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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听到时广主动提出要娶泞圆为妻的消息,整个文府都焦躁不安起来。所有的长辈都齐齐地摇头,叹气,口中反复地骂泞圆这蹄子是祸水,老爷甚至想要把时广关到禅房里去闭门思过。
他们都忘了,即使没有祸水,王谢堂前燕,仍是飞往寻常百姓家。
时广不依,倔强地跪在地上,口口声声说:“请老爷太太成全。”父亲气得不断地大声咳嗽,渡姨娘连忙在背后又捶又揉,一边给时广眼色,让他速速离去。时广只装作没看见,倒是太太,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转过脸对下人们说:“泞圆是哪个丫头?带来我看看。”
泞圆很快便知道了上房里发生的一切,她一边走一边想:又该离开了吧?自她记事起,便在被人贩子家中长大(原文如此,我赶脚应该是想说被人贩子拐走然后长大。),这两年,从这一户到那一户,不停地辗转流离,无依无靠。
她想起时广看他的表情,温柔的,情深意长的。他是她暗夜里的点点火星,虽然不能带来温暖和光明,毕竟也算一个遥远的期待。可惜,终是无缘。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爷有急事出去了,太太见到她,正眼都没有看,闲闲地和别人说话,无意中瞟一眼:“嗯,这就是那个丫头?”言外之意,不过尔尔。旋即,又侧过脸,同管事娘子说,尉迟府的戏子如何如何好。好像,泞圆只是一件破旧的衫子,碍事了,便踹一脚,不碍事,便由她在哪里霉烂腐坏。
她跪在那里,大气不敢出,眼角,却看着不远处的时广,他正用坚定的目光鼓励她,好像在说,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
末了,太太说:“我累了,要回房休息。”像是突然看见泞圆,轻描淡写地对管事娘子说:“这丫头,你去打发了吧。”若无其事地扶着丫鬟的手,走出门去。
时广还在那里说:“母亲,我是一定要娶泞圆的。哪怕是走出这文府,再也不回来。”
那年老的妇人听到这话,转过头,厉声说:“你尽管试试。”
其他人慌忙劝道:“少爷,快别闹了。”
宽大的厅堂里,只剩下时广和泞圆,两人泪眼相对,时广想: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泞圆。
泞圆却想:你的心意,我懂。我知足了。
一回房,泞圆便开始收拾行李。卿儿陪在一边拭泪,说:“都是少爷,太心急。”泞圆平静地说:“姐姐,这都是命。”
这时,听到院子里嘈杂的声音。
原来,时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斧头。正在砍院子里的梧桐,下人们都围在那里劝解,不知他做何用意。
卿儿快步走出去,拦他:“你还没有闹够?”
他仿佛听不到,一把推开她,一下以下地用力,木花四溅。泞圆实在忍不住,走出去,想要阻止。
恰好,那棵梧桐轰然倒地,落在东墙上,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时广哈哈大笑,笑完,又潸然落泪,扬声道:“泞圆,你看到了,如果有一天我负你,便如此树。”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泞圆无力地倒落在地上,因他的几句话,为他死,都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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