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重逢的激动情绪过后,小春强压着罗绮上床歇息,毕竟罗绮的心疾最忌七情内伤,小春可不想自己转眼认回个爹,回头又没了个爹。
罗绮命人温了一壶上好花雕,又叫厨房煮了几道精美小菜,和小春在床榻上吃喝闲聊,讲的也多是这几年来发生的事。
小春心里想,父子俩就是父子俩,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他越看罗绮便越觉得自己人皮面具底下的脸和他相像,但自己绝对没他爹这般爱掉泪就是了。
罗绮边喝着酒,边说着自已当年是怎么和湮波楼花魁赵凝春相遇,又是怎么连下十三局棋赢得佳人甘愿抚琴献曲,但也就是那名动天下的一曲《广陵散》,注定他这生这世和佳人的纠纠缠缠。
“哦——《广陵散》啊——”小春没喝酒,只喝茶。
原来爹就是那个人,原来娘也是有提过爹,只是他当时年纪还太小,所以不晓得娘每次提及这个追着她不停转的情痴时,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是代表什么。
“不过娘怎么都不对我提起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小春遂一问着。
“那是因为她生我气……”罗绮呐呐说道:“不过你是有见过我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满月那天,你娘让我抱你抱了好久,爹还记得你那时候好小,可是就爱笑,爹一抱你,你就笑个不停。”
罗绮想起了以前的光景,神色变得柔和,道:“摆满月酒那天,来王府里道贺的宾客每个都说你长得和爹像,而且明明只是个小娃儿,却见谁也不怕生,见谁也都笑。每个人都说你这便叫将门之后,以后必也是个人才。”
“哦——王府啊——”
罗绮喝得有些微醺,也没听出小春从头到尾在哦些什么。
小春只道他爹有些事或许觉得时机未到、或许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这般遮遮掩掩。但言谈间思虑未见周全,一番话讲下来也漏洞百出的。
小春单只从这些方面去猜,都晓得他这个身份成谜、来头不小的爹是谁了。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罗绮在房内喊了声什么事,门外的人遂道:
“罗爷,那个绑来的小姑娘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老是哭个不停,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绑?”正喝着茶的小春愣了愣,望向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爹。
“啊!”罗绮看着小春,尴地地笑了笑。“就是……在外头看到……”
小春想起自己之前怎么给人招呼进湮波楼的,也朝他爹笑了笑。“那我们现下是不是先去看看小姑娘怎么不吃东西?”
“是是是!”罗绮连忙起身,带了小春就往外走。
他们来到小春再熟悉不过的那间厢房,小春前些天也在这里待过些时候,而门外站着的依旧是专司掳人的那两名大汉,这不禁让小春怀疑,此处是被专门用来囚掳来之人。
大汉显然也晓得小春是谁了,一见、一愣,之后开了门便让罗绮和小春进去。
小春到里头,看到那个姑娘的模样,可又吓着了。
“喝,珍珠,怎么是你!”
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珍珠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是那日在铭城救过她爹性命的恩公,本来止住的泪忽地又拼了命地掉落。
小春连忙趋前把珍珠身上的麻绳解开,松了珍珠嘴上那块布,连声问道:“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恩公……”珍珠哭哭啼啼地说:“你那天离开后王八公子又上门逼亲,爹要我上京投奔姑妈,就托人把我带到京里,谁知道姑妈已经过世年余,我无人可投,昨天在街上想着该怎么回去找爹时,突然就被人装进麻布袋里抓到这儿来了!”
珍珠瑟缩着,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小春咋舌,回头时嘴角有些抽搐,双眸定定望了罗绮一眼,道:“那个,爹啊……”
“我在,我在!”罗绮紧张地连忙向前一步,乖乖站在儿子面前。
“你这湮波楼里的姑娘们,该不会一个一个都是这么掳来的吧?”小春问。
娘在时湮波搂虽然是卖笑风尘地,可也是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干逼的,怎么一落入他爹的手,就给走样了。
“那是因为她在套圈圈的摊子前发愣……你娘也喜欢玩套圈圈……我这也是想你娘啊……”罗绮先是难过地道,后语锋一转又连忙解释:“不过我只掳过几个,况且通常关上个十天半个月被掳的不愿,我就放人了,向来就没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爹这都是因为想你娘啊……你可得相信爹,而且现下你回来了,爹肯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千万千万要信爹的话,别气爹、别恼爹啊……你要是不理爹,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