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刀绞般的疼痛感中,他想着自己的搭档。
仍然祈求他能够活下去,虽然在死期将至时,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他会为了失去自己多么的痛苦。
但是……仍然祈求他能够活下去。
苏煌的手,握住了暗袖中那一袋腐蚀面容的药粉。只要洒在脸上,就可以保护家人,保护朋友,也保护他。
背后突然有脚步声逼近,苏煌猛地一咬牙,手指飞快地拉开了袋口。
“南风乍起!”那人又惊又急地大叫了一声。
手一软,呼吸顿时滞住。在摇动的视线中,只看得到那个说完暗语后快速扑过来的雁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稳定有力的手扶住了身体。这是苏煌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经过数天的高烧后清醒过来的苏煌,怔怔地盯着屋顶的木椽看了好半天,才慢慢回想起了所发生的一切。
视线的焦距转向床边,开口,嗓子哑涩难言:“峭笛呢……他回来没有……”
“你先别急,”小况用一块湿布擦拭着他的额头,“现在情况过于混乱,伤者分散在不同的暗哨休养,一时还说不准他在哪儿。”
“这里……是哪里?”
“在安西镇附近的一个暗哨。你很安全。”
“我……很安全?”苏煌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突然涌起红潮,暴烈地挣动着身体,“那峭笛呢?我安全,我的搭档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
“小煌,小煌!”小况急得拼命按住他的身体,慌里慌张地道,“我知道你着急,可他不一定就出事了啊!等情况稍微稳定一些,我马上就会打听到他的消息的,你相信我……”
苏煌紧紧闭上了双眼,额上的青筋一阵猛烈地跳动,胸中气血翻腾,喉间一甜,几口鲜血忍不住涌了上来。
长久以来,那个人的存在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相依、相伴、相互扶持、也相互竞赛,在双面的生活中,只有他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让自己敞开全部的灵魂,展露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欢喜还是快乐,是悲伤还是恐惧,那个人,永远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所以,也许比起他来,自己才是那个更加贪恋这份亲密无间关系的人,因此在面对某些一点就破的情境时,才会拼命地躲避,拼命地寻找借口,不愿意睁大眼睛看,不愿意认真仔细地想,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如此珍惜看重的那份关系会有所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小心翼翼,才会失去那么多让那个人更加幸福快乐的机会,也失去了正视自己内心最真实情感的机会。
直到今天才悚然发现,这样的机会,也许永远也不能再回到身边。
五脏六腑绞痛着,殷红的血从唇角涌出。如果搭档还活在某个地方,他也一定是满身的伤痛与满心的忧虑,度日如年地希望能等到痛苦平息的那一刻。
如果……他还活着……
小况含泪扶住他的身体,轻轻地拍抚他的背心,但却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
一场恶战,有太多的人失去搭档,失去朋友,甚至有人失去信念,失去勇气。
死难者的尸体仍然被高高悬挂于城门示众,紫衣的铁骑还在密林中搜查,京城及附近县州的大夫和药铺被严格监管,巡卫营与县州官府甚至派出大批人手挨家找寻伤者,虽然一时尚没有正在疗伤的战士被找到,但毫无疑问的是,南极星的东南片区,目前正处于最艰难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