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前面，被此文雷到概不负责
现在把文敲上来心都在颤抖……尼玛以前我是有多小白
人称乱死、各种少女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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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的尽头，或许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还不能放弃。
——【序1】

【一】
那种回忆是不可能忘记的，即使已至垂暮之年，那个梦里的形象依旧如此鲜明。
桀骜不驯的眼神，马鞭卷起马蹄带上来的尘土，血色的披风以及狂放的笑声。
作为起点，作为我的梦想，你怎么可能被我忘记啊？

【二】
我一直怀疑，那个初遇是不是只有我清楚地记得了。突然想笑话自己这个念头——因为现在还活着的只有我。
那时，我五岁还是六岁？平常的一天，只是兄长告诉我一个被父亲举荐的人要上门拜访，他还叮嘱我说不要对客人失礼。
长大后发现小孩的记忆是混沌的，回想过去，像被水晕湿的墨迹一般模糊不清。
兄长说我从小就很敏感。说实在的我也怨恨自己这个个性，为什么那么早就察觉出亲长并不疼爱自己的现实？——现在想来，他们或许本意是培养令门户生光的天才，而不是儿子吧——哭也好闹也罢，不管年幼的我如何，还是没法获得一点点、哪怕是敷衍般的安慰。
井底蛙真的是因为觉得井底的世界太美好，所以不愿追求自己看到的圆圆的天空外更加广阔的世界吗？我认为不是的。井底蛙原本是有爬出井外，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梦想，于是一次次地沿着井壁往上爬，一次次地摔下，最后遍体鳞伤。所以被吓得失去勇气的井底蛙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井底安慰自己：“井底比井外更好。”
如同被吓得勇气全失的井底蛙，我开始放弃任何形式的努力。世界从未改变过，逐渐变得孤僻、自闭的只是我自己。蠢透了。
之前的童年我只记得这些。
如果有一天，一束光终于穿透了井底的阴暗的话，那么井底蛙突然想起了自己原本是有那个勇气和梦想的。
所以说，你是我的光，或者说充满着力量与自信的你是我最向往的梦想。
记忆在遇见你之后清晰起来了。
铺天盖地的柳絮飘落，我把飘过来遮住眼睛的柳絮挥掉，突然看见你爽朗的笑容。“奇怪，这样的人和柳絮什么的根本不搭嘛！”我这样想。
视线突然望向我，于是大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不对——是用力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不是懿儿吗？看这样子恐怕是不记得我了。——算了，我也是看见你身上带着你满月时我送的九曜刀【这个梗我一定要用~】才认出来的。不管怎么说现在长得这么大了啊。那么这次就要记得，我是你的孟德叔叔。”
懿儿？据我以往所知，不论是严肃的父母，还是陌生的客人，从未那么叫过我。父母叫我“懿”，外人叫我“二公子”。
似乎只有你，叫我“懿儿”。
看着愣住的我，你有点迟疑：“这么叫是不是有点不太严肃？”好像嘀咕了一句“司马家的门风”什么的。
“不、不是这样的……”说出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慌张得有点不正常，“孟德叔叔，我很喜欢你这么叫我……”
我不想舍弃你对我的这个称呼、独一无二。


【三】
回溯过往，自己人生最快活的时光就是那段有你在的少年岁月吧。
那时我并不知道有战乱，也无需动用什么权谋，只要有你就够了。
上元节，合家聚过之后难得父亲并不怎么拘束我。据之后家中仆人说，二公子几乎是蹦着出去的。也难怪他们会吃惊，因为此前的我，几乎完全没有表现出这种年龄应当表现出的天真与活泼。
怎么说也无所谓，只要孟德叔叔按照约定等着我就够了。
灯会上到处悬挂着绚丽斑斓的彩灯，突然我就这么笑了出来，有点吃惊。
以前也不是没去过灯会，但是以前的我是没办法做到欢笑的。混沌的记忆里，再绚丽的彩灯在我眼中也是灰暗的。
自从你出现后，世界有了光。所以说啊，你能不能留下来了？
“孟德叔叔，如果我走丢了的话就不好了。”我伸出去的手一定在不停地颤抖着——借口真是烂的可以。
“那么，握紧了啊。”我的手被握住，然后被顺势抱了起来，“这样懿儿就不会走丢了！”
有种要飞翔的预感。呆呆的看着你，右手还残留着被握住的感觉。很安心的温暖感，同时也好像被灼伤了一样。
我早就应该知道这是个预感了。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寺庙。许多善男信女正将铜钱投入香火匣中，在小竹简上写下自己的祈愿，装进从和尚那里领来的红色锦囊里，挂到寺院漆面那颗低矮的大树枝条上。
当时你居然也像个孩子一样兴冲冲地：“懿儿，不去玩一下吗？”
各自将竹简装进锦囊后，我被高高地抱起，将我们的愿望系在了比所有人的愿望都更高的地方。
“懿儿写了什么呢？”
我感觉头被摸了一下：“嗯、希望和孟德叔叔一起追求梦想呢。”我用一个小孩子所能表现的最认真的表情回应着。
“梦想？”为什么你的眼神突然变得如此深邃呢？真是让人害怕的眼神，“你能理解吗？比如说想把目之所及的天下给改变的想法……”
天下？
抱歉，那时的我还没法理解这个复杂词汇的沉重含义，只能从字面上体会到一种战栗感。
“哈哈，懿儿长大后有这个梦想的话，就来陪叔叔追求那种东西吧。”看着表情恢复如常的你，我才又高兴起来。
“那么，孟德叔叔，你的愿望呢？”
“这个嘛……保密比较好。”不知为何对你那捉弄人的表情感到很恼火。
“呜呜！孟德叔叔你赖皮！懿儿都告诉你了！懿儿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孟德叔叔你不信我！”
“好啦好啦，”你稍微认真了点，“我这个人比较贪心，许了两个愿望……说实在的其中一个我并不指望神明能够实现，所以才写上去。
“那一个是，创造一个新世界。你长大后想不想这样？”
听不懂，但是我们之前约定过吧，所以说这是我们的约定。“拉钩！”我伸出小指，勾向你的小指。或许你是把这当做对小孩子的戏言，但是，我绝对不会违背这个约定哦。
可是那时不管我怎么闹，你就是不肯告诉我另一个愿望，总是笑着敷衍：“那个莫名其妙的愿望的确只能指望神了啊，我可不想说出来让它失灵。”
哼，那么我把愿望说给你了岂不是会失灵吗？我气鼓鼓地想。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你那个愿望是什么，直到最后的最后，也还是不知道。


【五】
这些年来，我成长了多少？改变了多少？
日以继夜地苦读着那些兵书，练习着自己相当不擅长的骑术，不只是老师，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乱世硝烟里，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的百姓，根本无暇理会天下的沉浮，我所能得到的关于你的消息也是如此之少。
听说你已经是曹将军了吧？听说以前你要诛杀董卓？终于，现在你要和袁绍对抗了吗？
知道吗？我好怕有一天你的名字会在某次征战中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你绝对没有害怕过吧？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根本不理解畏惧为何物，在实现梦想的路上，笑着踏平一切障碍。
为了那个改变天下的梦想，你远远地走在战火遍野的征途上。但是，我只能这样呆在没有阳光的井底虚度此生。
可是我还是梦想、或者说是妄想着和你在一起，征战这天下，履行当初那个约定、有关梦想的约定。
于是突然无比厌恶起和你几乎无法逾越的二十五年的距离，如果没有这个距离，或许我可以理所当然地随你而去。那样的话，现在的我会是和你一起奔驰在征途上，而不是独自一人呆坐在泛着枯朽之气的书堆中幻想。
“二公子，老爷传您到正厅。”家丁的话让我从杂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六】（我其实很想喷一下自己：为毛会写这一段啊？！）
父亲大人和兄长已端坐在正厅里，于是我跪坐在偏侧的榻上。
父兄是我每天都要遇见的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态度总是严肃得不像我的亲人，虽然现在大概算是清楚这和我们家风有关，但是对于他们，我还是只能用上恭敬而疏远的态度。今天传我，自然是什么又正经又重要的事吧。
我无意间瞥到父亲斑白的鬓角：“父亲大人找懿有何事？”
“懿，等会有贵客临门，之前似乎略微有对你提过，”父亲那不管怎样都相当严厉的表情，我习惯了，“曹孟德司空（我没注意当时曹总是不是司空）将遣……”
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口家仆便传道：“尚书令荀大人到！”
“见过荀大人。”
来着气度高雅，神态谦和，却有种难以言表的魄力。
“在下乃颍川荀彧字文若，如今特来拜访。”
“令君多礼了，”父亲摆手让下人引荀令君至上座，“此次前来，莫非是为了……”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用拐弯抹角，”荀令君浅浅一笑，“司马公应该知道，在当今乱世，此时应择明主辅之，以匡扶汉室天下。而曹公可称得上当世豪杰……”
坐在侧座的我，稍微一偏头就能与他对视。“在下听闻司马公的二公子素有才识，希望二公子能与在下一同辅佐曹公成此大业。”
我好像失去了对现实的感觉。那种中断了十多年的羁绊如今可以得到重现，真是不现实。如同一个失去视力多年的人在某一天突然看到光，那种茫然又惶恐的强烈情绪。
但是对不起啊，孟德叔叔，我是司马懿、司马仲达，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懿儿”。
如果是“懿儿”的话，一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什么都不考虑地追随你而去的。因为“懿儿”，除了那个向往和梦想外，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现在，我是司马懿、司马仲达，不再是“懿儿”，所以、现在、我知道啊，即使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但是还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个冷酷的事实。
父亲、兄长究竟和荀令君之后说了什么，真的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因为只要思维稍稍触及那个禁区，心就像被割裂了一般。
我所能做的，只是强装笑脸。
现在还在意这个，只能说明我成长得不够吧。


【七】
这场会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军务比较繁忙的问题，荀令君要先行离开。
我木然地听着院子里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逐渐微弱，心里的一个想法却越来越强烈。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确认一下那个……
一点也不想顾忌父亲大人他们诧异的目光，就这样向院门口奔过去，差点被衣角绊倒。
呼……终于赶上了啊……看着即将要登上马车的人，我心里这么想着。
“二公子还有什么事吗？”荀令君回过头来，表情有点奇怪。不知怎么，我感觉荀令君并不是因为我跑得气喘吁吁而诧异的。
“令君，懿想问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的气有点上不来，不止是因为之前跑得太急，还是为那个“答案”感到不安，“曹公，一定有很多能人智士为他谋划吧？”
我对自己唐突的发问感到尴尬。
荀令君似乎明白了什么。“既然公子如此发问，在下当据实以告，”他笑容温和，理解或是怜悯？“没错。”
微风一过，暗香浮动。
躁动的心在那一刻跌至谷底。早该料到了，为何还是如此难过？我、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公子应当是有所决定了吧？”
“是啊，我还是缺乏历练，所以……不去了……”因为没必要了……


【八】
不想看见、不想听见、不想思考。可是心神如此混乱，思维还是没有停止。
我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吗？
其实啊，孟德你从来不缺少和你一起追求梦想或者其他东西的人。
作为霸主，及时打击或拉拢当地世家大族的势力是非常必要的。所以，我知道，你需要的只是拉拢、压制司马家的一个人质罢了。
我，大概是相当合适的人质吧。我那出众的兄长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作为次子的我的价值，就是再为司马家添上漂亮的一笔。我到曹营出仕，你可以争取到更大的世族支持，司马家多少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真是何乐而不为的交易，父亲他也明说了他的期望。
我早就该意识到自己只是一颗棋子了，那么为何还如此心痛呢？我到底还有何种奢望？
一同实现梦想？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其实从来没有和你有过什么交集的我，没有为此感到难过的资格。那些和你共患难、朝夕相处的人，才有资格站在你身旁。
比起荀令君他们，我又算什么？
我连接受这个现实到做不到，除了逃避只会逃避，现在我又在用装病来逃避了，我知道自己很愚蠢。
求求你……我真的不想看着维系自己努力到现在的执念、化为虚无的样子。
即使没有资格……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棋子啊！
不可以哭，即使泪水让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感觉到冰凉的刀刃擦过我的皮肤。
病人不会动。
我不会动。
当初是有梦想的，不过现在只剩下和刀刃一样冰冷的试探。
这是我所能给出的最温暖的解释。

【九】（有一段是后来补的，崩了真是没办法哈哈哈哈……）
“什么啊这是？”我把充满威胁的气味的很正式的书信扔在一旁。
再不出仕就把我扔进监狱？
真是的，过节了还是那么杀气腾腾的啊。
“夫君，曹司空这样的文书，不要紧吗？”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啊？”我很想笑，想把可能即将出现的感情压下去，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你只不过是在威胁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而已。
深夜时周围逐渐冰冷，我看见窗外的一排排彩灯在其中热烈得不合时宜。又一次上元节。
反正呆在家中也是心神不宁，于是披上外衣独自向屋外走去。
我没有注意现在是什么时辰，不过一定相当晚了。街上已是空阔冷清，行人少之又少。彩灯依然在各个角落两者，打更人的脚步声在巷道中隐约地回响，只显得所见一切更为冷清。
不知不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这里。
没什么好在意的、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始终是放不下。
许多年前，我和你在这里许下了愿望。
恍惚中，当初的欢声笑语依旧，我似乎还能清楚地看见，年幼的我在你怀里，把锦囊高挂在树枝上。
那棵树如今像从前一样挂满了锦囊，好像从未改变。
但是我想以前的梦想恐怕只剩下了“梦想”这个名字了吧。
夜晚的风有点寒冷，眼角的那点微热也逐渐冰凉得让人受不了。
现在，树下的人群早已散开。想都不用想，我当初挂上去的锦囊早就不知到哪里化成灰了。真是的，懿原本想看看你当初在锦囊里装了什么。
好像很自然地，视线略微一偏，看见了你斜倚着树的身影，在这万籁俱静中显得如此鲜明。
毫无理由地想着，你理所当然会在这里。
你离开后的日子，我无数次想象过如今你会是什么样子、会在做什么事。对了，饱经战火的洗礼，拥有比当初更加深邃的眼神，和无与伦比的魄力。
现在的你就是我想象的具象化，可是为何，你显得如此悲伤呢？这一点，在我对你不管是哪一次的想象中，都没出现过啊。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立起身，慢慢转向了我这边。
鲜红的披风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飘起的边缘融化在无明夜色中。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没有半点惊讶，好像都料到了会有这么一个场景发生。
“你来了啊，仲达，怎样，病好了吗？”你有点疲惫又嘲讽般地笑着。
你只是证明了我不再是“懿儿”，没错，我是司马仲达啊。
“终于见面了呢，曹司空。懿的病早就好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把我们变成了和以前不同的人。
我看得出那瞬间你沉没的眼神。我没有自恋到认为你是特地过来的。但是，我还是让你失望了，你所期望见到的人没有来，来的是我。
在这种恍然若失的悲伤中，唯一得到证明的是，我没办法不想你。
也罢，就算为了那个空剩名字的“梦想”。
我的右手，像以前那样触碰了你的左手，然后被紧紧握住。
“蒙曹公不弃，懿愿誓死追随。”可是能不能追随呢？我这么想。
次日，我便与你踏上了那条已经不想向往的征途。


【十】
马车在不平的路上颠簸着，这样是没办法好好休息的。我只能任凭自己的思绪纵横四处。
身体猛地向前倾了一下，车停了。
车停在一个驿站旁，马夫们把几匹马拉到马厩里。
驿站所在的地方，勉勉强强算是个城镇，似乎是刚经历过一场战争，一副破败衰颓的样子，再加上周围环山，更显荒凉。
本来在马车上困倦得昏昏欲睡，但是现在丝毫没有去驿站里休息的想法。
“如果无聊的话，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我顺着你的视线望去，靠近山的地方，有一座高耸的塔楼。
塔楼在烽火中也染上了同样的颓败，墙缝里生长着野草，看上去像是被弃置了一样，但是依然不可侵犯似的耸立着。
登上塔顶后，目之所及是苍茫群山和已经变得无比渺小的城，穿行在其中的事如同草芥般的人。
一切如同朝拜一样，簇拥在我们周围。
“最让人心潮澎湃的，就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却终是迎来了胜利的一刻，”虽然我现在只看得到你的背影，但是说着这句话的你，眺望的东西或许和我是相同的，“可是我期望的，比一场、两场的胜利宏伟亿万倍，不只是几十座城池，更是这个天下的胜利。”
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你，那份澎湃不已的心情，也传染给了我。
天下，对于当初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当初与其说真的是让梦想与天下挂钩，还不如说是想追随你的梦想。只不过，我现在并没有什么想追随的梦想或者人了。如今，我从这居高临下的俯视，以及你的眼中，窥视到了天下的样子。面对这样的天下，战栗着，心中涌起激越的兴奋感。
这次，又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追求感，无所畏惧的追求感。
没有梦想，所以剩下来的只有野心。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你比我更清楚这点。
只是当时你桀骜不驯的笑让我再也无法忘怀。

【十一】（情节跳跃，各种无逻辑+半吊子意识流）
没错，我是在装可怜，但是装到我自己都信了。
我已经望得不想再望下去了。好累，可是依然不想放弃。
阳光令人向往，也同样遥不可及，你就像那一样。
遥不可及令人感到悲哀。可是即使永远无法追逐到，至少我还有远远看着的权利吧。
但是我现在明白了，那只是妄想。
你夺走了我的容身之处。我知道那是理所当然。
主公，如果那是您所愿，懿是无法做到妨碍您的。
眼眶发热，但是绝对不可能哭出来。这也不错，对自己装可怜还装到哭出来只能说明自己还是无知的小孩子了。
阳光、真是太刺眼了，眼睛很痛……
突然有浅淡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您是在这里做什么呢？”
“荀令君，请恕懿刚才无礼……”之前一直在发呆，直到荀令君走到旁边时才发觉。
荀令君却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无妨，不过司马先生看上去似乎有所烦恼。”
“呵，说来懿资历尚浅，是应当避退一点呢。”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番话，但是这也是我的决定。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防止主公的猜忌、以及自保，这么决定都是无懈可击的，为什么心里却一阵空白？
荀令君一贯的笑容、显得洞悉一切，如同多年前我去问他一个没头没脑地问题时、那种表情。我相信，他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即使如此，还是很羡慕你。”同样是莫名其妙的回答。
“羡慕有和主公走向同样方向的权利的你们。”
类似于喃喃低语，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但是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我在多年后的某天得到荀令君的死讯时才明白。

【十三】
夕阳将整个天空燃烧了，一切都注定会被烧尽。
透过窗格投在地上的阳光，像一束束耀眼的火焰。我突然觉得一直把你比作阳光是荒谬无比的，你比阳光冷得多，阳光永远比不上你瞳孔深处炽烈的光，我知道你随时会死去，但那种如同梦想一般的光，却没有一刻消散过。
心乱如麻，思维也好像燃烧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的恨是毫无理由的。可是啊，在这些拼命想避开你的年岁，想要抹消自己的年岁，自己是有多恨你？
但是为什么当知道你即将死去的事实，却再也无法好好“恨”了？
托孤大臣们一一离去，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多少年来没有这样凝视过你了？虚弱、但依旧无比强大。
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我。这种眼神莫名其妙的熟悉，为什么？努力思考着。
对了，多年前第一次遇见你，也是这种平和而有力的眼神。
我想强迫自己认为一切都没变，但是怎么可能？
我呢？在这些压抑自己、怀抱恨意活着的年头，成为了最初想都不敢想的、狡诈又圆滑的人。生存法则而已，你也是一样的。
不敢再看那双会把自己灼瞎的眼睛，我盯着那束从窗口洒进的血红阳光，微尘在其中翩然飞扬。
“懿儿。”
哈哈，如此遥远的称呼。
不知为何，我以为我在哭，可是实际上只不过是视野模糊了。司马仲达不会哭。
——我是在自欺欺人。
那个“懿儿”从来没消失过，就像那个心愿——“和你一起追求梦想”——一直存在于心中，从来没有遗忘过。
“真不像话啊，你可是个大老爷们了。”你有点无奈地笑着，用有点颤抖的手触碰了我的脸颊。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哭？
孟德叔叔，你是笨蛋吗？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我真的可能会哭出来？
我在恍惚中想起了上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在那棵挂满锦囊的树下见面。
现在和那时很像。
那次在树和灯火下，我发现自己不管再怎么纠结还是不想离开你。
今天，我发现自己可能不会有机会忘记你了。
你的表情藏在阴影里，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在笑：“懿儿，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去许愿的事吗？”
你还记得，但是——“我的梦想似乎没办法实现了啊。”至少那个“一起”，真的是永远也不可能了吧。
“我啊，也等不到自己的梦实现的那天了。懿儿，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你突然沉默了，眼中的火光跳跃着，就像我当初追求的梦想，“我让还是太贪心了，当初的两个梦想，一个都能没实现。”但是你并没有什么惋惜的意思。
“记得当初您没有告诉我另一个梦想，既然无法实现的话，现在能不能别耍赖，告诉我呢？”
“其实一点都没实现啊，”叹息之后，你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令人怀念的、坦然的恶质笑容，“这是个秘密，所以不可以说出来。
“我想，我这一辈子可能只守过一次这么单纯的秘密。如果不能实现那个梦，就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好了……”你的笑声微弱而爽朗，“有点疲倦，你先退下吧。”
真讨厌啊，又捉弄我，秘密什么的。
我退出后，就这样靠在大殿角落，又是——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
当天空最后一丝火光化为余囘烬是，我清楚的听见了——“魏王驾崩！”
结束了。
我的梦结束了。
但是我们所期待的梦还在。
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手臂里，几十年来，从未这样无所顾忌地笑着笑着几乎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