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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又是水。
暗绿色的水,渐渐变成湖蓝色,接着化作深紫色,然后是沥青般的黑色,比这个死寂的黑夜更黑。
又是我。
又是我站在这池水边,神秘的湖泊寂静如许,在黑夜下没有半丝生机。湖水四周环绕着黑色的森林,许多鸟儿在熟睡,除了双目放**光的猫头鹰。
突然,一只猫头鹰凄厉地叫起来,并不是发现了什么夜行动物,而是被我的出现所惊吓。
我有这么恐怖吗?
看着脚下黑色的湖水,静得宛如砚台里的墨,即将沾上赤裸的双腿,再也无法洗去……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晨曦,现在是清晨五点半,我正躺在我的小床上。
刚才做了一个梦。
又是这个梦,独自一人走在黑夜,面对那池寂静的黑水。自从苏醒以后的半年,几乎每天凌晨都会做这个同样的梦。我的大脑好像一部录像机,每个凌晨定时播放相同的画面。这个梦有自己的生命,强迫我每天都要看到它,看到这片神秘的湖水。
这个湖在哪里?以前看到过它吗?无法详细描述,所以也无从寻找,假使它真实存在。
满身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电脑还跳着屏幕保护,怎么昨晚忘记关机了?走过去碰了一下鼠标,屏幕上出现一个网页,上面有许多汉字,最醒目的是"兰陵王"。
昨晚搜索以前的网页记录,发现大量与南北朝时期兰陵王有关的网页,但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难道我又丢失了部分记忆?
上午,我的电脑被送了回来,**局说没什么特别发现。
我也仔细检查了一遍,都是工作上的文件资料,没多少私人信息,实在看不出什么价值,陆海空怎么会为此送了性命?或者重要的文件被他在自杀前删除了?
现在,每次敲打这台电脑的键盘,就仿佛摸着死者的手指,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找来电工仔细检查,却测不出漏电迹象。整个键盘包括鼠标肯定留满了陆海空的指纹,会不会还残留他的灵魂?当屏幕保护程序闪起,首先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屏幕里跳出死者的脸,或倒映出天花板上吊着的尸体。我吓得大叫一声,引来周围同事们的骚动,才发现不过虚惊一场。
有人传说是我的电脑勾走了陆海空的魂。
公司组织给地震灾区捐款,我去银行取了些现金,把一千块投进了捐款箱。老钱这家伙居然只捐五十块,红着脸说:"哎,昨晚把所有的钱都交给老婆了,身上只剩下一百五十块,你们总得让我带着一百块钱回家吧?"
销售六部的严寒走过来,在我躲避他的眼睛之前,我们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
不到半秒钟,电光火石间的刹那,我却从严寒的眼睛里,直接听到了一句话--
"你!就是你!可怕的人!陆海空就是因你而死的!"
捐款现场有许多人,大家保持安静肃穆,严寒的嘴唇根本没动过,唯一能与我交流的,只有他那双眼睛,传递进我的大脑。
没错,这不是他嘴里说的话,而是他内心想的话。
陆海空因我而死?
他悬挂在我的桌子上的情景,就像一格格电影画面,在我脑中反复播映。
我紧紧尾随着严寒,他回头厌恶地瞪了我一眼。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溜到外面的楼梯间。销售三部的方小案正等着他,两人的年纪都与我相仿,却面色古怪地躲避我。方小案看我的目光,酷似前天陆海空那种诡异眼神。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就坐电梯下楼去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困惑地托着下巴--我怎么做到的?竟能看到严寒心里的话?使劲扯了扯耳朵,痛得几乎喊出来,看来与听力无关,而我的视力也没好到哪儿去,难道是脑子?
在一张便笺纸上写下三个名字--严寒、方小案、陆海空。
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打个大叉,属于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死了,就死在这里,死在我的头顶。
前面的两个名字呢?
而就在一个月以前,这三个名字确实连在一起。
虽然丢失了2006年车祸以前的全部记忆,但在苏醒以后的半年,所有的记忆都清清楚楚--
一个月前,公司派我参加员工培训,在舟山的一座海岛--天空集团在岛上买了一个度假村,作为员工培训的基地。每个人每年都会轮流去岛上培训,美国总公司专门派遣营销专家过来,鉴定我们的工作能力,听说我在2005年与2006年都去过岛上。公司派去了十几个人,刚从美国总公司镀金归来的陆海空,这次摇身一变成了教官。



114楼2012-07-3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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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假村在大海边上,我与销售三部的方小案同住,每晚枕着涛声入眠。在培训的最后一晚,陆海空突然敲响我的房门,他后面站着销售六部的严寒。前些天我已被陆海空搞得不厌其烦,看来他又要来追问我的过去了。
    陆海空叹息了一声:"高能,还有方小案,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海岛了,今晚出去喝喝啤酒吧?"
    严寒手里捧着一箱啤酒,还有许多岛上特产的海鲜,立刻勾起了大家的食欲。海岛上的日子颇为无聊,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也想到外面透透气,四个人便一同走出了度假村。
    一路走出去很远,都是寂静的黑夜,只有天上挂着一轮新月。海上的空气特别清洁,那轮月亮也漂亮得惊人,旁边还分布着两颗小星星,构成一幅如诗的海上星月图。走到海岛的最高点,是一处悬崖绝壁,数十米下就是黑暗的大海,波涛呼啸着拍打岩石,仿佛已远离人间,满耳都只有海的声音。
    陆海空在悬崖的最高处坐下,方小案哆哆嗦嗦地问:"深更半夜的,这里危险吗?"
    "岛上只有一个度假村,都是我们公司的人,能有什么危险?难道你还怕我不成?"
    大家都坐了下来,打开啤酒吃起海鲜,就着海风看着月亮,听着黑暗中的大海,仿佛坐在海轮上,感觉真是无比奇妙。四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几乎同时进的公司,只有陆海空混得出人头地,当上了销售六部的经理。
    我吃着最新鲜的生蚝,冷冷地问:"陆总,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就为了看月亮喝啤酒吗?"
    "干吗叫我陆总?太见外了!在这里大家都是兄弟。"他喝了一大口啤酒,突然指着我说,"高能,你还记得2006年10月11日晚上吗?那晚也是我们四个人,在公司培训的最后一晚,也是跑到了这个地方,同样面对着明亮的月光,喝着啤酒吃着海鲜。"
    "对不起,想不起来了,你还要让我重复多少遍?车祸使我丢失了记忆,以前的全部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海空站在海边悬崖上,月光照着他消瘦的脸,他摇摇头说:"严寒,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严寒也喝了一大口啤酒,"那晚就是我们四个人,当时都觉得工作不太顺利,就一起到海边来喝闷酒,我记得总共喝掉了两箱啤酒呢。"
    陆海空指着方小案说:"你呢?"
    "我也不会忘记的,那时我刚刚失恋,正好在月光下借酒消愁,酒量最差的是高能,没喝几杯就要倒了。"
    方小案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又给我倒了一杯啤酒。
    在充满咸味的海风中,我茫然地看着陆海空、严寒、方小案--他们三个人在月光下形成了剪影,渐渐投射到我的眼睛里,仿佛化成他们所说的景象,同样也是这样的悬崖绝壁,同样也是这样的海上月光,同样也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115楼2012-07-3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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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文件--
      2006-9-6 1:53:08 Lucy高能英雄 宝贝,你妈妈问你为什么那么晚回家了吗?
      2006-9-6 1:54:15 高能英雄Lucy 当然问了,我说我被大学同学拉着唱歌,所以才会晚回家。
      2006-9-6 1:54:58 Lucy 高能英雄  没被妈妈发现你的小秘密吗?
      2006-9-6 1:55:50 高能英雄Lucy  幸好没有呢。田露,我好紧张,我和你说实话吧,这是我第一次。
      "高能英雄"自然是我的MSN名字,而Lucy恰巧是田露的英文名。
      这个与我轻佻地说话的Lucy,竟是冷若冰霜的田露?会不会是其他叫Lucy的女子呢?
      但后面的话里出现了田露,毫无疑问此Lucy正是田露!
      不可思议,她从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的,无论当面还是网上,她一向与我保持距离,甚至对我不屑一顾。可这段2006年的对话正好相反,我与她的言语非常亲密,好像情人间的私房话--何况又是凌晨一点钟。
      接着看下去--
      2006-9-6 1:56:33 Lucy高能英雄 哼,我早就猜到了,你这小子。
      2006-9-6 1:57:55 高能英雄Lucy 田露,我问你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2006-9-6 1:58:26  Lucy高能英雄 问吧。
      2006-9-6 1:58:59 高能英雄Lucy 你爱我吗?
      2006-9-6 1:59:47 Lucy高能英雄 哎,你这个男人,就是傻啊,问这个干什么?
      2006-9-6  2:01:31 高能英雄Lucy 你是我的第一次,我当然要知道。
      2006-9-6 2:03:12 Lucy高能英雄 你以为你懂爱吗?不要随便说这个字。听我说,高能,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字。
      2006-9-6 2:03:56 高能英雄Lucy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为什么!!!
      2006-9-6 2:05:13 Lucy高能英雄 高能,你知道吗?你很单纯,你身上有很可爱的一面,虽然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2006-9-6 2:05:52 高能英雄Lucy 真的吗?
      2006-9-6 2:06:38 Lucy高能英雄 你是个好男人,晚安。
      2006-9-6 2:06:50 高能英雄Lucy 等一等!
      我和田露的全部MSN对话记录,仅限于这一个夜晚,此前与此后再没有过半句话。
      但这些对话的内容,已足够让我无比震惊了,傻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一句句话。充满着暧昧的语言,就算瞎子也能看出个端倪--我和田露有过暧昧关系。
      第一次?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过第二次,后来我又和田露怎么样了?唯一肯定的是两个月后,我就在杭州发生了意外。当我昏迷一年之后醒来,我已经再也记不得这一切了,而田露也与我形同陌路,留给我的只有冷漠轻蔑的目光,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当年的情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田露也和我一样失去记忆,彻底忘记了曾经的缠绵吗?
      再次头疼欲裂,醒来以后的半年,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从未像最近这样难受。
      关掉电脑倒在床上,心里默念着:"Lucy……Lucy……Lucy……"
      在我半年来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未对我笑过,只能幻想她的微笑,明亮眼睛里闪烁着光,伴我度过漫漫长夜……


      121楼2012-07-31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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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陆海空的追悼会。
        除了销售总监与人力资源总监,还有陆海空生前领导的销售六部以外,公司里并没有多少人去参加,大家都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不敢去追悼会沾上他的晦气。
        但我去了。
        侯总与老钱他们都没有出现,我就成了销售七部唯一的代表。我穿着一身黑西装,走入追悼会现场戴上黑纱。公司总共来了十个人,但没有看到方小案,本该出现的严寒也仍然不见踪影。同事们都对我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敢和我说话,毕竟我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陆海空吊死在我的办公桌上。
        追悼会进行得很简短,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家属们哭得死去活来,特别是陆海空的女朋友,他们原计划要明年结婚的。同事们却都躲得远远的,只有我走到了棺材面前,隔着一层水晶再度看到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看不出任何吊死的痕迹。仅仅停留了几秒钟,忽然感觉陆海空睁开了眼睛!仿佛在对我说:"兰陵王!兰陵王!"
        我吓得当场摔倒在地,难道我不但可以听到活人的心里话,还能感到死人灵魂的遗言?
        还是别人把我扶起来。追悼会还没有结束,公司的同事们已全部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全部仪式完成后,陆海空就被推去火化了,他那被自我毁灭的身体,连同对于我的秘密的无限好奇,以及那股强烈的欲望,都将化为一把尘土归于大地。
        但我并没有离去,一直等待陆海空的家人出来,大着胆子对他的女朋友说:"对不起,我是陆海空的同事,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有什么好谈的?"这女孩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什么世界500强,你们公司一点都不关心他,居然让他死在了办公室里!你知道他死前有多么痛苦吗?"
        "抱歉,他就是在我的办公桌上自杀的。"
        "就是你?"
        女孩指着我的鼻子,那愤怒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吃了。
        "对不起,所以我也非常想知道他自杀的原因,否则我永远都睡不安稳。"
        "因为他疯了。"
        "疯了?"
        她苦笑了一声,"是,你们都不知道吗?自从他在美国总公司培训回来以后,就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整天神神鬼鬼的,有时候会突然自言自语,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嘴里念着一个奇怪的名字。"
        "是不是叫兰陵王?"
        "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我只能编了一句为自己开脱,"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还有什么反常?"
        "在他临死前的几天,已接近精神崩溃了!白天去上班还比较正常,但晚上回到家就变成了疯子,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呆呆地望着窗外,还不断地用手指抓自己的脸,我真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脸扯下来!"
        想不到陆海空自杀之前是如此痛苦,这究竟是由于某种外力,还是他咎由自取呢?我小心地问:"他在死前有没有和陌生人交往过?"
        "有。他的手机经常在半夜响起,有时他接到电话就悄悄跑出去了,直到凌晨四五点钟才回来,这样的情况总共有过三四次。"
        果然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存在!
        


        122楼2012-07-31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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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我早已做好了被她拒绝N遍的准备,难道她不是像同事们传的那样,每晚都会有约会的吗?
          看到我愣了半天没说话,田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喂,你不愿意就算了。"
          "哦?"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吼吼道,"不,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天香阁。
          其实既不"天"也不"香",还以厨师水平逊色而闻名,只是能从窗口俯瞰美妙的夜景,尤其是外滩对岸陆家嘴的高楼大厦,无论是中国宝塔形的金茂大厦,还是啤酒瓶扳手的环球金融中心,都能在这儿看得清清楚楚。
          田露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不看菜单就点完了菜加一瓶啤酒,想必她经常光顾此地,早已对菜单烂熟于心。她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装作很会喝的样子,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我记得你不喝酒的。"她的酒量倒是蛮好,"多吃点菜吧,虽然味道也不怎么样。"
          我依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脖子以下,看得她捂住胸口说:"你怎么还和过去一样?"
          难道我过去是个登徒子?可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轻笑着说:"放心,你过去也是个老实人。"
          "可我不想做什么老实人,我现在非常讨厌做一个老实人。"
          "这也难怪,这年头老实就是被人欺负,只有不老实才能发达。"田露再次轻轻地笑起来,用诱惑的眼神说,"我看你就有不老实的潜力。"
          听到这我的心又荡了起来,以前她也是这样挑逗我的吗?或者是相反我在挑逗她?转头看着窗外,对岸无数霓虹灯与没有夜晚的大厦,仿佛要将我浑身都烧起来。
          "你的脸好红啊。"
          田露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让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再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好烫,头也有些晕,是那大半杯啤酒作祟。我拼命低头吃菜,还要了一壶茶水,希望酒气尽快散发出去。
          "既然请我吃饭,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想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吗?"
          "我们--"我感觉嘴唇有些发抖,"有过吗?"
          "有。"
          她干脆地回答了我。
          "为什么?你喜欢我哪里?我不是最不起眼的人吗?你们不都看不起我吗?"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有很可爱的一面,虽然很难被人发现。别管办公室里那些家伙,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酒精的刺激之下,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只能紧紧压住胸中小鹿,"可是,你既然喜欢过我,为什么在我重新回来上班之后,又与我形同陌路了呢?"
          "因为你和过去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我说不清楚,但我有一种直觉,女人特有的直觉,因为我和你有过最亲密的--"
          "请别说了!"
          她又凑近了我,闪烁着暧昧的目光说:"除了你的心,我了解你的一切。"
          除了心的一切,那就是身体了吗?
          头晕却更加严重,我靠在座位上喘着粗气,田露摸摸我的心口说:"我送你回去。"
          她并没有帮我拦出租车,而是扶我过了一条马路,进入一个高层住宅小区。我已身不由己,浑身血液冲上大脑,鼻息间充满了香水味,任由她带我走进电梯。
          电梯不知停在哪一层,我看着陌生的楼道,吐着浑浊的酒气问:"等……等一等……这是什么……什么地方……"
          田露扶着我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房门,走进明显是租住的一室一厅说:"我家。"
          "你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嘴巴还在抗拒,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喝下,盯着我的眼睛说:"高能,你忘记这里了吗?"
          再也无法逃避她的目光,我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却从她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听到了另外一句话--
          "今夜,就是他了!"
          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也不是被我的耳朵听到的,而是出自于她的眼睛,再通过我的视觉系统,直接传达到我的脑子里,让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
          这不是某种感觉,也不是我的臆想,更不是酒后的幻听,而是她眼睛里写出来的字。
          眼睛在说话,真的在说话--今夜,就是他了!
          我无比惊恐地往后退缩,背后就是墙壁,无路可退,仿佛直击到脑中的那句话,就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你酒醒了吗?"
          这句话是从她的嘴巴里传出,被我的耳朵听见的。
          


          124楼2012-07-31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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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不知道,这是在做梦吗?"
            "是,对你来说,这就是一个梦。"
            田露离我越来越近,近得能感到她的呼吸,那么沉重又那么诱人。在暧昧的粉色灯光下,我只看到她鲜艳的红唇,在我眼前肆意地绽放,随后触到了我干裂的嘴巴上。
            她吻了我。
            这就是一个梦吗?
            不,我的嘴唇一片湿润,田露那温暖的红唇正紧紧贴着,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香水弥漫在我的肺叶中,我整个人陷入欲望的流沙。
            但仅仅只有几秒钟,她站起来脱下鞋子,走进卫生间说:"高能,我洗个澡,你等会儿帮我递一下浴巾。"
            说完就传来淋浴的声音,还有热水器的燃烧声,卫生间的门半开半闭,热气正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不用大脑思考,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我用力咽着口水,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走进田露的卧室。这里的布置更加简单,只有一张超乎寻常的大床--或许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物品。
            轻轻坐在床上,感觉身下的弹性,不断调整呼吸,但依旧坐卧难安。胳膊上的皮肤都发红发烫了,浑身上下都是这样,一半是酒精的刺激,一半是因为田露--她就像一头森林的小母鹿,不断吸引着年轻的猎人。
            欲望,欲望从身体的深处升起,迅速填充我的心脏,又填满我的大脑和眼睛。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伸开双手呈现"大"字形。这张床仿佛自己有生命,要将我整个人一口吃掉。
            我丝毫都不曾记得这张床,但这张床一定记得我。
            在田露的大床包裹下,我开始无尽地幻想--2006年9月的某个夜晚,我与她……
            可怕的幻想!可怕的欲望!可怕的高能!
            当我从幻想与意念中坐起来时,才发现鼻孔间热热的,伸手一摸居然是流了鼻血!
            该死的!我不禁痛骂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喷鼻血,难道体内血液太多了吗?还是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补偿自己昏迷的一年,以及与昏迷差不多的浑浑噩噩的半年。
            不!我不知道,该不该?这就是今晚和田露见面的原因?就为了躺在这张大床上?
            成百上千个问号充斥大脑,让我霎时又头痛欲裂,起身离开这张大床。
            忽然,我想起在MSN对话记录里,我曾经问过田露的那句话:"你爱我吗?"
            她的回答让我失望。
            而我真的爱她吗?我甚至连是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在我重新上班的半年时间里,她根本就不屑于和我说话!就好像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而此刻就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突然地和她--我虽然是个正常的,二十六岁的男人,但我应该这么做吗?
            干吗要想那么多?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绑上那么多铁链,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什么事都要想好应该OR不应该!
            可笑的命运,正残忍地撕扯着我,感觉马上要分裂成了两半!
            不!
            挥拳砸在墙上,拳头绽出几点血丝。两个自己的决斗,无论最终谁胜谁败,灭亡的都将是我自己。
            所有的酒精都已散去,彻底清醒,脸上不再火辣辣的,浑身上下反而一片冰冷,每寸皮肤都仿佛被抽去精神,在欲望的夜里瑟瑟发抖。
            挣扎着走出田露的卧室,却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田露隔着门对我说:"高能,把浴巾递给我。"
            就像在命令她的奴仆,而我的手在触到浴巾前,又哆嗦着收了回来。
            浴室的门半开半闭,湿润的热气不断涌出来,带着田露身体里的气味。
            就当我犹豫再三,她又叫了:"高能,动作快一点!找不到浴巾吗?那你先进来吧!"
            递还是不递?进抑或不进?
            我又一次要被撕成两半了,背靠在墙上猛烈地深呼吸。田露再一次不耐烦地叫唤:"怎么啦?快点进来啊!"
            她的这句话仿佛是一只大手,难以抗拒地向我压来。


            125楼2012-07-31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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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开了门。
              但不是浴室的门,而是房间的正门。
              背上包冲出田露的房门,像个窃贼落荒而逃。我再也不敢回头去看,电梯门打开了,一头钻进去,直接GO IN DOWN。
              额头上布满冷汗,看着楼层指示灯逐渐往下,到底楼就飞快地冲出去。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在黑夜的城市里疾驰而去。
              回头再看田露住的那栋高楼,不知此刻她还在浴室里等我,还是走出来发现我已抱头鼠窜?难以想象她的表情,是疑惑是不解是惊讶还是失望甚至愤怒?
              头皮仍然发冷,痛苦地低头看手机,既没来电也没短信,已将近子夜十二点--最近半年从没有这么晚回家。
              出租车飞驰上高架,收音机里传出一段李斯特的钢琴曲,随后是一串磁石般的年轻女声:"又是子夜,万物都已沉睡,除了城市里不眠的你们,欢迎收听"午夜面具",我是秋波。"
              我平时基本不听电台,这个叫"午夜面具"的子夜节目是头一回听说。
              "你为什么睡不着?生活里有太多的烦恼?爱情里遇到了曲折?或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敏感?但是,今夜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在千里之外的天府之国,正有无数人经历着不眠之夜,他们仍未放弃希望,盼望废墟下的亲人归来,盼望生命奇迹的发生。"
              主持人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鲜花丛中的磁石,吸引着各种金属而来。我颤抖的身子也渐渐平静,不再盯着该死的手机,也不再幻想田露的表情。心仿佛被温泉浸泡,陷在座位里倾听电台的嗓音。
              "如果你寂寞,如果你苦恼,如果你以为明天不会变得更好,请让我为你念一首普希金的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也不要生气!
              烦恼时保持平静,
              请相信,快乐的日子会来临。
              我们的心向往未来;
              现在则令人悲哀:
              一切都会是暂时的,一切都会消逝;
              而逝去的又使人感到可爱。"
              出租车继续在午夜的城市里飞驰,天上与地上的星光都已暗淡。
              我的生活确实欺骗了我,不知道人们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电台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是一个午夜谈话类节目,开始有听众打电话进来,接着就很少再听到主持人的声音。
              伴随午夜电波,我回到了家里。父母自然很着急,仍为一年半前我的失踪提心吊胆,父亲训斥我为什么那么晚回家。我不想和他们争执,更不可能把田露的事说出来,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在黑暗中默默地躺着。
              那一晚,我始终没有等到田露的电话,躲在床上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水。
              再次来到水边,黑暗的天空,黑暗的水面,黑暗的心。
              寂静的森林偶尔响起猫头鹰的惨叫,冷风袭来,吹起水面上奇怪的波纹。
              我,看到了我。
              是的,那就是我,但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嘴边泛起一圈绒毛,瘦得似乎能被风吹走。我恐惧地看着冰冷的水,层层水波扑向脚下,如一匹被弄皱了的黑色丝绸。
              少年看着湖水,从黑暗里看到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很可怜,未来的人生是什么?可怜得想要哭,泪水涌出眼眶,就连眼泪也是冷的,从脸颊悄悄滑落。
              看着眼泪坠入寂静的水中,忽然心底升起一股欲望,想要自己也跳入水中的欲望……
              在欲望升起的一刹那,我从床上醒了过来。
              清晨六点。
              原来又是那个梦!苏醒以后的半年,几乎每天凌晨都会做这个梦,每次都会在黑夜走到那片水边--然而这次的梦却有了变化,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并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那样柔弱忧郁,或许是潜意识里对自己过去的唯一印象?为什么梦中少年的我,会面对湖水如此悲伤?以至于流泪不已,还有一种要跳入水中的欲望?
              不!难道我有了自杀倾向?就像可怜的陆海空那样?
              这一可能性让我更加恐惧,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看向窗外。晨曦透过窗帘洒在我脸上,将我的双眼刺得难以睁开。
              


              126楼2012-07-31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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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总裁显然不喜欢人力资源总监照本宣科的说话方式,"诸位,这也是公司的无奈之举,现在无论是我们中国分公司,还是美国的总公司,现金流都出了很大问题,裁员已经是最后的选择。我们将在本月底公布裁员名单,根据每个人的工作业绩来决定是否裁员,大家还有最后两周的时间,为自己来争取下个月的工作机会。再次抱歉!"
                君子此言一出,不但驷马难追,而且人人自危。
                我看了看旁边的老钱,发现他的牙齿间发出战栗之声,他担心自己是销售部年龄最大的,万一裁到他的头上,老婆孩子可怎么办呢?
                总裁这时提高了嗓音:"现在,我为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同事--孟歌。"
                他的手指向身旁的混血美女,而她并没有说话,仅仅是点头示意,看上去来头不小。
                "孟歌是从美国总部派遣过来的,是我最新的助理,协助我处理公司的各项事务。"
                下面又是一片哗然,都被这个新来的混血美女怔住了。她看起来顶多刚刚大学毕业,怎么一下子跳到了总裁助理的位子上?要知道上一位总裁助理年薪有五十万,最近拿到一千万欧元的风险投资个人创业去了。
                孟歌依旧冷冷地坐在总裁身边,扫视着下面的人们--当她的目光扫到我的脸上时,我急忙下意识地低头躲避,同时听到总裁在台上说:"好了,散会!"
                一百多人陆续从会议室出来,纷纷私下里窃窃私语,似乎有一股寒流遍布了整个公司。老钱忧心忡忡地回到办公桌前,端起茶杯叹息道:"哎,公司怎么到了这一步?回家怎么向老婆交代呢?"
                我可没心思听老钱的唠叨,悄悄走到田露的身边,但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继续照着她的小化妆镜。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好像昨晚的事从没发生过?我忍不住轻声道:"田露,我--"
                "销售报表啊?我给了小李,你去向他要吧。"
                她的反应还真快,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过现在是上班时候,她应该是不想被同事们发现吧。
                我回到电脑前,在MSN上对田露说:"昨晚,对不起。"
                等待很久才看到她的回答:"你开错窗口了。"
                我疑惑地打字:"你怎么了?"
                但田露再也没有回答过我,直到午餐时间她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出去,我则呆呆地坐在电脑前,脑中丝丝隐痛。
                陆海空仿佛仍悬挂在我的头顶……
                裁员消息一经宣布,大家明显卖力了许多。傍晚六点,还有许多人埋头自动加班,甚至包括一向磨洋工的老钱。
                我也装模作样地留下来。七点多钟大家纷纷离去时,我忽然想起吊死在办公室的陆海空--同样是这样的夜色,他僵硬的身体如一只腊鸭,悬挂在我头顶微微摇晃。
                后背心的汗毛又竖起来,赶紧收拾东西逃离办公室,一路上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桌子,仿佛死者依然吊在上面。
                今晚,没有月亮。
                走出写字楼挤进地铁,刚坐了不到几站,才发现手机忘记带了,还留在办公桌上。
                该死!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白天和客户约好了晚上通电话,千万不能错失这个机会,我决定折回公司取手机。
                十分钟后,飞快地走出地铁站,回到公司的写字楼。
                电梯坐到十九楼,已将近八点。公司里一片漆黑,所有加班的人都回家去了,反而让我心里一颤--陆海空不也是这样潜入公司的吗?
                刹那间又有些后悔,不就是一台手机?不就是客户的电话?等到明天早上不可以吗?不过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赶快进去拿手机吧。
                刚走进黑暗的办公室,就见还有一处亮着光线,那么晚了是谁还在加班?再走近几步却发现,那光线竟来自我的办公桌,有个人正坐在我的椅子上,打开电脑不知看些什么……
                谁在偷看我的电脑?
                又想起了陆海空,他也是在偷看我的电脑后,诡异地爬上去把自己吊死了。难道我的电脑里真的藏着恶魔?
                我屏住恐惧与兴奋的呼吸,像黑夜里的猫,轻手轻脚地摸上去,突然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啊!"
                一阵男人的惨叫声响起,那个家伙显然被我吓得半死,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无比恐惧地转过头,整张脸就像尸体一样苍白。
                我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后退半步差点摔倒,惊慌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方小案?"
                


                129楼2012-07-31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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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他?销售三部的方小案!
                  他倒在我的椅子上,仿佛见到了陆海空的鬼魂,瞪大眼睛喊着:"救命!救命!"
                  "喊什么啊!"我厌恶地吐出一口气,"我是高能!"
                  "高能?"
                  "是,如假包换!"
                  方小案这才明白过来,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你?可是刚才我明明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陆海空!"
                  这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让我的心脏又骤然收缩,赶紧轻声喝道:"别乱说话!他就是在我们头顶上吊死的,你要把他的魂魄勾回来啊!"
                  "是,我看到了,看到了陆海空,他就挂在我们的头顶,这么晃啊晃啊……"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黑暗的大办公室里,似乎真有什么影子在晃动,任何人置身其中都会毛骨悚然。
                  "闭嘴!"
                  我伸手封住他的嘴巴,颤抖着往头顶看去。但办公室所有的灯都关了,只剩下一台电脑的光线,根本看不清天花板上有什么。
                  "方小案,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干吗偷看我的电脑?"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这台电脑里有什么秘密?"我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值得你和陆海空晚上进来偷看?"
                  "我不知道!但我想既然值得陆海空付出生命的代价,你的电脑里肯定藏着什么,也许这个秘密价值连城!"
                  "那你告诉我,现在你发现了什么?"
                  他绝望地抓着脑袋说:"没有,我已经把你的电脑全部检查过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只能由着他说:"你知道严寒去哪里了吗?"
                  "不,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里,难道和陆海空一样已经死了?"
                  不想再和他绕圈子了,直截了当问道:"上个月去海岛培训,陆海空、严寒,还有你,你们三个人在半夜围住我,还差点要将我致于死地,为什么?"
                  "因为你在2006年秋天,同样的海岛上,同样的月光下,酒后吐真言,告诉过我们一个秘密。"
                  "关于我的家族的秘密?"
                  "是。"
                  我都快被他急死了,像审讯犯人一样催问道:"是什么?"
                  "你真的忘了吗?"
                  "当然,我干吗要骗你,我也很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
                  方小案苦笑一声,"很好,那就彻底忘了吧,这个秘密已经害死了陆海空,也很可能害死了严寒,或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海空的女朋友说,他自从美国培训回来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在美国发现了什么?"
                  "陆海空在美国很偶然地遇到了大老板。"
                  "什么?大老板?你是说天空集团的全球CEO兼董事长?"
                  他咽了一口唾沫,"是,拥有美国天空集团绝对控股权的大老板,一直是非常神秘的人物,从来不在公共媒体上露面,据说他的个人财富不亚于比尔·盖茨。"
                  "陆海空是怎么见到他的呢?"
                  "在天空集团的美国培训中心--加州的一个私人山庄,正好大老板也来山庄度假,但他并不接见参加培训的员工,只有极少数集团高管才有资格见到他。那天陆海空清早起来跑步,在山庄中一个僻静的角落,偶然地遇到了大老板。也算陆海空胆子大,居然陪大老板聊天,还问到了你的问题。"
                  "我?"
                  无法想象我这个远在中国的小小的高能,与天空集团的美国大老板有什么关系。
                  "是,陆海空从大老板口中,基本证实了你在2006年那晚喝醉后说的话。原本我们都认为你是酒后胡言乱语,却从此相信你说的秘密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秘密!"
                  我狂吼了起来,自己的秘密忘得一干二净,却需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方小案痛苦地摇摇头,"不,你不再需要知道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吧!"
                  "等一等!"
                  他却站起来,诡异地对我一笑,"真的,我真的看到了陆海空。"
                  方小案伸手指了指我的头顶,随后飞快地冲出办公室。
                  此刻,只剩下我一个人,偌大的几百平米的房间,除了我的电脑屏幕,全处于黑暗之中。
                  后脑勺总感觉有冷风吹下来,但晚上中央空调早就关了,真有人吊在我头顶?
                  匆匆检查一下电脑,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文件,便赶快关机,拿起手机逃出办公室。
                  乘电梯回到楼下,却再也看不到方小案了。
                  走出写字楼回头遥望十九层,却发现有扇窗户亮了起来--整层楼面全是天空集团,我确信刚才走的时候没看到其他人,究竟是人是鬼?
                  次日,周三。
                  侯总把我叫进他的小办公室,关上房门低沉地说:"高能,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道:"侯总,我……我做错什么了?"
                  "你自己明白!原本我对你寄予厚望,以为你会越干越出色,超过老钱那些老油条,可半年多时间过去了,你的销售业绩竟然还是一个鸭蛋!"
                  "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这半年里,虽然你没有拿过奖金,但公司每月按时给你发工资和各种补贴,你却没有给公司创造一分钱的效益。昨天早上还敢迟到,让我在全公司面前丢尽了脸!你以为公司是慈善机构?专门把你养起来,让你每天上班养那两只小王八吗?"


                  130楼2012-07-31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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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山,爆发了。
                    在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我的拳头已砸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刹那间,大脑已容不得其他东西,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急剧分泌着肾上腺素,原始的欲望和冲动驱使着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打人的,只感觉拳头砸在硬硬软软的东西上,伴随对方痛苦的惨叫。
                    打,再打,拳头沾上了鲜血,热热的,湿湿的。
                    那个"人"开始还手了,激发了我更猛烈的攻击,我一边打一边狂吼着:"去死吧!"
                    我感到有一双大手拉开了我,然后无论怎么挣扎,就再也无法爬起来了。回头才发现是两个**,原来有人打电话报警了,他们将我制伏拖上警车。
                    我生平第一次坐警车。
                    ***。
                    时针已走到十一点半,接近子夜。
                    父母连夜赶了过来,从**的手里将我保出来。他们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打人,幸好对方仅仅皮肉伤。那个"人"也好面子,怕被自己的老板知道,没去医院验伤就走了,否则我真有可能要蹲看守所,至少也得治安拘留。
                    妈妈又一次泪流满面,看着我身上的血迹--基本都是别人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爸爸则狠狠地看着我,忍不住把我臭骂了一顿。
                    我洗了一把脸,才发现额头和脸颊留下了一些伤痕。妈妈从24小时药店里买了些药水,轻轻给我的伤口涂上。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难过地低头不语,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再也不可能拿回那笔钱了。
                    走出***,父母要打车送我回家,我摇摇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想一个人走走。"
                    "一个人走走?你看现在几点了啊?"妈妈又抱着我哭了,"能能,我知道你不开心,知道你有一肚子的委屈,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和妈妈好好说。"
                    可我究竟怎么才能告诉妈妈呢?告诉她那个秘密?我能看到别人的心里话?不,这个秘密现在必须埋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真的不用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妈妈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高能,跟我们回家!"
                    爸爸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了,但我后退了两步,第一次违拗他:"不,让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不要这样!能能,和我们回家吧。"
                    妈妈难受地抱住我,不想让我一个人走在夜里。
                    然而,我无情地推开妈妈,独自冲入午夜街头的黑暗,一路流着眼泪狂奔而去……


                    132楼2012-07-31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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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能,对不起,我很后悔2006年的秋天,在海岛的月夜听到了你的秘密。我更后悔最近再次卷入了这件事。对于上个月海岛培训的那个夜晚,请接受我真挚的道歉。陆海空的自杀是他咎由自取,严寒恐怕也已化作了幽灵,接着我也将奔赴另一个世界,永别了!”
                      看完这条长达一百多字的短信,我几乎要把手机扔在地上,方小案究竟想干吗?
                      立刻给方小案打电话,听到的却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还是关人?
                      再反复看这条短信,发信时间是凌晨四点,似乎每一个字丢浸透着悔恨的眼泪。
                      心神不安地来到公司,进门时低头掩饰脸上的伤痕,却被侯总叫进了办公室。
                      “你真是个白痴!”
                      以往侯总训人都关着门,这次却把房门打开,故意让大家都能听到。
                      “对不起。”
                      我只能默默地低头,想必侯总已知道了昨晚的事。
                      “就算客户千错万错真是个畜生,我们销售员也绝对不能和客户动手。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高能,你知道吗,这种不是人的客户,我每天都要碰到一大堆,你以为我不烦心?你以为我不想揍他们?每个晚上我都在幻想,把这些王八蛋塞进马桶,用大便清洗他们的嘴巴!”
                      侯总出了几口恶气,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但他话锋一转:“就算你心里真想请客户吃大便,可是为了你的销售额,你还是必须得请他们吃大餐!得拍马屁!就算你天天计划着把他们的脑袋打烂,可是为了你的年终奖金,你还是必须得热面孔帖他们的冷屁股!”
                      着就是销售之道?我听得有些恶心,但违心地频频点头,“是!是!”
                      “客户的脸皮是很厚的,但我们的脸皮必须他们还厚!客户的心肠很黑,但我们的心肠必须比他们还要黑!这就叫厚黑学,你们大学里没有教过吗?你得要好好学习!”侯总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说,“高能,如果这个烂摊子你搞不定,那就等着被炒优裕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突然抬起头,从侯总轻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内心的话——
                      “没见过比你小子还要傻的人,果实是个**!快点去吃大便吧!”
                      侯总的嘴巴并没有动过,而是通过他的眼睛,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我已对这种语言麻木了,默默承受对我的侮辱,低头走了出去。
                      同事们都在看我,表情大多兴奋,又看到了一出好戏——只要挨骂的不是自己。
                      我的脸涨得通红,看着两只可怜的小乌龟,最近才知道它们两个都是公的。今天它们很活跃,不停地往鱼缸上面爬,又不停地滑落下来,回到鱼缸的最底部,忽然苦笑一声,将其中一只抓出来,放在手心爬来爬去。
                      它和我有什么区别呢?一样在鱼缸最底下,一样梦想爬出这小小的牢笼。它想要去大自然,想要找到心爱的母乌龟,找到属于它们的那片天地;我也想要爬出这小小的办公室,爬到真正施展拳脚的地方,爬到属于我的大房子和好车子里,爬到一个漂亮女孩的身边……
                      将小乌龟放回到鱼缸,旁边传来老钱的聊天声,田露飞快敲打键盘的声音,几乎要挤爆我并不大的脑壳。
                      我将今天的MSN签名改为“在鱼缸里”。
                      今天,方小案没有来上班。


                      135楼2012-07-31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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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9月19日,上午九点三十分。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
                        在我的小簿子里,刚刚写到明天准备去杭州——那是在2008年5月,那么2009年9月的明天呢?
                        明天,我的明天,将有一个新的计划。
                        再次仰头眺望铁窗外的天空,肖申克州立监狱占地数十公顷,由美国西部阿尔斯兰州管辖。这是美国最贫穷最偏远的一个州,夹在科罗拉多山脉与落基山脉之间,平均海拔两千米,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高山与荒漠。这里的夏天最高温度可达50摄氏度。而冬天最冷时只有零下20度,如此恶劣的环境几乎寸草不生。十九世纪西部淘金的时代,涌入大量亡命之徒,才设立了这个阿尔斯兰州——这个词竟然来自突厥语,意为狮子。
                        操场一角有快古老的墓地,平时大家放风的时候都不敢靠近。这座监狱建立至今的一百多年中,每个死在这里的囚犯,都会被埋葬在那片墓地。据说在午夜刮起大风的时候,墓地就会传出凄惨的呼号声——神秘死去的冤魂们,想要占有活着的囚犯的身体。
                        只有一个人,他在许多年以前,永远消失在了监狱里,却没有被埋葬进墓地。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除了那个人。
                        因此,每年都会有人不明不白死在这里,虽然也有很大恶极之辈,即便坐上电椅一百次也不足以偿还所犯之罪行。但我对此仍然心怀恐惧,生怕半夜里睡得正熟时,突然有一只手将我拖入地狱。
                        我不想死在肖申克州立监狱,更不想终老于此地。
                        因为,我没有杀人。
                        对不起,我不需要在你们面前为自己辩护,还是继续写我的故事吧。
                        铅笔在小簿子里写下一年多前的“明天”——
                        周六。
                        我坐上前往杭州的长途巴士。
                        出门前骗父母说,公司让我去苏州出差两天。看着妈妈有些担心,我便说是和销售部同事一起去的,必须把这笔业务谈下来,否则月底有可能要被裁员了。为保住我的饭碗,妈妈只能放我走了——若我告诉她去杭州,她是拼着老命也不会放我走的。
                        没错,我要重返一年半前发生车祸之地,就像博客中所写:“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相信我自己的勇气,那才是我真正的命运。”
                        2006年秋天的傍晚,我带着这样的勇气,带着被遗忘的秘密,悄悄前往杭州的某个角落。这个难以抗拒的诱惑——导致了我的意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死亡,抹去了我脑中所有记忆。但我仍要走向时间的另一端,回到致命的地方,回到毁灭的时刻。我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我遇到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拥有了令自己难以置信的能力,读心术。
                        中午,巴士由沪杭高速抵达杭州。
                        无暇游玩西湖等名胜,在车站附近吃了点快餐,就坐上出租车前往龙井。我的记忆里没有这座城市,透过车窗望去的那么陌生——除了四月份去海岛培训,最近半年都没离开过上海。
                        远远地可以望见西湖,但很快就开出城市,两边都是山坡和树林——龙井是山区,有许多小村落,现在也算西湖风景区的一部分,最有名的就是“龙井问茶”。我让司机在一条公路隧道出口停下,穿越一座陡峭的山峰,名叫“白鹿山隧道”。
                        车祸发生在隧道出口,一边是密林,另一边是山坡。隧道出口右侧,山体突出一块巨大的岩石,正常形式不会有危险。但在一年半前的夜晚,我乘坐的套牌出租车,在冲出隧道口的刹那,偏离方向撞上这块岩石。车子弹向公路的另一边,我被甩了出去,头部着地当场昏迷;另一边的乘客被甩下山坡,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黑车司机失踪,至今音训渺茫。
                        时隔十八个月,回到几乎将我毁灭的地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一般寒意从头贯穿到脚底。冒险穿过车流迅猛的公路,来到那块巨大的岩石之下,早已没有了任何车祸 迹象,唯有伸手抚摩石缝里长出的青草——是那辆车撞出的裂缝吗?仿佛看到青草根里渗出鲜血,那是我自己的血,还是更久的前人留下的?
                        隧道口没有行人与自行车,汽车飞快地冲出来,耳边灌满车轮呼啸之声,夹带着一股阴冷的风,旋转着从脸上划过,竟像寒冬腊月的风般刺骨。
                        不,这不仅仅是风,而是——杀气。
                        一种感觉,不需要眼睛和耳朵,仅仅是第六感觉。
                        脑中闪过许多碎片,仿佛车流滚滚而来,从胸口隆隆碾压过去。我依靠那块致命的岩石,保持平衡不要倒下去。
                        杀气,不是来自阴冷的空间,不是来自那残酷的时间,而是我自己。
                        狼狈地逃离隧道,沿着山边草丛,爬上一片陡峭的斜坡。双脚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将公路远远抛在身后。走进一条林间小径,下面是一片倾斜的茶园,再往下隐约可见一写屋顶,大概是龙井村民们的茶馆,想必正有不少游客品茶买茶。
                        但在百米之遥的山上,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密林深处不见人影,只有被惊起的飞鸟。独自在林中越走越深,连茶树也见不到了,脚下道路愈发荒芜,宛如步入隐士的庄园,是否藏着《笑傲江湖》里的西湖梅庄。
                        我不是令狐冲,更不是向问天,但我的背后确实有神秘来客。
                        是脚步声,幽灵般的脚步声,在茂密的竹林间跟踪我。当我快步疾行,那脚步也在疾行当我骤然停下,那脚步也戛然而止。但只要我再往前走几步,便又在我身后响起。
                        突然,我感到了真正的危险,因为已迷失方向,连来时的路也看不清了。那家伙就躲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如果在他现在突然袭击,那我只能坐以待毙。
                        我转身对寂静的竹林狂吼起来:“喂!你是谁?你快点出来!你这个胆小鬼!”
                        树叶最茂密之处一阵摇晃,果然闪出一个人影。
                        又是他!
                        


                        139楼2012-07-31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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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free00hero——82代表我的出生年份,free是我向往的生活,00可能是我第一次注册邮箱的年份,hero或许是当年我想要成为的人——我曾经想做一个英雄?她把电脑推到我面前,“你可以输入密码,进入以前的邮箱。”
                          看着莫妮卡异域的的双眼,我的手指犹豫一下,轻轻输入这组被以往的密码,进入这个2004年注册的邮箱。
                          至少一年半没登陆了,邮箱里挤满各种垃圾邮件,我直接翻到出事的2006年,收件箱里有一个“论坛用户激活”的邮件,收到时间是2006年10月我注意到发件人是“兰陵王秘密BBS”。
                          兰陵王的秘密?
                          这封邮件告知我在2006年10月注册了“兰陵王秘密BBS”的论坛用户,我的注册名的“兰陵王传人”。
                          我看着莫妮卡的眼睛问:“你知道兰陵王吗?”
                          “WHAT?LAN——”她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我的历史课是最差的。”
                          但她的眼睛却告诉我——她又一次撒谎了。
                          她知道兰陵王,而且希望我问出这个问题。但她的回答并不聪明,如果真的不懂历史,那么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的发音,很难会立即联想到古代。
                          我不想追问了,她倒是把头凑近说:“兰陵王秘密?是什么,快打开看看!”
                          点开邮件里的论坛地址,进入一个BBS的页面,网页设计是很奇怪的黑色,点缀一些红色的图案,一张狰狞的面具挂在网页的最上方,也许是后人想象的兰陵王的面具。
                          但当我点击进入下一级页面,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文字:“兰陵王秘密是内部论坛,只有注册用户才有权利进入,请先登陆或注册。”
                          点开登陆页面,在用户名输入“兰陵王传人”,输入我刚挖回的邮箱密码——82free00hero,大多数人都会用同一个密码注册不同的邮箱和网站,但愿当年的我也是如此。
                          没错!顺利登陆了论坛。这个BBS的帖子并不多,在最近的一个月内,总共只有十几条主帖。唯一的置顶的帖子,是关于兰陵王的综合介绍,大都分我在网上都已看过。其余基本都是灌水,还有西多帖图——但绝大多数与兰陵王无关,无非是一些幽默与美女图,都是些无聊的过客,甚至不知道兰陵王是谁。但也有一些奇怪的帖子,上面打着一行行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看起来像密电码。
                          “你有过发言吗?可以搜索用户名吗?”
                          莫妮卡提醒了我一句,我点开搜索功能,输入了我的ID“兰陵王传人”。
                          几秒钟后,网页上跳出“兰陵王传人”的发帖记录面具染密密麻麻有几十条。
                          先看了看那些帖子的发表时间,全部集中在2006年10月,短短一个月发了26个主帖,还有103个跟帖。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帖子,我点开自己最早发的帖子,题目竟是“我是兰陵王高长恭19代孙”!帖子内容只有两个字——“如题”。
                          这时莫妮卡斜眼看着我说:“你?”
                          我?
                          兰陵王高长恭第49代孙?
                          我与兰陵王唯一的共同点,是同样姓高——可世界上姓高的人太多了,哪有那么巧的?
                          “兰陵王是谁呢?”
                          面对莫妮卡的追问,我并不回答,我也不在乎她的问题,因为我从她的眼睛里看的出,他知道兰陵王是谁!
                          继续看我在论坛里的第二个主帖,题目是:“谁能告诉我兰陵王的秘密?”
                          帖子内容依旧是两个字“如题”。
                          接下来的几十个帖子,几乎以每日一帖的速度发布,无非是请教历史上真正的兰陵王。但因为史料记载有限,即便有人回帖发言,也都是网上可以找到的内容。
                          比如我的问题“兰陵王的辉煌武功”,有个ID为“被朝武魂”的回答——“兰陵王高长恭,南北朝时期北方最勇武的战将,‘有胆勇,善战斗’‘勇冠三军,百战百胜’。大家知道兰陵王大多因为其俊美外表与凶恶面具,但在战场上哪个人不是凶神恶煞?杀红眼时谁关对方长什么模样?他成为一代名将还是因为智勇双全。兰陵王最著名的战役,是公元564年‘邙山大战’,兰陵王临危受命,戴着狰狞凶恶的面具,领着五百精锐骑兵出阵,杀入北周军中满意路手刃敌军数员大将。当他杀到洛阳城下,取下沾满鲜血的面具,露出世人皆知的俊美面容,守城官兵士气大振,杀出城中大破周兵。《北齐书》记载:‘芒山之败,长恭为中军,率五百骑再入周军遂至金墉之下,被围甚急,城上人弗识,长恭免胄示,乃下弩手救之,于是大捷。武士共歌谣之,为《兰陵王入阵曲》是也。’”
                          莫妮卡在旁边看着说:“哦,原来兰陵王是这样的人。高能,你真实他的后代吗?”
                          这样的问题我根本无法回答,也许论坛里的帖子会有答案。我看到我的另一个问题“谁知道《兰陵王入阵曲》”。
                          


                          142楼2012-07-31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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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叫“脸谱”的ID回答——
                            “《兰陵王入阵曲》,因为兰陵王的赫赫战功,北齐武士模仿他戴着面具杀敌的英姿,持假面歌舞庆祝胜利,成为挥剑击刺的男子独舞。《兰陵王入阵曲》充满战争的壮烈男子汉的气魄,在历史上广泛流传,多次在唐朝宫廷内表演,宋朝以后逐渐失传。此曲在唐代传入日本,流传千年基本保持原貌。至今在古都奈良的“春日大社”,一年一度的日本古典乐舞表演时,《兰陵王入阵曲》仍作为第一个独舞表演节目。日本将其视为雅乐,有严格的‘裘名’与‘秘传’的传承制度。1992年9月6日,经过中国文物部门组织,日本奈良的雅乐团在河北磁县兰陵王墓前演出了《兰陵王入阵曲》。”
                            我的ID在下面继续跟帖,居然发现了一首辛弃疾的词——
                            兰陵王
                            辛弃疾
                            恨之极。恨极销磨不得。苌弘事,人道后来,其血三年化为碧。郑人缓也泣。吾父攻儒助墨。十年梦,沉痛化余,秋柏之间既为实。
                            相思重相忆。被怨结中肠,潜动精魄。望夫江上岩岩立。嗟一念中变,后期长绝。君看启母愤所激。又俄倾为石。
                            难敌。最多力。甚一忿沈渊,精气为物。依然困斗牛磨角。便影入山骨,至今雕琢。寻思人间,只合化,梦中蝶
                            我问了大量的这种问题,一旦有人回帖,不管什么内容,我都非常积极地跟帖与人讨论。一直翻到2006年10月25日,这是我的最后一条论坛主帖:“兰陵王究竟是魔鬼还是天使?“
                            点开一看却是段简短的发言;“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说兰陵王是魔鬼?“
                            下面的跟帖是:“传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你多不知道的秘密。”
                            显然,这个“传人”就是指我的论坛的ID“兰陵王传人”,看来我已经与论坛里的人混得比较熟了。
                            接着就是我的回复:“请告诉我,兰陵王还有什么秘密?”
                            对方的跟帖是:“你认为兰陵王是个天使吗?不,他是个魔鬼,他戴着面具杀人,杀了无数的人,因为他渴望去杀人,却又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脸,于是就使用了那张面具——不是一般的面具,甚至不是人为的面具,而是恶魔赐给他的。他变成了一张恶魔的脸,代替恶魔去尝遍人间的血。”
                            我立刻在后面跟帖反驳:“不准你侮辱我的祖先,我身上流着兰陵王高长恭的血,我不相信他是你所说的魔鬼。历史上记载很清楚,他是一个勇敢的将军末叶是一个谦逊的君子。北齐书记载‘为将躬勤细事,每得甘美,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共之’,他文物兼备,可以与将士同甘共苦,对待下人也平易温良,就像那张俊美的脸。”
                            “God!”
                            莫妮卡盯着屏幕赞叹了一声,已经对我刮目相看了。我尴尬地说:“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那时候我阅读了大量有关兰陵王的资料。”
                            但这条BBS长帖还没完,对方仍在和我论战:“楼主,我想提醒你,中国的史书只能代表记录者的观点!与其说历史被记录的,不如说是被创作的!真相永远一片迷雾。你的兰陵王天使论,全来自于这些记载,但我并不完全相信。真正的历史往往是另一种版本。在提醒一句,不要以为作为兰陵王的后代,你有多么荣耀。其实,你血管里高长恭的血脉和基因,反而会成为你生命中最大的悲剧!如果不祸害你自己,那么必将祸害整个世界!”
                            这段话让我心中一振,仔细想来并非没有道理,谁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历史,所以谁都无法断定,那些古书里写的一定是真实的。
                            但接下来的帖子没完没了,无无法接受对方的观点,憋足劲要把他驳倒,开始昏天黑地的论战。你一言我一句,既然搭起几十层的高楼,一条帖子分好几页。发言时间从晚上八点持续到次日清晨七点,可见我是挑灯夜战的宅男无疑。
                            我注意到对方的ID,也就是和我激烈辩论的那个家伙,注册名叫——“蓝衣社”。
                            “蓝衣社?”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而这条帖子的最后一个跟帖,也是这个“蓝衣社”发出的:“传人,我给你发了站内短信,请你查收。”
                            点开自己的站内短信箱,发现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论坛消息外,在2006年10月27日,收到一条来自“蓝衣社”的站内信息——
                            “下周三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当面聊聊,关于兰陵王的秘密,地点由你来定。”
                            幸好站内短信箱里还保存着我的发信记录,我的回复内容是:“11月1日晚上8点,上海天香阁,靠窗的座位,我等你。”
                            这是我在“兰陵王秘密”论坛里最后的记录。


                            144楼2012-07-31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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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重要的日期,我立即联想到了什么!打开我的博客网页,在2006年11月1日23点55分,我在自己的博客上如是说——
                              “今夜,我终于见到了蓝衣社这个让我不寒而栗的人。”
                              蓝衣社!
                              就是这个人,我的博客验证了论坛里的站内信息,我确实在那天晚上,见到了神秘的网友蓝衣社,而且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而在下一片,2006年11月2日,我在博客里写到:“是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相信我自己的勇气,那才是我真正的命运。明天,就在明天!”
                              这里写的“明天”,就是2006年11月3日,我去杭州的那一天,也是我记忆空白的那一天,致命的危险开始的那一天,今天我来到这里所要寻找的那一天。
                              “恩,果然有进展了。”莫妮卡托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当时,你一定和那个蓝衣社见过面,两天后你就来到了杭州。”
                              “可原因呢?是什么原因让我对蓝衣社感到恐惧?又是什么促使我来到杭州?竟会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
                              想着想着有些头疼,喝下一大口龙井,满山的茶园已陷入黑夜,居然聊了一个下午。
                              “对不起,我没有买回程的车票,现在要赶去汽车站了。”
                              当我匆忙地站起来,莫妮卡却拽着我的袖管说;“刚得到的线索就要放弃吗?反正明天是周日又不上班我已经订好了今晚的酒店。”
                              “这个……”
                              我表情分外尴尬,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了。
                              “别乱想啦!我会另外再给你订个房间。这次一定要找到你在杭州住过的酒店!明天再回去吧。”
                              这回轮到莫妮卡急冲冲埋单,带我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这片渐渐沉睡的茶山。
                              


                              145楼2012-07-31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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