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解语花是记得那段时间的。只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想起来,他不知道。没想起不代表忘记。
黑瞎子猜测得没错。那个时候的他只有八岁。正是父亲去世半年后,他遇到他。
那个时候碍于解家门第的原因,他总是穿着素色的绵绸布衣。生来就爱唱戏的原因,让他渐渐对感性的色泽越是喜爱。
他在公园边第一次遇见黑瞎子,是他帮他把掉到湖里的鞋拣了出来。若说黑瞎子认不出当时那就是解语花,是情有可原的。他本来就长着张精致的小脸儿,头发也半长不短,服贴软软地搭在头上,又总喜欢浅色的布衫短裤,再加上清亮婉转的嗓音,很多人都把他当作女孩子。
但若问解语花为什么没有认出那是黑瞎子,是因为两者之间的确有着天翻地覆的不同。
那个时候的黑瞎子不带墨镜,一双生得漂亮的眼镜让解语花一直没有忘。但是比起现在来,实在很难想象当年那个沉默寡言、有些自闭的男孩子就是黑瞎子,(要说是张起灵他还相信)自然而然就没把两者联系到一起去。
黑瞎子光知道那个时候是他人生低靡的时期,并不知道那也正好是解语花最痛苦的时候。他的父亲刚刚去世半年,所有的家业和世界都变了,他被领到成人肮脏而无奈的世界里去。
这两人一见面,可谓金风雨露一相识,便胜却人间无数。
解语花大多时间都能在黑瞎子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小的时候并不觉得对他的感情来自悲悯,现在想起来,却不免有种同命相连相依为靠的宿命的味道。
和他见面变成枯燥无味却又沉重的生活中唯一一道光彩,他期待见面,期待可以一起像正常孩子一样一起玩,期待可以看到有人对自己的经历感同身受,期待被拥抱,被理解,被接纳。
对于两个幼小的孩子来说,肩上承担的却是千斤重。他有他的霍家要恪守,他有他的弟弟要保护。
紧紧是短暂的半年,也留下了不可殆灭的回忆。
离别是痛彻人心的,但对于一切都还年轻的他们,是拥有勇气和期待的。时间这个东西,很是妙趣无穷。
他答应解语花,三年内会回来找他。虽说是小孩子的约定,他们都没有当作玩笑。
阴差阳错的是,那三年里他流血留汗的残酷训练,就算他甘之如饴,却不能逃避没有钱这样的实事。组织里的人更不应求他短暂的自由。又过了两年,他以极惊人的天赋和能力折服了所有对他不满和怀疑的人。他终于能到长沙去见他。可他不知道的是,解家早在一年前为了巩固虚有其表的萎靡地位与生意,带着家业和老少搬到了北京。
行遍江南,不与离人遇。但命运的丝线,已经在那个十八年前的午后悄然缠绕在了一起。
理顺了前因后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那是过尽千帆的默契与平和。
良久,依旧是解语花先开了口,“我很在意……为什么玄雀会那么恨你。”他终究是思忖了很久才犹豫着开口。
黑瞎子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苦,“可能是因为,我对他太苛刻了。”就着床头柜上的空酒瓶捻灭了烟头,“我总觉得小时候对他的保护欲太强。直到我第一次差点死在了斗里,才感觉到对死亡的忌讳。我觉得他必须要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我以后有什么意外……”
说到这儿黑瞎子停了停,他感觉解语花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轻拍他的背,“我也没那么容易死。”他的视线遂转向天花板,“也许这几十年来却是对他关心有些少,但是我在用我的方式对他好。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解语花忽然间一个翻身压到黑瞎子身上,撑在他的胸口上凝视着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弟弟他很爱你。”
“你不恨他?”黑瞎子显然没想到解语花会是这么个反应。
解语花神色变的惨淡,错开目光,“我后来想过,不是他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时不够信任你所造成的。玄雀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还有我内心的某种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