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水,也凉得如这夜。
掬起,再放开,水珠从指尖滴落,眷恋?无奈?呵,一切本来就不是水珠所能决定,手指若愿意,那它绝对会把它紧握在手心,决不放开。
潋潋艳艳的水光,恍恍惚惚晃着眼角,是雾气让我觉得晕眩,或是我真的在这水里呆得太久?
“女王,水凉了。”
亚莉又是那样一脸担忧的表情,天知道要是她能是个热情洋溢或者单纯的快乐的人的话,也许我的心境也会跟着她变得不那么充满阴霾……呵,我又在胡思乱想,亚莉若不是这个心思缜密又冰冷内敛的亚莉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将她从小带在身边,她是我的手,我的眼,我无处不在的延伸——这样的她怎么又能像个小女孩一样只知道单纯微笑,可怜兮兮地等着旁人的保护?她就是我的一部分,从小被培养着的埃及女王的一部分,她不能简简单单地就觉得幸福,绝对不能。
因为,我不能。
埃及需要我的保护,王座需要我的保护,有了这些再谈那些快乐啊幸福啊什么的吧——亡国之君的地步里是不需要这些粉饰太平的累赘的……是盛世之君才有资本来享受这些,可是,我却是个注定要活在王座之后的女人。
于是我,没有这样幸福微笑的余地。
是不是……如果我也可以这样朝着那个人微笑的话……他会像爱她那样爱上我?我真的……真的就输给了那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微笑么……
是么……
“女王,水凉了。”
亚莉……我们就输得这么可笑?一个微笑?只是微笑??……
“亚莉……”你别再这样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好吗,我不需要别人用目光来提醒我的可悲。
“拉格修王把我关在这里……是想要杀了我吗?”我安安静静地说出那个理所当然的结局,真的,我是真的可以平静——对于我而言,这也许并不是最坏的结果。如果可以,就这么结束一切,前半生的挚爱、荒唐、疯狂……统统结束,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靠着彻骨的思念之痛来熬过一个又一个难眠之夜,是不是就不用强作欢笑地去应对我那个几乎和我一样虚伪和阴狠的“丈夫”?然后,就不用再看见那个金色的恶梦,那个蓝色的诅咒,那个白色的仇恨????
“怎么会?!”被我的话刺得一惊,亚莉的脸上突然就绽出满满欢欣的笑容,可是她不知道,面对我,比她更懂得伪饰和谎言的埃及女王,她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的真实和直接,不会对我说谎,永远不会。
“王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会来看望女王……”亚莉啊,你不知道吗?当安慰被人看透的时候,那安慰就还不如讥讽更来得好些,“每天都遣人送来珍奇的宝石和衣料……‘我美丽的女神啊~~’总是这样赞美女王——非常珍惜女王,不是吗?”
亚莉……我说你什么才好?为了你的傻?还是为了你的忠心?
“女王……您那时……”
“那时我知道了凯罗尔还活着……一时失去理智,拔刀刺向拉格修王……”是的,那时,那时我冲进了塔底的圣域,那时我看到了他胸前那个惊扰了我那么久的一个恶梦!那个我以我的地位和身体去换取杀她契约的女人!那个夺走了我一生的挚爱和梦想的女人!
“他把我囚禁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杀我么?”我真的是,一时失去理智么?也许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吧,原本他会杀了她,我再杀掉他……那我就有了名正言顺回埃及的理由,有了堂而皇之回到曼菲士怀抱的机会。而他,毁了这一切。
我早就该知道他是个充满贪欲的人的,否则,他也不会来娶我——地位仅次法老的埃及女王。
呵,都这一步了,我还算计些什么呢?谁不是相互利用?他为他的巴比伦,我为我的曼菲士,谁也不比谁高尚些,何况,这不过是一场求不得的相互安慰或纠缠而已。但是,回头看见亚莉那显而易见的可怜及无奈表情时,我不由得怒意徒升。
“他为什么不杀了凯罗尔?!他明明答应结婚后就杀了她的!”
拉格修!你居然敢愚弄我!欺骗我!我是大埃及帝国最高贵的女王,你居然敢在我面前玩手段!最可恶的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我居然毫无还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