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如昨。
毛笔的墨水浸濡了他衣袖间的一点花状的圈,我常常掂着脸,仰头悄悄望着他的眉宇。
父亲。
我恍若看见。目光随着他腕下的笔须游走,他曾手把手地教我写字,墨痕如行云。
常常在夜里二更,闻到马车与疲惫的步履声。我以为是父亲,概是几日不见他了,我有时便蹑着脚步掖起丝被,起身。望着他的案边,却空着,只点一灯短烛。于是很少能亲眼盼到父亲返家的时候。偶尔几次,我也已睡酣了。
只是,依旧常惦念得起,昔日,晨起,会望见父亲房里一点青烛。
当时我年纪尚幼,丞相府很大,廊间挂着盏盏的长明灯,皆是古朴。阶下一方竹林,清秀的模样,闻风而起舞。官员们来往,手执公文。
父亲的府坐落正中,有吏守门,藏书三千,皆史籍。起初我觉得很是新奇,也怀着肃穆,年纪小又懵懂,不敢走太近,只偶尔立在离那里几十步路的地方,摸一摸栓在不远处一匹乖顺的灰驹。
车驾是相府中唯一会发出“踢踏”声,而打破宁静的东西。大人们都说,父亲是去视察正在修的栈道,去寻访守边的军队。
他们说,父亲是面对千军万马的人,一袖连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