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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爱是不坚牢。BY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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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酒下药


1楼2012-08-20 13:25回复
    [壹]
    这是惯例。酒吧打烊前,侍应生会齐齐喊“last order”。也就是说,可以再叫最后一杯的意思。有一个小女子,她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还说来个double的。名叫李的侍应生替她做了,递给她时好心地笑笑。小女子看上去心情很差,白了他一眼,一口将杯中物干掉大半。
    酒吧的歌手唱完都已经走了,收银小妹在算账和数钱。音乐换成音箱里随意播出的《富士山下》。林夕是个读书人,歌中那句“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是脱胎自英文谚语“Can not identify sadness through test tube”。那小女子在歌唱到这一句的时候,把十片感冒药从药板里抠出来,就着剩下的酒吞下去,药盒遗落地上,她离开了。
    李在下班后照例要和同事去下渡路吃宵夜。爆炒鸡杂,萝卜牛腩,一瓶啤酒,一打蚝,再来一打半的蚝煮粥。这个晚上下渡路旁边的住宅楼里,有户人家死了人,在做法事。一个男的蹲在火盆前烧纸,旁边摆满大朵白色的寿菊和花圈。纸烬并不飞扬,只是沉沦成一座虚弱的小丘。四周人来人往,这是广州特有的夏夜,人字拖,吊带背心,沙滩短裤,牵手的情侣。有人就在那火边接起吻来。
    Can not identify sadness through test tube——悲伤不是一种实质的东西,不能从试管里里提炼出来。是一句让人止住悲恸的劝勉之语。那个小女子最多25岁吧,桃子脸,尖下巴,满头卷发,长得相当漂亮。她不是李那间酒吧的常客,因为她出门时把门推反了,脸还撞了一下。
    第二天,李在打扫时看到门玻璃上有一个残损的口红印。太阳又升起一次,地球照常运转下去,但有一个年轻的生命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了。李平时看书,他知道感冒药和烈酒在一起的作用等同于毒药——她是自杀。


    2楼2012-08-20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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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夜晚,李和大饼坐在客厅,大窗敞开,风的对流带着一种老式虎骨膏的沁凉。两人分吃冰箱里剩下的半个西瓜,用钢匙舀着,瓜籽随意地吐在旧旧的瓷砖地上。青春时代总是有这么几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两个人谈起了未来,大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我要考大学!我已经报名了!”
      “就你?整天在家玩?能考得上吗你?”
      “哼,小看我,走着瞧。”大饼眨眨眼睛,大圆脸凑了过来,“我们不妨赌一回,要是我考上了奖励我什么?”
      “考上了我奖什么你先别打听,考不上,我倒是可以奖你几个暴栗子。”
      那年李24岁,他和一个比自己小7岁的女生成了朋友。但每当他面对这位朋友,他又会觉得难堪,那种老之将至的感觉,即使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也会有,不是身体的衰朽气息的混浊,而是心情上的苍老,他想到网上那些人爱说的那句酸文假醋的话“新新地旧了”,这话到底还是值得去想想的。


      16楼2012-08-20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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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五月的时候,李分到报社的宿舍,就从租屋里搬走了。一个月以后的一天,他接到大饼的短信,说她要进考场了,很紧张很害怕。他回复了几句打气的话。当时正在外面采访,下着暴雨。采访完毕,报社的车载他回去,路过大饼考试的那所学校时,他就在那儿下了车。
        雨像灰色水晶珠子往下砸,他没带伞,所以就站在一棵大榕树下等着。周围是一些痴心的家长,穿着雨衣雨靴,拿着吃的喝的,翘首望向教室——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过了一会儿,李看到远远的那楼门打开了,门里走出了人,只有一个,身形小小的,却有一张大脸,是大饼!他冒雨冲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了?题答完了吗?你怎么不撑伞?神经病啊!”他把大饼手中的折伞撑开,责备的话一句接一句,然后他忽然发现,大饼一直在沉默。
        “是不是……为了吃我的暴栗子,故意考砸的啊?”他讪讪地开玩笑说。
        “那些题好难,我都不会做!”雨的喧哗中,大饼大喊大叫,沮丧暴躁,“我好想死!我好想死啊!”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生变得这么痛苦,他一把抱住了她,伞被风卷走了,飘到街的那一边。“看来我还是开网店的好。”大饼边哭边说。
        为了安慰大饼,他请客去消夜。雨后的夜,星光如碎钻铺满黑丝绒的天,熟悉的排档在等着他。他还记得排档后面的居民楼做过法事的楼口,回头一看,此时戏剧性地铺满遍地碎红纸屑,啊,是有人结婚。
        他把这个事情跟大饼说了,引申出生老病死不过都是平常事的人生奥义,“所以,考试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饼点点头,笑了,一拍桌子说:“我想喝酒!”于是他就叫了啤酒,两人边喝边聊。那天,也不知怎么竟可以聊那么久,洒水车经过街边,天亮了。
        广州清早的街上,没什么人,树和花开得正好,晨雾像牛奶一般浸泡着这个城市。“你和别人可不能这样喝酒。”他说,明明是关心的意思,但说出来就有点像教训人。
        “管得着吗?”
        “怎么管不着啊,你还这么小,万一被人……”他还没有说完,一个飞快的、带有酒馊气味的小小的吻就落在了他脸上。他愣住,大饼也愣了。然后,后者讪笑着一跳一跳向前走去了。他跟在后面,忽然明白,有些事情开始变味了。


        17楼2012-08-20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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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九月,大饼北上。自嘲说情场失意考场得意,她很幸运以那么低的分数被沈阳的一所小大学录取。李和Meko去送行,两人在月台上手牵手,十指相握,扣得死牢。
          大饼一直在嗤之以鼻,当车开动时,他听到车上的大饼在疯狂地叫喊:“李我恨你!Meko我恨你!我恨你们!”声音渐远,但仍可清楚听到其中带有的泪味。
          周云蓬是一位摇滚歌手,他是瞎子。9岁那年失明,失明前,父母带他去北京动物园最后看了一次动物,他一直记得大象用鼻子吹口琴的样子。据说很多瞎子都可通灵,预言凡间人事。其实,不过是他们因为黑暗和寂寞,思索得更多罢了。周云蓬有一首歌唱道:“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然后仇深似海。”
          一年后,李跟Meko分道扬镳。分手时Meko说:“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我不是你在酒吧见过的那个女人。我从来不去酒吧,因为我喝酒会过敏,我闻二手烟会吐。”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当时我喜欢你。”
          原来如此——喜欢你,于是用谎言来骗你;讨厌你,则告诉你事实真相。李坐在江边独自发呆,江对面有条街据说夜夜闹鬼,远看星辰磷火如同琉璃世界。诗里说,彩云易散琉璃脆,向来好物不坚牢。爱亦如是。
          此时令他伤感的,已并非Meko的离去,而是当年那个用药下酒的小女子,她也许与他同在,只是隔了时空的距离。她会在江对岸的夜街里饮酒,灯光下她没有影子,她孤单如斯,她已经是鬼了。
          那年岁尾,李出差时见了大饼。大饼完全脱胎换骨了似的,变得好靓女。脸小了,并且长出一只尖尖的下巴。“告诉你,我,整,容,了!哈哈!”饼还是那么坦白,纯真未变,这是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孩多么难得的品质。
          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大饼问:“过得好吗?你。”
          “和Meko分手了。”
          “唔……那就是说,你终于可以爱我了?”
          “死了这心吧,当心暴栗子。”


          19楼2012-08-20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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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篇。
            换了三个ID发,发了就吞。果然这个ID的RP比较好。
            说起来不知道为啥,第二章文字发不出来 …


            21楼2012-08-20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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