有主,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先喜欢你在先,才惹出后头这么多事。所以爹想算帐,也该算在我头上。罢了,儿子接下来便要去和他会合了,只希望他见到我别太生气……不知道娘会不会一起来接我……希望不会被拧耳朵……我是个不孝子啊……” 

                            小春平静地往外走去,缓缓关上密室的门,隔绝云倾愤怒慌乱的眼神。 

                            “……看不完红尘俗事几多纷扰……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隔着厚重的石门,小春的歌声隐约传来。 

                            若无爱,哪来恨。 

                            如今一切归去,爱憎俱灭,又何苦计较恩怨情仇,谁欠谁多?


                            30楼2007-01-16 15:33
                            回复
                              第七章 

                              小春……小春…… 

                              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小春抬起头,眼珠子骨碌碌地不停转动,仔细听着,却又没听到任何声音。 

                              “见鬼了!”小春喃喃了声。 

                              山洞里,篝火烧得旺盛,即使外头大雪冰封山路,寒气也被阻绝在外,没能冻着洞里歇着的两个人。 

                              小春拿着柴枝拨弄火苗,弄得柴火哔剥作响。 

                              “师兄,醒来了啊?” 

                              兰罄才睁开眼,小春便察觉了气息异动,开口道:“你睡了三天了。外头暴风雪封了山路,现下没办法走,所以我扶你到此处歇歇,等晚点雪停了再继续上路。” 

                              兰罄掀开衣衫一看,右腹的伤口已经为小春仔细包扎。见着自己这伤口,哼了声便道:“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趁机把我给除了,也好叫你那情郎从此少了个敌人,永远都可安心。” 

                              “……师兄你不必用话激我,该做什么事,小春还是知道的。神仙谷的人,便得回神仙谷去,师父没说让你死,小春就不会让你死。更何况……”小春停顿半晌,才缓缓道:“师兄以前受过许多苦,也是个可怜人,天下人不了解,便说你心狠手辣,殊不知你这心狠手辣,也全都是拜那皇帝所赐……” 

                              “你闭嘴!”兰罄吼道。 

                              小春从篝火中抬起头来,凝视着一旁干草堆上,苍白着脸躺着的兰罄。 

                              他还记得,那年第一次看到兰罄时,是什么模样。 

                              明明就比他大上几岁的少年,浑身却瘦得皮包骨似的,一双眼空洞洞除了恨,什么也盛装不下,父母、兄弟、姐妹,全在一夜间人头落地,而自己只因长了一副令人垂涎的皮相,便被皇帝强接入宫硬生生屈辱侍寝。 

                              十六岁的年纪,一试中第,金銮殿前受封状元郎,前途一片美景,家里人也已经替他许了亲,待年后便要迎娶未婚妻子入门,星月般灿烂的前程本该是令人欣羡,却因皇帝私欲,毁了这个人赖以存活的一切。 

                              没人,是合该被如此对待,纵使那人是独揽天下的皇帝,也不行。 

                              “师兄,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透了,你就别再想别再怨了。”小春说道:“我刚才替你把了脉,你这些年练功急进走火入魔,伤及心脉肺腑,内情七伤,身体里好的坏的全都烂透了。若不好好调养,只怕是活不过三十岁。回了谷之后,让师父好好替你看看吧,有师父加上我两个人顾着,多少也能替你延些岁数,若你能忘却前尘往事、放开胸怀,活到五六七十也绝对没问题。” 

                              “还有一个人没死!”兰罄也知自己活不了多长,但他硬是压下体内躁动混乱的真气,咬牙切齿对小春道:“若不是你,当时那么好的机会,我便能取他性命!” 

                              “师兄别动气,你如今伤重,又受七情内伤,不清明心思打坐回神,极容易再次岔息,走火入魔的。”小春淡道。 

                              “走火入魔也是我的事。”兰罄邪邪一笑,根本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其实你取云倾性命作什么呢,造孽的是他娘,又不是他。他也是个可怜人啊,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没人教、没人疼、是非分不清,弄得只要有人阻挡在他面前,无论是谁一律除掉,也不晓得有人会因此伤心。” 

                              听小春这么说,兰罄又佞笑道:“他这么对你,你还心疼他?” 

                              “说不疼,那便是假的。”小春幽幽道:“可我也心疼你!” 

                              “你心疼我做什么!” 

                              “你和我一样,都那么喜欢着他。但也和我一样,都没办法待在他身边。” 

                              “谁说我喜欢他了!”兰罄低吼着。 

                              “你说的啊,亲口告诉我的,你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赵小春!”冷不防腰间的龙吟剑被抽出,兰罄直指小春咽喉,剑尖刺入小春颈上些许,一颗带着鲜红色泽的血珠缓缓溢出,沿着蜜色的颈子落下。 

                              “你再说一次看看!”兰罄眼里杀机尽露。 

                              “想杀我,这可不太好。”小春无所谓地道:“师弟早料这一路不会太平静,所以趁你睡时喂了你一点药,你要伤了我,没了解药,到时可就糟糕。” 

                              “你让我吃了什么?”兰罄发觉舌下有着苦味,但运气行过一周天却未发觉体内有何异状,也不知这赵小春又在搞什么鬼。 
                              


                              36楼2007-01-16 16:4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