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约了我来醉仙居吃饭,却话都不说一句,很反常啊。”恩赫其实知道圭贤的心思,无外乎就是为了晟敏和东海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你好像并不介意这件事。”圭贤在这当口约了恩赫,他知道恩赫懂得个中缘由,但他不理解的是这不算一桩小事,恩赫却丝毫不在意。
恩赫喝了口酒,“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介意。如果我是你,东海肯这么做,我高兴都来不及。”放下酒杯,恩赫又说:“说到底,如果和你成亲的是基范,他这么做,你还会这么不高兴吗?”
圭贤霍然起身,很不留情面地打断恩赫的话:“这关基范什么事!”
恩赫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圭贤因为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肩膀,不再劝说他。室内的寂静让圭贤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也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对不起。”
“没事。”恩赫说。有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圭贤。基范走了这么久,他依然对基范念念不忘。伤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晟敏。恩赫知道晟敏很无辜,情情爱爱的事,很难用对错来评判。恩赫去为基范的婚事道贺,基范趁四下无人,坦陈了心事。恩赫想到过很多种可能,基范说的不外乎是其中一种。当恩赫听到的时候,还是小小吃了一惊。兄弟一场,他不忍隐瞒圭贤事情,也不想晟敏因为圭贤的怨气而受空闺之苦。可是基范说得很明白,他并不想让圭贤知道他离开这里和晟敏有关。哪怕一点点关系,都很有可能让圭贤迁怒于晟敏。
也是。恩赫承认基范顾虑得有理。他从东海的只言片语中,还有圭贤的话里听到的意思,就是圭贤虽然冷落晟敏,但是好歹只是冷淡,没有针对他做别的事。从今天圭贤小小的失控中,恩赫明显感知到圭贤对基范的在意。基范唐突地发脾气,然后匆忙定下婚事,就是不希望圭贤反应得太快。时至今日,圭贤怕是已经慢慢想过来了。
“圭贤啊…”恩赫有意试探:“说起基范,转眼也走了好几个月了,不知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圭贤明显克制着情绪,缓了一缓才开口:“嗯。”
恩赫并不气馁,基范去归去,早晚要省亲归来。到时候圭贤也是这样,大家都会难堪:“我知道基范不是爱发脾气的人,上次的事他是一时冲动。都过去很久了,别生他的气了。”
“我没生气。”圭贤的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
还说没生气。恩赫无奈地想,他们之间的心结真是很难解开了吗?恩赫不敢告诉圭贤,其实他才收到基范派人送给他的信,言辞之间,基范对他和晟敏之间的事很关心。送信的事恩赫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东海在内。否则若是问起前因后果,基范喜欢晟敏的事一旦公开,随之而来的不但是晟敏的麻烦,基范也会遭殃。
喜欢有很多种,可是到时候人家才不会管是哪一种。
基范的信每隔十天就会送来,信上基范说始源对他很好,让恩赫放心。既然能送出信来,说明基范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控制,而且还迅速培养起自己的亲信,恩赫对基范远在异乡也就安了心。看来,始源或许真就是基范找到的幸福。那么…
剩下的问题就在眼前。如果圭贤能敞开心扉接受晟敏,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好了,我们先不提过去。说说眼前吧。你跟晟敏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僵下去?你不要瞒我,你对晟敏的不满不单单是他背着你去暖阁这样的地方。不管你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婚事是你提的,亲倒是成了,把人家丢在家里,天天不情愿回去,算什么意思?”恩赫越说越来气,圭贤每天都有意磨蹭晚回家,心里的小九九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时间长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也够受的。
“我知道对不起晟敏。”圭贤不得不承认恩赫说得都是事实。提出婚事的人是自己,当时意气用事的成分居多,对后果不管不顾。他知道晟敏人很好,喜欢自己很久了,他都很清楚。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由自主地想离他远一点。应该忘记基范而爱上晟敏的,可他完全做不到。他每天都是不理会晟敏在干什么,其实他知道晟敏每天做的事,见的人。晟敏这几天心不在焉,他也发觉了,才会派人暗中关注晟敏的一举一动,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晟敏究竟去了哪里,做些什么。
谁没事整天喜欢板着张脸,说难听的话呢?圭贤这样做心里不但没有觉得畅快,反而情绪也随之低落。他知道晟敏心里会难过,可他感到自己不这样做心里不断会涌现出某种惶恐不安。他不自觉的行为归结起来达成的结果是——他在这段婚姻中占着主导的地位。
婚事是他提出来的,成婚之后他时不时警告晟敏一些事,就连行房这种事,他都可以规定好日子。而晟敏,就如他所愿,没有一句反对的话,样样都听他安排。
平心而论,圭贤的身份高于晟敏,这样做可算作理所当然。可是于情,就很说不过去。圭贤不是木头人,认识晟敏这些年,细想想晟敏对他的好,安静而绵长。他让晟敏为自己和基范的事说情,有利用他的意思,晟敏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结果还是答应了。他不是没感觉,对于这件事他觉得很亏欠晟敏。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都知道自己是欠晟敏的。他想还,用荣华富贵,丰衣足食,他都不吝惜。可独独只有一样他不愿意给。
情。
洞房花烛的义务,他履行了。丰衣足食,他也都给了。他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了,很多人不也就是这样相敬如宾过完了一声吗?
到晟敏去了暖阁,圭贤觉得不对劲。晟敏仍旧希望得到关心,得到爱,甚至去找了青楼的师父学那些东西。他知道肯定不是晟敏自己的主意。可是他竟然会去。圭贤感到他难以想象,晟敏怎么会…他开始害怕,是他让晟敏变了吗?
真的,笑得甜甜的晟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看到他就战战兢兢的晟敏。是一张脸,一个人,圭贤却觉得陌生。真的变了呢。
怎么,就不能平淡地过一生吗?
圭贤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辛辣的液体从他的口头一线滑下,暖融融地流进胃,却没留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