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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我想有个家(蜜流) 作者-魔咒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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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06-20 20:20回复

    [一]
    流架从自己的自行车前筐里拿出我的书包递过来,我双手接下,抱在怀里。
    “这书包也太旧了,瞧,今天连背带都断掉,你该换一只了。”
    我默不作声,不知该怎样回答。我家的状况,是不允许我奢侈的,他也清楚。
    “你爸在家吗?”他向弄堂里望去,目光深沉。
    “不知道,也许不在吧。”
    “那你的晚饭呢?”他叹了口气,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塞给我,“自己买点东西吃吧。”
    我不肯要,把钱推回去,“没事,家里还有吃的,你不用管我。再说,你爸妈也挺不容易,省着点用钱。”
    流架看着我,说:“蜜柑,你该心疼一下自己。”
    我点点头,露出自己无敌阳光的笑容:“再见!”
    一个人走在小路上,抱着书包,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把细沙也吹进了眼睛,忍不住疼痒,便用手使劲地揉搓。
    记得小时候有人说过,沙进眼睛不要揉,眨几下让眼流出来就好了。
    我倔强地不肯照做,还是反复揉搓,擦到眼睛肿起来,才想起妈妈。
    是妈妈说的,眨几下就好了。很小的时候,她会对着我的眼睛吹气,在我疼得流下眼泪时,把我抱进怀里安慰。
    妈妈,你在哪儿呢?
    到家了,我把钥匙插进门孔,向右扭动,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怀着一丝惶恐推开门,然后,呆住,进退维谷。
    家里坐着两个陌生的男人,都在吸烟,烟头扔了一地,还把脚搁得很高,脏皮鞋都蹭到桌上去了,模样凶狠。
    “你就是鸣海的女儿吧,”其中一人吐出一圈烟说,“你老爸欠下老子十二万赌债,只好连人带房押给我们,父债女偿,给你一个月,如果你还凑不足钱,就别想要回房子和老爸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听完他的话的,我更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到街上的。我像游魂一样抱着一只破书包到处晃荡,没有了主张。
    天色越来越黑,我走到一家小店里,想买吃的,因为肚子已经饿得快要没有知觉了,可掏遍全身的口袋也只找出五角钱。呵,真是山穷水尽啊。
    五角钱,能买什么呢?我环视小店,目光落在公用电话上。
    


    2楼2012-06-20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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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来到流架家,他爸妈十分热情地把我迎进家门。他家虽然也不大,但很温馨,摆设布置全都很得体大方,灯光也是偏暖色调的,自然舒适。
      原本凉如止水的心脏又变得温润起来。
      他们一家已吃过晚饭,但为了饥肠辘辘的我,流架妈妈又特地下厨给我煮饺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不禁想起了妈妈。以前妈妈有空时,也会买回很多菜做给我吃。调皮的我总是在她忙得满头大汗时进厨房捣乱。妈妈拿我这淘气包没辙,就差遣我给她打下手,叫我去阳台剪几棵葱来。我高兴地拿起剪刀走到厨房外的阳台,因为舍不得这些翠绿的葱所以只剪了一棵。
      妈妈看着我手里一棵枯蔫的像杂草似的东西哭笑不得,叫我再去剪,还好阳台就在厨房外,我来回也很便捷,于是我拉开玻璃门,蹲在葱盆旁边,让妈妈看得到我。
      我咬牙狠心又剪了一棵,问:“这样够吗?”
      妈妈瞥了一眼就回过头,手上的铲子可不能停,“再剪两棵,要长一点的。”
      我拨了拨葱,拈住一根:“这棵好不好?”
      “嗯。”妈妈抬手擦了把汗。
      “那么这棵呢?”我又掐住一根,自认为剪葱的手法已相当纯熟,哈哈。
      “呵……还太小,你看最左边那棵。”妈妈看到我滑稽的表情,忍俊不禁道。我顺着妈妈的方向看过去,抓起一棵葱。
      “再过去一点。”
      我放掉手里的葱,又抓起一棵,“是这棵吗?”
      “嗯。”
      我得意起来:“小样儿,可让我逮着了吧,别以为藏得隐秘就可以瞒过我的眼睛!……想我栽葱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跟我斗!”
      “得了,就会对葱发傻,瞧你那点出息!”妈妈嘴上训我,可脸上挂着笑呢!
      本来是很平常的对话,每天都可能在千千万万户人家上演,可是,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再也不可能了……
      再也不会有人打发我去剪葱了。
      再也不会有人看着我剪的葱苦笑不得了。
      再也不会有人告诉我该剪哪棵葱了。
      再也不会有人训斥我:“得了,就会对葱发傻,瞧你那点出息!”
      多么荒唐的可能性,可是真的不会有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啊。
      呸,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不就是剪个葱吗?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妈妈,我也可以啊,我也可以啊……
      “啪、啪……”眼泪掉在水饺碗里,溅起水花。
      “啪、啪、啪……”越来越多了。
      “啪、啪哒、啪哒、啪啪、啪……”奇怪,我明明已经很用力在忍了啊,怎么停不下来呢?
      手中的筷子终于握不住,一下掉落在桌上,我的眼泪开始成串地流。
      流架妈妈伸过手来,半空又缩回去,在围裙上搓了搓,才手忙脚乱地轻轻抹去我的泪水,嘴里念着:“可怜的孩子,别哭了,啊?我在这儿呢,别哭了,阿姨知道你难受,……行了,快别哭了,你再哭,阿姨也要忍不住了……”
      为什么此刻在我身边安慰我的不是你呢,妈妈?
      我慢慢慢慢弯腰,像鸵鸟一样埋起头。
      “蜜柑,不哭。”强迫自己把脆弱的眼泪咽回去。
      


      4楼2012-06-20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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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学校的体育课上。
        由于体育老师生病没来,体育课变成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欢呼起来,一哄而散,大部分人跑到器材室门口排队借东西,他们的同伴急忙去占场地,还有一小部分身体不适或是安分的人没有这么大的热情,他们几个作伴聊天散步,或是干脆回教室自修去了。
        我闲着没事,到乒乓球场地去挑了块干净凉快的树荫坐下,手托腮看别人打球。
        有个人来到我跟前,高高的身影挡去大片阳光,右手食指上一只篮球正在乖巧地旋转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你怎么不去玩啊?”流架顺手抓起胸前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
        “你玩你的吧,我想坐会儿。”
        他没有离开,而是不由分说在我旁边坐下,把篮球放在一边,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哗”的躺下去。
        “天空好蓝啊,”他笑,“好舒服!”
        一只黄色的乒乓球跳到我脚边,我捡起来,不远处一个女孩对我笑笑,又指指自己,我也回报她一个笑容,然后用力一抛,把球扔给她。
        “以前,”我顿了顿,“社区里设了乒乓球桌,我和爸爸常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去打球,那时只有我们两个。”
        “爸爸自称球技很好,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动不动就用抽板来吓唬我。”我看着刚才那个女孩打球的样子,仿佛回到从前的自己,“可是啊,爸爸的球老是撞死在网上,白白送我好多分。”
        “于是我得意起来,每赢一个球就跳水蛇舞,把屁股扭得要开花儿了,弄得爸爸苦笑不得,他瞪出那对牛眼,装成大灰狼的样子警告我,你别得意!”
        “当我赢得最后胜利时,我会对他做鬼脸,不知好歹地大喊,臭老爸,没面子,打球输给女儿喽!……他便追着要打我屁屁,我见形势不妙就脚底抹油逃回家去……”
        我吸吸鼻子:“他真的是很没有用,所以,他不能没有我。”
        我向后一仰,放任身体像诺米骨牌一样倒下去。
        天是泛白的蓝,如同淡淡的水墨画,蓝色的颜料被水浸染开来,向四周散开去,越来越浅,逐渐透明。
        我闭上眼,为的是不让回忆把泪水冲刷出来。
        “流架,星期天陪我去一趟城郊吧,我不能再等了。”
        


        6楼2012-06-2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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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我和流架乘坐的出租车缓缓驶进了城郊的高级住宅区。
          我透过贴了防晒窗纸的玻璃看外面那些高贵奢华的白色建筑,每一座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但装饰无一不是煞费苦心的,要做到华丽而不靡俗,也是需要花进许多心血的。
          出租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司机的眼睛一直在寻找我要去的日向家,我叹气,软倒在真皮座椅里,突然有些后悔来了这里。
          妈妈和爸爸离婚后,与另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结合,从此成为那个老总的左右手,帮他兼管公司。我只知道他姓日向,并且有一个儿子,然而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说不上来。哎,我当真十分后悔来这里,在现实面前我总是那么软弱,连一点承担的勇气也没有,到底还是离不开保护的小女孩,心性儿还没有那么硬。
          流架似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低声问道:“等下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我一咬牙,既然是为了救出爸爸而来,我便需一人去担当,人终究要学着长大,我不能老依赖流架。
          “不用了,你在外面等我就好。”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僵硬,怕伤了流架,我忙解释:“我不小了,我可以。”
          他表情依然,伸手刮我的脸,笑:“傻丫头,我还不了解你吗?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我也笑了,“又不是去见阎王爷,小心什么呀,还怕我被人吃了?”
          他指指窗外,“别耍贫嘴了,下车吧。”
          我望去,看见了一幢巴洛克式别墅,一共三层,墙面为干净的纯白,窗户是海蓝色的透明琉璃做的,屋顶用深蓝漆成,整座别墅显得大方清雅,定是价格不菲啊。
          下了车,流架在别墅对面的树荫下等我,我鼓起勇气,走到门口,按下门铃。
          等待的几秒钟,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被机器洗了脑,连自己是谁都几乎忘了。短暂的等待中,我的心情又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变化。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淡然出现一个散漫的少年,他与流架一般高,身上的白衬衫有些凌乱,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被扯开,露出漂亮的锁骨来。
          这就是妈妈的继子了吧,果然是富家子弟,一副傲慢冷淡的模样,决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家伙。
          他看我这身打扮,皱了皱眉,眼里显出一丝厌恶,他应该看出来我只是个平凡老百姓,或许我该感激他没把我当收废品的。
          “你干什么?”语气不善呐。
          我愣了愣,差点说出“我找我妈”,不过我及时克制住了自己,含着星点痛苦说:“我,……请问安积阿姨在吗?”
          他似乎觉察到什么,饶有意味地打量了我一番,冷声问:“什么事要找我妈?”
          这时屋里传来询问声:“枣,有客人来吗?”
          枣,原来这个人叫日向枣,我妈的继子,日向枣。
          抽回神来,我意识到刚才的声音就是妈妈,没错,那是妈妈的声音!我垂下头,手掌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却不觉得有多疼。
          一直低头恐怕失礼,我再次把脑袋抬起来,正巧妈妈来到面前,而那日向枣,已回屋里仰倒在乳白色的沙发上,悠闲地看起电视。
          我的喉咙一紧,身体往前偏了一些,差一点点就要扑上去连哭带喊地拥抱她,但下一秒,我的手脚却冰凉地僵住了,如同被扔到深海海底,凉彻骨髓。
          在刹那的对视里,我捕捉到她眼角的泪光,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实在有点不符合这端庄的面容,我莫名其妙地对她生疏起来。
          “快别站着,进来吧!”她挂着尴尬的笑容。
          我笨手笨脚地脱掉鞋子,他们的地板在光线照射下闪亮若波光粼粼的湖面,肯定是名贵的木材,我可不能弄脏。
          脱了破旧的球鞋,我不知道是穿拖鞋,还是不穿,妈妈过来弯腰从木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我面前,我赶紧把脚伸进去,因为不想袜子上破的洞暴露在外。
          她要我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便转身去给我倒水。我看看那姿势潇洒躺成大字型占领大部分沙发的小少爷,苦笑一下,挑了个沙发最偏僻的角落缩着。
          妈妈把水杯递给我时,我的手哆嗦了一下,她随后也在我斜对面的一把竹编的躺椅上坐下。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疑惑而且略微无措,她知道我不会凭空跑来碰钉子。
          


          7楼2012-06-2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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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一阵酸楚,真想把所有的苦水一股脑儿全倒出来,碍于这儿还有个少爷在,我一下子也无从说起,便没了下文。
            她哀伤地看我一眼,道:“是因你爸么?”
            我的情绪又波动起来,几度想开口,还是哽住了。我千遍万遍提醒自己,她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妈,而且也不再属于我,我断不能把对她的依恋情绪带出来,这对我们都有益。
            “你们……是不是有经济上的困难了?”她尽量自然委婉地问,生怕伤了我的自尊心。
            “嗯。”我吸吸鼻子,眼前湿了一片。
            还未等妈妈接下去说,日向枣先抢了白:“妈,你最近救济的流浪猫狗还真多。”
            果然口毒,他的话虽对我造成了侮辱,可我怎么也得忍着,毕竟现在有求于人,他说得也没错,我如今是已落魄到无家可归了。
            妈没睬他,继续问我:“缺多少?你别掖着,告诉我吧,啊?”
            我正欲开口,又被那少爷打断:“我们家是有钱,可妈你也不能老这样折腾,白白糟蹋了爸辛苦挣来的钱,爸该伤心了。”
            语气倒不凶,云淡风轻的,然而落在我的耳膜上,却是轰鸣作响。
            含在嘴里的“十二万”,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看来靠人不如靠自己,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比求人施舍来的强,哼,大不了就是舍命一搏,赌赌自己的身价。
            想到这里,心中悲壮得很。糊里糊涂地抛下一句“打扰了”,就起身跑向门口,套上鞋子拉开门跨出去,决绝而利落,不留半点非分之想。
            刚脱离“虎口”,就被紧随其后追出来的妈妈拉住手臂,她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扳向她。
            “蜜柑,你冷静一点,先听妈妈说。”她泪花闪闪,“妈对不起你,没能护着你,可我也不好和儿子闹别扭,他一直很排斥我,也是最近才肯喊我一声‘妈’,我不想打破和睦的家庭气氛,你受委屈了……”
            不好和儿子闹别扭,所以连我这个女儿也可以狠心不护,妈,我还真是认不清你了呀……呵呵……
            她从外衣的内袋里拿出一本存折,托起我的手放在掌心。
            “从你出生开始,每年都会存8000元进去,本来想留到你工作时给你支配,既然家里窘迫,你先拿着,千万别给你爸知道,我担心……”
            看着面前比自己稍矮的中年女人,看着她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的脸,我觉得陌生极了,记忆的线网搭错了位置,使我以为她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仿佛距我很遥远,遥远得……触摸不到。
            我漠然转身,背后传来幽幽的低唤:“临走前,可不可以,听你叫我一声。”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好想笑,好想大声地疯笑,可这些荒诞的想法到了喉咙口却化成了几声冷笑。
            我回头,咧开嘴,也不知笑得够不够灿烂,对她说:“日向妈妈,谢谢您的施舍啊,我真是应该做牛做马来报答您了。”
            故意用上这样的腔调,此刻我也为我的邪恶感到诧异。
            她大骇,身子大概是由于生气,也或许是由于悲伤,总之颤抖得连站都站不稳,竟一个趄趔靠到了墙上。
            我咬牙,转回身不再看她,向流架的方向跑过去。
            跌跌撞撞来到流架这里,我举起存折,对他笑:“看啊,我有钱了。”
            ——“我有钱了,我真的有钱了。”
            ——“不骗你哦,我有好多好多钱了。”
            ——“我终于有钱了,我……”
            我再也抵抗不了内心的剧痛,蹲下来捂住嘴巴,大口大口抽气,眼泪“啪”“啪”地掉下来,眼前再也看不清这是是非非。
            阳光淡淡地在地上拉出两人的投影。
            女孩的影子抱成一团,男孩的影子抬手狠狠拉扯额前的刘海,疼痛一寸一寸荡漾开,漫过两人的心海。
            树叶被风逗出“沙沙”的声响,枝桠上浓密的绿叶交错生长,每一片都竭尽全力争取阳光,好让绿意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8楼2012-06-20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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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回家的路上,我们谁也没出声。司机应该是个开朗乐观的人,摇头晃脑地哼唱一些经典老歌,兴致高昂。他大概觉得光哼哼还是不过瘾,便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91.8”,这个广播台不只报道交通情况,还会播出很多歌曲。
              主持人报道完了一段交通路况后,歌曲的前奏声响起,轻扬的旋律荡漾开来,一直扩散到窗外。我的头枕着窗,视线里一半是车内,另一半是车外的风景,在连续不断的小小颠簸中,我的手心细密地布了一层汗。
              前奏的声音又轻下来,主持人穿插了一句话:“我们现在听到的这首歌,来自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随后歌曲进入了主旋律。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脸上痒痒的,我用手背一抹,湿了一片。
              曲音流转间,搁在身旁的左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白皙修长的手指嵌进我的指缝里,仿佛传递着不离不弃的笃定。
              “我在。”温柔的声线使我的耳根发烫。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著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的
              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这首歌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了,当时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度怀疑它走红的原因,更怀疑歌手的用心,以为只是追求独特所以抛弃那些情爱的主题,来一首唱“家”的让人容易记住。
              直到现在,轮到自己切身体验的时候,才惊觉这些歌词竟一个字一个字全唱进了我的心里去,呼之欲出的泪水更是与之产生共鸣。
              曾经我有我的幸福家庭,我有可爱的爸爸,我有能干的妈妈,我有完整的家。
              曾经我有骄傲的资本,我可以在别的孩子面前炫耀我的一切。
              曾经我有温暖的窝,无论在外面野到多晚,爸妈也会把我找到,带我回家。
              曾经。我有。
              “虽然我不曾有温暖的家
              但是我一样渐渐的长大
              只要心中充满爱
              就会被关怀
              无法理怨谁
              一切只能靠自己
              虽然你有家 什么也不缺
              为何看不见你露出笑脸
              永远都说没有爱
              整天不回家
              相同的年纪
              不同的心灵
              让我拥有一个家……”
              是么,只要心中充满爱,就会被关怀?
              ……也许吧,正如我有流架,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宠溺我包容我,却从不要求我什么。
              如果将来他会离开我身边,站在另一个女孩子左右,我也不会埋怨。
              不是没有害怕过,相反,是真真切切,时时刻刻都在害怕的。
              流架的关怀来得太容易,易得易失。我不该那么依赖他的,否则他不在了我怎么办?可是我又总是离不开他的照顾,我也不愿意用什么名义把他拴在我身边,那样对他不公平,我希望他自由,可又没法对他轻易放手。
              这种矛盾的心理时常把我搅得接近崩溃。
              徘徊在深渊的周围,想跳下去,却还希望有一双手在我生死悬于一线时拉住我。
              是不是很贪婪,这样一个自己,是不是很自私,很坏呢?
              


              9楼2012-06-20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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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空白……满目皆是虚无。
                那么纯净的白色,比晴天更悠远,比凝雪更冷艳。没有一丝污秽,如同天使的羽翼散落人间。
                倏而狂风大作,迷蒙了我的双眼,待我重新睁开眸子,不远处出现一个逆光的背影,孤单走着,轻声哼唱的歌曲流淌过来,贴着我的身侧滑过去,我伸出手,却抓不住这一枚枚安静的音符,只能放任它们飞往更遥远的地方,飞进地平线,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慢慢消失。
                回首寻找那寂寞的背影,没有了,只剩迅速蔓延占领整个大地的血色,这血色暗红泛黑,逐渐挣扎着向蓝天靠拢,血株宛如坚毅的藤蔓,攀爬上一切能依附的物体,包括我,它们从我的脚踝到小腿,从小腿到大腿,从大腿到臀腰,再到胸口,最终将我吞噬。
                我只在终将淹没时,流出一滴眼泪。
                然后醒来。
                这次是真正醒来了。
                床边的人,面容憔悴,见我苏醒,难以言喻的欣喜。
                不得否认,这一刻我是心软了,但我马上又将自己全副武装:“日向妈妈,我给你添麻烦了。”说完歉意地低了一下头。
                再抬起头时,她果然一脸伤心,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并没忘记昏迷前的事,心中死寂,几乎只是抱着没可能的心态问:“流架呢?”虽然我竭力控制情绪了,但仍是压不住声音里赤裸裸的颤抖。
                “他已经没大碍了,就等你醒来好回家。”日向枣不知使了瞬间转移的神功还是怎的,鬼一样出现在门口简直吓死人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他说流架没有大碍了?!流架不是中枪了么?!!
                枣很不满我的表情:“你摆出那么一副不可置信的臭脸来干吗?!很希望流架出事么!!”
                “不是不是,我太高兴了!”我急忙辩解。
                “不过,”他语峰一转,低声说,“他们也不知道你爸爸在哪儿,明明已经放掉他了……”
                眼角瞥见妈妈复杂的神色,我暗自为我的这个家悲哀,妈妈改嫁,爸爸失踪,女儿无家可归,呵,不知道这够不够惨呢?
                “我知道了。”我下床,步履蹒跚地离开妈妈身边,接着穿过日向枣身侧,走出这个房间。
                只有自己不会离去,只有自己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何必在意错身而过的人是你的谁,残酷的世界只有自己才最真实,不是么?
                我一步一步踏出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也许再也不会来了,再见,巴洛克式别墅。
                门外,夜色浓重,好在幢幢别墅灯火通明,还有排列整齐划一的别致路灯,夜行也不用害怕。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我面前拉开了不肯罢休的架势,这种不大不小的雨“耐性”最好了。
                我打了个寒颤,忽有一把伞撑过我的头顶,同时嗅到了熟悉的温暖。
                于是两人一起漫步在雨中,难得的浪漫啊,很少有这种机会的。
                “流架……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么?”走了一段路,也憋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
                “没事,只是轻微擦伤而已。”他表情很是轻松。
                我驻足,看着流架的眼睛问:“哪里擦伤?”始终还是不太相信真的这么幸运。
                他果然开始言辞闪烁:“干吗问这个……”
                我记起了那个怪异的梦,那无暇的白,和那触目惊心的红,如果这是一种暗示,那……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流架衬衣衣角往上一掀,映入眼帘的是一圈一圈缠在胸前的白色绷带,在偏左方大约心脏处隐隐掩藏着一抹血红。
                心脏……心脏……
                我失足跌倒,地上的积水浸透了我的裤子,雨滴将我衣服打湿,我浑身寒气直涌,身冷,心更冷。流架愣了,忘记来扶我,只是站在我面前,垂着脑袋。
                “呐,流架,那颗子弹是不是擦着你的心脏打进去的?”我没有直视他,我不敢看他的表情,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在看哪里,挺空洞无助的。
                “蜜柑,不要紧的,真的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已,没什么的。”
                “没什么……”我喃喃自语,有咸咸的液体流到嘴巴里,“只要再偏一点,不就打穿你的心脏了么?这能叫没什么?!那怎样才算‘有什么’?!!”
                “……”
                “是我,都是我害你,我是扫把星!虽然你从来不埋怨,可是你为我做过多少事情我全都记得!我一直依赖你,是我打乱了你的生活!”
                “……”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可以不理我!你可以骂我!你可以离开我!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不需要这样维护我!”
                “……”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不要再傻了!不要再帮我了!听到了吗你不要再管我了……”
                “……”
                ——不要再帮我整理笔记
                ——不要再帮我向老师撒谎找借口逃脱处罚
                ——不要再帮我找寻丢失的钥匙
                ——不要再帮我教训欺负我的人
                ——不要再帮我修自行车
                ——不要再帮我打工赚学费
                ——不要再帮我调整生活自信心
                ——不要再帮我,试图让我活得快快乐乐
                ——不需要,不必要,不能要
                ——如果帮我甚至威胁到你的生命,那么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
                宁可继续孤独,继续忍受一个人的艰辛岁月,继续回到自己的小小封闭世界,继续坐在窗边看着黑夜一点一点透出亮光,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倘若能换来流架的平静生活,只是一个人在远处看看他的微笑,也是好的。
                没必要在一起的,不是么?
                “怎么办,我做不到啊。”略微无奈的声音,苦笑着,却带有一贯的包容,在我的耳廓上画下一枚休止符,终结了我的胡思乱想。
                这一刻才突然发现,原来只是自己天真的这样以为罢了,可在流架说出这句话后,终于醒悟,我是根本离不开他的啊……
                心理防线在被拉扯进一个宽大的怀抱后溃不成军,我依偎在流架怀里像婴儿一样放声大哭。
                ——太好了,你没有放弃我
                ——太好了,我没有离开你
                每一滴雨都好像被注入了灵魂,心怀着卑微而纯粹的梦想,细细抚摸大地之上的千万生灵,在这夏末秋初之际,逆转了幻想与现实的反差,寻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世界就这样归于安静。
                


                11楼2012-06-2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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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我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
                  爸爸的好——爸爸的坏,爸爸的无情——爸爸的关爱,爸爸的冷酷——爸爸的温柔,爸爸的残暴——爸爸的傻气,爸爸的沉迷——爸爸的执著……
                  一个是曾经的他,一个是如今的他,两种人格交替出现在我纷扰纠缠的思绪中,我不知道他的好能维持多久,亦不知道他的坏会不会回来。
                  我看着外面嘈杂的情景,想冲出去推开人群不让他们再欺负爸爸,可是双腿却倔强地杵在原地不肯移动。
                  流架走到我身后,也看到了玻璃门外的场面,他低声说:“蜜柑,伯父他……”
                  我勉强扶着门重新站起来,两手扒着玻璃,很迷惘地问流架:“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流架,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他忽然很严肃地扳过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放在我双肩上的手用力很大,抓得我生疼生疼的:“蜜柑,你快点清醒过来,那是你的爸爸,再怎么样也是和你骨血相连的亲人!……这样好了,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帮他!”
                  说完流架旋风一样推开玻璃门冲到外面,我想喊住他已来不及,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流架帮我,每次他都要受伤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害怕上次赌场的事情重演,于是鼓足勇气追随他出去。
                  然而未等我们赶到爸爸身边,他却抢先带着玩具熊逃跑了,人群中有几个男子想追,被流架拦住,他自己掏钱包付掉了玩具熊的钱,然后和我一起去找逃跑了的爸爸。
                  我们出发去找他时,他早已跑没了影子,于是我们放弃直追,而是沿途向路人打听他的行踪。
                  “对不起,请问您见过一个抱着玩具熊的落魄男人吗?”
                  “对不起,您有没有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脏兮兮的,还抱着一只玩具熊?”
                  “叔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很邋遢的男人?”
                  “有没有看见一个人,抱熊的?”
                  “喂,有没有看见我爸爸?”
                  “爸爸……”
                  到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路人一见我就急忙避开,好像我有传染病似的。
                  流架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很耐心地向路人询问着,而我的心情焦躁透了,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直接飞到爸爸身边去。
                  天色在我们的寻人中流逝,又是夜色朦胧了。
                  终于有人说好像看见爸爸了,似乎是往某个小巷里去了,就在刚才。
                  我欣喜若狂,急不可待地跑向好心路人指的方向,来到那个小巷,才惊觉这不是我以前的家么?难道爸爸是想回家?可是……
                  心情沉重起来,爸爸也许还不知道,这个家已经不是我们能栖息的温暖小窝了,准确地来说,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流架拉住我的手,我们并排往巷里走,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使行走在幽巷中也不那么可怕。
                  夜风凉爽,空气里漂浮着白日的尘埃,偶尔上升到恰好的角度,从我们这个方向也能借助月光看到微浮的尘粒。
                  在幽深魅暗的前方,终于看到了坐在墙根的爸爸,低垂着脑袋,怀里的玩具熊已然灰脏,又或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使它看起来不如白天那么干净漂亮了,而是和爸爸融为一体,同样的晦暗,落寞。
                  我欲上前与他相认,却被流架挡下,他示意我呆在后面别出声,然后自己走过去,很自然地在爸爸身边坐下,与他并排,只留有一点点距离。两人的身影如同多年未见的旧友般。
                  我屏息贴着墙站好,倾听流架和爸爸的交谈。
                  


                  14楼2012-06-2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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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我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
                    爸爸的好——爸爸的坏,爸爸的无情——爸爸的关爱,爸爸的冷酷——爸爸的温柔,爸爸的残暴——爸爸的傻气,爸爸的沉迷——爸爸的执著……
                    一个是曾经的他,一个是如今的他,两种人格交替出现在我纷扰纠缠的思绪中,我不知道他的好能维持多久,亦不知道他的坏会不会回来。
                    我看着外面嘈杂的情景,想冲出去推开人群不让他们再欺负爸爸,可是双腿却倔强地杵在原地不肯移动。
                    流架走到我身后,也看到了玻璃门外的场面,他低声说:“蜜柑,伯父他……”
                    我勉强扶着门重新站起来,两手扒着玻璃,很迷惘地问流架:“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流架,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他忽然很严肃地扳过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放在我双肩上的手用力很大,抓得我生疼生疼的:“蜜柑,你快点清醒过来,那是你的爸爸,再怎么样也是和你骨血相连的亲人!……这样好了,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帮他!”
                    说完流架旋风一样推开玻璃门冲到外面,我想喊住他已来不及,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流架帮我,每次他都要受伤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害怕上次赌场的事情重演,于是鼓足勇气追随他出去。
                    然而未等我们赶到爸爸身边,他却抢先带着玩具熊逃跑了,人群中有几个男子想追,被流架拦住,他自己掏钱包付掉了玩具熊的钱,然后和我一起去找逃跑了的爸爸。
                    我们出发去找他时,他早已跑没了影子,于是我们放弃直追,而是沿途向路人打听他的行踪。
                    “对不起,请问您见过一个抱着玩具熊的落魄男人吗?”
                    “对不起,您有没有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脏兮兮的,还抱着一只玩具熊?”
                    “叔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很邋遢的男人?”
                    “有没有看见一个人,抱熊的?”
                    “喂,有没有看见我爸爸?”
                    “爸爸……”
                    到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路人一见我就急忙避开,好像我有传染病似的。
                    流架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很耐心地向路人询问着,而我的心情焦躁透了,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直接飞到爸爸身边去。
                    天色在我们的寻人中流逝,又是夜色朦胧了。
                    终于有人说好像看见爸爸了,似乎是往某个小巷里去了,就在刚才。
                    我欣喜若狂,急不可待地跑向好心路人指的方向,来到那个小巷,才惊觉这不是我以前的家么?难道爸爸是想回家?可是……
                    心情沉重起来,爸爸也许还不知道,这个家已经不是我们能栖息的温暖小窝了,准确地来说,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流架拉住我的手,我们并排往巷里走,月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使行走在幽巷中也不那么可怕。
                    夜风凉爽,空气里漂浮着白日的尘埃,偶尔上升到恰好的角度,从我们这个方向也能借助月光看到微浮的尘粒。
                    在幽深魅暗的前方,终于看到了坐在墙根的爸爸,低垂着脑袋,怀里的玩具熊已然灰脏,又或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使它看起来不如白天那么干净漂亮了,而是和爸爸融为一体,同样的晦暗,落寞。
                    我欲上前与他相认,却被流架挡下,他示意我呆在后面别出声,然后自己走过去,很自然地在爸爸身边坐下,与他并排,只留有一点点距离。两人的身影如同多年未见的旧友般。
                    我屏息贴着墙站好,倾听流架和爸爸的交谈。
                    [十六]
                    小巷里有不知方向的风袭人而过,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夜晚里分外凄凉,四周很安静,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律动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流架和爸爸的声音。
                    “大叔,怎么不回家?”流架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切入主题,其实,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我信他。
                    爸爸把玩具熊抱紧了些,没有说话,在夜幕下,我只能依稀辨别他的动作,他茸拉着脑袋,颓废而且萎靡,像一个迷途的孩童,找不到回归的路,只能孤零零的坐在寂无人烟的角落里。
                    “你的孩子会担心你。”流架语重心长,仿佛此刻他们辈分颠倒,他才是成熟冷静的长辈,而爸爸,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爸爸的身影更加佝偻,好像犯了错等待受罚般可怜又无辜,他贴上玩具熊毛绒绒的脸,胡子拉碴地在绒毛玩具上蹭着,蹭着,一边有些呜咽地叫着“蜜柑,……”
                    


                    15楼2012-06-21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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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两眼一酸,眼泪涌出了眶外,鼻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微张开嘴巴呼吸,同时咸咸的泪水流淌过嘴边,口中一阵酸涩。
                      他在叫我的名字……他在叫我……我能听到,那是我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的……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在说着“蜜柑,蜜柑……”
                      他一定很想我,是的,他一定很想念我,爸爸一定很想很想见我,很想很想和我团聚……
                      爸爸他,一定非常、非常……担心我……他一定是放不下心……才回到这里来的,才想回来看看我们原来幸福的小小窝巢。
                      爸爸他,肯定很痛苦……这些日子……他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很不容易……很难受……
                      好奇怪,我似乎听到了来自远方的歌声,很缥缈,很童真,由远而进,逐渐清晰:
                      “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是个宝……”“囡囡,错了哦,是‘妈妈好’才对啊!”“……嗯不要!我就要唱‘爸爸好’,呵呵!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是个宝……就像我的爸爸好……蜜柑我呀就是个宝……呵呵……爸爸,蜜柑唱得好不好?”“嗯,我的小宝贝唱歌最好听了,爸爸好开心呢!”
                      爸,你在我心里,还是以前那个爸爸,是和我血肉相连的爸爸,是疼我、爱我的爸爸,你对我的不好我已经全部忘记了,我只知道我想回到你的怀抱里,爸……
                      鸣……海……永……远……是……蜜……柑……的……好……爸……爸……
                      我手捂着嘴巴,抽泣着,颤抖着,竭力控制自己波动巨大的情绪。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有的。”流架耐心地开导着他,试图打开他封锁起来的心门。
                      “只要能改掉以前的恶习,生活一定会重新明朗起来的。”流架是在暗喻爸爸赌博的事,在转达我的心声,在告诉他,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只要改过自新。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请相信自己,也请相信你的女儿。”流架的一字一句,都说得铿锵有力,很能服人。
                      如此这般,掏心挖肺,劝说良久,爸爸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无神地望着前方某处,唇匣微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害得好好一个家变得支离破碎,害得女儿没有归处,使家不像家。”
                      “我输了很多钱,很多很多,所以我不想回家,只是在外面游荡,却让他们钻了空子骗卖了我们的房子。”
                      “蜜柑的生日快到了,可是我身无分文,什么也给不了她,我想送她一个玩具熊,这是我很久以前就答应了她的。”
                      “可是我没有钱,我只能偷,只能偷,每次都被他们打,我不觉得痛,只是很心急,我怕来不及赶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
                      “可是现在,我连她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害得她不能回家,我找不到她,我没办法亲手把玩具熊送给她了。”
                      “我本来想,亲口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就离开,不再打扰她的生活,我会走,我不会成为她的累赘。”
                      “可是现在,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我对不起她,蜜柑,我害她没有妈妈,现在连爸爸也要失去了。”
                      “我真是糟糕,我真是差劲透了,是不是?呵呵……”
                      “我不配当父亲,呵呵呵……我不配当父亲,呵呵,我不配啊……”
                      爸爸双手掩面,玩具熊也从他怀里滚落,作为一个男子汉,他很没骨气地哭了——为我而哭,声音很沧桑,很怆然,很凄凉。低沉的,断断续续的,触动了秋夜的心弦,回声里萦绕着追悔与痛恨。
                      流架沉默了,我慢慢挪步,轻轻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玩具熊,在它毛绒绒的额头落下浸了泪水的吻,然后怀抱着小熊来到爸爸面前,哽咽着叫他:“爸……”
                      ………………
                      这个夜晚的最后一幕镜头,是中年男子和小女孩紧紧相拥的哭泣,震颤了所有的悲情哀伤,在一瞬间凝聚成亲子间无比强大的力量源泉。
                      秒针就这样静止在钟盘上,仿佛为一切故事画上最完美的休止符。
                      (全文完……或有后续)
                      


                      16楼2012-06-21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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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同时举杯畅饮,冰凉的果汁顺着我的食道流入肠胃,分外沁人心脾,不过也刺激得我一个激灵,微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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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楼
                        2007-08-13 21:00
                        举报 |

                        魔咒爱丽丝
                        1L喂熊1
                        说来也怪,这个激灵,本来没什么,然而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若预示不幸,连呼吸也跟着颤抖起来。
                        突然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流架惊讶的呼喊:“伯父!你怎么了!”
                        我的心脏,如同猛然遭受重创般,血液忽的找到一个突破口,争先往外翻涌,我渐渐呼吸困难,爸爸扑倒在桌上抽搐的样子都渐趋模糊……
                        之后的我,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是依靠潜意识跟着流架,把爸爸送到了医院。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我一时无法接受,只能在听到医生说爸爸胰腺炎发作的时候,努力认清现在的状况。
                        我守在爸爸的病床边,流架站在我身后,医生严肃地告诉我们,爸爸这是第三次发作了,前两次的时候还不是很严重,这次居然又让他喝酒,现在他有生命危险,需要紧急动手术,而且生存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
                        不到百分之四十……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喝酒的,原以为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稍稍喝一点应该没关系,谁知还是犯了老毛病……
                        我把脸埋进白色的床单里,无声哭泣。爸爸忍着剧痛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安慰我,他摸摸我的头,轻轻说:“蜜柑,还记得小时候我怎么对你说吗?我说,勇敢的孩子是不哭的,那时你就真的忍住没哭,多勇敢啊……”
                        医生说如果要进行手术请先签字,同意手术一切后果医院概不负责,这样的话医院立刻给病人准备手术事项。
                        概不负责……也就是说爸爸可能就在手术台上离我而去了,这个字我怎么可能签得下去……怎么动得了笔……叫我怎么签……怎么签……
                        我真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原来这样深刻切肤的痛楚也会让我经历到……万分无助的情况下,我只得向流架借了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这个号码是妈妈和爸爸离婚前用的,也不知换了没有。罢了,侥幸一试吧……
                        手机接通,里面传来彩铃的声音,我庆幸妈妈未换号码,也无暇欣赏彩铃音乐,只盼她快快接起……
                        终于等到彩铃消失,电话通了!我未等妈妈开口,便一番抢白,说话仍带着哭腔:“妈……”我终于叫了她一声妈,现在我多么希望她回到我和爸爸身边……
                        “妈……爸他……爸他又犯病了……现在要手术,你快来啊……你快——”话未说完,对方却先挂机,只听“嗵”的一声,耳机里只剩一串忙音宣告我的失败与白痴……是呀,妈妈这么做也是应该,谁让我上次绝情地伤了她的心呢?她这样也应该……也应该……我不配做她的女儿……
                        可是——她为什么这样绝情?!爸爸好歹也曾是她丈夫啊……妈……你好狠……居然不管爸爸的死活了么?……
                        我顿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拆散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里并不恨妈妈,有的只是失望,灭顶的失望。
                        “我去找你妈!我保证会带她来!”流架风似的冲出病房,我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爸爸缓缓地把手放在我的头顶,我知道他已经痛得说不出一个字了,因为他的手……他的手在颤抖,他还要花力气竭力控制着抖动幅度,尽量不让我心慌。他有的只是卑微而伟大的父爱,通过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透彻地表达出来了。
                        “爸爸,你会没事的,我们还要一起把蛋糕吃完,对不对?”
                        (我果然还是写了后续涅,不过在新吧爱吧里可能不发了,发了没人看也白发,我写文通常只是为了那么一两个人呢)
                        


                        18楼2012-06-21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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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我如惊弓之鸟,惶恐地守在爸爸的病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默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却束手无策。
                          刚才流架打电话来告诉我,那个绝然挂断的电话并非妈妈所接,让我不要太伤心,而且不用多久她就会赶来医院的。在流架的鼓励下我勇敢地签了字,医生正在筹备手术室。
                          然后我看着医生们把爸爸放到推床上,推出病房,我一路跟在后面,直到爸爸被推进手术室,门关,灯亮。
                          那闪着光的“手术中”字样是多么落寞,仅仅三个字,亲人相隔,并且,生死未卜。我跌坐到走廊旁的座椅上,第一次觉得周遭寒冷空寂孤单难耐,我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脑海中想象着爸爸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们围在他旁边忙碌动刀的情景,想到可能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他就永远也不会醒来,想着家中没吃完的蛋糕,想得我心口疼痛。
                          走廊的转角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抬起脸望过去,妈妈憔悴的身影映入眼帘,另外她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衣神秘的男子。
                          “派,你可以回去了。”妈妈对身后的人说道,只见他恭敬地微微一鞠躬,便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和妈妈对视着,上一次在别墅时我冰冷的语句此时回响于耳边,那次我肯定伤透了她的心,现在想想也真是太冲动,我怎么可以对母亲这样?天下的妈妈都是伟大的,至少她们十月怀胎生下我们,我们应该心怀感激的。
                          “……”本想和她道歉的,却是欲语泪先流。
                          妈妈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我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清香,原来她用的香水一直没变,是为了留住我对她的熟悉感么?上次我竟然没有察觉到,真不孝。
                          她轻柔地用手臂揽过我,呓语般低声说:“囡囡,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枕着我的胳膊休息一会儿。”
                          我这苦无枝依的藤蔓终于找到了一棵可以安心攀依的树木,也许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我把手从妈妈的肘弯里伸进去,轻轻挽住她的胳膊,头枕在她消瘦的肩膀上。
                          闭起眼睛,母爱的味道扑面而来,心里十分感动,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因为没有好好珍惜,而使得它此时身价倍增,陡然上升到一个触不可及的崇高地位。
                          在爸爸生死悬于一线的紧张时刻,有妈妈的陪伴,我也不那么害怕,几乎是咬破了嘴唇地告诉自己,爸爸一定会没事!
                          而当时间洪流冲刷过我们漫长的等待后,“手术中”的字样暗下来,紧闭的两扇门被推开,医生们把爸爸从里面推了出来。
                          妈妈迎上去,我则脚软得站不起来,呼吸收束,心跳暂停,一切窒息,一双眼睛却还分外急切地等待医生的回答。
                          主刀医生摘下白色口罩,兴奋地对我们说:“手术很成功!”
                          那一刻,所有的身体机能瞬时恢复正常,我听见心脏又开始慢慢慢慢正常地跳动起来,呼吸也逐渐顺畅,皮肤的冰冷亦消退缓变为温润的热度,感恩的泪水滚落脸颊。
                          上帝,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取爸爸的健康,感谢您给了我这个救赎的机会,以后我会尽善尽美地帮助他人。一定。
                          [尾声]
                          我,蜜柑,已经十九岁了。
                          现在我和妈妈住在一起,她生意很忙,时常加班到很晚,我每天都做好了晚饭等她回来吃。她总是夸我的手艺越来越好,都可以做一个优秀的家庭主妇了,这时我就会调侃地对她说,柚香女士,您不觉得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吗?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要把床头柜上那个水晶相框拿起来亲吻一下,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每当亲吻它的时候,我就会觉得,爸爸还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去,并且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没错,我一直这样认为。
                          我将要出国留学,离去之前流架和枣来送我。
                          在人流如梭的机场,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肩上还挂了只背包站在明可倒影的瓷砖铺就的大厅里,流架依旧阳光至极,一身清爽的衣服和干净的笑容,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盒子,作为告别礼物。
                          而枣显然十分不情愿,一张臭脸阴气沉沉,比平时更冷酷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使坏地揶揄他:“呐,现在我走了,你可以霸占我的妈妈和我的流架了。”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随后嘴角也挂上了释怀般浅浅的笑意:“虽然你很讨厌,但是……在这一点上还真是正中我的下怀。”
                          空气中浮动着轻快宽松的因子,一切恩怨都在这个瞬间烟消云散了吧。
                          流架瞥见我包里露出了一个角的相框,有些担忧地问:“蜜柑,你还是很想念他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父亲,呵呵,不过都已经过去两年了,我也已不是当初那个哭得世界崩塌万物皆抛的十七岁少女了,我已经成年了。
                          虽然还会偶尔被噩梦缠绕,还会梦见冰冷的医院,连人带轮椅一起翻下楼的父亲,以及,惊恐悔恨的站在楼梯上的自己……
                          不过这些都已过去,那突如其来的打击所留下的伤疤,确是在心里划开了深深的一道口子,但是时间之风也一点一点把伤口灌满了牵念——爸爸的牵念,冥冥之中残留的情感,填上了我的空虚。
                          我对流架笑了:“跨过时间的人,就可以存留在世界上,比如我,而没有跨过去的人,被永远封印了起来,比如爸爸。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带上爸爸的封印,勇敢地向前走。”
                          流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带着宠溺,枣明显的再次拉下了一张脸。
                          我转向枣:“流架和妈妈就暂时借给你了,等我留学回来一定会抢回去。”他掀了掀嘴,表示接受挑战,谁怕谁?
                          挥手,对他们作最后的告别,然后不再回首,只是坚决的,寂寞的,一个人往登机口走。
                          在飞机上,我平静地拆开流架送我的纪念礼物,剥掉一层精美的包装纸后,一个古朴沉香的木匣子现于眼前,打开,我看到了用黑色细绳穿过小巧贝壳制成的挂件,那只小贝壳平凡却闪烁美丽的异彩,仿佛一整条彩虹藏在里面。
                          流架在一张白色纸片上写道:
                          这是我十岁那年在海边,差点丢了性命捡的贝壳,本来放在枣那里,现在我们共同把它交付给你,作为诚心的祝福,望一路平安。
                          我把贝壳项链取出来挂在脖子上,然后拿出包里的水晶相框,将它紧紧贴在脸旁,侧过头去望向窗外的苍穹。
                          遥遥无期的蔚蓝色天际,云海化作一条整齐的直线,覆盖了天与地的洞隙,我们的爱,与光,或许就可以在那里找回。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全文完——


                          19楼2012-06-21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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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魔咒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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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楼2012-06-21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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