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4)
简妮妈妈有个新主顾,从国外回来的,人家不吃肉,只喝肉汤。
今天是简妮20岁生日,他们家过生日都是吃面,简妮爸爸一大早买来新鲜的牛脊骨,放在电饭煲里煲一天,拿回来的清炖牛腩块用油略煎一下,汤里放胡椒粉,热腾腾的面条上再撒一把青蒜,香得人光闻就流口水。
蛋糕也有的——方存嘉的生日蛋糕。经常的,客人在会所过生日,吃不完的蛋糕很少有人带走,都是服务生一起分掉。方存嘉那只奶油慕斯生日蛋糕足三层,左右老板请客,剩下来的保洁都有份,简妮带回来很大一块,她爸爸妈妈看到也只是说:有蛋糕啊。
照例这块蛋糕归简妮爸爸慢慢享用,简妮爸爸老肝炎,低血糖是跟着来的老毛病,需要吃些甜食。
肝炎是个富贵病,不能累不能气,吃得要滋补又要清淡,他们家就这条件,还好简妮爸爸自己看得开,每天蹲在家里慢慢做些家务,看看电视,订了份晚报,早上出去打打太极拳。
会所有员工晚餐的,不过年轻人食欲旺盛,回到家、临睡前总要再寻摸些吃的才觉得饱,这碗生日牛肉面是顶好的夜宵。痛快淋漓吃完,简妮擦擦手,捞起椅背上搭着的玫瑰红高领羊绒衣,很新,恐怕只下过一次水,那个只喝肉汤不吃肉的人应该是抱着胳膊,无所谓地说:
太艳了,吴姐,给你女儿穿吧。
岑毅醉了。
迷迷糊糊中一个女孩不屈不挠地吻着他,是用大眼睛电他的那一个吧,叫英子,她的身体蹭得他火烧火燎的,岑毅用力一翻身把她压在自己身下。
做到一半时他有些醒了,
“英子,——”含混地 “存嘉?”
“现在告诉你,我第三个生日愿望是------”
这话吓了他一跳,命令自己赶快醒过来,可是做不到,他只是嘟囔了几句,随后昏睡过去。
在睁开眼睛同时,岑毅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完全没法回避,存嘉的眼睛就在他脑袋正上方,笑嘻嘻地没心没肺地看着他。
“我换床单你都没醒哎,男人只有在疯狂**之后才睡得这么死吧?”
这是第二天早上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对呵,他记得自己吓了一跳,立时软了。垂着的眼睛一瞥就瞥到地板上沾了血迹的床单, 脑袋嗡一下大了。
“好起来吃早饭了,我拿了桌上的钱,去买了许多好吃的,豆浆油条粉蒸肉还有小笼加蟹和翡翠烧卖。”
她,她怎么可以出去呢?会被人看到的。
等岑毅洗漱好了走向餐桌,存嘉对着一桌吃的扎着两手一付急不可耐的样子,存嘉最怕等了,尤其等人。
“快点儿呀,我饿坏了,是不是只有在,”
他警惕地盯着她,心想她可千万别再说那四个字,问题在于,并不是说他想赖账,到现在他还糊里糊涂,他觉得他们应该是没有啊------
她还是目光炯炯地说了:“——疯狂**之后才会这么饿?”
“存嘉------”该怎么跟她讲呢?
她打断了他的话,用筷子敲着碗“哎呀,你不用这么紧张嘛,我只是有点着急,我都20了,还没谈过恋爱,还是处女,也太骇人听闻了,让我在我们宿舍怎么混呵。”
这是着急的事吗?再说处女就没法混了?这也太盲目了,好像就在几年前,上世纪的大学校园里,情形还刚刚相反。
存嘉滔滔不绝:“又不想太随便,现在外面坏人多多啊,熟人总归比较放心,嗯,怎么说也很有亲切感。”
“你不觉得,咱俩,”岑毅小心选择字眼“太熟了些?”
存嘉埋头猛吃,鼓着腮帮猛摇头,否决了他的疑问。
吃着吃着,来了句“哎,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岑毅猝不及防“噢,你是说------那个,当然,挺好的。”
“可我觉得你不怎么样。”
嗯?岑毅差点没噎着,她也太不客气了。
“就是不像我宿舍那些姐们说得那么——激情四溢热火朝天的,可能我们太熟了?”
岑毅如释重负点点头。
“小毅哥哥,跟你求证一件事,你不爱我对不对?”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地瞪着他,不一会儿就嚷了起来:“喂,不爱没关系,可别让我着急!”
他笑了,哪有这样的?跟下最后通牒似的。
“不是男女之爱。”
“你确定?不后悔?我很棒哦!”存嘉耸耸肩,左手拿起小笼包,右手拿着烧卖,左右开弓。“好吧,我不跟你白费劲了。”
“存嘉,你是我妹妹呵。”
存嘉大笑大摇其头:“不,我不是,我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女。”
新建的彬城长途汽车站,泊好车,岑毅让存嘉先去候车室,他去买票。
买票回来,不等坐下,把一只装着水和零食的塑料袋甩给存嘉,从兜里掏出一小药盒,打开。
“什么?”
药盒递过去——金毓婷紧急避孕片。
存嘉琢磨了下说明,通情达理地点点头:“那就是说即使我现在已经怀孕了,只要24小时内吃下这药就没事儿了。”
她情绪很好地吃了药,岑毅松口气。
吃完药她去卫生间。
岑毅一直看她人影不见了,迅速把自己钱夹里所有钞票放进她的背包里。
对着卫生间镜子,存嘉洗去满脸泪水。
她把事情办砸了,怎么也没办法跟他说自己爱他,而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很轻易说出口。
“不许哭不许哭为什么要哭呢?”存嘉不断叫醒自己,终于止住眼泪,细细洗了脸,用化妆纸吸干,抹匀面霜,施了粉,涂上淡紫的眼影和深玫瑰紫口红。
半小时后,坐在长途大巴上的存嘉收到一条干巴巴的短信:存嘉,背包里有些钱,给你买矿泉水。存嘉打开背包大致数了数,如果拿来买矿泉水这些钱够买她一辈子的,但她仍然会觉得渴,一生一世的渴。
当然了,20岁的存嘉以为会一生一世的事儿,多半不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