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能理解。
——无法体会。
尚未从圣杯带来的幻境中完全恢复心智的神父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荒唐。
为什么不让它诞生于世呢？它是如此地渴求着你的承认！为什么？！
既然你不要它那就给我！我能给它答案！由我来让它降临！
几乎是满怀怨恨与愤怒，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言峰绮礼用了有生以来最大限度的激动情绪去对身后的男人述说着祈求。
却被驳回了——伴随着硝烟和心脏被洞穿的剧痛，以及冷静下来了的思绪。
那样一个自大又无趣的男人，妄图代替神去制裁和拯救的男人，亲手破坏自己不惜牺牲一切也要得到的事物的男人……
自己直到死也无法理解他的作为，只能以一句愚不可及去带过。
到底自己所追求的卫宫切嗣是怎样的男人……他的一生，他的全部——
——想要去体会。
那样就能稍微增进彼此的理解吧。每次都被炸毛的猫抓伤，即使是优秀的神父也难免会捧着装了麻婆豆腐的猫食盘感到失落的。
在子弹从后方穿过心脏之时，言峰绮礼如此想着。
——啊啊、他的手要是在扣下扳机时无可抑制地颤抖的话绝对是无比让人愉悦的事情。
[——要去体会吗？]
[那个男人的一生。]
混沌的意识中突然冒出的刺耳话语并不让人感到烦躁。
在汹涌的黑暗完全侵入之时，男人最后轻微的吐息里带出肯定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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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声音。
“绮礼，知道这个岛名字的由来吗？”

[02]
“……”
确实地是听到了声音，女声。颠簸的视野中绮礼本能地伸手往身边攀住了硬质的随便什么东西，至少别咬到舌头就好。
“绮礼？”没有得到回答的女声再次响起，这回带了些关心的性质。但专注于整理混沌思路的少年显然没有丝毫的空闲去理会由于意识尚未清晰而听起来像是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响。
车……自己怎么会在车上？
不管怎么说，如果卫宫切嗣刚好打偏了没有造成言峰绮礼这个人的死亡的话，冬木市的救护车也不会是这个没水准的样子——？！
绮礼猛地抬手抚上胸前却只摸到柔软的棉麻布料，与此同时注意到的是自己的手。作为一个成年人来说无论如何都太小而纤细。这是属于少年人的手。
心脏……在跳动。由于方才自己猛地回过神来而剧烈地跳动。
胸口被子弹洞穿的血肉飞溅就像是一场噩梦。
“呜！……”
在像是暴风雨中坐在海面上漂泊的小船里似的车内发呆显然不是个好选择，在一阵突然剧烈起来的颠簸后，世界的恶意让茫然中的绮礼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诶诶？绮礼？没事吧？”夏利总算是停下了车子，关切地看着眼前捂着嘴，眉毛紧紧拧到一起，眼泛水光却忍住绝不掉泪的少年。
“……里？”从紧捂着的手中溢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少年抬头看了看四周。
“嗯？”
“……这里，是……”绮礼对着眼前陌生的女性硬生生止住了疑问的话语，顾不上疼痛，像是迫切地要确认什么似的攀住车窗往外看去——
南国眩目的阳光，五光十色的粼粼波光……
——阿里马各岛。
虽然只阅读过文字报告和少量的图片，但是出于对某个男人的执着绮礼很快辨认出自己身处何处。
那个还在酝酿腐坏内质的、没有完全暴露在外的“大螃蟹”。
圣杯啊……你就如此眷顾我吗。神啊，你将我弃之地狱又不忍地拉了回来吗？
绮礼觉得自己几乎要大笑出来了，手不自觉的往上想要抓住某个硬质的物体，不具备任何防御性质的布料却让他感到了失落。
“凯利？”夏利伸手去提着少年的后衣领将他和他那乱七八糟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我在问你话啊，要好好看着别人才是好孩子吧？”
“……啊。”眼角余光瞥过车窗上的倒影，确认了自己的外形是少年时期的言峰绮礼后，在更加深沉的失落中绮礼辨别出女性所呼唤的名字并不是“绮礼”，而是与之相比变得含混起来的“凯利”。
语言之类的问题所以改用的昵称么……说起来在这里自己到底是言峰绮礼还是卫宫切嗣？
如此思考着，绮礼的眉微微皱起：“……父亲他……”
“言峰先生吗？真是的才离开一会儿就想念爸爸了？”夏利笑着抬手胡乱地揉了把少年棕褐色的短发。
啊，原来我还是言峰绮礼啊。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少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在车窗外吹来的闷热的风中陷入了对这段崭新生活的规划。
……总之，不能对着镜子欣赏少年时期的卫宫切嗣的身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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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少年抬头仰望着彩绘玻璃窗上的画像，光线穿过色彩缤纷的玻璃向下将少年笼罩在一片绮丽之中。就连那乱翘着的发丝也被神像所眷顾而折射出微光。
“切嗣。”年长的稳重讲师轻声唤着在他眼中宛如虔诚羔羊的优秀学生。


[03]
从对话中得知眼前这个名叫夏利的女性是做家政工作的，在绮礼几乎是搪塞地应付了一些琐碎的话题后，她谈到了“言峰先生”。
总是一个人在房间内做着研究从不出门半步的“言峰先生”。
绮礼挑了挑眉——似乎孩童的身体让他拥有了更多的表情，或者说变得不善于控制表情——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仅仅“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正在倾听。
“西蒙神甫，一直看不惯你父亲的行为，因为这还经常对我说教。说什么要是再去那个屋子里工作的话，早晚会被恶魔魅惑等等。”如此说着的女性正握着方向盘巧妙地避开地上的碎石。
这样的描述绝不会是自己那正直的父亲言峰璃正。
“是么。”少年模样的人只是简单回应便打算继续进行规划，毕竟只有等到“回家”才能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人。然而夏利空出手示意性地拍了拍腰间：“看，这把小刀。神甫硬塞给我的，让我一定要随身带着。他说这是非常灵验的护身符。”
皮带上的金属制品在车身的上下颠簸中反射出跃动的光芒，那是一把银制的带鞘短刀。在教会并不少见的器具，而此时这无比熟悉的银制品似乎正对自己发出威胁。
呵。
向神祝祷过的利刃啊，要讨伐我——你虔诚的信徒吗。
绮礼微眯起眸子试图让那光变得失去那晃眼的效力，整理了一下之前的谈话内容：“夏利啊，你不惧怕我的父亲吗？”
“？”似乎是对少年突然低沉下来的语气感到不适应而侧头看了眼，但将之理解为对方情绪低落的夏利并不是太过在意，“我知道你父亲并不是普通的人，而且从他的行为来看村里人对他有一些猜忌什么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既然做那种研究，远离都市来到这么偏远的海岛隐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出你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他的知道和发现，随便拿出任何一样，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可以改变一切的重大发现。这种东西当然任何人知道了都会感觉到害怕，所以必须秘密进行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真的相信那种力量一定可以对这个世界产生很大的帮助，我一直这样坚信着。”
原来如此。绮礼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颠簸的景色。
那个人是卫宫切嗣的父亲吧。“言峰”什么的，冠上这样的姓名，该说圣杯是恶趣味还是懒惰呢？不过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叫做卫宫切嗣这种事就对了。
在这个大螃蟹的内壳中进行见不得人的研究的男人。也许，这样的男人才更有可能生出言峰绮礼这样的存在呢？
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进行不肖假设的少年此刻正看向后视镜里突然出现的身影，那个高大的侧面人影胸前的器物正反射出夕阳的光辉，如此神圣而又熟悉。
卫宫切嗣，你的过去如此愉悦却不知享受，实在该让你在主的面前忏悔啊……
夏利还在说着，绮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到些“你要继承你父亲的发现和力量”之类的话语便在摇晃的车厢中睡去了。
醒来时是深夜，正睡在床上的事实让绮礼有了小孩子的身体果然不够警觉的认知。
虽然对卫宫切嗣的床、卫宫切嗣的房间，乃至卫宫切嗣的内裤都有极高的兴趣，但这身上的无袖背心也无法缓解的闷热让绮礼有了外出的打算。
何况这闷热中有着自己最为熟悉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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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嗣捧着手中厚重的圣经，阴影靠近过来几乎要把他完全罩住之时总算是回过神来，抬头，那双黑色的眸子中有了光亮。
“父亲大人。”
下一秒身着黑色僧服的少年被抱入温暖的怀中。


[04]
宛如被烛焰侵蚀过的蜡，惨白肌肤上黑色的静脉将五官罩在其中。
一路顺着血腥味和不祥的感应寻来，那样支离破碎的面容就如此呈现于绮礼的视野，让他想要为其献上一束纯洁的百合，亲吻她静脉凸起的手背——虔诚的礼赞。
在被月光穿透的阴影之下，这般圣洁又赤裸地，沾上了血和污物，灰尘与干草，在地上发出沙沙的细微移动声。
仿若马厩中的圣母。
应当歌颂，一切有声的、可发声的，都应去歌颂。
以诚，以灵，去拜。
仿佛恐惧着，女性以不成样的姿态疯狂地将自己摔进鸡舍更深处，两手紧紧攥着铁丝网发出嘶吼。
泪水、汗、血、涎液、鼻涕混杂在脸上。颤抖着压抑着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陷进这铁丝中。
“——绮礼，我……想要、证明……言峰先生的研究……！可是——”
鸡舍的血腥味混杂了动物特有的气息在这闷热夏夜中让人生出鼻尖疼痛的错觉。
绮礼抬手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的女性——啊啊，还是该说“生物”较为恰当呢？
当然，毫无疑问地，在言峰绮礼这个人的思维里，该冠上“美丽的”这一形容词。
弥漫开来的腐臭与死亡气息让他在记忆中翻找出另一位女性的面容。
[——你是爱着我的……绮礼。]
如此给他下达了审判之后死去的前妻毫无疑问地被自己爱着，确切地说，那虚弱痛苦的姿态简直要将自己的心全部占据。
“杀了我——”非人的音色嘶哑异常，和自己最爱的女人拥有相同气息的“生物”抽泣着恳求道，“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现在……的话……！”
接着被扔到少年脚边的白银短剑，在月光下映射出圣洁又充满诱惑的光芒。
杀了她，以弥补自己无法亲手杀死前妻的悔恨吗？
主啊，您将愉悦的机会再次赐予，这究竟要眷顾我到什么程度呢？
“自己……办不到……所以，绮礼……”
女性被体内的野兽狠狠地折磨着。
少年摸样的优秀神父怀着虔诚与敬仰之心捡起短剑。
“拜托你杀了我——在我无法……控制、自己之前……！”夏利的身体好似中了疟疾一样不停地颤抖起来，接着她忽然张开嘴咬住自己的手腕。
血液喷出的声音传到少年的鼓膜之中。
这宁自残也要守护他人不受伤害的行为……
主啊，这可真是让人█████。杀了她似乎并不是个最好的选择呢。
“夏利，你渴望救赎吗？”少年对着颤抖哭泣的躯体伸出了手，在那涌出的血中将指尖浸湿，娴熟地以标准的姿势涂抹于她的额。
而后欣赏那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淌下的掺杂了血的泪。
鸡舍深处的脏乱中，意识开始涣散的、尚且可称之为人类的女性最后看到的是少年背光中露出的笑意。
在月光勾勒出的光圈中，愉悦得仿佛充满爱怜。
“啊……”
“我引导你救赎的路，你必跟在虔诚者的身后，我引你去寻。”少年躲开嗜血猛兽的扑袭，视线投向远处的村落。那里有着零碎而温馨的灯火，为了在这夏夜中引导不知何时会造访何处的人。
“寻你要的，而后感激将你抛弃的。因为那必使你寻见。”神父回过头来再次对着那满脸血泪的生物露出难得的笑容，“向着那圣光去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兽的凄惨哭号在村落上空响彻。
——娜塔丽雅?卡敏斯基。
穿着与热带夜晚十分不合时宜的漆黑长袍的银发女性对少年报上了姓名。
“好了，孩子。差不多也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了。”
绮礼背对着她看向悬崖对面被大火烧尽的渔村。
就在这灼人的温度冷却之前，那随风传入耳中的惨叫声，舞动的火舌，烧焦的气味……
啊啊……
少年几乎要出声去赞美主——万物崩坏原来如此之美，人们的痛苦如此可爱，耳边的惨叫声如此大快人心，烧焦的遗骸如此可笑。
夏利惨痛的哭号似乎还在耳边，然而在绮礼将之引到村落时那嚎叫便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05]
深夜，绮礼刚回到密林中的木制小房，便看到应称之为“父亲”的人带着担心的表情迎了过来。
和卫宫切嗣很是相像的面容，黑色的中分短发，无神的双瞳。不知为何还觉得与恩师有几分相像。
“啊啊，绮礼。你没有事吧。太好了……”
做为绮礼的父亲，那个名为言峰璃正的男人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男人的摸样绮礼是第一次看见——和推测相同，这是名为言峰璃正的卫宫矩贤。
自成人以来，绮礼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感觉到父亲那宽厚臂膀所带来的温暖，对于事务繁忙的父子二人来说，能像这样进行互动的日子大概在少年时期之后便结束了。
所以这个能将他完全包裹住的拥抱多少让冷静的代行者晃了一下神。然后身体从僵直慢慢恢复。
男人将儿子的奇怪状态解释为紧张，放开绮礼之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一定不要走出森林的结界吗？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
这让绮礼该如何说明呢？对这个男人说“伯父您好，我一醒来就莫名奇妙成了您的儿子”么？
不过作为这个男人真正儿子的追求者，似乎叫他一声父亲也未尝不可。
绮礼看着眼前男人：“……夏利她……”
当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少年的父亲忽然把目光转向了一边。只是这一小小的举动，便完全可以证明绮礼和娜塔莉亚所想的事情。
“父……爸爸，你知道夏利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吧？所以才不允许我出去是吗？”
“……对于那孩子的事，实在是非常抱歉。虽然我跟她说过实验品是非常危险的千万不要去碰。但是似乎她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
虽然男人的语气充满苦楚，但是里面却听不出半点悔恨与惭愧。简直就好象是在说孩子打碎了花瓶似的，只有责备和愤怒的语气。
“爸爸，”这种亲昵的称呼说过一次后似乎就变得顺口了，“为什么你要做死徒的研究？”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词的？”
绮礼以沉默回应。
“嘛……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作为我们言峰家的研究，不管多么久远的事情也要去探求。对于我来说，至少要在你这一代之前，研究出对于寿命的对策。被束缚在死亡的命运之中的肉体，距离「根源」实在是太遥远了。”
又是「根源」么……不论是卫宫的父亲还是时臣师都在追求这东西。
在月光下所见到的夏利的美丽模样再一次浮现在绮礼的脑海里，他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如果眼前这个男人将实验做到儿子身上的景象。
只是稍微的一些画面带入便让他觉得体内有什么昂扬的情绪在沸腾。
神啊……
“爸爸……也会把我变成那个样子吗？”话语里的期待也许只有那位王中之王才能参透，此时的绮礼在男人眼中仅仅是因为可怖的想象而产生动摇罢了。
“说什么傻话。无法抑制吸血的冲动而死徒化的是失败品——这一点我早就和夏利说过了。这次实验的结果看来并不如预想之中的顺利。又要从基础开始重新修改理论了。”
“……原来如此。”绮礼失望地点了点头。
男人似乎认为这种程度的牺牲没有在意的必要，还要继续重复下去，直到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为止。这样的想法倒是给了绮礼一些安慰。
——真想把这个时候的切嗣带过来，让他做研究啊。
“绮礼，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逃跑——恐怕现在已没有收拾行李的时间了。很快协会的那些家伙就会看穿这密林之中的结界，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看来这个男人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屋里早已经收拾好了两个大箱子摆在地中间。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许就是在等待自己的归来吧。
“你打算怎么走？”
男人并没有在意儿子有奇怪的语气：“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在南面的海岸准备了一艘摩托艇。这叫有备无患。”这样说着，满怀一定能逃走的自信，他两手一边提起一个行李箱转过身向玄关走去。
在那个毫无防备的背影之后，绮礼从衣服之下掏出了白银短剑。
比起口袋里娜塔莉亚给的手枪，无疑这个更适合自己。
恩师也是，这个作为自己新人生的父亲也是，没有丝毫警觉性便将背部展露给自己。
——圣杯，难道你……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极短的时间，下一秒便跑上前去挥剑在男人的右腿上斜斩过极深的一道，在他因突如其来的剧痛失去平衡而跪下时，少年手中改为反握的白银短剑自身后贯穿他的心脏。
血渗出浸染了少年的右手，而他只是将左掌向剑柄猛推而下使得这贯穿更为彻底。
“嗯……！！”似乎这血肉与金属的第二次摩擦才将男人的神智从混乱茫然中带回，跪下时作为支撑的行李箱离开手的束缚后倒在地上。
“……”他的声音与忍耐疼痛的吸气声混在一起嘶哑难辨，绮礼将短剑抽回后等了那么几秒才总算是辨认出那些脱离了疼痛的字句。
“绮礼……快走……
“……不要……被、发现……”
——最后，抛却疑惑与震惊，也总算是说出了为人父的话语啊。
男人断了气，鲜血将木地板染红。
绮礼在男人身旁蹲下，伸手合上那双不甘而茫然的眼睛，用短剑划破他的衣物，很快就找到了魔术刻印。
实际上，如果绮礼没有出手的话，“言峰璃正”一定已经带着自己平安地逃离了这里，再次隐蔽起来，然后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继续开始对于死徒的研究了吧。也许在这个岛上引发的惨剧，还会再一次发生。
但是绮礼没有那样的余裕。享受那样的生活，就意味着偏离卫宫切嗣所走的道路。
他是如此认为。
而且这里所发生的灾难让他意识到——仅仅是这样的还不够，尚不足以填满内心的需求。这场由自己引导的美丽景象虽然再次让自己朝真实迈进了一步，最后的答案，一定，依旧只有圣杯才能揭示。
赶在娜塔莉亚进门之前，绮礼凭借印象中的知识将魔术刻印一次性移植到了自己身上，最后因为过于勉强而产生的剧痛和痉挛几近失去意识，在娜塔莉亚的惊讶之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娜塔莉亚……谢谢……”
和将所有的异端者以审判为名全部抹杀的「圣堂教会」不同，魔法协会以确保研究成果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而其中最贵重的便是那些刻印在魔术师肉体之上的「魔术封印」。
彻底失去意识的少年基于此，赌了一把。


[06]
娜塔莉亚对这样的话语怔了一会儿便上前抱起沾满血污的少年。
“我竟然唆使孩子去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实在是个非常差劲的人啊。”如此自语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帅气女性将少年好像货物般倒U型扛在肩上走出门去，“你应该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了吧，小鬼。”
低语着不会得到回应的询问，咬开拉环，将手中手榴弹掷出。
木料结构的房屋有着极佳的易燃性。那里面的一切都会烧成灰烬，再也辨认不出吧。
娜塔莉亚看了眼肩上仍旧散发着魔术残留气息的少年，以颇为头痛的表情——或者称之为烦躁的表情——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嘛，要是被教会发现了，我可就把你当盾牌用哦，小鬼？”

结果……之后的几年绮礼都是在娜塔丽雅?卡敏斯基的身边度过的。
当然娜塔丽雅并不是将他当做孤儿或者自己的养子那样照顾，而是将绮礼作为帮手或佣人一样使唤。不过比起被交给魔术协会当财产关起来，这也是绮礼所期望的最好结果了。
不得不说当初他心血来潮的“赌一把”有多么惊险。
少年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一次完成的刻印移植，持续多天的高烧和深入每一根神经中的侵蚀性疼痛就连拥有魔术造诣的强健成年人也无法承受。
那几天少年没有一刻不徘徊在濒死边缘，若不是由圣杯保留的他从真正的父亲那儿得到的令咒，想必是撑不过去的。
为了保证宿主的存活，作为魔力供给而消耗了的一道令咒如今以斑驳的红色刻痕残留在绮礼那尚显削瘦的手臂上。
“小鬼，你手臂上的这些花纹可不是画着玩儿的吧？”某天绮礼终于醒来时，娜塔莉亚提出了忍耐许久的疑问。
“……我叫言峰绮礼。”少年那沉静得没有光亮的眸子只是盯着天花板，似乎对一切感到疲倦般，又合上眼帘。

啊啊，感谢主让犯了贪婪之罪的我再次活下来。
“……这些，是父亲给我的。”在娜塔莉亚就要再次提问之际，少年以仍旧虚弱的语调回答了她的提问，“言峰家的秘术，将魔力以这样的方式在别的物体上存储下来——想不到这样救了我一命。刻印也是父亲在最后强行转到我身上的。……是希望我能逃走，还是希望这样能杀死我呢？”
“你……”
“就是这样，我没死……”绮礼再次截断了女性将要提出的质疑，但烧的像一团浆糊的脑子组织出的言语多少有些无法连接的意味，“娜塔莉亚，谢谢你。你是好人。不要把我交出去……你知道，我对你所从事的工作来说，能创造多大的价值。”少年顿了顿，深深吸气，似乎说话也是十分耗费体力的活，“你就当……我是一笔暂时存起来不去领取的奖金。”
娜塔莉亚再次怔住，接着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言峰家的人都这么嘴炮。”
“我可以帮你，娜塔莉亚……”也许是因为虚弱，带上祈求口吻去述说着的少年再次陷入昏睡中。


为了追求自己所探究的知识而不顾将厄运带到人间的魔术师，以及为了隐藏这些事实而不择手段的两大组织。围绕着这些神秘迹象的斗争在最隐秘的地方不断地发生着。也正因为如此，娜塔丽雅才有钱可赚。
这名为言峰绮礼的少年是强有力的战力。
虽然不论如何都不坦白这一点让娜塔莉亚依旧在某些方面忌惮着，不过相比起可能得到的利益也就不算什么了。
「猎人」不是什么喊着“为了正义，为了协会！”而战斗的团体，只是为了金钱利益而奔波忙碌的、教会眼中的外道。拥有此等魔术能力的少年无疑会让自己赚更多的钱，并减少伤害。即使有万一，娜塔莉亚也有充分的自信能立刻将他押送到协会去换取应得的奖励。
封印指定执行者。
狩猎超出常理的魔鬼的猎犬。
少年坚定地踏上这条宿敌选择的道路，作为导师的娜塔莉亚也欣然接受。
追踪术、暗杀术、各种各样兵器的使用——猎犬的「牙」不能只有一颗。能够在一切的环境和条件之下追上猎物并且将其猎杀，需要掌握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技术。
娜塔莉亚对绮礼的教育不比当年绮礼所接受的要轻松到那里去，更多的是直接的实战。虽然言峰绮礼作为教会代行者时所拥有的经验和知识足以立刻单独作战，但少年的体能不得不重新锻炼，还时常发生身体跟不上意识的狼狈情况，所以他在这种二次培训中所品尝到的严苛滋味只有变本加厉的份。即使如此，绮礼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用身体去体会并掌握了使用枪支弹药的技巧。快速得就连娜塔莉亚也不得不惊叹绮礼是天生的杀手。

硝烟之中经常可见一袭黑衣的少年手持枪支冲进战场的身影，动作干脆利落得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
瞄准，扣动扳机，迅速将身形隐藏起来后甩手换上弹夹的弧度都显得完美。
——虽然每次一甩手他都有想把枪支当做投掷武器甩出去的错觉。
“……我对枪支弹药这些东西不顺手，娜塔莎。”在那个错觉某次成为现实并成功将惊讶不已的对手砸晕之后，缺乏表情的少年终于提出抱怨。
“绮丽，你在抱怨吗？”女性嚄佣兵的嘴角漾开调笑的意味，低头点了根烟，微眯起眸子观察徒弟的反应。
“……”虽然发音相同，绮礼也能深刻地理解这位导师所称的是“绮丽”而非有祈祷之意的“绮礼”，“我需要能有效利用我魔力的工具。”
“真是无趣啊，光会长个子的小鬼。这个如何？”娜塔莉亚在腰的作战包内掏出几柄类似剑柄的物品。
黑键。
绮礼伸手接过熟悉的武器。
“对了，娜塔莎……”习惯了一下黑键的感觉后，绮礼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淡淡烟雾中依旧以锐利的眼神观察他的女性，“烟，给我一根。”脑子里浮现出某个男人的轮廓，少年的嘴角勾起浅显的弧。
“小鬼你要抽烟还早了十年呢。”
“……”
我二十多了。不，算上这崭新人生的十多年，你该叫我哥哥了，娜塔丽雅·卡敏斯基。
----------------------------
卫宫切嗣对手中的武器感到了一阵头疼。
黑键，以魔力形成一米左右利刃的投掷型武器。
……
他喜欢把它拿在手里，一直忘了这是要扔出去才能达到正常攻击范围的武器。
所以每次小型任务和训练后都能极其惨烈地溅得一身血的优等生在学院里非常出名。
黑色僧服上的大片斑驳并不刺目，但足以让少年的讲师和父亲感到无力。
“……父亲，我不能换一个武器吗？”切嗣抬头为难地看着正在为他清理头发间顽固血块的神父。
“……切嗣，为了神而战，你愿意付出你的身体吗？”
切嗣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神色凝重起来的父亲，点头：“这幅身体，是因为神的喜悦而赐予，也应为神的喜悦而收回。感激神所赐，以惶恐，以顺从。我愿意，父亲。”
“好孩子。”
切嗣从混沌中醒来，看到的是熟悉的讲师。
“你醒来了，我的孩子。”讲师从身侧的托盘中拿起一枚子弹，“切嗣，我要对你进行一些说明。你的灵魂起源是「切断」和「结合」的复合属性，与「修复」不同，「切而嗣」的行为，会使对象产生不可逆的「变质」。现在我将你的肋骨取出，磨成粉封进这些子弹中。总共六十六发，以后这就是你的礼装。那些背神者的魔力越强，她的破坏力就越大。好好珍惜你的‘夏娃’们，切嗣。”


[07]
事情的开端是由追踪一名有“魔蜂使者”之称的魔术师欧德·波尔扎克开始的。
娜塔莉亚在完全不知道对方伪装后的容貌与名字的情况下，接受了从由巴黎飞往纽约的A300航班上二百八十七名乘客之中找到目标并进行「猎杀」的艰巨任务。绮礼对此进行了无关痛痒的反对，便先行前往纽约调查波尔扎克伪装的身份。二人通过无线电联络，在三千英尺的高空密闭空间中安静而确实地锁定了猎物的位置。
飞机起飞后大约三小时——猎杀行动比预想还要顺利地完成了。但是，这就是惨剧开始的契机。
波尔扎克瞒过海关人员带上飞机的「死徒蜂」在主人死后引发了致命的骚乱。娜塔莉亚没能即时消灭的「死徒蜂」接二连三地向乘客袭去，通过毒针将之变为食尸鬼。巨型喷气式客机的客席转瞬间便化为食尸鬼肆虐的活地狱。即便强如娜塔丽雅也感觉到了无边的绝望。
不断恶化的状况只能证明她还活着罢了。
娜塔莉亚曾经再三告戒绮礼的一大原则就是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保证自己的生存。
绮礼对这样的信念加以肯定与赞赏。
然而——
A300航班。
经由教会收集的资料里可以确定卫宫切嗣将这名女性连同客机内的食尸鬼一同抹杀的事实。
真是奇怪的人。这名女性对他来说应该是出生入死的同伴，导师，甚至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吧？为了拯救所谓的多数人，卫宫切嗣这架精密的天平屏蔽了情感，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么。
绮礼无法感受，但是却可以品味得出切嗣当时的痛苦。
背叛娜塔莉亚，将之杀害是件愉快的事情。
协助娜塔莉亚，将两百多名食尸鬼放出就会酿成愉快的惨剧。
在相同的地点和不同的意义上，他认同了这真是个痛苦的抉择。言峰绮礼这个人难得地犹豫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通信机依然沉默着。
终于，在接近黎明前的一两个小时，无线通信机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一阵疲惫的女声混杂着沙沙声传了出来。
[——能听到吗？小鬼……你没睡着了吧？]
[听得很清楚，娜塔莉亚。一想到你的惨状我就兴奋得睡不着。]
[我回头一定先把你弄死，小鬼。]娜塔丽雅笑了笑说道。「那么，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我记得我比较喜欢坏消息。]
[真是恶劣……最后没有被咬到的只有我一个人。机组人员加上乘客全部三百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成为了食尸鬼。和驾驶舱一屏相隔的对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飞行在空中的死亡都市。不要惊讶噢——虽然想这么说，不过你现在一定很愉悦吧。]
这是绮礼意料之中的情况。现在的绮礼站在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摩托艇上，等待着娜塔莉亚的飞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巨型喷气式客机在纽约国际机场降落之前需要盘旋一段时间，目前绮礼所在的位置勉强可以使飞机进入自己导弹的射程。
[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啊，这个门还是足够结实的。虽然现在晃晃荡荡的，不过不用担心会被打破——倒是降落的方式比较让人没底。虽然机长和副驾驶在临终前都设置好了参数，单纯驾驶的话我也可以做到，机场方面也在进行很好的调度——这么巨大的东西，真的能安全着陆吗？]
[看来这就是你要说的好消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你这算是鼓励我吗？听了真开心。]娜塔丽雅苦笑了一下之后无力地叹了口气，[距离到达机场还有五十分钟。现在祈祷还太早了点——小鬼，虽然你是个无聊的人……陪我聊会天。]
[我不介意。]倾听烦恼可是神父的职责。
于是，两个人开始闲聊了起来。首先从一直没有联络的那两个小时说起。然后是细数已经**掉了的波尔扎克的种种罪行。最后，两个人自然地回忆起以前曾经消灭的那些魔术师和死徒们，以及两个人共同面对过的那些修罗场。
平时很少说话的娜塔丽雅变得话多起来。从客席传来食尸鬼的低沉的吼声以及不停拍打着驾驶舱舱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为了将注意力从那上面转移过来，只有聊天是最好的选择。


[——你最开始说要从事这一行的时候，我还着实头疼了好一阵子呢。而且我怎么劝你你都不肯改变主意。]
[难道我没有创造出一开始承诺过的价值吗？]
[不是的……是因为你创造出了超出意料的价值。]娜塔莉亚苦笑了一下说道。
[嗯？]
[你执行任务的手法就像一个拥有丰富经验的杀手，毫无感情，果断而迅速。作为猎人，你有令人羡慕的天赋。]
[……‘天赋’么。]绮礼看着海面上自己的倒影无奈地如此重复。使用了这样的词汇，被圣杯传送过来之前的那些过去就好像是幻觉似的。
[但是呢，凭借天赋和能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也不见得就是最正确的。在才能之前，还有一个人的意志和感情，这些才是决定一个人人生道路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些的话一个人就不能够称之为人了。在思考‘想要做什么’之前，先考虑的是‘应该做什么’，只是依靠常例去行动的话……那这就不是人类只是机械而已。和人类的生活相差甚远。]
和对卫宫切嗣的评价如出一辙，即使是绮礼也感到了一阵微妙的不悦。
[我可不想被这样评论。就这一点上，我觉得你是个很冷酷的人，娜塔莎。]
[难道不是吗？我有对你温柔过吗？]
[没有。一直都是很严厉的。毫不留情。]
[……一般来说，锻炼男孩子对是父亲的责任。]
通信机的另一端，娜塔莉亚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造成你没有父亲教育的原因，我负有一定的责任。啊，要怎么说呢……总之是没有办法推卸了吧。]
我只能教你一些生存的能力而已，别的也是无能为力的——娜塔丽雅似乎自嘲一样加了一句道。
[你是打算做我的父亲？]
[别把男女搞混了啊，真是失礼的家伙，至少也要叫我母亲才对。]
[说的也是。对不起。]绮礼不置可否地调整了一下耳麦。
[……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一个人经历着那些血雨腥风。几乎忘记了，自己孤身一人这一事实。所以，啊——呵呵，这样反倒觉得有些可笑了。好象一家人一样。]
[我也是。]
[……我说，绮礼，为了下次见面时候不至于太尴尬，我们还是不谈这个话题了。]
从娜塔莉亚的话语之中似乎能够察觉到她现在困惑的表情。她对于“害羞”这种事情还不太习惯。
[啊啊，情况恶化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着陆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我可不能因为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A300正闪耀着银色是机翼出现在即将破晓的天空。
[愿神赐予你他的祝福，娜塔莎。]
[哪有什么神啊，我当初难道该把你扔给教会么？]娜塔莉亚对于这个孩子毫无来由的对神的信奉感到了苦恼，[嘛……要不是出这么大的差错，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出那些话。看来也到时候了。我是不是该隐退了呢……]
[如果隐退了的话，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绮礼的声音十分平静，他的双手则开始将火箭筒架到肩上，把导弹对准了客机。
他做出了选择。
比起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的惨剧，背叛这种甘美的事情，一旦错过就很难找机会了。
[要是我失业了的话——哈哈，那就可能真的要去做你母亲了。]对绮礼仍在纽约某处旅馆内的事情深信不疑，娜塔莉亚毫无防备地，用近乎温柔的语调如此诉说。
绮礼放下了火箭筒。
娜塔莉亚成功地将飞机稳当地降落在机场后冲出驾驶舱。
如果时间足够充裕的话，绮礼想要再次运用过去所学的知识对娜塔莉亚跑向他的那一刻做虔诚的赞美。
——那纯粹是一个女人、一位母亲。
皱起的眉，忍耐着忍耐着，因奔跑增加的需氧量而开合的唇，嘴角上翘，就要拥抱他。
——而不是「猎人」。
不过并没有那样的余裕，绮礼将娜塔莉亚的装备朝她怀里扔了过去。
“有话之后再说，娜塔莎。”绮礼手中翻出黑键，魔力在瞬间凝成利刃向破坏了机舱的食尸鬼袭去。
“……小鬼你这样下去以后都不会有女朋友的。”娜塔莉亚接过装备后迅速找到了掩体将枪支架起替绮礼进行火力上的支援。


我有妻女。
冲向前方的言峰绮礼回头看了眼娜塔莉亚，不过那双死水般的眸子无法传达主人的意思。
即使能传达，它的主人也懒得传达。
黑键那魔术凝成的利刃划出三道炸裂的血痕，绮礼那有些乱翘的发依旧不肯服帖地在主人转身拔枪的间隙弹起一两颗血珠。
虽然并不在任务的范围内，但这样在确保性命后的事后清理也是一名合格的「猎人」该做的。
“绮礼啊，可别……降低评价哦？”从掩体后侧身奔出的娜塔莉亚将СВД阻击步枪的脚架拆下往身侧奋力甩出插入一只食尸鬼的眼球，握着脚架一端的手此时利用回旋的离心力将背部往绮礼靠拢，在两人背部相抵的同时娜塔莉亚已经换上新的弹夹准确粉碎正冲过来的食尸鬼的头颅，继而一手拉住枪背带右手往身侧一甩从袖口翻出袖珍手枪对着绮礼身侧那颗不堪入目的残破头颅射出最后一击。
“我不喜欢硝烟味。”
“不喜欢就去死吧。”
近距离被溅了一脸红白混合粘稠物的感觉并不好受，前发也因此终于变得服帖。绮礼将手中黑键掷出准确地穿透三只食尸鬼的身体后揽过娜塔莉亚的腰，另手的三只黑键便贴着娜塔莉亚的背往外侧划出将那些人形的身躯撕裂。而被他揽住的女性则在同时另手环过他腰侧辅助瞄准后击倒下一只袭上来的食尸鬼。
两人立即分开，从被包围的境地中脱身而出转入下一轮的狩猎。
枪械只有对食尸鬼的头部进行点射才具有一击必杀的效果，黑键倒是因为有了神圣之力的加持只要将那些背神之躯划开便能起到击溃的效力。
但黑键扔出去就得捡。
虽说两人合作也有不错的成效，不过面对百倍不知疲倦与恐惧为何物的敌人体力消耗得很快。更别说在一整个封锁的停机场内还要不时跑去击倒那些企图出去觅食的。
“娜塔莎……”在食尸鬼还剩余五十只左右便开始有意识地打扫战场的绮礼捡起最后一个掉落的黑键。
“不想为你的神殉道的话，准备回家当个乖小孩吧，绮礼。”持枪的帅气女性挡在绮礼身前紧靠着他，几乎是胁迫性地带着他往门的方向快速退去。
就在此时——
少年模样的男人回头了。
——直升机发出的响声和卷起的风。
从上面走下的几人中绮礼看到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底下那双黑色的眸子。
体内的某处在叫嚣。
他的身后是虔诚的杀戮者。
他手握金色十字。
他身穿黑色僧服。
他将黑键夹在手中。
他说：“主啊，拯救这些灵魂吧。
“为我所遇见的，将要杀的，必然贯彻的，而祈祷。”
大片污浊的血在他眼前炸裂。
他……
没有错，他。
——那个自带猫耳的卫宫切嗣。
需要休息的绮礼选择扔下那枚尚在手中的黑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