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葬皱着眉,加快脚步向盘龙殿走去。恢弘的盘龙殿在黄昏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肃穆。
跨进大殿,发觉有些不对劲。此时虽未入夜,但平日里的这时候,皇宫里总是已经灯火通明,太监宫女提着宫灯急促地走过。现在殿内却一片漆黑,明明十分安静,李葬却觉得听到了人的沉重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不安。
“陛下,您在吗?”李葬压下心中如血般涌起的慌张,沉声道。
没有人回答。
当李葬开口准备再问一遍时,“嚓”,一道火光亮起,映照出一张沧桑的脸。
李葬提起的心落了下来。是陛下的贴身侍从喜公公。
喜公公向左走了几步,将一个烛台点燃,又继续向左走,将龙椅另一边的烛台也点燃,这时,坐在龙椅上的身躯才显现出来。
不算十分伟岸的身材,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倒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正是元利国当朝天子——玄镇。
此时玄镇一脸憔悴地闭着眼侧坐在龙椅上,他抬手在鬓边轻揉。
“陛下。不知陛下此时找臣来所为何事?”李葬开口问道。
玄镇睁开眼,对喜公公挥挥手,他立即弯腰退下。
玄镇走下来,坐在台阶上。
“李葬啊,朕果然是老了么?”
李葬一个激灵,忙道:“怎么会?陛下正值壮年。莫不是最近过于操劳?这是我们做臣子的不是,没有替陛下分忧。臣该死!”顿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要不要歇息一段时间?或是让太医开些提神的方子?”
“哼!那些顶什么用!歇息一段时间?再歇朕的国家就要翻天了!”玄镇怒道,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李葬慌忙跪下:“以臣看来,我国物产丰富,近年收成喜人,与邻近国家也一直友好往来,百姓都说我元利有位好君主,举国上下莫不是一片和乐景象!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说到这,李葬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的身躯猛然震动!
“陛……下,您说的……是……那件事?不是吧?又发生了?天呐!”李葬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恐慌。
玄镇将双手插入头发中,痛苦地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后,李葬的呼吸急促起来。愤怒、绝望、恐惧等等强烈的情绪在他不算强壮的胸膛里叫嚣!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一群糟践人命的家伙!该下地狱啊!下地狱!”
刺耳的声音在大殿中不断回响。
夜晚完全降临。
晚风吹进大敞着门的盘龙殿,畅通无阻地吹入玄镇和李葬的心里。
冰冷,一直在蔓延。
等情绪稍稍平静下来,李葬微喘着气。
他问:“陛下……要妥协吗?”
玄镇忽地抬起头,眼里放出不屈的光芒:“妥协?朕如何甘心!难道你叫朕看着朕引以为豪的子民们走上通往地府的路吗?!朕不甘呐!”
他向李葬招招手,李葬会意地也坐在台阶上。
“李葬,你还记得,那年朕微服出巡的事吗?他们是那么开心地生活着,幸福得让朕嫉妒。可是,朕后来想,如果将朕的一生锁在这深宫中,为天下百姓呕心沥血,如果这样可以换来元利的国泰民安,朕甘愿!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就算朕努力十倍!为什么……为什么……也无法挽回半毫?”
玄镇转头,紧紧拽住李葬的衣服,以一种令李葬万分痛心的脆弱眼神看着他。
李葬低头,沉默不语。
这个男人,一心一意为了元利!千百年难逢的明君!可是,老天啊!你怎么忍心让那一群从血腥和黑暗国度来的死亡使者进驻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园?!让他们在这块乐土上挥动巨镰?!让这个骄傲自信的男人体会排山倒海的挫败感?!
李葬篡紧了拳头。
“陛下,”李葬牢牢锁住玄镇的视线,用坚定的声音说,“您听过一句话吧——
月下之桑,
黑血之祭。
爱恨情仇,
皆归尘土。”
玄镇瞪大眼:“你该不会……”
“没错,陛下。现在只有向他们寻求帮助了。”
“那是一群嗜血的蝙蝠!”
“可是在令人无望的黑暗中,我们只能跟随蝙蝠。”
李葬的话那么坚定,令玄镇无法反驳。
是的,现在我们已经陷入看不见来路,寻不到尽头的黑暗中,除了跟随夜视能力强的蝙蝠,我们,无计可施。
以毒才能攻毒。只有势均力敌的双方,才有可能一搏。