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恩吧 关注:170贴子:5,091

回复:【心随恩动】『改文』120729 《时擦》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她到了报社,浑身上下都是堆积的雪,拍掉之后空调暖暖的风一吹,雪全都化成了水,把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铅字都糊成了一片。
有记者让她坐到空调底下,温热的风吹来并不觉得暖和,反而更冷了,不是那种凉意倒是没来由的发颤的厉害,刚吃完饭,不知道是路上晕车还是受凉了就觉得一阵恶心。
紧急会议,是关于焦点时事民生暂时改版为“大雪”特刊一事,讨论起来不亦乐乎,李知恩悄悄问老莫,“莫老师,如果在灾情后面加一个温情,就是专门报道一些大雪里的好人好事,或者是政府社区的便民举措,是不是效果更好?”
老莫眯起眼睛,立刻抚掌,“不错,这个想法不错,对了,晚上跟我出现场,估计半夜才能回来,要不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顺口一问,“去哪里?”
“京沪高速路段跟采访车去,记得多穿点啊,晚上可没早上那个小帅哥给你送衣服。”
李知恩只好讪讪的笑笑,没说话。
晚上九点从报社出发,一路往大桥,还未看得到标志性的红旗,车速明显的慢了下来,老莫拉开车门,“下去看看情况,等下我们就到桥尾会合。”
李知恩也跟着跳了下去,她没跟着老莫,自己径自跑到路边的护栏外,弯下腰就是一阵猛烈的呕吐,那种强烈的酸腥味卡在嗓子眼,吐完了又是一阵咳嗽,眼泪鼻涕齐流,缓了缓神才掏出面巾纸擦擦嘴,然后就着凉水漱了口。
应该只是晕车,她这样安慰自己,即使有什么病,以后再说。
这下才觉得舒服了好多,那边老莫正在跟摄影记者说些什么,她缓了缓气跑了过去,“莫老师,我上大桥的值班室问问情况,顺便看看。”
大桥上都是拥堵的车辆,因为夜晚气温骤降,刚融化的积雪都结成了冰,从江面上吹来肆虐的寒风,天旋地转的呜呜鸣叫的好像在嘲笑人类的渺小。
**站在大桥上指挥交通,一些人在铲雪,忽然有人喊道,“车走不了了,陷雪堆里了,来帮忙啊”,两个**跑过去,也有几辆卡车司机跳下来,振臂一挥,“兄弟们,出来帮忙!”
桥上不耐烦的鸣笛声终于平息下去,那辆车从雪堆里被众人推出来,重新上了路,所有车辆又开始有条不紊的缓缓前行。
心底许久不曾触动的温情此刻却被这样的情景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冲着赶过来的老莫笑笑,“莫老师,我觉得跑这个新闻,真值。”
半夜回来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的不行了,打了个车就往急诊跑,医生说这是急性胃炎发作,给她掉了两瓶盐水,打了止吐针。
在医院睡了大半夜,然后又是摸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那么脆弱,当她按下房间灯的按钮时,一室微黄缓缓的笼罩在周身,竟然难过的想哭。
可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情绪。
不奢望有出去时候有人帮忙买单的虚荣,不奢求谁每小时一个电话的甜蜜,更不用做着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梦,只不过希望生病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就足矣。
她没请假,一连打了四天的吊针,医生看到她每次都嘱咐“要注意休息”,她也只是笑笑,忙的时候还是照旧,就怕自己一停下来心绪都被病痛占据。
星期五陪房哲镛去看考场,雪停了两天,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一点眉眼,可是积雪还未消融,从报社走到学校并不远,从一条小巷子穿过去就可以。
民居的房檐上的积雪一点一点的滴落,一阵微风过去,细碎的水珠沫儿飘跃起来,在淡淡的晕黄阳光中折射出华光,墙角有星点的淡绿色,忽然间阳光兀自的变的耀眼起来,金色的光晕暖暖的笼在手心眉间。
积郁了很长时间的病气和心头的郁积一下子被这些温暖的阳光抚平了,心情无限的好。
轻车熟路的把房哲镛带到教学楼前,然后指着一间教室,“这就是你的考试教室,现在都封楼了,上不去了,不然可以帮你看看座位的。”
房哲镛一脸的阴郁,“我想到考试就害怕,抖的不行了,尤其是英语那个阅读理解,我阅读了但是我理解不了,看了答案更是理解不了了,怎么办?”



129楼2012-08-03 20:45
回复

    李知恩宽慰他,“我那时候也理解不了,基本排除两个,剩下两个就选那个最不靠谱的。”
    房哲镛一脸怀疑,还没开口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一听是朴尚玄的声音,心头微微一紧,说不上的复杂情绪慢慢的占据了心。
    她抬起头看天空,雪后的天空清亮的有些刺眼,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变成虚妄,连那些曾经的执着和爱恋,都在碧空中变的那么卑微。
    房哲镛说了一会话,转过身来,“先去附近的K家坐坐,饿死了,我下午还没吃东西呢。”
    李知恩点头,“恩,我去买杯咖啡提神,晚上还要加班。”
    K家人不多,她买了咖啡想跟房哲镛告别,倒是房哲镛点了大堆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推,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都市晚报,捏了一根薯条就往嘴里送,吃了几根看到李知恩无动于衷的样子,很奇怪的问,“知恩姐,傻坐这里干嘛,吃啊,报纸分你一半。”
    她没办法只好接过报纸,看了两眼,“啊,快过年钻石居然打折了,乖乖,不晓得拿报社的记者证去可不可以打折呢。”
    房哲镛也把头凑过来,看了两眼,“这个不好看,好俗的设计啊。”
    这时候有风吹过来,把一大叠报纸哗啦就吹到空中了,房哲镛用油腻腻的爪子去抓,李知恩看得开心,正咬着半块蛋挞,身后有人拉椅子坐下来,“拿份报纸来看看。”
    她有些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放下手里的蛋挞,擦了擦手,随便递给他一张报纸,“你回来了?”
    平淡的问句,也就是平常的对话,可是语调中的冷漠的让朴尚玄微微一愣,李知恩转过头继续看报纸,似乎还未觉察到异常,“去了几天回来挺快的。”
    那口气好像是跟他赌气似的,朴尚玄有些意外的向她看去,几天没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巴变的削尖,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原来那双透亮的眸子变的暗沉,怎么也看不到从前的俏丽和飞扬,他试探的问,“李知恩,你是不是瘦了?”
    房哲镛站起来走去洗手间,李知恩头一偏,眼睛还留在报纸上不肯移动,还未反应过来便随口一问,“什么?”
    他觉得她的态度古怪的慌,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怔怔的看着她。
    伸出手去摸索放在盘子里的吸管,还未触碰到,膀臂就被紧紧的圈住,李知恩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看去,“干嘛啊?”
    她的左手上赫然的一大片瘀青,还有顺着血管的三个针眼。
    答案昭然若揭。
    心狠很的被撞了一下,他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哦,没事,吃坏肚子了。”李知恩轻描淡写的说,“加上吹了点风。”
    “是不是晚上跑现场的,这几天大雪,你究竟有没有多穿点衣服。”他声音急得有些不像平常那般淡漠,“生病了还不请假休息,天天都要发稿?”
    李知恩被他拽的有些尴尬,轻轻的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放下,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神又觉得心虚的,只好叹气,“啊,那是工作吗。”
    很长时间,连她都觉得周围的气流缓缓的凝固在耳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然后手臂被他轻轻的放下,朴尚玄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眼神复杂,好半晌缓缓开口,“李知恩,对不起,其实我不应该让你去焦点的。”
    脑中那些诡异的过往终于连贯了起来,李知恩惊异的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光圈,连他那双寡淡冷漠的眸子都微微的有些闪亮的光晕,和第一眼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130楼2012-08-03 20:45
    回复
      第 39 章
      “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午后的阳光突然变的好强烈,转瞬又黯淡下来,朴尚玄的脸上光影不明,可是那双眸子里透露些许的温柔,好像是深潭中暗藏的水草顺着水痕轻轻的摇曳,连带着那丝丝缕缕的涟漪,全数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神志有两三秒钟的恍惚,她还未来得及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手机在桌子上轻轻的振动,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李知恩扭过头去接电话,“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不好意思,主任催了,先走了。”她连朴尚玄都不敢看,却觉察出脸颊有些诡异发烫。
      午后的K家人不多,多半是逛街逛累了进来闲聊的小女生,三三两两的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捧着咖啡无聊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李知恩站起来刚拎起包,不远处两个小女生说话声不巧传了过来,说的是粤语,也许是估计这里的人听不懂声音有些肆无忌惮的大,她有意识的看了那边一眼,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说到,“快睇,果边的靓仔,系我钟意的style。”
      顺着她们目光看来,除了朴尚玄再不会有其他人,倒是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报纸,声音又恢复到平常的清冷,“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只有五分钟的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是这么说,脚下慢慢的挪动,另外一个女生看了一会说到,“我都好钟意啊,好有型,咁样,如果你可以拿到佢的电话号码,我就请你吃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
      乖乖,生滚鲍鱼粥,那可是排队都等不到的美味,朴尚玄这个身价还真的挺高的,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倒是朴尚玄看着他她嘴角翘了翘,“路上小心点,晚上不要加班太迟。”
      那种脸颊上微微发烫的感觉又来了,李知恩头一低连忙推门出去,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个打赌的女生直勾勾看着朴尚玄,而他却若无其事的走去柜台买东西。
      来不及想太多,可是那句话不断的在脑海在浮现,只好伸出手拍了拍脸,神志算是回来了,可是心倒是更慌了,脸也更烫了。
      打包一杯热红茶,然后招呼房哲镛收拾东西准备走,他看到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向他走来,还未等女生开口,朴尚玄缓缓开口,“抱歉,我不会把电话号码给你们的,怕是你们吃不到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了,不好意思。”
      那个女孩子僵住了,一瞬间表情万变,尴尬的只有“对不起”然后急急匆匆的跑回位置上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倒是房哲镛也很惊讶,偷笑完了就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广东话?”
      “能听懂一点,不会说。”
      房哲镛觉得蹊跷,他一直跟朴尚玄亲近,可是从来未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表哥,只是隐隐的觉得朴尚玄对李知恩肯定不一般,两个人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
      从未生活在广州还能听懂粤语,更加的奇怪。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跟上朴尚玄的脚步,“哥,我一直觉得奇怪,知恩姐被调到焦点,是不是你找人说的。”
      “恩,是我找他们报社的老总说的。”
      “为什么?”
      开车门再关上,系上安全带,可是久久的没有启动,房哲镛笑道,“说吧,说吧,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想追她,我是不会阻拦的。”
      “你心里明白干嘛说出来。”冷冷的看了房哲镛一眼,“吵死了。”
      果然是千年大闷骚一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房哲镛仰头长叹,一口气还未吐出,宝马猛的向前一冲,房哲镛整个人狠狠的扎进软垫里,他一下子被口水给呛到,“你谋杀啊。”
      “心情不好。”
      房哲镛气的头顶冒烟,“有种就告白去,别咿咿呀呀的闷在肚子里,烦死了,怎么了,你平时带着的冷漠的面具终于给现实击碎了,不爽了是啊。”
      “你少说两句吧。”他的声音终于变成了一贯的冷淡,“不用你操心。”
      房哲镛翻翻白眼,肚子里的话溜到嘴边又滑了下去,他侧过来去看朴尚玄,越看心里越得意,原来一贯待人冷漠无情的家伙,也会有脾气的,闭起眼睛静静的享受美好的心情,同时也开始琢磨怎么做红娘一职。
      李知恩回到报社,报社那边都忙疯掉了,自己也不敢怠慢,连忙开了电脑就赶稿子,写了两句话就卡的厉害,脑子总是浮现出那句话。
      什么叫想为一个人多做点事情,她真的混乱了,这是一句太模棱两可的话。
      也许是简简单单的作为一个朋友的心情,也可能是种歉疚的心情,李知恩清楚的知道,这么多年的相知他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他现在,究竟用哪种心情对待自己。
      雪后的城市处处透出些许欢愉,窗户上的流水早已经干透了,只留下纵横的水渍,她的心情就像这些水渍,密密的交织在一起,烦乱又纠结。
      赶了稿子一直忙到八点才回家,因为这几天生病,医生嘱咐只能吃粥养胃,索性跑路远一点让妈妈天天做粥给她吃。
      回到家,李妈妈和李爸爸正在看电视,她就进了厨房准备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白粥热了热吃掉,却很意外的在桌子上面看到一个保险盒,李妈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知恩,冰箱里昨天的粥我给扔了,感觉不太好了,桌子上是耀燮给送来的皮蛋瘦肉粥,你热热吃了。”
      伸向盖子的手缩了回来,“为什么是他送来的?”
      李妈妈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来还保鲜盒的时候估计是看到你丢在客厅桌子上的药水了吧,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说你急性胃炎,那时候我正好在热饭,顺口说了一句白粥馊掉了要重做,他就跟我说他家正在做,就拿了一碗过来。”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她轻轻的把保鲜盒捧起来,上面还有阵阵余温,就像那天他给她披上的大衣,好像很久以前她生病时候他偷偷的送药给她,暖暖的都是温情。
      可是,他凭什么一边指责自己自私,一边又不断的关心自己,这算什么,这不是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他到底是什么想的。
      忿忿的把保鲜盒丢到微波炉里,阵阵香气传来,李知恩很没骨气的想,算了,食物浪费多不好啊,还是把粥吃了再跟他说清楚吧。


      131楼2012-08-03 20:49
      回复

        吃完饭洗了澡,准备早点睡觉,忽然想起明天开例会时候要做汇报需要列一个提纲,想顺手从抽屉里抽出一个便签条,摸索了一下却摸到一个凉凉的金属质感的锁。
        她拉开抽屉一看,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以前她以为搬家时候丢失的日记本,完完整整的躺在抽屉里,而那柄小锁是开着的。
        一张小纸条夹在最首页,“李知恩,我不是有意的发现你的秘密,在美国的时候,我就不停的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好奇的去偷看你的日记本我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我曾经不住的想,也许那就是命吧,上天安排我们错身而过,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你喜欢朴尚玄,没有任何错,没有朴尚玄,也许你也会喜欢上其他的男生,这个人也可能是我,时间和耐心可以改变一切,只是我太怯弱,太不自信,轻易的松开你的手,到我后悔的时候,真的已经晚了,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你当时一定很恨我吧。
        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在想,我现在对你是什么心情,是愧疚,还是后悔,还是其他什么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我希望你会很快乐,就可以了。不管那份快乐,是谁给的。”
        隔壁电视嘈杂的声音传来,可是周围的空间异常的沉静,轻轻的抚过那本日记本,封面的颜色褪去了不少,里面的纸也微微的泛黄,那里记录着所有年少的记忆。
        没有勇气去翻开看看,只是默默的把锁重新锁上,放在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那些美好的,忧伤的往事,就让他们死在心底,永不再提起命运错身的玩笑。
        忽然手机响起来,一条信息跳了出来,陌生的号码,“我是梁耀燮,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就在你家楼底下。”
        李知恩愣了两秒钟,抓起钥匙和衣服就冲出门,留下李妈妈和李爸爸目瞪口呆的,“这孩子谈恋爱了吗?大半夜跑出去。”
        “不知道,反正我可不会没事找事干的给她相亲,自个问题自个解决。”
        李爸爸也点点头,“那是,我看我们学校就没一个配的上我家姑娘的。”
        “我们局里也是。”
        两位家长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继续看电视去了。
        李知恩一路跑下楼梯,果然梁耀燮站在楼梯道里等她,一脸的笑意,“慢点,莫不是收到我信息立马就跑下来了吧。”
        她傻傻的笑,“找我有什么事情?”
        “随便走走吧。”
        夜晚的小区家家都亮着灯火,时不时会有电视的声音传来,小区的花园里雪融的最慢,一堆一堆的遮盖住了一地的枯草和尘埃,树枝在寒风中轻轻的摇曳。
        “李知恩,你还记得我家以前的无花果树在哪里?”
        她抬起头看着花园里弯弯曲曲的走廊,“好像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那时候被砍了吧。”
        “是啊,你还哭了一场。”
        “那是哭没有无花果吃了好不好。”李知恩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很可惜啊,那时候长的好高,夏天时候叶子都能遮住我家的阳台。”
        梁耀燮轻轻的笑道,“可是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很早我就知道,可是一直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就像砍掉的无花果树,再种下一棵亦不是原来的那个。”
        她安静的看着他,黑夜之中,他的额发被轻轻的掠起,他的眼睛就像一幽潭水,藏着深深的喜怒哀乐。很多年前,这个男孩子曾经安慰在无花果树下抽泣的自己,“李知恩,我们可以再种一棵,等它长大之后又可以结果了”,而他已经长的那么大了。
        他们中间的那段青涩纯真的岁月,已经被世俗和距离磨的只剩下模糊的痕迹,她对他的隐瞒,他对她的不信任,生生的割裂了他们所有的牵绊。
        对一个人只有一次真心的付出,不管时间长短,仅仅一次,无论被背弃还是被放弃,过去的一切重新拾起再开始,似乎真的不可能了。
        她不要他这样,她亦承担不起他的反悔。
        指甲在手指上慢慢的摩挲,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绝然,她仰起头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梁耀燮,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只是一厢情愿的不肯承认而已。”
        “我知道,李知恩,你说的我都明白,甚至我明白的比你都多。”
        路边有私家车开过,明晃晃的车灯,慢慢的压过来,地下两个人的影子一下子被拉的好长,影子和影子重叠,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好像是被灯光惊扰,花园雪松上的一堆雪重重的坠落在地上,然后一切重新回归黑暗。
        “其实,李知恩你不用觉得困扰,你并没有任何的错,而我也明白我们之间不会再回去了,其实昨晚我想了很久很久,慢慢的做了一个决定。”
        “恩?”
        静谧无声的夜里,他的声音在呼吸出的白汽中模糊一片,说不出的坚决,“李知恩,我想,在你嫁人之前,我会一直单身的。”
        “为什么?”
        他狡黠的一笑,“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了,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立刻跳下另一个,你不觉得有些残忍,所以暂时没必要了。”
        而在李知恩的家里,被她遗弃在床上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响着,李妈妈眯着惺忪的眼睛愤恨的冲到她的房间里,捡起手机啪的一下就关掉了。
        “真是吵死了,忙了一整天都不让人睡一个安稳觉,老李,你把家里电话线也给拔了,我都快被吵死了,心烦意乱的难过死了。”
        那边房哲镛趴在软软的沙发上,“嘿嘿”的冲着朴尚玄笑个不停,而朴尚玄紧缩眉头。
        慢慢的,那股不确定毫无把握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那时候他跟她说,我想见你。
        她说好。
        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132楼2012-08-03 20:51
        回复
          第 41 章
          喝了一点酒,可是并不觉得难受,只是神经突然从寒冷的冰封期被激活后,整个人变得亢奋不已,李知恩一路唱歌唱回家,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正在看电视,听见她的声音都探了头出来,继而又缩回去,就听里面有人问道,“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人小姑娘喝多了,唱的高兴呢。”
          她眉眼一弯,笑得盈盈生动,“大叔,新年好啊,给你拜个早年啊。”话音刚落,旁边的梁耀燮皱着眉头瞪了他她一眼,然后向保安大叔打哈哈,“大叔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
          保安大叔大笑,“没事,小伙子你可要扶好你女朋友,车来车往的小心点啊。”
          梁耀燮微笑点点头,刚想伸手把李知恩拉回来,李知恩却高高的仰起头,看了一眼梁耀燮赌气的回了一句,“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保安大叔实在也没有办法了,“呵呵”的笑笑进屋继续看电视,而梁耀燮却眯起眼睛,摇摇头,没人注意到他唇角边的微笑,转瞬即逝。
          和梁耀燮在楼下分手,她一蹦一跳的上了楼,进门然后迫不及待的开电脑,上QQ,点开自己的空间,一点一滴的把心情慢慢的整理下来。
          “同学聚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涩的年华好像从来没有远离过一样,只是我很害怕太美好的记忆,和冷酷的现实重叠在一起。我的回忆中有晦涩的阴影,连带所有的美好全部被掩饰。所以很多时候,是我刻意的疏远了那些回忆,那些曾经欢笑过的朋友,可是如今再看到他们,心中除了愧疚,更多的却是感恩,因为他们从未忘记我。”
          酒精的余温慢慢的涌上心头,同学聚会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支配着她的心绪,不曾有过的勇气溢满了心底。
          梁耀燮对她说的话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电光火石般的,她忽然想到了高二某一个清晨的操场上,大雾蒙蒙的篮球架下,蓝白色校服和一只篮球在其间若隐若现,那时候只是匆匆的一瞥并未太留意,而现在想起来,那个人面目已经模糊,可是直觉却告诉她一定是朴尚玄。
          就像她曾经跟随在他身后的脚步,如果那时候多一些可能的勇气,如果现在多一些机会,她一定会用力追赶弥补曾经失去的光阴。
          毫不犹豫的把正在潜水的房哲镛钓了上来,劈头就找朴尚玄让房哲镛同学怨念了很久,“重色轻友,知恩姐啊,你等等,我让他上线找你。”
          她咬住嘴唇,紧紧的盯住QQ上那个灰暗的头像,那颗颤抖的心像是捏在了手心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层滚热的红晕,茫然的把视线投向别的地方,然后又回到电脑的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果然在闪动,好像她不安的心跳。
          连忙点开对话框,“我有事找你,有事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飞速的在键盘上按到,“我们报社有篮球赛,我想请你帮忙,我是说如果你不忙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充一下场面。”
          “什么叫充一下场面。”他居然很认真的询问。
          李知恩觉得是自己被自己打败了,“就是说,我们版里,实在是挑不出一个能上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系列的,主任威胁说实在不行女记者都要上的。”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四点,就在我以前读研的大学。”
          屏幕上久久没有回应,她的手悬在键盘上,刚想打下反悔的话语,那边却提示有文件要接受,仔细一看是一首歌,罗志祥的假如你还在这里,她有些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偶尔听到这首歌不错,你可以去听听,对了,明天我会去的,不过稍微会迟到一点,不过这样没问题吗?”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白痴而又狼狈不堪,轻轻的把脑袋搁在书桌上,点开播放器,轻柔的旋律飘逸出来,一贯的流行乐的风格,她啧啧嘴,很好奇朴尚玄怎么会喜欢听如此的歌,然后慢条斯理的回复,“没问题,谢谢你。”
          


          136楼2012-08-03 21:07
          回复
            第 44 章
            车里的暖气缓缓地送来,他的手还轻轻地握住她的,李知恩只觉得恍若一场梦境,很想问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只好傻傻地问道:“我们那一届有叫陈潇文的吗?”
            朴尚玄笑道:“真的是有,后来我去查过了,不过是个男生。”
            “怎么会是一个男生呢,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女生的吧?”李知恩觉得自己的思路完全不受控制,乱成一片,只是心底有种期许呼之欲出,原来很多年前,自己不是一个人。
            “是啊,所以我很容易就被骗了。”
            “你很笨啊!”她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干吗要问安绍熙,你们关系很好吗?”
            那双眼睛那么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跟他求证,连让他开玩笑的想法都没有了,朴尚玄轻轻地回答:“你傻啊,刚才不是说了吗,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有也是互相记恨。”
            “她……为什么要记恨你,她明明应该是喜欢你的吧。”那种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是不会错的,每个女人天生都是情场上的敌人,洞悉对手的一切,李知恩很清楚。
            “所以才会记恨我啊,很早就记恨了。”
            他笑起来,眉眼中一片温和和坦然,那个曾经冷清疏离的少年,越来越多地在她面前露出笑容,可是他曾经的样子依然那么清晰。
            心下一动,李知恩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缓缓地抱住朴尚玄的肩膀,他身体的温度那么直接地传来,有真实的心跳还有呼吸,她轻轻地说道:“朴尚玄,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到最后,我都不敢相信以为这一切是梦。”
            耳边有轻声的笑叹,“李知恩,新闻工作者要注意用词,什么是到最后啊,我们要到最后,还早着呢。”
            她不好意思地狡辩, “哪有,我只是一时口误。”
            蓦然地,她看向朴尚玄的眼睛,那双眼如夜的海,漆黑,但是隐隐约约地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夹杂在其间,还未挣脱他的怀抱,一个吻,悄然无声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好像是三月里清风拂面那样的清新,是清晨睁开眼的第一缕晨光,温情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那是夏日池塘中的荷花瓣,夭折在水面上荡漾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涌向心底。
            李知恩真的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嗯……”
            然后她的脸上飞上了一道红霞,樱花飘落那一抹淡色转瞬即逝,那么亲密的动作,这么多天只有这个动作,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那个男人轻轻地笑道:“看你,我们还是慢慢来好了。”
            这句话原本就是意味深长,再加上他的笑容,李知恩的脸又红了,仓促之间,只得惶恐地把视线放在车窗外,耳边只得一声轻笑,再次滚热了脸颊。
            朴尚玄把她送回家,像往常一样地道别,可是那个亲吻好像是开启他们之间某一个契机的钥匙一样,气氛微微地不同,两个人多少有些依依不舍,就沿着小径慢慢地走到家门口。
            她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握住,怎么挣脱都不松开,李知恩微微地有些恼了,但是心底还是欢喜,黑夜下,他们之间呼吸轻柔得就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一样,蒸腾消散。
            倒是朴尚玄松开了她的手,笑道:“知恩,我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
            “嗯?”
            “那时候看别人早恋,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牵着手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走,看了觉得好傻啊,还很不屑一顾……”
            她不禁笑了出来,“现在我们也很傻啊。”
            “是很傻啊,但是终于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什么感受?”
            他笑起来,故意卖关子,“好了,你知道什么感受,快上去吧,这里风大,会着凉的。”
            “嗯,好,你开车慢点,回家时候短信我。”
            回家之后,李知恩很难得地看到爸爸妈妈都在看电视,李妈妈招呼她过去,“知恩,明天跟我们去吃个饭。”口气坚决,一点都不带商量的余地。
            


            142楼2012-08-03 21:20
            回复

              她立刻反问:“为什么?什么事?”
              “你爸爸一个好朋友从美国回来,多少年没聚了,请吃一个饭也是应该的。”
              她想想也合情合理,便答应下来了,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手机响起来,是朴尚玄的短信,“我到家了,放心吧。”
              一颗心也微微地落了地,她把身子习惯性地蜷起来,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地回道,“嗯,早点休息,我明天晚上跟爸妈去吃饭。”
              很快他回到,“知道了,我跟朴山多拉打电话,等会儿回你。”
              屋子里开着暖气,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中,闻着残留的茉莉花香的洗衣粉味道,她抱紧了被子,望着手机的屏幕发呆。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有些孤单,但是和一个人恋爱的心情,却是很甜蜜的。
              困意泛滥,她把灯关上,在黑暗中,手机屏幕发出幽蓝的光芒,李知恩把手机放在手心中,心想如果朴尚玄发信息给她,那样的光亮应该会把自己惊醒。
              她痴痴地看了屏幕好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朴尚玄回到家,电话上显示有好几个是朴山多拉打来的,觉得有些奇怪,他和朴山多拉关系极其亲近,但是很早以前,他就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只是朴山多拉对他说,如果这声“姐姐”对你来说是一个压力,是一个负担,那么就把我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于是回拨过去,朴山多拉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约会回来了?缠绵得不肯走了?”
              他轻轻地皱起眉头,“房哲镛告诉你的?”
              “谁说的不重要,我说朴尚玄,你想清楚了,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很好,可是你别害了人家,你难道不知道妈原来可是打算让你……”
              “她爱谁谁去,跟我没关系。”
              那边轻轻地笑起来,“哦,对了,安绍熙回来了,你知道不?”
              “知道,刚跟她吃了饭。”
              “啊!你跟她去吃饭了?”
              他只得补充道:“还有李知恩,三个人一起的。”
              “哎哟,情敌相望分外眼红啊,呵呵,我说笑的,安绍熙没欺负李知恩吧?你没欺负人家安绍熙吧?”朴山多拉话锋一转,“啧啧,你可真是大度啊,不过这也是你的风格,再怎么讨厌那个人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所以安绍熙至今还是对你心存希冀啊。”
              “她爱怎么折腾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哧哧的笑声传来,“朴尚玄你这个小浑蛋,真是闷骚得让人好想去扁你。哎呀,李知恩怎么能受得了你的性子,没被你冻僵就算好事了。”
              “她不一样。”终于非常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什么事快说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咱妈和安绍熙在你眼里都是爱谁谁的事,”朴山多拉愉快地笑道,“明天安伯伯家请吃饭,你是不可以拒绝的,懂了吗?”
              于是朴山多拉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留下朴尚玄无奈地摇摇头。
              半夜的时候,翻身之间,李知恩觉得肩膀下有硬物硌着很是不舒服,迷迷糊糊摸索了半天才惊得坐起来,原来是手机。
              屏幕上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着,她连忙打开一看,朴尚玄的两条信息,“刚刚和朴山多拉打完电话了,你睡觉了吗?”还有一条“睡着了吧,晚安,好梦”是一个小时之后发过来的。
              她觉得懊丧,又有点歉疚,想想还是明天早上再回复,于是就把手机关了。
              第二天忙碌了一天,原本惦记的短信,拿到手上的时候就犹豫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快下班时候朴尚玄打电话问起。
              “李知恩,你是不是昨晚睡着了?”
              她正在喝水,一没留神一口水呛在嗓子里,继而咳得天昏地暗,她觉得好丢脸,连忙忍住,“嗯,不小心睡着了,最近加班很累,所以……”
              她知道他在那头暗笑,这个男人越发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而那张脸上的冷漠,眉梢眼间的疏离,不过是一种对外本能的遮掩。
              


              143楼2012-08-03 21:20
              回复

                然后飞机就开始滑动,因为是军用飞机,乘坐起来很不舒服,仿佛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在震荡,眩晕的让人窒息,她忽然间想起手机还没关闭,打开一看,一条信息赫然在目,“李知恩,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默默地关掉手机,然后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两个小时后军用飞机降落在机场,所幸信号还好,她给父母和朴尚玄打了电话报了平安,领导的指示就下来了——跟随人民医院的医疗队做报道,注意安全。
                成都的情况比她想像的要好很多,没有预计中的残垣断壁,到底是大城市,地震后的秩序已经基本恢复,空旷处搭满了帐篷,**和**在安排交通秩序。
                天已经大黑了,医疗队那边有车,预备冒险去重灾区的,李知恩一咬牙跟着几个记者上了车,其余的人因为天黑找不到车都去报社的成都站留守待命。
                医疗队有个的年轻帅气的医生,很是照顾他们这些记者,不断地催促他们吃东西,李知恩有些晕机,只能喝下几口水、吃两块巧克力。
                车行两小时,才见识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因为下雨,天黑,山路已经开始崎岖难行,一路上不断遇到赈灾的车队,或者运送伤员的救护车,越往前走路越是危险,山上不断有小的落石,打在车顶上嘣嘣乱响,一波一波的小余震,让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一车的人眉头越锁越紧,有些医生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到达目的地,一路上昏昏晃晃,很多人都被晃得浅浅地睡着了又被晃醒,凌晨时候才到彭州惠民医院,刚下车,所有人在帐篷里倒头就睡。
                李知恩还没睡实在,浅浅的梦里好像有一层薄雾困扰住她,看不清摸不着,忽然钢质门窗发出刺耳的尖叫,旁边那个小记者一翻身跳起来,“余震!快跑出去!”
                空地上站满了医疗队的成员和记者,很多人心有余悸地看着茫茫的天空,有人又困得回去睡了,李知恩这才想起要跟朴尚玄联系,拿起来手机看到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朴尚玄的,她心头一酸,艰难地用短信回复:“我没事,只是很累,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
                试了很久才发送出去,那时候天已经大亮,医院里陆陆续续送来很多伤员,昏迷的抽搐的,脊椎肋骨粉碎的,大片大片的血和灰尘黏在身体发肤上,腐酸味刺鼻。
                还有很多孩子,无助地看着他们,她眼睛一酸,拼命地逼回那些眼泪,跟救护小分队去废墟现场。她亲眼目睹了两个救出的生存者,亲历了救出后还是死亡的悲伤。
                晚上八点钟,她吃了两块饼干,发了第一篇三千字的稿子。
                朴尚玄的电话仿佛很有默契似的,每一个小时响一次,她不去接,他不再打来,她怕电话声音响起,因为她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流泪,害怕、恐惧、伤心、悲痛、无助深深地抓住她,那些悲惨的镜头,像电影胶片一样存在记忆中,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回放。
                她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除了一直跟医疗队往重灾区走,就是跟着他们救人,晚上写稿,一同去的记者躲在一起哭,连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护士也抱在一起哭。
                李知恩只觉得这五天虚脱得不行,没有热食,没有热水,直到晚上九点,报社上面来了指示,要求他们返回成都站,让下一批记者接替任务。
                没有人说不愿意,身体和心理的负荷都超出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许是早得知这个消息,朴尚玄发信息给她:“我明天到成都,她只是回道:“能不能在家等我?”
                那个“家”一打出来,便控制不住流眼泪,黑夜中,医疗队的成员都睡了,山谷漆黑一片,强劲的山风吹得帐篷左右摇晃,劈啪作响,她睡不着,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能切实感受到来自地底深处的振颤。
                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手上的手机屏幕白色光,是在黑夜中唯一的安慰。
                是那个很照顾他们的年轻医生,兴许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微微转过头来,笑道:“睡不着吧,余震太多了,还好你们明天就走了。”
                


                150楼2012-08-03 21:31
                回复

                  她看见他不停地拨打着屏幕上的某一个号码,便问道:“是朋友?”
                  “我前女朋友,生死未卜。”
                  李知恩惊异地看着他,医生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半分玩笑半分轻佻。她敛了敛情绪问道:“她在哪里,有别的朋友能够联系上吗?”
                  “不知道,分手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你男朋友呢?”
                  “他很险,十二号下午一点的飞机飞离了成都,他走了,结果我来了。”
                  “回去准备结婚吗?”
                  “嗯?”她有些惊诧,“我们才在一起不长……”
                  “这么多天看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不会有想把对方牢牢绑住的想法吗?也许结婚了,两个人只属于对方,连生死都不在乎,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白天景色秀丽的大山此时只在天边勾勒出一条黑色的曲线,天空中有厚厚的云层,把山边晕染得模模糊糊的,山谷里出奇的风大凄冷。
                  “一瞬间我会有后悔的想法,如果有可能挽回一条人命,我当初会选择跟她结婚,因为你知道,在灾难面前,人,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不知道我曾经爱过她没有,但是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人。”
                  他抬起头看天,手机听筒里不断传出那个“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讯。她不由得抱住了膝盖,看到手机屏幕闪了又闪,打开一看是朴尚玄的短信,他说:“李知恩,你回来之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刹那间,泪流满面。
                  她小心翼翼地捂住嘴巴,克制住心底的痛楚慢慢地侵袭眼眶,克制住灵魂深处的呜咽,却克制不住泪水渐渐地打湿了手掌心。
                  “没事,哭出来就好多了。”医生勉强地笑笑,“你这么一哭,我也想哭了。”
                  他掏出一包纸巾,打趣地说:“还好来的时候带了点吃的,不然这个早被啃完了。”
                  她接过来,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谢谢”,然后胡乱地擦擦,“我只是……”
                  “没事,能理解。”他笑笑,“是家里人,还是男朋友?”
                  “男朋友。”
                  “呵呵,挺不错的嘛,要是现在我前女朋友发信息给我,我也要感动得流眼泪的。”一阵大风吹来,山谷里回荡着嗡嗡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不安的亡灵的低吟,那个医生仰起头貌似轻松地说:“不早了,去睡觉吧。”
                  李知恩站起来拍拍灰尘,“你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待多长时间?”
                  “不知道,没个准,看这样子还不能走吧。”
                  “保重啊,如果有你前女朋友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医生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怎么?打电话去报社还是怎么的?”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专门发一块大版面,怎么样,够意思吧。”
                  “行啊,说定了啊。”
                  远处的山脉延绵不绝,浸没在黑夜的洪流里,这样死寂的天空地面之间,酸腐的气味淡淡地飘散,大地像是不安分的孩子一样,随时可能在母体的怀抱中悸动,很多人在一瞬间安眠于此。目光所及可以很远,可是不忍再回望这片哀伤的大地。
                  可以让生者,想得很多,珍惜很多。
                  她转过身,轻轻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个“好”字,可是怎么也没有勇气发出去。


                  151楼2012-08-03 21:31
                  回复
                    第 47 章
                    第二天回成都。这个城市总是那么的坚毅,没几天街上的残骸都被清理干净,每个人都在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是努力为别人做些什么。
                    成都站的总编看到他们回来了,笑道:“这下老总那边舒了口气了,你们都没事。”
                    可是李知恩却出了一点事,早上余震的时候,跑出去没留神被一块碎石绊了跟头,摔在碎石堆里,被一根锈钉子刺到了,当时疼得眼泪就迸出来,卷起裤腿一看,大片表皮破损,血缓缓地渗出,护士边给她清创边说:“你也是工伤了,不枉此行啊。”
                    医生给她打破伤风针,开玩笑道:“这是地震在你身上留上的纪念品,带着伤痛坚强地生活下去吧。”
                    她哭笑不得,跟旁边的护士说:“你们医院的医生都这么懂得安慰病人吗?”
                    护士长笑眯眯的,“这支队伍中只有邱医生例外吧。”
                    可是却因祸得福,临走之前去医院换药,意外地碰上了正在这里慰问地震伤员的国家领导人,所有的记者都被挡在外面,只有李知恩这个伤病记者亲眼目睹了一切。
                    幸运的抢到了一个独家的头条。
                    她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个下午,然后乘坐南航包机回去,双流机场处于高度繁忙中,但是并不混乱,机场随处可见各种慈善机构的宣传标语,大厅的电视里一遍一遍地不间断地播放24小时新闻。
                    李知恩打电话给他,掩饰不住的兴奋,“朴尚玄,你知道吗,我今天抢到了一个独家的报道。”
                    朴尚玄的声音听上去轻松多了,“李知恩,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你肯定很忙。”她仍然沉浸在某种难以言状的喜悦中,“只有我见到他了,我那时候正在治疗室换药,随行人员从那边经过,我立刻跳起来,跟了去病房。”
                    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未来得及掩饰,那边急切的声音传来,“什么,换药,你受伤了?”
                    “啊,没没没什么——”
                    “李知恩,哪里受伤了?”
                    “膝盖,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她低下头看腿上的伤,还缠着纱布敷着药,“只是走路有些问题,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了,只是伤到了皮肉而已。”
                    手机那头很久的沉默,死寂的沉默,隐隐的不安涌上李知恩的心头,可是那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去机场接你。”
                    她只好央求,“别生气,我错了。”
                    那边淡淡的笑声传来,“李知恩,我没生气,只是这两个小时中我需要好好睡一觉,待会儿见。”
                    她在飞机上睡着了,梦里有五颜六色的光华,落在高中母校的小池塘里,片片睡莲悄然朴醒,粉嫩的肌肤细纹流淌柔软的温情,眉眼疏淡的少年,精致的眼角微微地翘起来,他在看天,天边急速流动的浮云,用那么孤独的姿态看着天。
                    她想去喊他,喊他朴尚玄,上前去叫他的名字,嘴还未张开,身子仿佛生在柔软缠苦的沼泽,渐渐地下沉,青荇水泽缓缓地缠上她的身体,日光在眼前慢慢地泯灭,连同他的身影。
                    然后就惊醒了,一摸脸上都是汗水,睡在她旁边的同事嘴里低吟什么,凑近了一听,都是“余震,快跑”之类的梦话,想来这是震后第一次她们毫无顾忌地放肆大睡。
                    惊魂甫定地下了飞机,腿脚走路不方便,同事帮她取了行李,还未走出大厅,就看见人群中那么显眼的那个人,毫无来由地心一颤,才后知后觉得害怕。
                    他的脸,落在薄薄光晕里,线条柔和,眼梢微微斜飞,睫毛下淡淡阴影。
                    熟悉到害怕触碰,在深深的恐惧面前,她一瞬间想到很多。
                    像是迷途的孩子,在暴风雪中蹒跚,终于找到回家的路,推开门一看屋里有暖暖的炉火,满眼泪水的母亲一把抱住他,除了心中的委屈恐惧,还有就是深深的依恋。
                    对爱的人的依恋,对失去爱的惶恐,紧紧地抓住了她。
                    朴尚玄看上去如常,他对着她笑,流露浅浅的温柔,墨色的眼眸里星星散布纵横的血丝,李知恩毫无预兆地眼泪就流下来,她哭起来那么汹涌,好似要流尽一辈子的眼泪。
                    


                    152楼2012-08-03 21:39
                    回复

                      “李知恩,你走的这几天,我没有一天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我很怕。”
                      忽然身子被轻轻地抱住,力道不大,很小心,然后慢慢地,那股力量汇聚在她的臂弯间,仿佛在宣誓某种百年的承诺一样坚决。李知恩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眼泪安安静静地在他的臂弯间倾泻。
                      “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不管李知恩怎么强调自己的膝盖只是小伤,最终还是被拉到医院重新检查了一遍,在医院门诊部的大厅里,长长的走廊里挂着各个科室的精英人才姓名牌。
                      骨科的主任、麻醉科的副主任都在医疗分队里见过,很熟悉的面孔,看到后来,急诊科的年轻帅气的小邱医生笑眯眯的照片印入眼帘,李知恩“唉”了一声,贴近去看。
                      她指着照片跟朴尚玄说,“这个医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跟他的前女友联系上,走之前居然忘记问他的联系方式了。”
                      “他前女友在灾区?”
                      “嗯,是啊,现在还联系不上。”
                      他皱了皱眉,“别想那么多了,也许很快就有消息了,我帮你打听下,不过说起来你在四川的时候怎么不接我电话,打一个电话给你就按掉一个。”
                      “我忙啊,不是帮忙运伤员,就是跟摄影师跑来跑去的。”
                      “说谎!”
                      她笑起来,细密的光华点点滴滴地绽放在眼底,哭过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来有些辣辣的疼,“怕自己软弱跟你哭诉,你知道那种生死之地,每天面对那样的情景,只想哭,但是不能哭,就只好忍着。”
                      “现在还想哭吗?”
                      “想。”蓦地眼角就湿润了,“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回去,是真的。”
                      晚上吃了饭,她再也没有力气了,精力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点,在车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
                      橘色的灯光从别屋透出来,朴尚玄的背影在晕黄的灯光中有些模糊,没来由的让人感到一阵温馨。
                      这里大概就是他的家吧,李知恩好奇地打量周围,素色的主调,简洁的设计,清爽的摆设,很符合朴尚玄的性子。
                      床沿摆着一双女式拖鞋,她下床穿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的房间,融融的灯光下,桌子上散落一些零散的纸张,刚想走近一探究竟,身后传来脚步声,“你醒了啊?”
                      “嗯,这是什么?”
                      他却急急地走过去把那些散落的纸收好,不小心却遗落了一张,轻轻地飘落在李知恩的脚下,她低头捡起来一看,熟悉的字迹,淡蓝色的墨水,还有那么小心翼翼的折痕。这么多年的封存,纸质有些变样,泛黄,她有些讶然,“这些信……”
                      ——“九月的广州,是一片炎热和繁杂。在这个陌生的学校,有一条很漫长的林阴大道,一直蜿蜒到宿舍区,可是那里不再是我熟悉的家乡的梧桐树,榕树和木棉树交替,绿色蔓延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今天走在这样的路上,忽然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我想到了你。你在做什么呢,你推荐的歌我一直都在听,我找到早年王菲唱的一首歌推荐给你——Do we really care——有时候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风轻云淡地看待生命的轨迹,我没有答案,你呢?”
                      “我的信?是我的信,你都留着?”
                      她笑起来,咬住嘴唇慢慢地笑起来,眼眶里点点滴滴地涌出越来越多的水渍,却固执地在眼眶外打转,“傻啊,现在拿出来看干什么?你煽不煽情啊?”
                      朴尚玄从她手上抽出那封信,然后放在那叠信件里,“偶尔拿出来看看,你的呢,不会都扔了吧?”
                      “谁扔了啊,都好好地放在家里呢。”
                      “可是应该没有拿出来看过吧?”他淡淡地笑起来,用手上的纸敲了敲她的额头,“李知恩,给我讲讲你的那些事情,好不好?”
                      室内的空调缓缓地转动着扇叶,冷气袅袅地吹来。
                      那些过往的画面,封存在脑海中的旧胶片,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慢慢地回放,跟随时间的脚步,追逐那个青涩年华自己的背影,看客一样的潇洒,却留下一地的不舍。
                      


                      153楼2012-08-03 21:39
                      回复
                        朴妈妈一脸严肃地看着朴尚玄和她,李知恩只觉得无形的压力就这样仄逼过来,而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的握着她的,朴山多拉微微笑的调侃,“你也不先问问我这个做姐姐的祝不祝福你们?”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冲着朴爸爸笑道,“爸,我觉得挺好的,人家女孩子不嫌弃我这个毫无情趣的弟弟,我们还要求什么?”
                        李知恩就觉得朴山多拉讲话毫无遮拦,但是处处维护她,不由得投去感激的一眼。
                        朴爸爸也笑,“我本来就没什么反对的,婚姻大事,还是子女自己,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然后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一旁一直不作声的朴妈妈问道,“是吧?”
                        既然一家之主都发话了,朴妈妈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自己拿主意,我管不着了。”
                        这顿饭吃的有些不太自在,但是好歹朴尚玄家里并不反对,李知恩即使心有芥蒂,也不好表示什么。
                        吃完饭朴尚玄送她回报社,刚转动了车钥匙,却又停下来,他认真的看着她,“李知恩,你知道我妈妈确实有些……一时间不太能接受,不过你表现的很好,爸爸都很喜欢你。”
                        她不知道怎么搭话,只是笑笑,他继续说到,“反正我们以后也不需要跟他们一起生活,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朴尚玄,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你花了好些时间去劝说你家人接受我?”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出来,“没有,朴山多拉一直就是接受的,我妈,你知道那个脾气的,我爸太忙了,估计吃饭之前都喊不全你的名字。”
                        看着他的笑容,心底那些惶恐才终于的放下,轻轻的靠着柔软的座椅,她认真地说,“朴尚玄,明天去我爸爸妈妈吧,我想,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的,真的。”
                        果然在李知恩家,气氛就好多了,虽然李妈妈和李爸爸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上门”女婿,但是从他们俩人眉眼之间的互动里已经看出苗头,顺水推舟的也就皆大欢喜了。
                        他待到很晚才回去,那时候天已经大黑,小区旁边就是一条废弃的运河,天逢五月,岸边的杨柳冒出青青的枝丫,温柔的依偎在水面旁。
                        他们手牵手安安静静地走着,时不时说些以前的趣闻轶事。
                        只是忽然间,墨蓝色的天空中,一群鸽子飞过,忽闪之间,朴尚玄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她。
                        那么认真的眼神,仿似海面平静的天空,专注的让人无所遁形,她躲闪不及,好像是第一眼在食堂里看到他那样,竟然怔住了。
                        暖暖的橘色的路灯光,在手间晃动,她只觉得有一束光芒格处炫目,抬起手来,赫然一枚小巧的钻石戒指套在无名指间。
                        还有冰凉的触感,他手心里滚烫的温度。
                        她不敢看着他,只觉得手指上的戒指箍得有些紧了,伸手想弄松一点,可是轻轻地一转动,那颗钻石的光泽如水色一般在眼前荡漾,如她眼睛里飘荡的水色,落在他眼睛里的温柔水色。
                        “很想用这样的承诺去承诺一辈子,李知恩,你愿意吗?”
                        她开怀的笑起来,没有眼泪,看着他,闭起眼睛又睁开,好像一场梦,擦肩而过的美丽,那个青涩的年华中,一眼就注定一生。


                        156楼2012-08-03 21:39
                        回复

                          那时候李知恩正躺在新的床上,傻傻地回忆,她总觉得一切来得太快有些不真实,一年前他们奇迹地相遇,闪电般地牵手,然后遭到朴妈妈的反对。她从震后的四川回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好像也随这场灾难变得不太一样,也就是那次,他开口跟她求婚,而朴家长辈也算是接纳了她。
                          可是她还是考虑了很久才答应。渐渐的相处抹去了朴尚玄曾经完美和冷漠的表象,如今他会对她开玩笑,皱眉头,他也有缺点,也会粗心。
                          不过那是真实的他,她爱他,喜欢了一次,爱了一次。
                          想来他也一样。
                          很多东西在随着时光慢慢地变化,她活在一种恬静的爱意之中,他们之间很多东西,无需语言,很多时候更多的是心有灵犀,就如当年的青涩岁月。
                          她看向他,他亦回望,迟来的缘分折磨了他们十年,终于圆满。
                          李知恩洗完澡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朴尚玄的。她打过去,那边有点嘈杂,也许是在饭桌酒席上,他声音清楚地传来,“你在哪里?”
                          “我在碧海。”
                          “晚上我可能稍微迟点回来,你先睡吧,睡前记得吃点维生素C,昨晚就忘记提醒你了。”
                          她也觉得有些困意涌上,“好,你开车回来小心。”
                          躺在新的床上,闻着馨香味,困意顿时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她连忙翻下床,把客厅的灯关了,却把走廊的灯打开,从窗外看去,窗户上有一小块明亮的风景。
                          那是自己给他留的灯,因为已经习惯彼此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有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一股沐浴后的柠檬清香,李知恩一怔,还未坐起来就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一片银色的光华,像是融融的白雪,千般缠绵百般纯爱,他在寂静的月光中悄悄地说,“床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她终于有些清醒。“什么试试?”
                          话音还没有落,他的吻就落在她的额头上,很温情,李知恩微微地怔住了,而他在她耳边说,“我看到了,你给我留的灯。”
                          他身体的温度那么真实地传来,有些灼热发烫,月光下,高层的公寓总是笼罩在某种无可言状的浪漫气息之中,一惊动,月光就水波荡漾地在眉间手臂间散落开来。
                          最后的月光都跌落在他的眼睛里,细碎得好像是黑夜下海浪卷起的千层浪,每一层都是惊涛骇浪、汹涌波涛,但是那些皎洁的月光,点点滴滴,爱意缠绵。
                          她累极了,被他搂在怀里,蜷起身子,闭起眼睛跟他说话,“白色好看么,我挑了好久的。对了,他们说喜欢白色的人很专情,有感情洁癖。”
                          “好看,而且床的大小也很合适。”
                          “朴尚玄?”
                          “嗯,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高中时候你总是穿白衬衫,白色的板鞋,那时候你整个人那种感觉,就是很冷漠不合群的,有些苍白。”
                          她的话语明显的慢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他寻思她快睡着了,“嗯,你明白的,但是我也喜欢蓝色,喜欢看天。”
                          “我好几次看到你都在看天,那时候我想……你是不是很不快乐……”
                          再也没有声响,他听到她的鼻息在黑暗中平缓,动了动被她枕得有些发麻的手,小声地说道,“那时候不是不快乐,是从来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顺手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发了个信息给秘书,“明天早去机场一个小时,帮我再订一张去广州的机票。”
                          第二天她是被叫醒的,朴尚玄坐在床边看着她,笑着调侃:“李知恩,你再睡就要迟了航班了。”
                          她一下子吓醒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出差?”
                          “是跟我出去的,想不想再去趟广州,时间不长,只有三天。”他看到李知恩迷糊的眼神,只好用命令的口气,“快点洗漱,准备走了。”
                          可是到了出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送床垫的事情,和跟朴山多拉约好了去试妆的事情,语无伦次地跟朴尚玄解释了一会儿,他满不在乎,“没事,我跟她说,家里还有碧湖那里的备用钥匙,让朴山多拉去取好了。”
                          


                          158楼2012-08-03 21:47
                          回复
                            某一个冬日的晚上,他看了她一眼,那束绕在小指上的无名指的红线,开始万水千山的蔓延,越缠越紧,于是天涯变咫尺。
                            回来的时候,李知恩才觉得凉意深重,甚至有些外感风寒,原以为热水澡就可以祛除寒意,谁知劳累之后免疫力下降,第二天头晕怎么也爬不起来。
                            谁知朴山多拉又打电话来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老天,还有婚纱照没有拍!”
                            李知恩躺在床上默不作声,觉得运气衰到了家,朴尚玄淡淡地说了几句刚要挂断,朴山多拉说道:“你知道今天咱妈干了件什么事,也不知道谁家的老太婆在她耳边嚼舌头根子,说是要咱妈去算命看看你们两配不配,我估计那人就没安啥好心,结果咱妈那么一个知识分子的人,跑到赵半仙那边,呵,一算你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连李知恩都好奇地坐起来,贴在手机听筒上。
                            “算命的说,知恩旺夫,哈哈,高兴死咱妈了,回来就到处说,逢人就说。”朴山多拉啧啧嘴,“女人真的是很善变的家伙,之前还板着脸不同意你们这事,后来也是勉勉强强,这下好了,我看她现在啊,十个安绍熙都换不过一个你老婆。”
                            “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是啊,恭喜你们了啊,回来请客吃饭啊,先挂了,我还有事。”
                            李知恩此刻真是哭笑不得,她眯起眼睛笑道:“朴尚玄,我是旺夫哦,你可要好好对我。”
                            “我对你不好么?”他反问。
                            “没有啊。”她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朴姐姐不说我都忘记了,还有婚纱照没照呢。”
                            他站起来取了笔记本电脑给她,“朴山多拉早上发了照片过来,问你觉得怎么样?”
                            “大红色的旗袍,会不会太艳丽了?”
                            “结婚都是那么穿的,白色这件礼服不错。”
                            李知恩看过去,不住地赞叹,“朴姐姐的眼光很好啊,我最怕挑衣服了。”
                            “她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人嘛。”
                            “这个——结婚好烦啊,想到就害怕了。”
                            他挑眉,有些威胁地看着她,“怎么,后悔了?”
                            李知恩弱弱地抗议,“喂!干吗这么看着我啊,我是旺夫命啊,你要好好对我,不许瞪我。”
                            他又贴近了她的脸颊几分,似笑非笑地说道:“李知恩啊,麻烦你的感冒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就去搬一个招财猫来,效果跟娶了你没什么两样吧。”
                            “你敢!”
                            后来感冒这件事在回家后痊愈的,她连吃了两副中药,支支吾吾地跟一家人交代不小心感冒的缘由,惹得朴山多拉笑道:“这两个小孩,结婚证都领了还跟小高中生似的,手拉手去逛校园,还在风里吹了两个小时,真是浪漫到没话说了。”
                            房哲镛也笑,“哎哟,这莫不是把逝去的青春时光弥补回来,谈一场年少的恋爱?人家是先搞早恋,拉完手领证结婚,你们是领证结婚再拉手搞黄昏恋。”
                            李知恩也觉得好笑,“是啊,不过这样其实也不错,你看我们努力地把大学生谈恋爱的程序都补上,也算是此生了无遗憾了。”
                            “要是我家小孩子啊,我宁可她早恋。”
                            “对,如果早恋了一定要勇敢地告白,没可能就早早换了。”
                            这场婚礼来得有些匆忙,本来两个人都不是极其重视的,无奈一些场面上的事情,只好耐着性子忍受。
                            六点钟时候她被叫起化妆穿衣服过礼节,新郎倒是没什么阻碍地就顺利从娘家带了新娘出门,只是哭婚时候,李知恩一时没控制住,把脸上的妆全哭花了。
                            朴山多拉和伴郎房哲镛在一旁叫好,无视亲友团的眼光真情流露。
                            那日的天好得出奇。
                            湛蓝色的天际,是水彩画中典型的颜色渐变,由近到远,透亮的蓝色缠绕着淡暗的月白,融在天际交接处,空旷深邃的苍穹,几朵绢帛似的云悠悠地漂浮着。
                            他牵着她出来的时候,被金色的阳光一不留神地,捕捉到了那眉间眼前的幸福。
                            融融的温度,空气中的尘埃被阳光激起,荡漾成圈圈层层的涟漪,李知恩头上的白纱,轻烟般地被风浮起,抚过他的脸庞,有些让人心动的暖洋洋。
                            不约而同地,两个人仰头的瞬间,同时看到了这么美丽的天。
                            在这个玻璃钢筋混凝土,五彩斑斓,绿阴遍布,生气盎然的城市里。
                            如此普通的一天,又这么特殊的一天。
                            透过反射的光芒,这个城市的一隅,两个人手牵手,眼眸里满满的都是那片纯净的蓝色,还有回忆,像一本泛着流年光泽的古书,被一页页地翻开。
                            宝马特意煽情地从他俩的高中母校经过,漂亮的婚车和壮观的车队引来了一群趴在教学楼上观看的孩子们,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年华追忆接踵而来。
                            她看着窗外,一刻都不敢眨眼,拼命回忆又拼命遗忘。
                            他忽然唤她的名字,“知恩,婚纱照的时候,加一套学校的吧,我们以前的校服,兴许现在还能穿,也许会有种很幼稚但是很青春的感觉哦。
                            “我还记得你穿运动服的样子,马尾辫,在操场上边跑边笑。
                            “还有你穿着那套西装,很沉着的样子,上台领奖时却紧张得把手伸错了。”
                            他这么多天、这么多年都没说过这么多关于她的过去,没有这么不经过思考而想到什么说什么,那些记忆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泛滥。
                            一同泛滥的还有她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和耳边的钻石耳坠一样,晶莹剔透。
                            (全文完)
                            -------------------------------------------------------
                            更了几天,今天把这篇时擦结束,以后有这样类型的文我还会改,希望别的亲也能改文或者是写原创文。谢谢大家这几天留言支持~~ ~
                            


                            160楼2012-08-03 21:48
                            回复
                              是川端康成的《古都》,那本他在图书馆找了很久却被告之已被借走的书。
                              这样的巧合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低下头,沿着灯光的流向,走出了教学楼。
                              这不过是第一次,在岁月的顾盼中,能回忆起的片段。遥远的时空中还留有意思温馨,温馨中时伸手可触的记忆。
                              学校的图书馆一直是他最爱的地方,书架林立,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各式的书,在这个独特的世界里,才能找到一些宁静和安详,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只是门口的借书中心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很多人都抬起头来看个究竟,不知道怎么的,放置在墙角的报刊架被人撞到了,杂志散落一地。
                              一个背着粉蓝色书包的女生,蹲下去和其他人一起捡起那些书,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褶皱的书页抚平,她脚下静静躺着她准备归还的书,最上面的就是那本《古都》。
                              原来是她,额前的刘海在低头的瞬间遮住了她大半的面目,抬头时候,发丝滑落,面目清秀,那双眸子涧水一样的清亮,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竟然是她。有人蹲下去帮她忙,那个女生微微一笑,好像三月春风拂面而来,让人感到心头一暖。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也未曾放在心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一张写了字迹的信笺,不小心被遗落在水池里,淡蓝色的墨迹晕染在水中,字迹慢慢地消失,只有纸上的刻痕永远留着。时间在慢慢地行走,他也一直稳稳地踏着自己的脚步,度过那段青涩的年华。
                              不是不曾对懵懂冲动的年华有过期许,只不过觉得太过于虚妄浮华,对于他来说,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之中,一辈的轨迹仿佛早已注定依旧平常的一天,门口有人喊道:班长,数学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他点点头,放下手边的书,走到教师办公室敲了敲门进去,数学老师看到他面露笑容:来,朴尚玄,帮我统计一下分数段,你这次数学又考了年级第一嘛,不错不错。

                              他淡淡地笑,拉了椅子坐下来,一页页地翻开试卷,身后不远处有别的班的老师给学生讲题目,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好一会儿,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声音传来:那个,老师,对不起,能不能麻烦你再讲一遍,这里我还是不太懂。。。。。

                              还有这里,为什么用cos啊?

                              那个女孩子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又急又快,听起来很是可爱,带着那股胆怯又掩饰不住强烈的求知欲望,他忍不住往后看去,许多天没见的脸孔又映到眼底,他不由看得有些出神。

                              原来她数学不太好啊。他在心底默默念叨,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多心,敛了敛心绪,继续手下的统计工作。
                              


                              177楼2012-12-05 18:5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