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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戚顾古代】聊斋之旗亭——朱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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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戚顾


IP属地:四川1楼2012-06-26 14:22回复

    钱塘顾生者,出身贫贱,文武双全,惊才绝艳;而所遇不偶,流落京师,无人赏识。偶因机缘,得娶权相之女傅氏,琴瑟谐和,人皆谓撞得富贵。顾生心高气傲,不欲托庇女子,新婚三日即受命挂职,鸾凤分拆。
    一日携仆过旗亭,呼仆温酒,二仆因细事口角不休,酒迟迟不至。时红日欲西,酒帜高飘,槛外骏马渴嘶不已。顾生饥渴劳顿,支颐小憩,忽闻人曰:“欲酒乎?”视之,一白衣人微笑伫立,执酒相邀,俊拔秀挺,英伟不凡。生喜之,曰:“诺。”白衣人观其骨秀神清,濯濯如春月柳,赞曰:“君实乃一表人才,气宇不凡。”生哂笑,曰:“君亦一派英雄气概!”白衣人拱手曰:“在下大梁戚少商,敢问兄台高姓?”生曰:“钱塘顾今,表字惜朝。”二人把酒言欢。戚曰:“此处地僻,顾兄何事至此?”生本受命至此剿匪,不欲泄密,曰:“萍踪浪客,漂泊羁旅而已。”复问戚,戚曰:“仆鄙人,寄食于此。”生曰:“肉食者鄙,贪权者鄙,固位者鄙,营营者鄙,攘攘者鄙,君何故而鄙耶?”戚曰:“仆爱酒而贪于美色,尚气而勇于私斗,如此不可谓不鄙。”生曰:“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何得而称‘鄙’?日月星辰天之色,泉石花树地之色,乌发丹唇人之色,天**其晴,地**其丽,人**其美,贪色乃万物之性,何鄙之有?人之立于天地者,唯气而已,文人尚清气,剑客尚侠气,忠义之士尚浩然之气,人不尚气,与虫豸何异?固君爱酒、贪色、尚气,不得称鄙。唯勇于私斗,犯禁触法,余亦不能为之讳矣。”戚击案曰:“得君一言,胜于珠玉。仆匹马江湖十数年,阅人多矣,然一言而深契于心者,唯君一人。”


    IP属地:四川2楼2012-06-26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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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捧杯执壶,殷殷相劝。生鉴其诚挚,心有所动,遂放怀对饮。生量浅,俄顷而有醉色,体不能支,俯仰之间,一物自袖中落出。戚拾观,乃生自著兵书一册,指点孙庞,纵横曹李。阅之,大赞曰:“君伟人也!能著此书者,其心可知。君龙凤之才,必有经天纬地之时,仆早识宾王于酒肆之中,幸何如哉?”生感曰:“余著此书,不依常范,世人皆谓我癫狂。不意未死之年,竟有人识于荒野之中。世人皆欲杀,唯君独怜我。余身无长物,无可相赠,但为君奏琴一曲,以谢知音。”语毕自行囊抽琴一具,置于膝上,清泠一声,发聋醒聩。戚喜曰:“君为我琴,我为君剑。”拔剑而舞,身若流云之迅,游龙之宛,翩翩矫矫,姿度风流。生手挥五弦,视戚一笑,其色皎然,光映照人,戚顿觉神思摇动,心荡魂驰。时落月满屋,清风似醉,二人心意相通,不待言筌,剑胆琴心,渐至合于一处。一宵如梦,春夜静好,落红扑襟,残月无声。
      侵晨,戚不忍别,生曰:“一夕之缘,足慰平生。丈夫志于四海,他日必有相逢。望君珍重!”戚曰:“仆有一居,在阳洛山中,甚为清雅。仆今至此,乃为了结一事,事毕即永归山中。君若念我,当至山中一聚。”生诺之。二人握手而别。
      数日后,生汇集人马,入山剿匪。初,匪群啸聚,并无首领。一日戚由此过,偶露剑术,精绝无双,众人叹服,推之为首。戚乃剑侠,素性逸,不欲应。众人苦留,戚感其至诚,遂约为首领五年,期满则去。其间善自引导,约束众人除恶济善,抑强扶弱,严禁搅扰平民,肆意非为,是以虽为匪类,亦有其道。生之妻父固贪权,见匪群势大,欲剿此以积功邀宠。生偃蹇日久,只欲一飞冲天,扬眉吐气,是以虽鄙其用心,仍受命来此。
      


      IP属地:四川3楼2012-06-26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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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见生,停剑凝视,两人隔谷而望,浑如梦寐。久之,戚惊醒,越谷而过,翩若惊鸿。生见其至,旋走,戚拉其臂,生痛极而呼,戚解其衣,见其体肤伤痕密布,略无间隙,心如寸磔,良久,曰:“君悔否?”生曰:“行事而悔,非丈夫也。”戚知其性傲,唯叹息而已。生疲痛不能运功,戚抱持之,飞渡过谷。戚之居所在山泉之上,细柳修竹,围而成院,繁樱密杏,聚而成墙,屋内器物精洁,清旷明净,不类人间。生曰:“君剑仙邪?”戚曰:“一失意人耳,何仙之有。”生知其为当日之事不能放怀,曰:“余在名利场中踯躅多年,着实未悔,便是如今这般下场,也是求仁得仁,无甚可怨。余身微贱,命途多舛,幸得与君相逢相交,已足抵一生之憾。当日之事,余未尝不日思夜想,余一生负人多矣,略不挂怀,唯于君,终究愧意难消。余知君不能为友复仇,大有深憾,余虽恋命,于君则不惜,甘心就死。”其言恳挚,字字见心。戚握其手曰:“仆之知音,唯君一人。旗亭一夜,永生难忘。仆思君念君,匪伊朝夕。君于我虽有深仇,然君之命,非我能取。人生在世,危如朝露,风吹叶落,俱归尘土。君历经磨难,已如死而复生,此后残年,愿君善自珍重。”生感怀良深,不觉涕下。
        生自此留住山中,度寒过暑,经春历秋,不知岁月几何。戚性挑达高旷,生性风流蕴藉,至相契合,二人同行同宿,情意深重。倏尔多年,戚已渐老,而生貌如初,光艳不改,戚奇曰:“君仙邪?乃不老。”生戏曰:“君鬼邪?老丑若此。”戚佯怒,曰:“仆实老丑可厌,君速去,莫留此自污眼目。”生与之戏,推门便走。戚待至月中,不见生还,出门寻觅。满山无人,渐渐寻至山下,见生立于蔓草间,明月凄风,荒烟迷离,萤火飘忽,零露如啼。戚不觉心颤手汗,前之,拥生入怀,温言曰:“夜寒露重,胡不归?”生面如白雪,忽忽若迷,曰:“归何处?”戚曰:“归家。”生忽而一笑,其媚如妖,曰:“汝家,非我家。”戚见生言语举止大异平时,骇极,勉强曰:“汝家何处?”生指地曰:“此处。”戚方见蔓草之间,有白骨一具,衣衫肌肉皆已腐尽,唯余头顶发丝一束,卷曲如藻。生正卷发。
        戚如坠冰窟,口不能言。生曰:“我家至,我欲归家。”戚力抱其腰,紧持不放。生不耐,曰:“汝大烦人!”戚泪零如露,曰:“君记得我谁何人欤?”生茫然。戚又曰:“君记得戚少商谁何人欤?”生摇头,戚复曰:“君记得旗亭欤?”生喃喃曰:“旗亭,旗亭。”戚曰:“旗亭一夜,戚少商得遇顾惜朝,戚少商至死不忘,顾惜朝亦至死不能忘。”生曰:“戚少商,谁欤?顾惜朝,谁欤?”戚曰:“戚少商,我,顾惜朝,你。”生笑曰:“顾惜朝死已久,他当日被害于此,唯记得阳洛山之约,是以精魂不散,如今大梦已醒,他须回去。”戚曰:“君既精魂不散,当须伴我一生一世,如何半途抛撇?”生曰:“汝痴耶?尘缘既散,当须放手,徒留何益?他如今得见其骨,三魂已散,唯余一魄在此,你便是强留,也非昔日之顾惜朝。”戚低声曰:“相见莫相惜,相惜便相忆。相惜一时心,相忆无穷极。”其音凄不可闻。生为触动,已散之魂微微合聚。
        戚忽放手,曰:“君言甚是,便是强留,也非昔日之顾惜朝。”掣剑而出,“得见君子,三生有幸。君既为我忘死,我焉得不为君舍生耶?”语毕横剑自刎,血溅五步。生魂飞魄散,急上前拥之,戚已逝,血泊之间,犹含微笑。生心丧魂失,抱之良久,月落星残,风霜满面而浑然不觉,正不知生死之际,忽觉有人拍肩呼唤,“兄台!兄台!”其声温煦,张目视之,戚也,白衣俊挺,风姿卓然,一如初见。戚笑曰:“君发噩梦耶?”生茫然四顾,红日初西,骏马犹嘶,旗亭酒帜卷舒高飘,仆从在外口角未休。三十余年,豁然梦醒,顿觉心如镜照,魂如雪洗。戚观其风采,清雅无双,风格峻整,赞曰:“君实乃一表人才,气宇不凡。”生凝睇良久,曰:“君亦一派英雄气概!”戚拱手曰:“在下大梁戚少商,敢问兄台高姓?”生泪盈于睫,微笑曰:“钱塘顾惜朝。得见君子,三生有幸。”


        IP属地:四川5楼2012-06-26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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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IP属地:四川6楼2012-06-26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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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不能更棒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01-02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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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喜欢啊


              来自手机贴吧8楼2014-01-18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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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喜欢啊


                来自手机贴吧9楼2014-01-18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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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读了一遍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4-01-21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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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4-02-10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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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渣的我一开始还真读不下来,唉,墨迹了好久才下决心看,果然不一般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08-21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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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写的太好了T T看得都睡不着觉了
                        实在太好了


                        IP属地:上海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5-01-24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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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我之前也有这个脑洞,真的,但是我的脑洞是长篇白话文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2-09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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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自己真幸运!!


                            IP属地:北京15楼2018-06-17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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