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WHO?
那个人依旧紧盯着我,但当我也抬头看着他时,他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张。
然后,那件异常古怪的事又一次发生了。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在说话,通过光线射入我的瞳孔,并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里--"该死!被他看到了!"
能够确定无疑的是,在这一两秒钟的刹那,那个男人绝对没有动过嘴巴。
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把这句话传递到了我的眼睛里,也没有通过我的听觉器官,而是直接让我的大脑感知到了这句话:"该死!被他看到了!"
这不是幻觉。
是他的眼睛在说话,说的是他的心里话,被我的眼睛准确无误地看到了。
但是,那个男人立刻躲避了我的目光,并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拉面。
满腹的狐疑让我不得不站起来,放下面碗走到他跟前,鼓足勇气问:"对不起,先生。"
那个男人缓缓抬起头来,茫然道:"怎么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端详他的脸,看起来四十岁,长相并没有什么特点,穿一件普通的衬衫。我确信自己没见过他--至少在我苏醒后的半年里。
"请问,我们认识吗?"
他摇了摇头回答:"不,我们不认识。"
"可你刚才在盯着我。"
我真为我的勇气自豪,平时根本不敢这么对人说话,尤其是眼前这个四十岁的陌生男人。
"不,我只是正好看到你,觉得你的发型不错,所以多看了你两眼。"
真是个拙劣的谎言,我这个头发是上礼拜花了十块钱剪的,我自己都觉得很一般,怎么会有人说不错呢?除非他的视力有严重问题。
但我也不知该怎么问下去,毕竟法律没规定不能多看我两眼,而这个男人的眼神又让我害怕。
我只能低头遗憾地说:"对不起。"
他低下头继续吃面,我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中却浮起陆海空的眼神,想想又把头抬起来,却发现对面那个男人不见了。
心里咯噔一跳!匆忙走到他坐过的桌子前,发现他那碗面几乎没怎么动过。
显然不可能从空气中蒸发,一定是趁着我低头的时候,扔下面碗逃之夭夭了。
愤怒地用拳头打了一下墙壁,后悔刚才为什么不盯紧他。
离开兰州拉面馆,回公司的路上,努力回想那个男人的脸,是否在哪里见过他?接着想到昨天那张神秘的光盘,但感觉那张光盘里的声音不太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录音里的声音听来要年轻许多。
他是WHO?为什么要盯着我看?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陆海空的脸又浮起来了。
午休后回到公司,侯总召集我们开会。
虽然总共只有七个人,但他摆出一副公司大会的架势,大声训斥每个人,就连老钱这样的老油条都没能逃过。
"请大家不要受到陆海空自杀的影响,他是销售六部的经理,虽然死在我们的办公区域,但和销售七部没有任何关系!看看上个月的销售报告,我们是销售部的倒数第二名,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是第几名?第一名!我不能容忍这种退步,你们让我蒙受了奇耻大辱!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每个人都必须发言。"
面对侯总咄咄逼人的情绪,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好久才有个男同事说:"侯总,现在美国次贷危机对公司的影响很大,许多客户对美国的出口陷入困境,他们手头的资金都非常紧张,所以我们的销售也遇到了困难。"
"是啊!"老钱终于说话了,"像我做的一笔业务,老早就给客户交货了,但现在都没把款收回来,就因为客户资金周转不灵,要等他收到美国订单货款,才能把钱打给我们。"
"不要强调理由!"侯总气得拍了桌子,"我知道很多出口企业都受到了美国经济危机影响,但这绝不是开脱的借口。我们是天空集团,世界500强--不,是世界前50强,最新的排名是第48位!天空集团的目标是做到全世界的No.1!没有责任心,没有敬业精神,怎么可能做到No.1?"
散会后每个人都咒骂侯总,老钱兜出他的老底,说怪不得侯总结婚十年都没生小孩,显然是太缺德遭了天谴--也许我也遭了天谴,自从醒来以后的半年,我连一笔生意都没做成,营业收入至今为零。
就像《老人与海》里的老渔夫桑地亚哥连续下海八十多天一条鱼都没打上来,而我则是一百八十多天空手而归。原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来上班必将闯出一番天地,但现实那么残酷,度过了噩梦般的半年,整天看着侯总与同事们的脸色,好不容易抓到几个客户,却个个都是难缠的恶鬼,往往请客吃饭花了许多钱,最终却一个个溜之大吉。
这就是我憧憬的职业生涯?一切都那么无聊,好像被彻底孤立,站在一个岛上不知所措。脑海中对车祸以前的记忆,仍是空荡荡一片,每次竭尽全力回想,就会头疼欲裂。
而且,我还养成了一个很坏的习惯--说话从来不敢直视他人的眼睛。
我的电脑被**搬走了。老钱坐在隔壁位子上,偷偷带了一炷香来烧,以免吊死在此地的冤魂滋事。田露和其他人依然不见踪影,看来销售七部已成为公司禁区--或者是公司的坟场,我的办公桌更成了自杀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